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军连拔三县,伤亡不过五千余人。在崇山峻岭中带着马匹和大量辎重度过了四月余的时光,不及休整又在亭城连番激战,直到此时才有了稳固的落脚点。不必再睡在荒郊野外,也不必再啃生硬的干粮,甚至可以召来县上出色的美人一慰渴求……
狄将军默许了这些行为,他一向懂得劳逸结合,亦知体恤下属。征西军既站稳了脚跟,的确需要一些时光来为接下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念及之后的战役,征西军将士们无不战意熊熊!眼下的片刻安逸并非为了贪恋温柔乡。这等荒僻小县算的什么?待拿下亭城之后再两面夹攻打破下卞关,整场凉州之战征西军便是头功。那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是以狄俊彦虽无刻意的嘱咐,将士们俱都保持节制。一些将官更对狄将军钦佩不已:这位二十三岁而居四征将军高位的英杰对局势的拿捏之準,已到了妙到毫颠的地步。不愧并列燕国双骄的奇才。
除了狄俊彦自己。
狄俊彦独坐军帐,在宽幅硕大的地图前反复扫视。营帐周边虽有不少兵丁,却静悄悄的,无人敢打扰了征西将军的思路。
自从出仕被委任为将以来,他没有片刻放弃这种近乎严苛的克制。一个对自己都严格到这等地步的将军,对敌人而言就是毫无破绽的冷血。
“近乎完美,大将之才!”这是燕皇给狄俊彦的评语,也是燕皇在出征前亲手将偷袭亭城的密令交给丘元焕与狄俊彦:“丘爱卿,此事非狄爱卿不可。切记,切记!”
在崇山峻岭中的四月时光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有军心涣散的风险。狄俊彦亲至前军,探明道路,布置路线,安顿军士,提振军心。
没有人想得到会有一支大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下卞关袭击亭城。这一切堪称奇迹!
而狄俊彦没有丝毫的放松与骄傲自满,也没有丝毫的贪功冒进!佯攻亭城,横扫周边的战略计划是他亲自定下的,也执行得完美无缺。
征西军经此一役,已不仅仅是钉在后方让整个大秦国难受的钉子,而是一柄利刃,正磨刀霍霍,随时可将下卞关一线肢解得七零八落。
现下,眼前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亭城。拿下亭城之后,征西军与正面大军两面夹攻,下卞关再无任何不被攻陷的可能。
以五万五千军攻打有四万余军守备的亭城,对其他统兵之将是个难题。兵力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亭城还有城墻可以据守。虽说征西军精锐,可怎么看至多也就是四六之数。
狄俊彦却未考量这些,虽只二十三岁,他的目光比起许多老将都要长远,广阔。他考量的是如何尽可能保有实力,以期他日夹攻时才能给下卞关更大的压力。
对付一个亭城要以损兵折将的方式来强攻?不需要,我的劲卒当阵亡于下卞关之下,而不是荒僻的亭城。
狄俊彦陡然有些热血翻涌,结束了这一战,燕秦交兵的头功必然是他,狄家的污名将不复存在。而家中那位熟得滴水的美娇娘正在等待他归去。从此之后她再无旁人敢来沾染,即使她是公主也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只有自己才能亲近于她!比起这名女子,其余庸脂俗粉何堪一顾?
十日的时光既是休整,亦是战备。一场夺城的战役牵涉极广,一道道的军令从将军帐里颁下,十日之后,这场攻守大战便将揭开序幕。
一万兵马顺着狭窄弯曲的山道迤逦而行,军士里有不少年轻而青涩的面孔,有些散乱甚至是慌乱,一眼而知是些刚应征不久的新兵,莫说见过修罗场一般的两军厮杀,其中大多数甚至还未杀过人。一个连人都没杀过的军士,怎能称得上合格的军士?
情况比吴征所猜测的还要糟,大秦国新近遣往凉州的军士里已经用上了新兵。而这一支驰援亭城的部队几乎全是新兵。并非是大秦朝廷不重视,而是实在拿不出更多东西了。狄俊彦出手的时机与方式完美无缺,他不仅要拿下亭城夹攻下卞关,还準备将援军一口吞掉,进一步削弱大秦的国力。
所幸其中亦有约千余众的红衣军士混杂其中,不断地呵斥,纠正。他们个个彪悍,在新兵群里极不协调,犹如羊群里的嗜血猛兽。
“入你仙人板板?行军都不会?给老子站直了跟上,步子要一致!”
“妈卖批的,把枪扛好!再他妈的懒散老子打死你!”
“日你娘!昨日刚学的旗号就忘了?给老子记牢了!否则老子下个旗号让你掉下悬崖!”
这些人兇蛮霸道,动不动便是拳脚相加,可新兵们见到他们却安心许多。有这样一群狼率领,活命的机会多少会高一些。
是的,活命!那位独自领军第一战便丢了驻地,还被敌人捉去,逃得性命后又自甘堕落的女将并不值得他们信任。
韩铁雁一路几乎无言,大部分时候她都坐在青骢马上,时而抬头看天,时而垂头思索,目光空灵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难怪军士们不服她,日常事务都交在韩守,韩图与胡启三人身上,本身名声又不佳,军士们有一种跟着她步入鬼门关的感觉。
“连句道别都没有!”韩铁雁撅起了嘴。
圣旨来得突兀又迅速,虽说父亲来信让她做好準备,还派了千名血衣寒前来,事到临头仍有些不可置信。我要去战场了?还被册封了将军?
手忙脚乱地接旨,马不停蹄地準备,焦头烂额之下却无法克制心中的喜悦,更不可克制的是与他分享喜悦的念头。可终究没有等到他,听闻那日朝堂夙夜无休。
第二日清晨,点将校场军旗猎猎,圣上亲自前来。韩铁雁看着这个亲手毁了自己一生的万乘至尊,憎恨?厌恶?恐惧?感恩?激动?皇权就像座巍峨的大山,让人百感交集,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在羽林卫人群里,远远地看着跨上青骢马的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惹得她银牙紧咬嘴唇才克制住朝他挥手的沖动。匆匆一个对视,匆匆地分别。
“将军,敌军的统兵大将是狄俊彦。”
是他?燕国双骄!“知道了,我们还要几日路程?”韩铁雁淡然答道,但骤然握紧缰绳的手掌还是暴露心中的一丝紧张。这支突兀出现的燕军,来无影去无蹤如旋风一般。亭城周边三县已沦陷多日,至今才搞清楚统兵大将何人……
“按如今的行军速度,还需八日!”
“亭城的情况有回话了么?”
