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影如龙,剎那又如重重山峦!
吴征瞪大了眼睛,十二品武者全力出手给予的压力前所未有。他不认为自己有接下任何一招的实力!自打霍永宁与柔惜雪出现,他许久培养起的自信轰然倒塌,这一刻,他除了后退别无选择,他知道自己就是个结结实实的累赘!
祝雅瞳单臂横举护着吴征后退,纤纤素手发出圣洁的光芒,準确地探入鞭影的缝隙,如发怒黑龙般的鞭影蓦然失去了爪牙。素手一抓一甩,鞭捎倒卷,化作一柄利剑笔直向柔惜雪插去。
“好一招雷霆紫盖,好一招绕指柔!”霍永宁双掌一拍口中彩声连连。那双掌拍击时得意洋洋,眼眸中的嬉笑忽然映满了鞭影!
祝雅瞳畏惧吴征受伤,以绕指柔劲甩回长鞭,柔惜雪不抖手腕化去劲力反而腾空向后急跃避开鞭捎。长鞭似一柄极长的钢枪疾刺霍永宁。
两人距离不过三步,长鞭又汇聚祝柔两大高手的内力,直如夜空中劈下的闪电,势不可挡。柔惜雪发出凄厉的尖叫,面目扭曲,手腕颤巍巍地一抖,长枪又变钢索,遮住了满山月光席卷而下。
霍永宁惊慌之色浮于面容,鞭捎已击在他肩头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那慌神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嘲笑,与一掌劈出时,掌中清晰可见的下作纹路!
威力绝伦的一鞭未将霍永宁击得筋断骨折,反被他借势一掌印向柔惜雪腰侧。
祝雅瞳不明所以惊得呆了,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心头大震:《太初归真心诀》!
果然,《太初归真心诀》与《道理诀》系出同源!宁鹏翼与我一样是穿越而来!
初见韩铁甲时两人动手,吴征不敌,又不得不硬接一击,也曾运起《道理诀》以这等移花接木之法化去。如今忧无患的模样,与自己当日何其相似。
柔惜雪的出招本就别扭,不知何故功力大打折扣,掌中淫纹更似摄取了她的魂魄,一鞭未及奏功不仅祝雅瞳想不到,柔惜雪亦想不到。霍永宁的铁掌就此印在她腰胁,咔哧的脆声响起,柔惜雪百忙之中扭腰卸去小半分力道,仍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女尼面容惨白,颤抖着娇躯强行立直,咬着银牙不发出呼疼声,抖抖索索道:“祝师妹,我们一起杀了这个狗贼!”剧烈的疼痛缓解了心中长久以来被控制的恐惧与阴暗,却只恨这一份勇气来得迟了丁点,若是方才偷袭时能如此坚定果狠,或许能奏全功。
“贱奴。”霍永宁嗤笑一声,扭头朝祝雅瞳挑衅似地讥讽道:“祝家主会信得过你么?”
形势之转折让人透不过气,实在太过诡异。祝雅瞳微微意动刚踏出小半步又缩了回来,笑道:“我自己大难临头尚不知如何应对,你们的事我不管。不管你是忧无患还是霍大人,若是乖乖离去,我现下不与你为难。若是不识抬举,霍大人是不是还想试试我的本事?”
“不想不想。”霍永宁摆着手连连后退道:“本官只是亲眼来瞧一瞧祝家主是不是陷入死地,顺手收拾了这个贱奴而已。祝家主的命自然有人来取,本官犯不上多管閑事。”
“祝师妹……”柔惜雪大声呼喝,喊得急了牵动伤处,疼得豆大的汗珠自光洁的顶门冒了出来。
“现下我谁都信不过,也没有閑心来管你们的事。”祝雅瞳缓缓摇头道:“若是错怪了师姐,小妹再说一声对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霍永宁仰天狂笑道:“祝家主自顾不暇,柔掌门孤立无援,天阴门称雄百年一朝崩塌,可叹,可叹。”
他转身向着山下疾奔,柔惜雪向着祝雅瞳恨声道:“贼子说的没错,天阴门大厦将倾,你还袖手旁观……你……你当真是无情无义。”
“我的心早就死了。我是对天阴门不住,可人力有时而穷,我也无可奈何。”
祝雅瞳皱了皱眉奇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甘愿为奴?为虎作伥?”
