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溧阳小镇,前方百丈开外那条白影在街巷之间如灵猫般窜高伏低,身形疾若飘风,那伙黑衣人提足轻功分头包抄、穷追不舍,那可是门主必欲得之而甘心之人,绣衣阁答应的酬金也非常可观!
当他们追进一条黝暗寂静的小巷时,前方那条白影忽然消失了!小巷两侧都是高墻,从巷口可看到巷尾,并无可供藏身之处,他跑哪儿去了?
领头的黑衣人呆在当地,正犹豫间,对面又奔来几个黑衣人,凝神一看,却是自己的手下,他沉声问道:「你们从那边过来,看到那小子往哪个方向跑了么?」
几个黑衣人急急收住狂奔之势,齐齐摇头,气喘嘘嘘地道:「没、没见啊,头儿,呼~呼~那小子真、真能跑,累死了!」
那位李大人带着一群绣衣人急匆匆飞掠而来,皱眉问道:「甄兄,人呢?难道又追丢了么?」
他虽未出言指责,但语气颇为不善,作为位高权重的绣衣阁副统领,他李天秀亲自出马之下,还从未如此窝囊过,带一大帮人围追堵截居然抓不住一个小毛孩儿!
领头的黑衣人郁闷地道:「我们远远地见那小子在这附近晃了一晃,人就不见了,这几个包抄的弟兄从那边追过来也没见人,估计是逃进小巷两侧这两座大院儿了!」
他在门中排行第五,姓甄,按门中规矩改名为甄五,为了保密,本门中没人使用真姓名。言罢带着手下便待攀过高墻,进入搜人。
李天秀按住他的肩膀制止道:「且慢,甄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怎能公然闯入私宅大肆搜捕?」
甄五猛省,不住点头。李天秀说道:「你带手下找地方换成普通百姓装束,潜伏在这两座大院周围,但凡见到可疑人物,务必严加盘查。我是官方之人,搜人之事还是由我来办吧。」
甄五带手下迅速离去,很快隐入夜色之中不见。
李天秀挥挥手,一拨绣衣人飞身而起,攀住右侧高墻翻进去搜人去了。他则轻飘飘地跃入左侧高墻,站定之后目光左右一扫,身后十多个属下也纷纷跃下,点燃几支火把四散开来,细细勘查逃犯是否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作为大内密探,他这些属下在追蹤搜捕疑犯方面都堪称高手,身手不亚于六扇门中的捕头。果然,待他刚把这座宽敞的后院布局打量清楚,判定这是一家客栈,数丈外一名属下已指着地上叫道:「李大人,您过来看一下。」
他过去就着火把光亮一看,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有几个脚印,很浅但带着少许黑灰,尚能隐隐看出,那应该是鞋底在山庄废墟中粘上的灰烬。
他忙提起右脚看看鞋底,问道:「能确定这些脚印不是我们的人留下的么?」
那位属下摇头道:「肯定不是。大伙儿一向都是分区域搜索,这片区域由我负责,我从左往右查看过来,也不会是我留下的。而且,由这几个脚印渐渐变浅的趋势,他应该是在此处停留过片刻,然后往南去了。」
言罢看向那排长长的两层延楼。
萧无月年纪轻轻,轻功之高连他也有些骇然,若非慌不择路地闯进来有些犹豫,曾停留片刻,或许连这点脚印儿也不会留下!
他招招手,所有绣衣人跟在他身后向延楼走去,一楼房号以地字排头,他带人逐屋搜索。
一名属下踹开地字一号房门,衣裙散乱四处的榻上,睡着两位三四十岁的妇人,浑身一丝不挂,闻声惊醒后坐起身来,两坨肥奶在胸前乱晃,胯间楂着两只大毛屄,手忙脚乱地想找衣裳披上,可衣裳搅在被褥间裹成一团团,乱糟糟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一位随手扯出一条裙子披在肩上,一位抓起一件青衫捂在胸前,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你们是什么人?竟深夜擅闯私室!」
言辞间倒有些气度,不比寻常村妇,看似大户人家的仆妇模样。稍稍定下神来,她俩才想到拉起被子遮住身子。被扯开的被窝里现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眉目清秀,此刻仍兀自酣睡,这么大的动静尚未将他吵醒!
李天秀亮出腰牌,「我们是绣衣阁的人,正搜捕一名逃犯,希望两位配合一下。」
不待他吩咐,两名属下已上前将少年拖下床来,竟也是一丝不挂,此刻终于惊醒,吓得直叫唤:「奶娘、张妈,快救救我啊!」
那个身材苗条的妇人叫道:「他是咱家少爷,求求官爷,快放开他!」
那位吊着两只白花花大奶、深色乳头硕大的丰腴妇人急叫:「别吓坏我的孩子!」
李天秀掏出画像仔细比对一下,伸手在少年脸上揪了几下,转头看看属下,也都齐齐摇头,「不是。」
李天秀叱道:「你还知道他是你的孩子,却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身为乳母,竟勾引主人家少爷,你可知罪?还有你,也是一样!」
狠狠地瞪了苗条妇人一眼。
两位妇人连连磕头求饶,慌乱间被子滑下露出肥白羊一般身子,忙不迭地又赶紧拉上,简直乱七八糟!