“韩守的快马应是昨日抵达亭城,尚未有消息传回。”韩图垂首道,手掌也不由重重一握拳。消息未至便是没有消息,也就是什么消息都有可能。一路上韩图提心吊胆,生怕自家小姐这位新鲜热辣的亭城太守尚未到任,家底便丢了……
“好。等他的消息吧。行军还是保持之前的节奏,不用太快。”韩铁雁一夹马腹,拽着缰绳让青骢马缓缓前行。对手是狄俊彦,希望十五日的行军时间里血衣寒能让这支新军能有基本的协同行动与遵守号令罢。
“令史永修领骑军引开墻头弓手,邵英光起重盾掩护,葛斯年带上桐油领弓箭手靠近。今日不攻城,给本将烧!”狄俊彦身披轻甲远望亭城,一头披散的长发正在大风中猎猎飞舞几乎遮去了俊秀的面庞。
西风起的一如所料,从亭城东面进攻占据地利。亭城守军的弓箭无论射程和威力都大打折扣,而征西军以棉布包裹再吸饱了桐油的箭枝点燃后,弓箭却可以借助风势飞的更高,更飘,更远。
骑军并不多只有二千。崇山峻岭毕竟限制了征西军的行动,过多的马军不仅会给翻山越岭带来麻烦,徒增路途的消耗,接连的攻城战中也没有太多的作用。
但这只骑军的彪悍远超普通军队,几乎清一色黑马,马脸覆上厚厚的牛皮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身上亦覆盖着银亮的铁甲,乌黑油亮的皮毛让马儿看着犹如一群全身披挂的嗜血猛兽。
他们左侧的挂钩上挂着长马刀,可想而知若是两军对圆,这只骑军齐齐提速一路狂飙,马蹄声震颤大地杀入敌军。他们甚至不需挥舞武器,只需将长马刀横架在马鞍上,所过之处必将鲜血横飞,一路残肢断骨。
右侧的挂钩则是巨大的强弓与箭壶,每只壶中足有五十支箭。可见这不仅是一只可以强攻的骑军,便是战场游弋也是拿手好戏。
领头大将史永修浑身披挂,铁塔的身形乘于健马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他望着亭城严阵以待的城头冷笑一声,目光中极为轻视不屑。连天的战鼓声中,史永修接过下属从身后递来的两桿长矛,轻踢马腹催促坐骑前行。那马儿雄健非凡,本身已身披重甲,还驮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大汉,得了主人的命令反而撒欢似得长嘶一声,随即四蹄翻飞,只是短短十丈的距离便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城头射下一排卷起飙风的利箭,由此可知发箭的射手都是响当当的狠角色。史永修不闪不避,只是稳稳持定长矛,他座下的马儿好似通灵一般陡然加速,化作一道乌黑的闪电瞬间沖过狙击点,让一排利箭全数落空。
马儿来的好快,眨眼间便离城头只有半箭之地!史永修大喝一声,身形如熊,长臂似猿,两桿长矛脱手飞出直如两道闪电奔袭,连空气都被摩擦出刺耳的锐啸!只听砰砰两声,两名立在城头的箭手被巨力贯穿!连声惨呼中长矛余力不息,一柄再连贯两人方才止歇,一柄则将箭手带得向后飞起,牢牢钉在城楼柱子上。
燕军大声鼓噪吶喊声威大震,史永修拨转马头仍扭头回望亭城,冷电般的目光中尽是鄙夷。
敌将杀人立威来去自如,亭城守军士气顿挫。面对如此神威凛凛如同天神般的人物,不知该如何应对。韩守往来奔行于城头,不住拍击军士的肩膀后背大喊道:“莫要慌!莫要慌!听我号令,只需坚持住大军便将来援。亭城丢不了,绝丢不了……”
万幸亭城守军并非新兵蛋子,面对大阵开启进逼的敌军虽慌不乱,依然稳稳踏住阵脚紧握武器。
韩图绝不是如吴征所认为的,陪同韩铁雁进京时沉默寡言甚至可以任意戏弄的仆从,在大秦国乃至整个天下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韩铁雁遣他先行一步入驻亭城正是为了大军抵达前护住城池。手持新任太守的文书官印,韩图顺利地暂时统领亭城守军。史永修投掷长矛固然威势惊人,也不无今日大风的助力。韩图并不惧他,只需有城墻作为依仗,任你本领通天也不过是一人之力,真正令他担心的是今日的大风。狄俊彦今日发动攻击,若说已料定了风向与风力,那就太可怕了。一念至此,不由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小姐还需五日才能至亭城,无论如何,得把城池守住!
“小姐,亭城的信报到了!”胡启手持信封奔驰如飞送到韩铁雁手上,却迎来女将冷厉的目光,回过神来的护卫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跪下道:“将军恕罪!”
“五军棍暂且寄下!”韩铁雁揭开信封在马上查阅。韩守反馈来的信息极尽详实,亭城得凉州援军后尚有兵力四万余,城墻损毁不大依然坚固且已于近日修补完毕,目前粮草军器俱都足备,足可与燕军六万大军一战。韩守的策略很明确,死守亭城绝不出战。燕国征西军成了下卞关一线的钉子,那么亭城就做征西军背后的钉子!
韩铁雁沉吟了一炷香时分唤来韩图道:“血衣寒整军情况如何?”
韩图为难道:“已极尽所能,预计尚需半月才能完备。若要如臂使指,没有五场大战难为。”
“来不及了!”韩铁雁摇头将信封递给韩图道:“对手是狄俊彦,韩守已有大意之心。你速去挑选二千精锐,血衣寒留二百人领军,余者编入精锐军中随本将急行军赶向亭城。恩,剩余七千军需得四日内赶到亭城二十里外,不必入城就地待命以为后援。”
“得令!”
“胡启!”
“末将在!”
“把鹞鹰撒出去,一只兔子都不许放走!”
“放箭!放箭!”韩守大声呼喝,率先拉满弓弦朝半空中射出箭矢。箭矢迎着扑面而来的大风飞到半空不久力尽而落,只是凭着从空中失重般掉落造成杀伤。他功力深厚,但其余箭手却不是如此,射向空中的箭矢受风力所阻掉落,大半被吹得七零八落,莫说毫无準头,甚至有些还被吹得平平掉落,箭雨的杀伤力大减。
反观燕军这边有前有盾阵护身,后排的箭手射程比日常要多出三成有余。他们好整以暇般点燃箭尖油布,射箭的弧度也比日常要高出两成。箭雨借着风势飘飘悠悠落入亭城,杀伤力远比城头射落的箭矢大得多,何况点燃的箭头射进城楼后渐渐引发几处火势,让本就疲于应付的守军更加狼狈忙乱。
亭城的防备甚为齐全,除了灭火的水源足备之外,各类檑木滚石也十分充足。然而燕军只是和亭城对射并不贸然进攻,亭城不仅射不过对手伤亡大得多之外,连城楼也多处起火。虽是比起惨烈的攻城战这点伤亡算不得什么,却让士气大为受挫。韩守汗如雨下,狄俊彦的手段之高远超他想象之外。简简单单的对射,谁人不会?就是这么简单的战术,让亭城第一日便是士气大降,后续怎么办?待亭城兵无战心之日,便是燕军攻城之时,届时势如破竹,便是神仙也难翻盘了。
战至彩霞漫天时分天色渐晚,对射的弓箭手已交替轮换了数回,双方俱已疲惫不堪。终于燕军金声大作收兵,韩图长吁了一口气狠狠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眸,几乎瘫在城墻上。
燕军虽疲,士气仍旺。他们退军时大喇喇地收捡亭城守军射下落在地上的箭枝,让韩守的心都抽了一抽,可想而知亭城守军的沮丧。——燕军射出的火箭大都烧毁,即使残留的也因箭头燃火仅剩箭枝不堪使用。亭城则都是完整的利箭,甚至连打磨都不需要。
亭城并非没有火箭,只是逆风放箭,加之燕军是移动的目标,射火箭意义不大故而韩守未曾下令。从燕军的动作来看显在他们意料之中,不想狄俊彦连这一步都计算在内,临撤军都狠狠摆了亭城一道。
引领弓军的葛斯年意气风发,向狄俊彦抱拳下跪道:“将军神算,今日大获全胜!”