“若不是你也在,我或许还会茍活下去,提不起反抗的勇气。这一点要谢谢你!”柔惜雪咬了咬牙一手捂着腰胁伤处撒腿疾奔,留下凄声袅袅:“可我不似你只知自私自利!天阴门二十年前就要被你搞得土崩瓦解,我苦撑了二十年,师门至今能尚能与劲敌一较高下,也没有落到那个狗贼手里!你呢?你又做了什么?安敢质问于我?我现下去拼命,若是得手也不需你帮忙,若是不能得手……望你得脱大难之后,看着玦儿的面子帮衬门中一回……”
两名劲敌忽然反目先后离去,得脱一场大难,祝雅瞳与吴征暗舒了口气。吴征抽了抽嘴角,挠头道:“柔掌门好像不是作假……”
“霍永宁受了伤。”祝雅瞳蹙眉瞇眼喃喃道:“他一定受了伤……我们好像,歪打正着帮了贼党?”
“正是如此。”吴征苦笑着摇头。自打发现索雨珊叛变之后,柳寄芙等人与柔惜雪的来往信件都需经过祝雅瞳之手。除了些日常琐事,要事全被祝雅瞳扣了下来。
霍永宁趁着祝雅瞳随军征剿贼党时夜入吴府救走刘荣,其中有一件怪异之处。
天阴门诸女联手以阵势对敌,倪妙筠以家传武学破了霍永宁护体神功。当时霍永宁竟似自己撞了上来才让倪妙筠一击得手,事后回忆起来,柳寄芙曾言这一套阵势是柔惜雪所创,秘授于门人。成阵可二人,可三人,可四人五人,包罗万象,各有不同。柔惜雪曾千万嘱咐除非遇见暗香零落贼党深陷危机,否则绝不可使用!
霍永宁被倪妙筠击中受了轻伤,当时也曾惊怒交加。现下回想起来当是借此勘破了柔惜雪反抗的盘算,今日才刻意显露真身诱柔惜雪上当!
“哎,来了凉州你又把咱们关了起来,从头至尾未与柔师姐见上一面,此事她茫然不知,倒叫贼子一击得手……也不知师姐近年来遭遇了什么……”祝雅瞳歉然,又无奈朝吴征笑道:“不过现下真的顾不上啦。你知道么?山下至少有二十名高手要来取我的性命,方才我说谁也信不过,真的不是虚言!”
言出法随!
祝雅瞳忽然点出两指戳中吴征穴道,一把扶住他肩头使吴征不至摔倒,笑道:“你这个小坏蛋不乖,从来不肯听我的话。方才满口答应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离开我身边,可是一到危急时刻,你肯定要食言,说不準还用什么搏命的招儿乱打一气,对不?”
“你……你……你别……”吴征全身酸麻被祝雅瞳抱在怀中动弹不得,真真是心丧如死。累赘,实在是个累赘!
祝雅瞳将吴征的头靠在颈弯旁,抚着他脑后万分亲昵道:“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已是连累了你,怎么还能让你遇险呢?好孩子,你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就好。莫要怪我,好不好?”
或许是陷入绝境,祝雅瞳顾忌全无,吴征的肩头顶挤着一只丰满的硕乳,隔着三层春衫依然能感受到它的水弹与柔滑。她捧着吴征的脸颊柔声道:“你真要好好看着。这一战会死很多高手,或许人人都会带伤。这么多高手的生死之博难得一见,你看清楚了会对修为大有益处。还有许多美人等你回去,若我有什么意外你也莫要伤心,跟她们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她们每一个都很好……”
说着说着,祝雅瞳目中泛起泪光,她迅速抹去,红着眼角又噗嗤一笑道:“说话呀,发什么愣,人家又没封了你的哑穴!”
“我生气!”
