慕容紫烟也没招来丫鬟侍候,自把周韵扶上炕,原本打算和她抵足而眠,再聊一会儿第二天的日程安排,谁知她头刚挨枕便已睡着。她揽住女儿的腰入睡,母女俩从未如此亲密,当年在女儿幼时,若时常象这样搂着她睡,母女感情应该会深厚许多吧?
元月二十七日上午,慕容紫烟参见父王,要回了完颜部的控制权。随即和王室贵族、理政大臣和各部落首领们一起参加立国之后的各项庆典活动。
女真人尚武,但凡庆典活动必有比武大赛,来自各地各部落的女真勇士们齐聚一堂,角逐新一届女真第一勇士巴图鲁这一光荣称号。
比赛采用单循环淘汰制,周韵一路过关斩将,比赛过程乏善可陈,优势过于明显,毫无悬念,最后决赛的对手是一个名叫塞尔吉的彪形大汉,身高足有六尺,生得膀阔腰圆,力大无穷,同样也是轻松闯入决赛!
周韵已算是身材健壮的大个头了,可站在他面前,足足矮了近半个头!
第一项比试骑士决斗。人马均披重甲沖击对手,周韵仍使用贞雯负责携带的那根大号狼牙棒,塞尔吉使用的长柄大刀同样分量很重。他的膂力比周处之大了不少,双方马头相交的头两个回合斗得旗鼓相当。第三回合周韵使出全力,塞尔吉倒还挺得住,可他跨下战马却无法承受如此重击,四条马腿被硬生生压断三根,战马仆倒之时,将塞尔吉摔得鼻青脸肿!
第二项比试骑射。周韵直接拿出小红负责为她携带的那把比人还高的钢胎长弓,让贞雯和小翠抓牢两头,从小绿的武器袋里抽出一支比人还长的带羽标枪,拉满长弓射出,嗖地一声将三十丈外一头正在啃草的犍牛牢牢地钉死在草地上!
犍牛动弹不得,痛苦挣扎不到一刻钟便流血而亡!
塞尔吉上前拉了拉这把长弓,只好认输。
最后一项是格斗。经过两三次试探性攻击,周韵觉得用武功击败他有些胜之不武,便以擒拿手法一把抓住塞尔吉,将他高高举过头顶,绕场走了一圈,才将他猛地掼到地上!看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份上,塞尔吉仅仅是摔断了右腿、左臂加上五六根肋骨而已。
三场比试塞尔吉完败,慕容格格家大小姐完胜,女真第一勇士的称号实至名归!
二领主窝泰根从慕容封地阿城带来的那些站在赛场边观战的助阵亲友团顿时欢声雷动,一年来饱受欺凌压迫的窝囊气被一洗而空!其中尤以完颜部族人更是激动万分,他们由遥远的阿什河畔迁来尚明的领地首府浑江堡附近,饱受各部落地头蛇的盘剥,心中积怨已久,眼见他们心目中的勇士如王者归来,欢欣鼓舞之余,无不喜极而泣!
大家按照女真部落故老相传的习俗,将大小姐高高举过头顶,绕行赛场三圈。所有在场的女真猎人们不分领地和部落归属,也齐声欢呼起来,在大伙心目中慕容格格是仅次于沙尔温的不败战神,是不断征服、掠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而这位新鲜出炉的女真第一勇士便是新一代的慕容格格,怎能不令他(她)们顶礼膜拜?
观战的金主见自己这位长外孙女如此威猛,颇有长女当年纵横无敌之英风豪气,已逐渐老迈、不复当年之勇的他不禁庆幸自己后继有人!大喜之余当场宣布,除了加倍赏赐这一金国首届巴图鲁外,还赐予长外孙女“格格”尊号!