狄俊彦微微一笑道:“葛将军辛苦,快去歇着吧。”又遥望亭城道:“想不到韩守名气虽大,却是个无胆鼠辈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无。若是旷野交锋损失虽大,也不至士气崩坏如此。呵呵,三日内本将必取亭城!邵英光!”
“末将在!”
“今夜分步军两万于亭城边吶喊佯作攻城。本将要亭城夙夜难寐!”
“得令!”
“史永修!”
“末将在!”
“秦国援军情况如何?”
“稟将军:今日午间传来的消息。韩铁雁领军仍不疾不徐和之前一般无二,此后暂无新的消息。”
狄俊彦仰头望天皱眉道:“两个时辰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混账!”
怒喝声突如其来,史永修在亭城前投掷长矛威风八面,此刻却吓得面色惨白,足下一软跪在地上:“末将知罪!”
“知罪便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跪在这里干什么?”
史永修如兔子一般蹦起仓皇离去,不敢与狄俊彦阴冷的目光对视。
“韩铁雁!”狄俊彦目光落向亭城连通西川的大路,左手五指不停地掐算后自言自语道:“你未必赶得及,待本将拿下亭城,此来不过是徒劳!但若你来得及……”
当攻城的弓军已然休息,骚扰的步军正在亭城外擂鼓鼓噪,征西将军营帐里灯火通明。狄俊彦瞪着地图沉思,为将者若只顾眼前只是庸才,看得更远,一战未完已在考虑下一场战斗,将整场战役都了然于心者,才是燕皇口中近乎完美的大将,甚至是元帅之才。
“你没有一万军,也不会来亭城!”狄俊彦自言自语道。
“稟将军,斥候仍无最新的消息传来。”史永修满头大汗神色紧张,派往西川道上探查韩铁雁大军消息的斥候,先后三拨近百人犹如泥牛入海一般音讯全无,让这位大将深感办事不力,不知如何面对将军的信任。
“韩铁雁应是带了血衣寒来,这倒不怪你。新派遣的斥候走了多久?”
狄俊彦的话让史永修心中一暖,将军虽严格却从不偏颇,公私分明自不必说,连责任都分得清清楚楚:“每一个时辰一队,每队二十人,第一队已走了十三个时辰。”
“甚好。”狄俊彦的墨笔在地图上延伸,算準距离后落下一笔:“斥候不可停。自下一队开始改为一个半时辰一队,三队后改为两个时辰,再三队后改为半个时辰,即使一个人都回不来也无妨,韩铁雁的路程难逃本将所料。”
史永修一边怔怔地看着地图,一边理顺将军的吩咐,不久也品出了味道。这样也行?他调入征西军不过半年,从原本的满心不服到如今心服口服,狄将军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他五体投地:“谢将军教诲。”史永修跪地一礼急速走出营帐安排去了。
转眼两日过去,亭城守军已被燕军层出不穷的进攻手法与日夜无休的攻势折磨得濒临崩溃。依狄俊彦的计划,今日过后便可发动攻城,一鼓而下。
“将军,斥候来了回报。”史永修掀开帐帘疾行一边递上竹管一边道:“韩铁雁消失了,斥候回报时在亭城以西八十里方位。”
“如我所料。”狄俊彦展颜一笑道:“唤邵英光,葛斯年来!”
“亭城已是风中残烛不在话下,尔等依计攻城。本将亲自去会一会韩铁雁!”
韩铁雁领军在小路上疾奔,三千军马到了亭城只会被攻城的大军一口吞掉,连城门都靠近不了。燕军此前虽横扫周边三县站稳脚跟,此刻大举进攻亭城,后方防备必然薄弱。燕军拿下亭城两面夹攻下卞关,韩铁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断后方夹攻燕军,不仅有围魏救赵的效果,还能与亭城行成掎角之势,让燕军攻打亭城时有所顾忌。如此方能坚持到七千援军抵达,才有与燕军正面一战之力!
现下只能祈祷上苍丰县的守军力量莫要太强,否则即使拿下了此地也无法站住,燕军只消分出小部分军力一个反扑,这只大秦突袭军又将被困于三县包围之中,转眼烟消云散。
“将军,丰县驻守军力应在二千左右且有近半在城内维持治安,暂无援军到来。城头也一片寂静并无防备之心。”宿子明作为血衣寒的老兵,四十三岁的年纪面上已满是风霜刻画的痕迹。常年在野外风餐露宿的生活让他成了血衣寒最顶尖的斥候之一。饶是已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此刻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他知道作为一名斥候应当最如实地反应探查得到的一切,而不应该去影响将军的判断,但在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丰县的消息依然让这位百战老兵心中甚慰。
“辛苦了,快去歇一会儿,晚间还用得着你。”韩铁雁忽然停下脚步沉思。
千钧一发,一切都抢着时间之际主将忽然停步,让韩图与胡启都心焦不已。为将最忌瞻前顾后,左右犹疑不决。若是从前他们或许不会有丝毫疑虑,但韩铁雁在家赋閑已久,又曾遭受过重大打击,此会担当重任难保会有患得患失的心态……
“将军,快下令吧……”
韩铁雁抬起一只手阻止了韩图的谏言闭目沉思了两柱香时分道:“我们中计了。”
丰县不该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即使是日常的守备探查,向亭城运送物资或是接回伤兵,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目前的模样。如今的状况只有一种解释:丰县已严阵以待,只等韩铁雁自投罗网!
“将军,狄俊彦此举不通常理,若是确实做好的準备,等我军进攻丰县时两面夹攻岂不是更佳?”
“那样损伤会更大,但是本将带来的都是精锐,死战之下他们的损失也会大增。狄俊彦摆出这等态势并非要与本将决一死战,而是在施加心理压力。”韩铁雁脑筋转的飞快。
狄俊彦不急于要一口吞掉这支精锐!进攻亭城的计划不可更改,眼下是最好的时机。韩铁雁自非泛泛之辈,绕路奔袭丰县的时机拿得也极为準确,燕国征西军抽调前来堵截的兵力不会超过六千,且未必会是精锐。狄俊彦的目的并非要与这支精锐生死一搏,如此做派是明摆着告诉韩铁雁:我已洞悉你的图谋,无论前后俱是死路。他要用强大的心理压力让韩铁雁左右为难,让这只精锐彷徨无计在战场上有等同于无,如暂时消失了一般。待亭城大局已定,这支精锐军也不过是瓮中之鳖随手可捉。而所花的代价将微乎其微。
“这个人太可怕了,连五千军都舍不得?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亭城,每一步都在为夹攻下卞关做準备。”韩铁雁顶门的汗珠顺着鬓边长发滚滚滴落,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周围一片静寂,仿佛死神的目光盯住了这片山林正一步步走近……
“韩图,留二十名血衣寒给本将。其余血衣寒由你统领,进攻丰县阻住敌军。”韩铁雁的心在不断下沉,紧咬银牙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来。
“得令!”韩图心中了然,匆匆离去整军。
“给本将召集将士。”韩铁雁强忍眼眶的泪水厉声下令,声线尖利之中亦有一股悲怆的豪烈!
三千军马集合在一处,却分成两拨。左一拨不足八百人,右一拨二千余人。
一片肃杀之气下山风拂过,吹落韩铁雁面上珠泪串串。韩图先行了个军礼,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不仅是韩铁雁麾下将领,亦是韩家的家奴:“将军安心,韩图必不负所望!小姐保重,亭城缺不了您。”
“韩图……”韩铁雁喉中哽咽竟说不下去,这些忠心耿耿的血衣寒亦不需她多做吩咐,自然能完成他们的使命。
“小姐……莫要担心,回亭城的路也很艰难。只是老奴不能再陪同小姐……呵呵,老奴会拼死为您阻住敌军,日后吴公子若问起可要为老奴美言几句,否则老奴不好向他交代。胡启,他娘的给老子保护好小姐!”