“嘻嘻。”祝雅瞳迅速调整好情绪抚着吴征靠树坐好道:“好啦,别发小孩子脾气。总之你莫要担心,我一定让你好端端地回去,军营那里我出来前已察觉不妥,霍永宁就算回去也做不了妖。”
“我不担心?好,就按你说的不担心,那你自己就不担心么?”吴征气鼓鼓道。
“我还真的不太担心。从前我远游修行的时候,也是一样要对付好多同级高手,可不也好端端的么?”祝雅瞳起身举起小臂,舞蹈般转了一圈道:“比武和杀人是两回事,这世上比我更懂得杀人的真不太多,而且,这些人的修为都不如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意思你是天底下第一号的杀手?胡吹大气,快些放开我,多个人多份力量”
“答对了。嘻嘻,但是没有奖励。”祝雅瞳调皮地吐了吐香舌,做了个鬼脸,抄起皇夜枭掷下的包裹检索起来。
春雷的闷响声渐起。
吴征不敢打扰,只见祝雅瞳取了几罐药粉在怀中收好,又取了一把钢针,几枚袖箭,一排背箭,几只金属小管,各自安放在身上。
準备妥当,祝雅瞳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阴云密布,一场绵绵春雨即将落下。
她又低头想了想,朝吴征望了一眼温柔一笑,除去洁白的长裳,又脱下内衬的罗衣,上身只着一件云褛心衣裹着高高鼓起的美乳。
心衣极为贴身,露着一痕雪脯,将祝雅瞳一对酥乳展露得艳光大放。吴征干咽了口唾沫,自打在长安驿馆里初见那一抹幼圆就难以忘怀。现下看得真切,只觉那一对酥乳像是胸前长出一双明月,将心衣给耸了起来。
终究太过羞人,也太过暧昧怕吓着了吴征,祝雅瞳按捺住让吴征看清全身的沖动,将一袭貂皮裘衣穿好道:“好看么?一定要记清楚了好么?”
“没齿难忘。”吴征嘶哑着嗓音道。
“小坏蛋想到哪里去了?”祝雅瞳娉婷走近,一掌拍在吴征脑门,又抚摸起来道:“许多人夸过我生得美丽,不过我觉得女人心有挂念之时才最美。所以想让你看看,也想让你记住。”
惊雷一声,闪电划破黑夜,春雨终于落了下来。祝雅瞳给吴征披上一件斗篷遮雨,横抱起他缓步前行道:“下雨于我们有利,雨夜里会抹去我们的蹤迹,我也可以留下蹤迹,引他们来我想要的战场。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按张圣杰的说法,这一回他们要在世上抹去我祝家。有没有想过栾广江为什么要着急?啊……为什么是栾广江?”祝雅瞳颇有閑心,一板一眼地考校起吴征来。
“我猜梁兴翰不至于去得罪祝家。咱们正给他赚着大把的银子,他划不来。盛国就更不必说。只有栾广江有下手的理由,梁兴翰可说是被逼无奈之举。不过若能接收祝家的产业,正巧现下又大发特发,他也不算吃亏,也就顺水推舟了?”
“不错,猜得八九不离十,还差一点点是因为你不知内情,不怪你。栾广江这么着急的下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时日已无多,想彻底解决我这个后患,给栾楚廷留一个干凈的江山。”
“他就这么恨你么?”
“唔……这就不知道了,总之我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好人。还有啊,光是除掉了我,江山还不够干凈。”祝雅瞳扁了扁嘴,十分委屈地说道:“燕国不似大秦那样,青城与昆侖交相辉印相互制衡。我们天阴门都是女流,武力虽不弱,在朝堂中可没有多少影响力。反之则是长枝派力量太强,栾广江若在还翻不起浪来,若是不在了难保会出什么幺蛾子对么?所以来的是长枝派高手为主,这一下算得上是长枝派火并天阴门。就算杀了我,长枝派定然也会损失惨重。”
“丘元焕既答应了,他的命也保住了。若是不答应或是有丁点犹疑,只怕现下已人头不保。栾广江枭雄一世,临到末了也是步步机关,一举数得,所以你说这一役会死很多人。就算他们只是为了杀我轻而易举地得手,回去也要拿出不少人头给栾广江交差……”吴征说得沉重,并不是对长枝派有什么怜悯,而是觉得帝皇家勾心斗角之事牵延至朝堂,实在说不出的疲倦厌恶。
“嗯。帝皇家就是这样,情义什么的,在江山万代面前什么也不是。”祝雅瞳幽幽说着,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恼怒道:“总是逼得人无路可走对么?好啦,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想与我一一理清,现下不是时候。这里很不错,是我……们的第一个战场!”
