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玉长吁一口气,似下定决心一般赶紧伸手扒开洞口,让段翔先爬出树洞,唯恐他出啥意外,她紧跟着也鉆了出去,转头四望,先前在树洞附近被凌辱的那个女卫已经不见,估计饱经摧残后已被敌兵带走,其未来的命运可想而知!
她长叹一口气,但见先前围攻她的刘汉风这支前锋部队已经就地扎营,果然驻扎在玉成村附近不走了!
梁红玉悄然掠上高高的树梢、借着浓密的枝叶隐蔽身形,往四面仔细观察一阵,但见除了这座土坡附近刘汉风的部队营帐林立,往南稍远处还分布着五座相似规模的营帐、延绵一大片,估计就是后来赶到附近的宣德军部将刘奔的主力部队了!
她凝目思索一阵,玉成村位于赖万至罗吉镇营地四万大军的侧后,与怀安和顺圣两座城池刚好形成互为犄角之势,赖万至目前正在罗吉镇率军与来自顺圣郡的拓跋威所部宣德军激战。刘奔将大军驻扎在此地,刚好将赖万至大军围在中间,正如那个俘虏、刘奔的高级幕僚所言,其意图可想而知!
梁红玉心中大急,不知正忙于指挥作战的赖万至是否放出探马、及时发现了这一危机局面?若他仍被蒙在鼓里可就糟了,无论如何,必须尽快赶到罗吉镇大军驻地去通知他!
她顾不得个人安危,与段翔携手偷偷潜往辕门方向,结果很快便被往来穿梭不断的敌军巡逻队发现,队长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上,抓住这两个漏网之鱼!”带着属下手持各种武器猛扑上来!
梁红玉飞身而起,与巡逻队战至一处,这些家伙哪是她的对手?被她手中削铁如泥的御赐宝剑杀得东倒西歪,一个个惨叫着倒地!
她很快杀透巡逻队的围堵,回头一看,段翔轻功不济,已被她甩到身后两三丈外,已被巡逻队缠住,正手持利刃与敌人展开恶战。梁红玉只好掠回去伸出左臂拉着他、右手持宝剑杀退巡逻队的拦截,这时已有大批敌军闻讯匆匆赶来,加以截杀。梁红玉大发神威,一路挥剑砍杀、竭力杀开一条血路沖向辕门。
然而敌军实在太多,蚂蚁雄兵一般前赴后继地蜂拥上前、个个悍不畏死,梁红玉杀不胜杀,眼看围上来的敌军越来越多,要想突围实在很难!
段翔空有为大帅赴汤蹈火的决心,但自知武功平平、不愿反而成为大帅的累赘,他竭力挣脱梁红玉的拉拽,凑在她耳边大声说道:“大帅先挡住敌兵,容孩儿想办法引开他们,好让大帅趁乱沖出敌营!”
他之所以要大声耳语,唯因四周此刻喊杀声震天、太过嘈杂,不这样说话根本没法让大帅听清。言罢他不由分说,如貍猫一般猛窜到后面一座营帐的阴影里,暗自琢磨该怎样才能攻敌之必救、在敌营中制造出巨大的混乱呢?
“翔儿快回来!你独自在后面太危险!”梁红玉急叫,一心想掠回去将他抓回,无奈被大批敌兵死死缠住,刚杀掉一个又扑上来俩、杀掉这俩又上来仨,实在杀不胜杀,令她无法分身,徒自焦急万分!
段翔脑子迟钝,寻思半晌不得要领,眼见大帅那边的敌军越聚越多,心里急得要命!这时已到掌灯时分,附近有个敌兵正点燃营帐边的火把,熊熊火光映入他的眼帘,似将他那蒙蔽的灵智也一并点亮。
段翔脑中灵光一闪,不假思索地猛地扑过去,出其不意地挥刀砍倒那个敌兵,抢过火把,顺手将身边的营帐点燃。
一座营帐起火暂时还没能引起敌军的注意,段翔便手持火把窜到一座座营帐的角落里四处纵火,以掩护大帅逃走。他的轻功虽然比梁红玉差得远,但仍比这些宣德军士兵强多了,加上个子小如貍猫一般滑溜,那些士兵一时间根本抓不住他。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座接一座营帐被他点燃,一片大火沖天而起!
“不好啦!大营起火啦,快来救火啊!”开始有敌兵大叫,接着到处都响起这样的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刘汉风也被惊动,急忙忙赶来,先顾不上激斗那边,赶忙指挥部下手提木桶到附近水塘中汲水灭火要紧。
由于敌军心急火场,梁红玉承受的压力稍稍减轻一些,但她要想就此沖过宣德军士兵们的层层阻截、依然难度很大,何况她也不肯独自脱逃,当下手中宝剑一紧、逼退众兵,抽个空隙回头四望,不见翔儿,那些起火处人声鼎沸、早已乱作一团!