“我知道。”胡启歪着身子,始终冷淡得对除韩铁雁外漠不关心的面容也泛起暖意,向韩图郑重点头。
“血衣寒!出战!”韩图一声令下,八百劲卒从林中现出身形向丰县挺进。
二千精锐只是新兵中的精锐,闻言有些惊慌失措。谁也能看出现下形势猛恶,血衣寒脱队离去竟然是去送死?
“将士们,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吗?”这是韩铁雁第一次对着众军发话,望着不信任,鄙视,惶恐射向她的目光缓缓道:“我们要回亭城,亭城下有五万燕军,要穿透大阵可谓九死一生。可就是这一生的机会也是他们为我们换来的。”韩铁雁遥指血衣寒道:“他们十死无生!”
血衣寒无人回头,踏着沉稳的步伐,丝毫不乱的节奏奔赴死地。新兵们忽感一股热血涌上脑门……
“他们一路带着你们,教你们熟悉本将的旗号,教你们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士。诸君可愿继承他们的遗愿,随本将回援亭城,保家卫国?”韩铁雁声音逐渐拔高,慷慨激昂!
“愿效死命!愿效死命!”两千人齐声大吼,声震寰宇。
“很好!宿子明。”
“末将在!”
“你们二十名斥候给本将殿后,若遇大军不需理会只管放过,若遇信使就地格杀,便是苍蝇带着信也不许放过去。”
“谨遵将军令!”
“奔赴亭城,不得有误!”
亭城之战又打了一个昼夜。
燕军的攻城一日下来粗略统计只伤亡了三千多人,亭城的伤亡却高达七千人,且有多次被燕军攻上城头的情况发生。亭城中士气低下人心惶惶,疲惫不堪的亭城守军已至接近精神崩溃的地步。这只是第一次大规模攻城便让亭城险些失守,韩守知道亭城已无法再坚持超过六个时辰了。旁的不说,光说他自己的精神都接近崩溃,遑论他人。
守备牢靠的亭城只坚持了四日时光便接近城破人亡,每当念及此处韩守都亡魂直冒,这个对手比他想象的可怕得多,就连小姐也犯了错误。若早知道领军前来的是狄俊彦,那么站在城头必然是小姐,不会是他。
燕军虽暂时退去,可韩守知道那不过是下一轮暴风雨前的平静。对于士气正旺的燕军而言,一个时辰的休息会是喘息的良机,下一次攻城会更加兇悍,义无反顾。而对亭城守军而言,这一个时辰的休息会让不安,沮丧的情绪蔓延,会让士气更加低落。当燕军的战鼓再次响起,当燕军气势汹汹地扑上城头,会带给亭城守军加倍的威压,直令气为之夺。
韩守已是黔驴技穷毫无办法,只能大口大口地喝水,死命地啃着干粮以补充体力,又将壶中剩余的水浇淋在头上喘着粗气道:“再坚持一会,在坚持一会,韩将军不需天明便至亭城,到时内外夹攻必可大破敌军……”
这番话初时说来的确甚为振奋士气,可说得多了连他自己都怀疑起来……
燕军的战鼓声再度响起,韩守痛苦地闭上双目,又大吼一声给自己打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嘶喊道:“大秦,死战!”回应的声音并不大,更谈不上雄壮。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没了心气。原本想再坚持六个时辰,实则连明日的太阳都不知能不能看见。
时值此刻,韩守反倒平静了许多,败给这样的对手也是心服口服罢。
夜色浓稠,韩铁雁引军接近亭城二十里外。手中这支仅有的力量作为新军中的精锐并不弱,他们锐气十足,没有兵油子们浑水摸鱼的坏习惯,他们欠缺的是经验与时刻保持警惕的心态。但作为得到韩克军真传的女儿,韩铁雁知道如何利用他们的优点,规避缺陷。
“亭城守军正在浴血奋战,他们需要我们。丰县的追兵已被你们的前辈挡住,但迟早会追来。是与亭城守军汇合一处共抗燕贼,还是在这里白白地化为一堆白骨在此一举!现下夜色正浓,一路的信报都被截断,敌军不会知道我们已悄悄掩至此处。只要一鼓作气击其后方必可杀个措手不及。”韩铁雁环顾众军道:“自亭城开战以来大秦无一胜绩,这是旗开得胜拿下头功的绝佳良机,本将军誓死不(退!诸君愿跟随者但随本将军来。”
韩铁雁翻身上马,轻夹马腹如一缕轻烟般奔驰而去。速度并不快,因为十里之后尚有一场艰难的决战,尚未到发力之时。然步伐坚决,绝不回头看上一眼,似乎只孤身一人也将一往无前!
胡启第二个跟了上去,二十名血衣寒也跟了上去,顺手打出了旗号。二千军并非人人悍勇没有犹豫,只是连日来已被血衣寒训得各式旗号已深入骨髓一般,看见行军的旗号想也不想迈步遵从号令。他们惊奇地发现迈出第一步之后,心中的恐惧与彷徨减轻了许多,待得紧追韩将军不快不慢地马儿后,勇气开始增加,豪情开始翻涌,似乎前方那个明明该是一名弱女子,一个败军之将,一个一路来鄙夷不已,除了一副皮囊之外毫无可取之处的身影,便是勇气的源泉,是胜利的保证,更是视死如归保家卫国的榜样!
韩铁雁跨坐青骢马,身形挺拔如枪,随着马儿轻快的脚步微微上下起伏!战场上的女神!不少军士涌出这样的念头,当从前的坏印象一扫而空,这名拥有绝色风姿的女子便如夜空中闪亮的明星,散发出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愿为将军而亡!
韩铁雁控着青骢马开始加速,自颁下进攻的军令以来她始终沖在最前,两千军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在血衣寒的号令下组成韩家进攻时最擅长的雁形阵。只是今日的阵势羽翼收起,如一只从高空急速俯沖而下的雄鹰,又如一只长长的尖锥。——沖在最前的韩铁雁便是最锐利的鹰嘴,最锋芒的锥首!
“杀!斩碎敌矛,震碎敌盾。”韩铁雁潜运内力纵声大喊,两千军士士气一振,齐声大吼!
正是天光即将放亮时最为黑暗的时刻,群星退散,皓月渐隐,红日未出。燕军愕然回头正不知敌军有多少。亭城已是岌岌可危,约有五六百燕军登上城头正拼死厮杀,掩护后来的援军登城。亭城守军也在崩溃的最边缘,只需再有五百军登城必将做鸟兽散。
忽如其来的援军震惊了短兵相交的双方,韩守活生生打了个激灵厉声大喝:“援军已到,给我杀,杀杀杀!把燕贼赶下城头!”
苍白的言语自不比现实来得有力,始终有条不紊成竹在胸的燕军出现大片的慌乱,将官的呼喝声,城下军队的骚乱都说明燕军正在遭受突如其来的攻击。能在这个时分抓住时机发动攻击,显然引军的将领能耐不凡。
亭城守军精神大振,此时此刻豁出一切也要顶住。谁愿做阶下囚?谁愿做亡国奴?将士们一同齐声吶喊,不要命地向前扑去。守城之战最重气势,大秦军在城内依然有三万之多,只需不心存畏惧拿出必死必胜的信念,燕军登上城头的不足千人怎能抵挡?