丰腴妇人哀声道:「官爷有所不知,乃是咱家少爷新近梦遗,惊慌失措,夫人特地命我指、指导少爷一下,让他了解妇人的身子,是孩子一时忍不住……」
苗条妇人也求道:「我和邵嫂住在一处,少爷想要,我身为下人,怎好拒绝……」
李天秀对少年厉声道:「你又怎么说?」
少年浑身颤抖如筛糠,「不是!是奶娘和张妈勾引我的!」
李天秀颇为不耐地道:「无论怎样,你们三个统统有罪,来人啊,给我带走!」
三人连连求饶。他脸色稍缓,扔下一张画像说道:「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看清楚画中少年的容貌,若有发现,即刻通知我!」
三人连连磕头答应。
接下来又搜了几间客室,里面住的都是些贩夫走卒、丫鬟仆妇之流,闹得鸡飞狗跳,仍一无所获。他命属下继续逐屋搜查,一点蛛丝马迹也不容漏过,自己带着两人从延楼中间的楼梯上楼,分头行动。
楼上乃是天字号上房,上楼往西第一间是天字六号,住着一对中年夫妇,睡袍衣着整齐,淡定从容,应答间从容不迫,询问一番之后却是附近一座山庄的庄主,还是他的本家,姓李,楼下那个浪蕩子便是夫妇俩的独子。他把乳母的话复述一遍,向主母对质。
端庄秀丽的李氏夫人闻言,不禁大惊失色,皱眉道:「哪有此事!」
奔入隔壁天字七号,哪有儿子的蹤影?
她咬牙切齿地道:「甄氏和张氏这两个淫妇,竟敢勾引我的孩子!」
一阵楼梯声响,她急匆匆地奔下楼去。半晌之后,楼下传来她痛心疾首的责骂声,似乎还有拳打脚踢扯头发,那两位妇人的惨叫声和少年的讨饶声响成一片,吵得一塌糊涂!
他心中隐隐有些快意,其实他并非一个喜欢多管閑事之人,只因他有个独子,夫妇俩宝贝得不得了,唯恐被府中下人带坏,对两位淫妇的所作所为自是憎恶万分!
七号房已搜过,空无一人。八号房是一位满脸红光的大胖子,五十多岁年纪,这样的有钱人见多识广,该淡定从容才对,可他却吓得浑身颤抖,「李、李大人,俺可是正经生意人,一向遵纪守法的啊!大人……」
李天秀心中起疑,怎么看这家伙都有些做贼心虚,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无,他怎么认识我?当下细细盘问一番,胖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老是东拉西扯,甚至将他拉到一边,暗地里掏出一锭金子想贿赂他。
他恼怒之下,留下两人严刑逼供,一定要追查个水落石出。房中立时传出胖子杀猪般的惨叫,绣衣阁之人的逼供手段连酷吏都望尘莫及,岂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家伙承受得起的?
原来他是个私盐贩子,这行当利润高,他富得流油,可千禧帝严令禁止,这可是违法的买卖。绣衣阁兼有查缉私盐之责,他这一行的老板对绣衣阁很熟悉,他自然认得这个精明强干的李天秀,睡梦中醒来一眼看见他,怎不叫他心惊胆颤?
他受刑不过,满心想招供,可对方要问的根本不是这回事,什么白袍少年?
他也但愿自己能知道!
李天秀没功夫和胖子多啰嗦,继续往下搜去,在九号房门敲了三下,没人应,再敲三下也一样,属下忙将房门撞开,里面被褥凌乱却空无一人,窗户大大敞开!
他心里一紧,掠向窗边,凄迷夜色下,但见一条淡淡黑影向院墻方向疾掠而去!他毫不迟疑地飞掠而出,向那条黑影追去,那人轻功极高,眨眼间已掠出院墻,鸿飞冥冥。
他正待随之飞越而出,但听外面传来一阵喊叫及动手相搏之声,跳上墻头一看,却是已换成便装围住客栈的几个飞鹰门杀手截住了那人,此刻已束手就擒。
尾随而来的属下把那人带回九号上房,烛光之下看去,是位二十多岁的英俊书生,只是面带桃花,一看即知必非正经人物,然而他非常失望,这人显然不是主公志在必得的萧无月!
最西头的十号房住的是个老学究,盘问之下方知是济南府张师爷,带着两个家丁来此地,是为了帮知府大人看看,他最近相中的这块地风水如何。
李天秀回头查向楼梯东头第一间,天字一号房,这是个大套间,房费最贵,无人住,仔细查看一番,没人。来到二号房,敲击房门,房门应手而开,里面一对少年男女仍在秉烛对弈。
见他闯入,少年皱眉叱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本少爷房间!」
口气好大!李天秀亮出绣衣阁副统领腰牌,「本官奉命追缉朝廷钦犯,得罪之处尚请海涵。」
话虽客气,但手一挥,几名属下已进入房中搜查起来。少女怒道:「收起你那块破牌子吧,吓吓旁人可以,却吓不倒我,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
言罢和少年双双跃起,阻止他的手下搜查房间,双方一言不合,竟动起手来!
他知道手下自有分寸,暂未上前干涉,但见少女十三四岁左右,满脸娇憨刁蛮之色,少年略小两岁,皆衣着华丽,派头很大!
他特别留意打量少年,但觉和稍远处见过的萧无月似是而非,身材差相仿佛,但看似更加稚嫩,年纪小了些,一时无法判定。房中的打斗声惊动了隔壁三号房中之人,忙打开房门过来查看,却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四旬美妇,见状忙跑到窗边沖楼下喊道:「你们这帮混蛋,主子有难,你们还不快来护驾!」
顿时楼梯间一阵乱响,沖上来一群灰衣人,纷纷拔出兵刃和他的手下恶斗起来,个个身手不弱,竟似压根儿没把威名赫赫的绣衣阁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