“这里……会不会太开阔了些?”
山势延绵起伏,也有不少平整地带。祝雅瞳将吴征背靠一块巨石坐好,又环视一遍确认道:“就是这里了!”
她拔步疾行绕着这一片开阔地踏了一圈,每一颗花草,每一块山石都了然于心,才回到吴征身边道:“霍永宁奔走,师姐去追,周围一定有人看清了。霍永宁露出真面目必不敢久留,师姐也不会停步。这两人都带着伤,倒是反过来也帮了咱们一把,或许现下正犹疑是不是我也带了伤?他们高手虽多,却人人惧怕我拼死一搏!长枝派谁都可以死,唯独丘元焕不能有事,所以丘元焕不会早早现身。拜桃花山方圆辽阔之赐,他们也只能分为几组人互相照应着搜山,最先找上门来的必然是一套剑阵!”
“他们想先试试你是不是受了伤!所以持剑阵的几人会最先出发,其余几组人就要落后一步?若跟得太紧,剑阵这一组不免会发现先拿他们来送命,说不準就会怯懦发生什么变故。反正长枝派要死人,就派他们来先死,只要死得有价值便成。剑阵一定先找到涛骅庵处,我们也没选择偏僻的路线,所以先来的一定是他们。剑阵的威力想必不小,你本来也不容易应付,即使能胜也要耗去许多气力。待耗得干凈了,丘元焕就会来收拾残局,他若是名副其实之辈,届时轻而易举。”
吴征淡淡道。他虽与祝雅瞳说话时一如平常,可心中却十分难过,只是不敢表露出来,以免干扰了她的心境。
“名副其实?不不不,他是实大于名!普天之下只有两人我摸不清深浅,一个是盛国的费鸿曦,还有一个就是丘元焕。传说他的武功已不在费鸿曦之下,我看不是妄言。”祝雅瞳又拍拍吴征的头顶道:“是不是想问我的武功和他们比谁强些?嘻嘻,我也不知道,没比过!现下先不想这些,丘元焕既不敢先来,这一点咱们就该利用上。你且好好歇着,我也歇一歇,一会儿打起精神,看我大破长枝派的剑阵!”
在生命的尽头,祝雅瞳实在不忍与爱子分开半步,即使同处这片开阔地也不舍。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立在吴征身前三丈处,双手将长剑拄地,垂首闭目养神。
——每杀伤一个敌人,希望就多增一分,也就能与爱子多相处片刻!
满山被雨雾染得泥泞不堪,吴征枯坐着耳中微动。
脚步踏在泥地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是不加节制。吧嗒,吧嗒,五人沉默地在夜色中掩至。
森寒的长剑早早出鞘,五人各具方位小心翼翼地靠近。吴征心中暗道:“长枝十三太保第一阵就来了五人,这一阵……你準备怎么办?”
“就你们五个也敢来?”
“圣命在身,先除了你,再去剿贼不迟。”侯承业一晃长剑,喉头发苦道:“你的族人尽皆伏诛,祝家的产业收缴国库。奉劝一句:速速束手就擒随我等回去由陛下发落,或许还有生机!”
祝雅瞳缓缓睁开双目,冷电一般扫过侯承业,孙阳耀,麻钦,王学海,涂明亮等人道:“孟永淑惨遭贼首凌虐,还死在他手里,你们不去为他报仇,反倒来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笑话!我的生机我自己来取,你没资格来卖好。倒是想问一句,你们五个被派着先来送死,后头连一个人跟着看看都没有,心里痛不痛快”
“贱人!”孙阳耀大喝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平日我们还怕你,现下你已身负重伤,还不手到擒来?”
“我就算伤得只剩一根手指头,要取你性命仍不太难。你言之凿凿,怎么不先上来试试?一帮被人卖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色厉内荏,不妨喊得再大声些,把你们的帮手喊来,看看有没有人上来相帮!”