追随韩铁雁沖阵的二千军也是如此。前有生机后无退路,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砍翻面前的一切才有生还的机会,甚至可能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大秦军气势大盛,城头的燕军全被赶下,夺回的阵地被牢牢地守住。沖阵的秦军势如破竹,几乎眨眼间便将大阵穿透一半。
燕军布下的是攻城的阵势,重甲步兵在前,弓手在后。毫无防备的弓箭手如何能抵挡全速突进的雁形阵?慌乱之中自相践踏反而沖散了阵型。重甲步兵进退两难也无法转身迎敌,只得原地待命结阵抵挡沖锋。
韩铁雁引军杀至半途沖击的速度开始减缓,她挥舞两条烂银钢鞭肆意收割着敌军的生命,但蚁聚般的燕军杀之不绝,更可怕的是攻城失败之后燕军开始收缩包围,尤其是始终在外游弋的一支精骑呼喝着分开步军,向韩铁雁席卷而来。
领头的大将正是天神般的史永修,他手持一桿丈二大枪沖在最前,胯下神骏的坐骑在黑夜中直如一团电射的影子。
韩铁雁砸烂面前的一颗脑袋,大枪带着破开空气的锐啸而至。她调转双鞭一架,两件重武器相交发出金铁交鸣的轰然大响。
两人在马上各自一晃,史永修蓄力许久,韩铁雁匆忙迎战闷哼一声嘴角边溢出一道血丝显是吃了亏。两员大将走马灯似的厮杀,引发周围飙风阵阵。也幸亏胯下马儿俱是名驹,否则当支持不住。
韩铁雁身陷重围,跟随的军士不断倒下越来越少。此时咣当一声,亭城紧闭的城门大开,韩守一马当先引军出城。
下一刻忽然一抹红亮的光辉撕裂浓稠的夜幕,一轮红日自东方缓缓升起,朝阳光辉中,七千援军在二百名血衣寒的带领下掩杀而至。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们瞧不起的将军!他奶奶的,有本事就证明你们也有这份包天的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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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已入六月中,随君上殿的吴征半月来无日不心焦如焚。今日终于等来亭城的最新奏报。
“启奏陛下!横野将军韩铁雁引军驰援亭城,中途历经死战终与亭城守军汇合,亭城无恙!臣贺喜陛下洪福齐天!”
后将军方文辉先报平安之后继续奏道:“城下一场激战,亭城守军阵亡一万五千余,斩敌万余。韩将军身带轻伤并无大碍,如今正结阵守卫亭城。此后又反复交战三日,亭城稳如泰山。”
吁~~朝堂上发出一片如释重负的喘息声。梁兴翰龙颜大悦道:“韩铁雁守卫亭城当记大功,待战事结束后当重重有赏!”
“理当如此!”
“是啊,是啊!”
“陛下,亭城虽暂安不无隐忧,此时当即刻增兵亭城确保无虞才是。”霍永宁出班启奏。
“霍爱卿所言正和朕意。来人,宣车骑将军韩克军入朝。”
韩克军已候在午门之外,闻旨意踏上朝堂。君臣几年不见,韩克军苍老了许多,连步伐都有些颤巍巍的,吴征也是第一次见到名震天下的车骑将军,念及这是未来的岳父大起亲近之感。
“臣韩克军……”
“罢了罢了,给韩爱卿看坐。”待韩克军坐下,梁兴翰迫不及待问道:“韩爱卿,现下战事焦灼,不知爱卿可有良策。”
韩克军看上去仿佛风中残烛,比伏锋还要苍老些,但一双眼眸依然闪着睿智的光芒:“增兵亭城刻不容缓,只有此地安稳下卞关方能万无一失。诚如陛下所言,如今战局焦灼一时难分胜负,破局的关键只在亭城。亭城安则大秦安,亭城若失则满盘皆输。”
“爱卿可有人选?”
韩克军微微一笑,满脸的皱纹更加密布,他回身望向吴征道:“听闻吴大人统兵演阵大有名将风范,不知可愿引前军押送粮草驰援亭城?”
吴征吃了一惊,你说啥?这丫的是把自己人往死里坑啊,劳资上你妈逼的战场。可眼下毫无推辞的可能,不仅车骑将军亲自举荐,认怂等于把前途全数交代了,韩铁雁那边他也放心不下,能陪在她身旁总是能出一份力。
吴征出班,颇有些半推半就的无奈跪地道:“臣愿效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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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军,其中还有一千的民夫,所谓的军粮有七成是豆子。吴征不住地摇头!
大秦的粮草并非已将告罄,只是仓促匆忙间想从各地归集转运来成都并非可一蹴而就的事情,前方军情紧急,所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必须先运走。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吴征明白得很,豆子这东西能填饱肚子,也是高蛋白质食品。可这东西也极难消化,是以人吃了满腹胀气响屁连连。诸如巴豆等更是一吃便闹肚子,都是消化不良的结果。
去吧,自己的命运已于大秦牢牢联系在一起,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能给雁儿打打气,帮她分担些也是好事。至于能不能回来……能的,一定能的。吴征的目光投向皇城内的天泽宫,我回来之后,你要给我一个解释对不对?
天泽宫里一名丽人浑身素衣正跪地合十祷告:“妾身愿折阳寿,祈求上苍保佑吴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福泽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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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东西给你带来了。”杨宜知背着一大包和他本人差不多大小的包袱,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东西又咸又苦还吃不得,您要来做什么用啊?”
“宜知,军中要称呼将军,牢记了!”陆菲嫣微蹙眉头责怪道。
“狗屁的将军。”吴征心中一顿腹诽,虎烈将军不知是哪门子来的杂号,封了个将军,他娘的还是“七品大员”,品级丝毫未变反倒担下偌大的责任,那感觉和日了狗一般,倒了八辈子血霉。
“做豆腐用。”吴征没好气地答道。
“豆腐?那是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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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的速度不快,赶着大批的粮草骡车想快也快不起来。吴征初次领军更是不得其法,一路上不住挠头,虽有陆菲嫣,戴志杰,杨宜知相助也是枉然,事情反倒都交在韩克军遣来相助的韩越身上。
韩越极有经验,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吴征乐得清閑无事便研究豆腐。这东西说起来容易,他那个世界的人都知道拿卤水点了豆浆即可,实则从零开始也颇为不易。吴征反反复复研究了十日,试了近百回方才搞明白配比。
“还好还好。”吴征喜笑颜开,有了这玩意儿,不仅将士们营养有保证,只需将卤水的配比提高自能做出老豆腐,填饱肚子也不成问题。
“将军!”远远奔来一袭烟尘,十余骑中领头者正是胡启。
“你不在韩将军身边,来这里干什么?”吴征皱眉呵斥,大为不满。
胡启历来一副死人脸倒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淡淡道:“韩将军命在下来接应吴将军。”
“前方战事如何?”
“韩将军以天地阵守城,正与敌军打得难解难分,亭城丢不了。”
“嗯,韩将军的伤没事吧?”
“无甚大碍。”
“那就好,走,亭城就在前方不远,咱们加快速度,午间到亭城用饭。”吴征精神一振随口下令。
“不可。燕贼今日怕是又要来攻城,韩将军刻意吩咐不可靠得太近。天地阵守城有余,想要再援护吴将军恐力有未逮。”
当众被反驳,吴征面上无光,偷眼见陆菲嫣正掩口失笑,美人面前大失颜面焉能忍受?俗话说情急智生,吴征忽然灵光一闪:“呵呵,本将岂尔等所能料?来人,给老子砍树!”