她唯恐翔儿吃亏,甚至被敌军堵在里面葬身火海,忙摆脱敌兵,凭借不俗轻功往营帐密集处掠去!宣德军士兵们齐声吶喊着奋起直追,一时间却哪能跟得上前面那条快如鬼魅一般的披甲身影?他们远远被甩在后面,越来越远,直到几乎快瞧不见前面那条高大彪悍的身影。
梁红玉在火场外疾奔一阵,忽地瞥见一处营帐阴暗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熟悉身影一闪,她顿时兔起鹘落一般疾掠过去。那人急闪,却怎么也快不过她,她追上去定睛一瞧,果然正是翔儿!忙掠到他身边急叫:“翔儿别胡闹,快跟我走!”言未毕一把抓住他,便欲强行带走。
段翔抬手把刀刃架在脖子上,威胁道:“大帅若不赶紧趁乱逃走,孩儿马上自杀!”
梁红玉双眼含泪:“可是阿姨若走了,你咋办呢?”
“孩儿说过,我是大帅帐前的一名卫兵,危难时刻理当挺身而出、为大帅挡刀!您快走吧,否则来不及了!”
“可翔儿并非真的是阿姨的卫兵啊!”
“我既然那样说过,一定就是!”段翔二话不说,握刀的手横向一拉,锋利的刀刃划过脖子,留下一道寸许长的血口,鲜血顿时狂涌而出,顺着脖子缓缓淌下!
梁红玉骇然惊呼:“翔儿别!阿姨走就是!呜呜呜……”
这位人间威凤竟哭出声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低头密密亲吻着他的额头,满怀柔情地道:“我的翔儿的确是一个值得女人信赖和依靠、更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真正男子汉,阿姨喜欢你!若咱俩都能侥幸脱险,阿姨定会把你当着一个男人看待,甚至或许会……”
她说到后来变得声若蚊吶,几不可闻,自己也拿不準,不知这算不算深情的临别表白?
“大帅快走啊!求求您!快啊!”段翔大吼,眼见不少敌兵又追蹤过来了,他不禁心急如焚,根本没功夫去听大帅在嘀咕些什么,更无暇分辨她话里的含意,倒觉得在如此危急时刻、女人咋还有心情这么啰嗦?此刻他心里反复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掩护大帅脱离险地!
梁红玉松开他的小小身子,深深地又看了他一眼,才依依不舍地拧身一掠而起、迎向追兵仗剑沖杀过去。没办法,她跟翔儿之中必须有一人尽快赶到罗吉镇去通知赖万至,他的大军身后出现了敌军重兵集结,正準备向他发起围攻,得当机立断地采取紧急应变措施!
翔儿人小力弱、武功不济,要想杀出重围根本不可能,只能由她担当如此重任了!而且有她亲临麾下的部队,定能鼓舞士气,也能帮助赖万至迅速做出正确的部署、调兵遣将。为了顾全大局,除了牺牲心爱的翔儿,她已别无选择!可是天知道,若非身为大军主帅,她宁可舍命掩护翔儿逃生,也绝不愿这样做!
段翔眼见大帅飞身而起,如大鹏展翅一般往前飞掠而去,力竭落地之后,再度遭到大批追兵的围攻。他心想光是烧这些营帐似还不足以让他们自乱阵脚,那就去烧……他们必须竭尽全力赶去抢救之处,该是哪儿呢?刘汉风的中军帐?还是……他们的临时存粮处?
他随大帅出来之前,父亲一直在为大军每天不断消耗的存粮无法得到补充而伤透了脑筋,到得后来,在军情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父亲花费在派人设法就近筹集军粮的时间甚至远多于指挥作战,故而他深知粮草对一支军队的士气有多么重要!
段翔不再迟疑,凭借轻功四下乱窜地加快纵火速度,终于见到一座很大的营帐,外面停着好几辆牛车,该是这支敌军的存粮之处了吧?
或许这附近的许多宣德军士兵已被长官调到前面去救火,这座大帐外只有两个士兵巡守。他悄无声息地扑过去,从背后解决掉两个守卫,毫不迟疑地窜入这座大帐之中,里面果然堆积着一摞摞涨鼓鼓的大麻袋,他用刀捅破一只麻袋,白花花的面粉顿时由破口处倾泄而出!
段翔不禁大喜,就是这儿了!他赶紧将堆在角落里的一些空麻袋分开来扔到粮食堆上点燃,担心火势不够旺,又将外面那几辆牛车卸下、也拖进来将木质车架点燃,风助火势,很快便越烧越旺!最后他绕着大帐奔行一圈,一连点燃大帐十多处。
他这才奔出大帐,见还有两辆牛车,索性也一块儿点燃,那两头看似比他还倔的犟牛屁股被烧得火辣辣地疼,顿时发疯般狂奔起来、后面拖着一条越烧越旺的火龙!
在前面负责救火的大批宣德军士兵们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纷纷惊呼道:“老天!咱们的粮仓也着火啦!”
营帐被烧掉一些倒还罢了,可军粮一旦被毁,他们恐怕只能喝西北风了,将士们个个不由得惊慌失措!刘汉风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率部队一路急行军而来,大家都不宽裕,要想找友邻部队去借粮可是比登天还难,遂赶紧调兵扑向粮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灭火,尽量降低损失,更顾不上去追杀那两个莫名其妙地闯入大营、意图不轨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