除了立国后新封的理政四大臣,和慕容紫烟原有的格格尊号,周韵是获得如此殊荣的第六人,正式成为金国王室核心成员,同时也是温罕家族第三代中可拥有自己领地的第一人。
赛场上如此热闹,女儿如此风光,慕容紫烟却并不在场边。此刻她正带着晓虹等人忙于会见各位兄弟姊妹和故旧亲朋,以及金王朝各位权势人物,大力开展公关活动。
这些人中,慕容紫烟和尚明、乌雅齐格和奇克特等几位权势人物周旋的时间最长,毕竟一年时间不见,她希望更多地了解这几位堂弟和异母弟。对于比武,她对女儿的能耐很是放心。之所以要带上晓虹,是希望让她熟悉一下金王朝的这些核心人物,并对他们的能力逐一作出準确评估,为将来做好长远打算。
获悉女儿被赐予格格尊号,她非常高兴,和父王一商量,建议将尊号定为“齐天格格”。金主对长外孙女的惊人破坏力早有耳闻,觉得送给她这样一个尊号的确恰如其分,便也答应了。
周韵自是得意得紧,却不知母亲定下这样一个尊号可是另有深意,大意是说:“无论韵儿闹腾得多厉害,不过还是个孙悟空,抵挡不住自己手中紧箍咒的威力,还有无月这位如来佛。”紧箍咒是指母女间订下的那条攻守盟约,足以约束韵儿。
蓟州李家堡。
向老太爷和老夫人请过安,在接风晚宴上和娘家那些亲朋好友应酬寒暄一番后,李君怡没有太多的时间叙旧,将燕芷容留在高朋满座的大厅里,自己匆匆告辞而归。
燕芷容被一群堂表兄弟姊妹缠住,尤其已有一年不见的姊妹,见面后自然话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本就健谈,眼下又有了如意郎君,快乐得就像一只百灵鸟,一番高谈阔论,说话最多的就是她,倒把无月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无月一个人待在屋里,当然还有站在门边那个如影随形的小不点儿,他已被迫习惯于她的存在,或者说他有意地忽略她的存在,否则他啥也做不了。
对于一向待人温文有礼的他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很困难,然而他别无他法,让她做啥都行,可即便他不得已用主子的口吻命令她离开,她也坚决不肯。唯独令他安心的是,睡觉时他可以一个人安安稳稳地待上一夜。还从未见过如此倔犟的家伙!他已隐隐有些后悔,芷容姊姊或许说得对,他不该滥施善心的。
忽然想起在溧阳镇宾悦客栈中走得匆忙,压在床垫下的衣衫竟忘记带走!他想拿出随身小包袱翻找衣衫,準备在恢复男装时好换上,却遍寻不见,那小家伙忙上前问他:“小姐要找什么?”
无月瞥眼间,嗨!原来包袱还在她背上,他取过来随口说道:“我找找看有没有一套合适的衣裳,出发时好换上。”
情儿忙接过包袱要帮他找。
他皱眉说道:“跟你说过无数次,我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子侍候,退后!”他没说出去二字,因为说了也没用。
情儿依言退回门边站好。这一点她比小雨和绿绒都强,无论怎么说她、骂她,她也不会伤心委屈,更不会生气。
他解开包袱翻找间,从里面滚落下一样东西,他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个小布娃娃,上面有大姊亲手绣上的小名儿,只有他和冰姨知道的小名儿,那代表一个头扎可爱小辫儿、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看似不起眼,却是大姊心爱之物,在他尚未被冰姨带回天池之前,一直是这只小布娃娃陪伴大姊玩耍,夜里抱在怀里睡觉。和她屋里其他所有的东西一样,但凡他见了喜欢便据为己有,这一样也不例外,唯独他拿回自己屋里时,大姊跟过来珍而重之地告诉他,要他一直带在身边,永不遗弃。
他的确做到了,这个布娃娃在包袱底层已不知放了多久,长大后他再未拿出来玩过。现在想来,大姊大约是希望他见到布娃娃,就像见到她或想起她吧?他心中不禁涌上一阵热流。
把布娃娃拿到眼前,那对琉璃珠就像她那双深情的蓝眸,凑向鼻端,隐隐有少女的幽香,和那夜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埋藏心底遥远的记忆被彻底唤醒,由远及近,人人都说大小姐骄横跋扈、行为乖张、粗野暴躁,他咋就从未感觉到呢?除了拔刀相向的那一次,那也是他理亏在先。
他从未发觉,自己竟是如此深爱这个刚烈的女子!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被逼无奈,才做出一付爱她的样子,现在他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爱一个人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他双眼渐渐潮湿、模糊……他一生中最为平安喜乐的那些时光,不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么?当然还有北风姊姊……
一只小手伸过来,用手帕替他擦干眼泪,他吓了一跳,醒神过来,却是情儿!作为男子汉,他咋如此多愁善感啊,还被人看见!
他很是难为情,瞪了这不识时务的家伙一眼,说道:“我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她依言转身而去,临出门前忽地想起什么,问道:“刚才小姐说要出发,是还要去哪儿么?”
无月说道:“是啊。我是朝廷钦犯,得逃往遥远的关外去寻访亲友,路上很可能还会遭到追杀,可是危险得紧。我已和芷容姊姊说好,把你暂时寄养在这儿,待将来我有了着落再把你接走。”
她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犹豫片刻之后,终还是说道:“我不!”
言罢替他轻轻掩好房门。虽然很生气,但他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赶紧对着马桶撒尿,毕竟,若被情儿看见他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站着撒尿,非把她吓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