“你……将军莫要轻举妄动。”陆菲嫣吃了一惊急急劝道。
“无妨,打不过,吓燕贼一吓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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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铁雁九死一生入驻亭城之后,一改此前韩守龟缩不出的做法,选出一万军,打开南北两处城门,一万军贯穿南北结阵。这一万军半数居外半数居内,城门大开之下调兵遣将灵活之极,居于城外的守军在城墻弓手的翼护之下。如同两只翅膀,硬生生将孤独的亭城展开一个小小的掎角之势。
燕军想要攻城,西面城墻被两翼护住需得绕过才成,还得时刻提防被截断的危险。这么一来西面只需驻守少许军士便能保一时无忧,大大加强了东南北三处的防卫力量。若是打东面城墻更为不可取,南北两处城外有军,一旦被两路包抄势必大败亏输。至于打南北二城,不但城下要遭遇截击,还要应付城头无休无止的箭雨,伤亡必大。要想三面攻打,燕军的兵力也只是小优,伤亡会更加惨重。
是以狄俊彦虽用兵如神,也始终稳稳占据优势,却始终拿不下亭城。
吴征引军至亭城五里之时,两军激战正酣。史永修引马军反复沖击,然韩铁雁早有防备在南北二城门外的守军布下鹿角无数,伤亡虽重,兵力增援补给却快能严守阵地不失。城头向大燕后军落下的箭雨更是密密麻麻,燕军伤亡也不小。
韩铁雁全副金甲白袍加身,立在城头指挥若定,在充分领教了狄俊彦的厉害后,她对取胜已不抱任何幻想,现下所制定的方略便是给征西军造成尽可能大的伤亡,亭城陷落之后要他们元气大伤,减轻下卞关被两面夹攻的压力。
吴征冷笑一声:“杨宜知,都準备好了吗?”
“稟将军,一切均已齐备。”杨宜知连眉毛都快飞上天去,对大师兄简直惊为天人,心中欢呼雀跃:太损了,太损了,他娘的燕贼要能识破这一招,老子把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至于陆菲嫣在得知吴征的计策后便始终不怀好意地打量他的脑袋,一副忍不住要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研究研究,究竟是怎么长成的模样。
“很好!来人,给老子沖阵。”
两千军里马匹不过一百,但骡子却有近两千头。吴征将马匹一字排开挡在最前,一声令下后马儿发力奔跑,骡子也跟着一同飞奔。两千头牲畜奔行起来气势相当惊人,它们尾巴都绑上了丫丫叉叉带着树叶的树枝,一时间烟尘弥漫,只见领头的一百马儿,不见其后有多少军正滚滚杀来。
“呸!”吴征吐出一嘴的尘土下令道:“给老子喊口号!”
“韩将军莫慌,十万大军前来驰援,杀尽燕贼。”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吹牛皮不嫌嘴大,吴征颁下口号时陆菲嫣险些从马上一头栽落。此刻混着滚滚啼声,烟尘弥漫,还有树枝拖在地上的巨大噪声,倒真有数万人奔袭的气势。
狄俊彦愕然望向远方,他虽不慌乱,旗下众军却都难免犹疑起来。
时机稍纵即逝,韩铁雁直接从城头跃下跨上青骢马引军出城,高喊道:“援军已至,杀杀杀,杀尽燕贼。”
狄俊彦略一思索,顿觉秦军气势大涨,正面交兵并无多少胜算,也不知援军究竟有多少,当即下令撤军。
吴征沖在最前,倒没被胜利沖昏了脑壳一头撞进敌军包围之中,只是保持距离不停地放箭。他弓术堪称一个稀烂,胜在内功深厚力道十足,军如蚁聚又不需什么準头,倒显箭无虚发……
秦军小胜了一阵,将燕军赶退二十里后得胜回城。吴征与韩铁雁相见百感交集,只恨周围人多不能尽情相拥一畅思念之情。
“形势并不好。”太守府里韩铁雁摇头苦笑:“下卞关那边本有凉州与西川两路粮草支应,现下断了一条粮草大为吃紧。恐怕不出三月时光粮草便接济不上,到时……”
下卞关破,亭城在燕国大军之下可谓螳臂当车,即使未在此地战死,失了亭城回到大秦也是死罪一条。众人听了韩铁雁一席话,心忍不住地往下沉。
“三个月?”吴征喃喃自语,放空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三月不若早作打算,下卞关破时不如引军投奔凉州,也好戴罪立功。”陆菲嫣惶急不已,昆侖派也已压上了全部筹码,凉州一失,万劫不复。
“没用的,逃不掉。下卞关若被破,凉州倾覆也只在旦夕之间,想要反败为胜……神仙来了也无计可施。”韩铁雁疲累道。
众说纷纭又束手无策之中,吴征忽道:“雁儿……不是,韩将军,亭城周边可有大片的平整空地,地基不软不硬的所在?”
“有倒是有,怎么?”韩铁雁指了指地图上一处在亭城与西川通道上,大约距亭城二十里左右的位置。
“若是如此如此,可破敌军否?”
吴征的话听在众人耳里几乎如异想天开,韩铁雁皱眉道:“其一,这条计策可行,但必须引狄俊彦过去,且他不能看出端倪。其二……你说的地涌金莲?这怎么可能?”
“我说能肯定能。至于引狄俊彦过去,很难吗?”
“难。他沉着冷静智计百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燕军的目标是亭城和下卞关,他不会为外物所扰……”
吴征听韩铁雁夸赞旁的男人,登时大为不满打断道:“他没弱点?志杰,这人什么情况?”
戴志杰道:“大师兄,狄俊彦确是近乎完美的将领,统兵以来百战百胜,几无弱点。”
“屁的百战百胜,本将军今日不是大胜了一场,打得他如丧家之犬。”吴征偷换概念,虽说纯属无理取闹倒也让人发笑,让沉闷压抑的气氛松快不少。“没弱点?那有什么优点说来听听。”
“优点?”戴志杰理了理思绪道:“其人被称燕国双骄之一,极为律己是以几乎不犯任何错误……”
戴志杰侃侃而谈了一大段,全是狄俊彦的优点,直说得口干舌燥也尚未说完,不由停下喝了口茶水润喉又道:“其侍母至孝……”
“停!”吴征也听得头晕脑胀,到这里却精神一振:“侍母至孝什么来由?他家世不好?”
“家世是没的说的。狄俊彦父亲早亡,其母栾采晴乃燕皇之妹,其父亡后未曾改嫁,艳名远播淫乱不堪,因而声名狼藉。狄俊彦十四岁时亲手杀言语辱其母者,因此得燕皇赏识而出仕。自此之后愈加孝敬其母。”
“言语辱其母而杀人?详细说给我听!”吴征心中诧异,隐约抓到一丝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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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采晴卧于一张榻椅上摊开了四肢,正是四仰八叉最舒服的姿势。一对藕臂与一双长腿各有一名男子正用熟练的手法揉捏着。他们或男身女相,或秀气可爱,或长身玉立,或刚猛雄健,世间美男子的类型倒是凑上了一堆。而按揉时轻重的力度与拿捏的关键点位俱都搔着痒处,让她忍不住轻轻呻吟着。
虽已踏进四十的岁月,她依然保养得很好。肌肤白皙而细腻;长发油亮而光滑;圆圆的脸蛋下颌尖尖;假寐时合上的眼睛仿佛被木梳般浓密而长翘的睫毛覆盖;微微张开正娇喘着诱人呻吟的嘴唇红艳润泽,其形中央上翘,左右则是波谷般伏低的好看弧线,至唇角处又向上翘起,不仅优美,且因线条变化多端而显得极为丰厚;天鹅般光滑而不见皱纹的脖颈下,削而圆润的香肩露了半边;而几从锁骨下方便开始隆起的胸脯即使躺着也显得极为挺翘,此刻的身姿让一对双掌难以捧实的硕乳微微塌下,又显得乳廓极圆;那一抹腰肢则兼具成熟妇人的丰腴与少女的窈窕,可想而知摸上去是如何的绵软轻柔;从侧面望去的腰臀交界处露出一拳大小的明显空隙,则要归功于股肉结实而肥满的隆臀了,虽被压在榻椅上难见其形,可光从腰肢与臀部对比那夸张的弧线,便知其又宽又翘,一如肥美多汁熟透了的蟠桃儿;她的双腿极美,自腿根处的多肉丰腴,向下逐渐变细,直到圆润小巧的足踝,显得修长又笔直;一对莲足足掌顷长,足趾却幼圆小巧,仿佛整齐排列的蒜瓣儿。
帝王家的养尊处优在这名女子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其优雅多姿中又透出一股风骚浪蕩,奇的是四名按摩的男子齐齐闭着眼珠,对眼前的美色连一丝眼角都不敢睁开,遑论大饱眼福。
“晴儿!”一声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来人大喇喇地推门而入。
栾采晴半睁开微瞇的美眸,美眸中似有光华流转波光四溢,她一拂衣袖四名按摩的男子意会,施了一礼后告退。离去时互相携手摸索前行,原是俱都被挖去了眼珠,目不能视物。
栾采晴也不起身仅是半靠椅背,倒像只慵懒的猫儿道:“这么好来看我?”
来人生得长眉细目,隆鼻宽唇,堪称一名文质彬彬的美男子,他闻言露出温和而好看的微笑道:“无时无刻不念着你,自是忍不住要来的。”细目中又闪出精亮的光芒,似是看着栾采晴大为意动露出淫邪之意道:“狄将军外出征讨,我也是怕晴儿床上寂寞无人陪伴。”
言语中已趋近熟妇,大喇喇地将一只手探入衣襟,捉住一只豪乳把玩道:“这身衣物又是晴儿巧手织就的?”
栾采晴身着一件亮银色对襟薄纱,随意地搭在身上包裹住整个玉躯,初看极为保守。然则巧妙的是衣料近乎透明又轻薄得如蝉翼一般,倒似一片纱帘落在美人赤裸的身体上,不仅未曾遮去玲珑浮凸的妙处,反倒更增一探幽境的欲念。而对襟开口不着衣扣仅以两根丝带相连,时间长了自然有些松脱,那胸前两团硕大乳肉中央的沟壑春光大泄,幽深得竟似一眼望不到底。
“便只这么些喜好,不做衣衫怎生打发时间?”栾采晴瞇着眼顺势倚在来人怀里,娇喘着呻吟道:“捏得那么用力,还嫌本公主的奶儿不够大么?”
来人由衷赞道:“大,够大。便是又大又舒服才让人这般爱,恨不得一口吞进肚里,又盼着拿在手里一世莫要放下。恨不能如意方才捏的重些,晴儿不正喜如此么?”
“嘻嘻,你这人便是这张嘴巧。”栾采晴露出放浪的笑意道:“本公主与我儿的事情,你未对旁人说罢?”
“自是没有。”来人沉浸在乳浪涛涛之中无法自拔:“晴儿交代的怎敢违背?莫说能知晓晴儿的秘密,自是与有荣焉,藏私还舍不得呢!”
“咯咯咯……”顾采晴娇笑道:“料你也不敢。这般听话,不妨多说个秘密与你听。”
“好好好!”来人腰板一挺,甚为自豪:“晴儿快说。”
“狄俊彦只是个便宜儿子,可不是本公主亲生的。不过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在床上入了亲娘,嘻嘻,卖力得很。”
来人越听越是惊诧,被这个惊天的秘密吓得不轻,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涉及皇家血脉从来就不是小事,他愕然道:“那……狄将军是谁的孩子?”
“自是本公主家那个死鬼偷人生的。她娘被我杀了。可笑这孩子还待杀母仇人孝顺又服帖,让干什么便干什么。咯咯咯,是不是很有趣?”栾采晴拍了拍怀中的大手道:“哎哎哎,莫要停下,滋味儿可不错!”
来人勉强一笑道:“我都知了。”
“哎。怎地忽然这般没趣,还以为你胆儿有多大呢。”栾采晴摇着头道:“可知这个秘密至今共有十三人知晓,你可是唯一还活着的。”
来人面色更加难看道:“那你为何要说与我听?”
“给你个机会呀!”栾采晴娇躯颤抖着道:“你若能活着出去,便可把这些告知祝雅瞳那个贱妇知晓。顺带还可附送一个,她的儿子是大秦吴征这个秘密,本公主也已尽知了。”
来人面色剧变犹如死灰一般:“你,你怎知道……”
“啧啧啧,还以为祝雅瞳派了个什么人来。不想中看不中用,倒叫本公主失望得很。”栾采晴的玉手正搭在来人掏在她怀里大手的臂弯处,让来人脸色苍白正汗如雨下。
他咬牙似乎正苦忍剧痛道:“晴儿……啊……”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来人手臂似乎被甚么东西控制一般扭曲。
栾采晴带着迷人的媚骨笑意,轻巧混不用力般将拿捏的手臂反剪在他后背道:“第一,现下还称晴儿真是不知死活;第二,你想讨饶对吧?可惜本公主不但喜欢男人,更喜欢杀人。咯咯……”
美妇目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兴奋中另有一股嗜血的渴望,甚至伸出条细细嫩嫩的红舌舔了舔嘴唇,仿佛即将品尝绝世的美味。
来人趁着栾采晴一瞬间的大意,忽然一改此前瑟缩如鹌鹑的姿态,双足一点如大鸟般沖霄而起,竟要撞破屋顶逃离。看他的轻功身手颇为不俗!
看看离着房顶将近,男子忽觉双脚一紧,栾采晴不知何时已悄声无息地追上,随即一股奇大的霸道内力传来,男子再无里攀升,失去平衡落在地上。那股内力彻骨冰寒,男子倒在地上如坠冰窟,忍不住蜷缩着身体,牙关剧烈打颤。
栾采晴笑盈盈地绕至他后背,将一对奶儿紧紧贴在背上柔声道:“人家待你好,为什么要跑?你不是最爱这对乳儿么?都给你便是了,软不软?大不大?”她伸出一对皓腕,一掌贴在男子左胸,一掌则伸入裤裆里:“你们男人呀比女人还奇怪,比如说这根棒儿,想要女人的时候会硬,害怕的时候也会硬。你现下是不是又害怕,又想要女人?啧啧,硬得可惹人喜欢。可惜你是祝雅瞳那个贱货的人,否则本公主还真舍不得呢!”
“我……我愿为效命……求……求公主饶了小人……一条狗命……”男子咯滋着牙关艰难道。
“唉。祝家当真是无人了,派来这么个软骨头。也是,一个软骨头必非亲信,留着也没甚么大用,天下男人多的是倒不缺你一个……”栾采晴叹息着道:“你的命能为本公主带来些乐趣,你该感到庆幸的……”
男子还待讨饶,忽然剧痛传来一声惨呼中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栾采晴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那男子胸口被掏出一个血洞,露出一只不再跳动的破碎心脏,而胯下更是鲜血喷涌如泉,那男性的象征正落在栾采晴手里渐渐萎缩……
带鲜血流的干凈,栾采晴才满意地深吸一口浓烈腥臭的血气,将缩得犹如只小虫的阳根随手一丢,复又一屁股坐回塌椅。
兴奋过后便是难言的意兴阑珊,栾采晴望着窗外悠然神往自言自语道:“又是好生无趣的日子……我的好孩子,你何时归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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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母艳名远播据说面首无数,狄俊彦始终认为有辱家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对栾采晴加倍尽孝。狄家本是燕国豪族,此前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屈身做驸马以求皇家庇护,赢得喘息时机。狄俊彦天赋异稟,一心重振家门,是以苛于律己,侍母至孝以洗刷家族污名。狄俊彦出仕之后,其母面首流传之事也少了许多。”
吴征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大笑起来:“韩将军,请赐纸笔。”
接过纸笔,吴征正襟危坐道:“没有弱点便找优点,有时候优点也会变成致命的弱点。”落笔处犹如狗爬,文字内容更是令人不堪入目。戴志杰不住抹冷汗,韩守不忍直视,胡启目瞪口呆,陆菲嫣与韩铁雁更是险些掩面奔走。
文章大成,吴征得意洋洋:“韩将军还请安排下去,让翌日引狄俊彦入瞉的军士全都背熟了。”顿了顿又道:“这人心高气傲,一心想洗刷那个……恩……栾采晴污名,恢复家族荣耀才会如此严于律己不犯半分错误。来日众军在燕贼面前齐声吶喊,无论为家族声名计还是其多年苦心经营的名望,不信他不来追。”
韩铁雁接过写满了文字的纸张,玉手一颤险些拿捏不住,不由嗔道:“你这人……”
吴征偷瞧陆菲嫣,只见丽人身躯颤抖满面通红如饮烈酒,几乎站立不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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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磨成粉,一部分在滚水中反复烧开,豆浆成了大秦军士必备的早餐。一部分点上卤水做成豆腐与军分食。煮熟的豆渣捞起,混上面粉,肉末在抹了层薄油的铁锅中一煎,焦香扑鼻。经过精制的豆子成了高分解蛋白质,不再有不易吸收的缺点,大秦军在不知不觉中仿佛多了几分力气。
每日城中都有络绎不绝的大桶运往亭城二十里开外,另有五百军驻扎在这里,日夜不停在离地三尺的地下挖出沟壑交连的条条地道。大桶里承装的豆渣,人畜粪便等全数倾倒入坑道里,又填入周边取之不尽的枯枝败叶。待宽达一里,长达五里纵横交错的坑道全被这些有机物填至一半高度后,暴露在空气中的洞穴口又用泥土填死,只余下朝向西川的一列沟壑用枯草等密密实实地掩盖。
豆渣一旦煮熟便保存不易极易发酵,不需半日便馊了。有了它的催化,坑道中的微生物疯狂生长分解着一切,算算时间只需一月时光便可大功告成。
转眼又过一月,这段时间来亭城的守御越发不济,韩铁雁以神乎其神的领军技巧精确地掌控着一切,让亭城做出渐渐不支的假象。至于那些枉死的军士也是无可奈何,没有牺牲,便没有胜利。两军便如绷紧的弓弦,终于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刻。
燕军密密麻麻借着云梯爬向城墻。东城依然失守,南北二城在城外的秦军也已被屠杀殆尽,浓重的血腥气犹如刚下了一场血雨。
“守住内城,等本将回来!”大秦残余的二万五千军中,韩铁雁留了二万交给韩守,她与吴征,陆菲嫣等领五千军从西门出城,状若逃窜。
“将军,韩铁雁逃了!”史永修咬牙切齿,女人终究是女人,他奶奶的,以将军的脾性必然大局为重先攻下亭城。可韩铁雁这娇滴滴又英武的女娃子怎么能逃?这是老子的战利品,那副身子的滋味必然美妙得很。在她身旁那位丝毫不逊的陆菲嫣更是让人魂牵梦萦,她们怎么可以逃?
“不管,只夺亭城,余者任由他们去。”狄俊彦不为所动冷冷地下令。
“得令!”史永修大叹一声可惜,却不敢不遵军令。
震天而杂乱的喊杀声中,忽然一股齐整的喊声响起,将一切杂音都压了下去,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声音极大,又极尽男人聊起女人时那种猥琐淫邪:“栾家采晴,生性风流,姿容窈窕。余大秦吴征虽不才,亦有幸会其于深闺,见之真乃天仙国色。华衣着体,端庄秀雅,即至衣落,玲珑浮凸。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硕大浑圆。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胯下幽穴,润若牡丹,饱滋春水,芬若花露。挺余巨阳枪,探其幽谷地,反复深入谷,往来抽送忙。复攀双玉峰,揉捏难稍停。俯余沉醉首,深含与浅蕩。佳人语销魂,颤声绕余梁。阳根声威震,采晴难堪伐,无奈就其口,香舌舔扫忙。唇舌润如酥,一如船入港,阳精喷如泉,溅射娇颜满……”
吴征满脸狞笑得意不已,小黄文嘛,他妈的谁不会写?
“俊彦小儿,本将军已与你家母欢好无数,不日便将纳其入门为妾。还不快来见你爹爹!”吴征提气大喝,声如雷震。
狄俊彦面色丕变双拳陡然握紧,一双怒目中瞬间布满血丝,嘶声大吼道:“邵英光领兵三万围亭城,余者随本将追杀贼寇,誓不两立!”
大秦军兜转战马向西川方向奔逃,二十一里后停步不动,吴征回望燕军向韩铁雁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结伴入成都时,在城门外我用火折子点燃了粪坑?呵呵,这东西叫做沼气。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沼气坑,专门坑杀燕军。”
面向西川一侧的壕沟上,原本覆盖的荒草被清理干凈,恶臭沖天而起,外头饱含氧气的空气也随之与地道里的沼气做着交换。待燕军踏上这片地下满是纵横交错的沟壑之地,前军先过,除了一排恶臭连连的壕沟一如平常。待狄俊彦引领的中军踏上沼气坑。,韩铁雁挥了挥手,大秦军射出一排火箭,準确地落在除去荒草掩盖的壕沟上……
前世见过不少熊孩子在过年时将鞭炮扔进化粪池阴井盖里,那爆炸的气浪将铁质的井盖子都沖飞上天。吴征也不知今日会搞出多大场面,摇头叹息声中急忙先将耳朵堵上。
火焰先从壕沟处蔓延而起,随即地面开始颤动。密闭的沼气坑仿佛一个有一半威力的巨大煤气罐,这就够了!
爆炸!土石飞扬之中烈焰从地下沖天而起……
战事八月下,亭城外二十里处,地涌金莲,烧杀万余燕军。燕军统兵大将狄俊彦亦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韩铁雁引军绕道回亭城,与守军两面夹攻,苦战五昼夜大破征西军,斩首两万,余者皆降……
经此一役,燕军士气大挫,下卞关一带转危为安,两国交兵又进入僵持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