吴征方才明白为何祝雅瞳敢自夸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有高绝的武功做底子,她的底气比任何人都足。且生死战前字字诛心,尚未交锋,长枝派五人的信心已然大大地动摇。遇什么人说什么话,在特殊形势下又该如何说话,祝雅瞳能当上祝家的主人,可不仅仅凭借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
“师弟!”侯承业本就心中疑惑,被祝雅瞳一语点中,情知再被她说下去必将不战而溃。临敌而逃,违了圣旨回去一样是死罪,当即喝断道:“莫要与妖妇废话,布阵!”
“长枝派的天官五行阵么?早想领教一下了!”祝雅瞳倒提着鎏虹缓步前行。
长剑出鞘的厉啸向来容易震慑敌胆,但祝雅瞳这一手更是高明,剑尖拖在地面上与山石摩擦发出嘶哑的叮叮当当声,像是索命的魔音直摄神魂。吴征屏息凝视,只待她长剑离地时的惊雷一击。
天官五行阵名震当世。从名称中便知这套剑阵不以杀招凌厉着称,倒以生生不息,余劲悠远为长处,取意于五行不绝,天官赐福!面对祝雅瞳这等绝世大高手,拼力一击显然不会成功。长枝派打定了消耗她气力的计划,自是拖延得越久越好。侯承业五人现下也是这般盘算,拖的时间越久,越能引来搜山的高手,生机便多了一分。
祝雅瞳脚步不停渐趋渐近。侯承业被四人拱卫在当中,剑尖磨地声不仅让人牙酸,响声更是越发尖锐刺耳,可想而知祝雅瞳已加力握紧了剑柄,正暗暗蓄劲。
他全身汗毛倒竖,大喝一声,率先指出一剑削向祝雅瞳颈侧!
一剑既出,四剑相随,俱是一剑横削!招式相同,方位相同,可想而知若是避及一点,后招便是连绵无尽,不杀生不断绝。祝雅瞳鎏虹依然未出,支地的左腿微曲,右腿横空绕着身子滴溜溜地横扫两圈!
吴征心头大跳,暗赞:好精妙的武功!祝雅瞳的肉身焉能与长剑相碰?侯承业等五人拼得吃上她一腿,天官五行阵的剑锋也会在她身上留下五道极深的伤痕。
可祝雅瞳不仅腿扫得极快,除了左腿微曲之外娇躯全然保持相同的姿势,鎏虹被她拖在地上亦扫出两圈剑光,若是挨得实了,便是脚掌俱断的后果。
果然侯承业等人不敢硬接,开花般向后一散,又如花瓣收拢般向前一合。长枝十三太保名震当世武功极强,可先前已有惧意,祝雅瞳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剑阵一退,再进时刚到半途,祝雅瞳已提前抢上半步站了原本侯承业该当再行站定的阵眼,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她借着一沖之势点出五剑,好似身周开了一朵剑花!
侯承业等人大吃一惊,剑光耀眼,只觉身坠牢笼,无数柄利剑朝自己刺来,只一招就陷入千钧一发之险!
虽遇强敌险境,五人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虽惊不乱,齐齐矮身一滚狂舞宝剑护住周身,又一齐悍勇地刺向祝雅瞳小腹!
祝雅瞳娇声一笑!剑阵略显散乱,进招有先有后,她向左急点两步,窥準空隙一掌向当先的涂明亮头顶击落。
劲风拍耳,涂明亮心中大骇,死死咬着牙不敢回剑,欲以命换命。可五人失了先机,翻滚中视线不明,祝雅瞳一扭腰让五剑扑了个空。不等天官五行阵变招,突然倒退,以背心撞向麻钦。
这一撞之力非同小可,若是撞上了麻钦要当场筋断骨折。天官五行阵凭着两败俱伤的险招刚刚挽回些局面,五人又同起稳守反击之心。只见五剑横空,半守半攻,齐齐援护麻钦。
战局兇险万分,旁观的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祝雅瞳目中厉色一闪,鎏虹铮地一声在山石上划出一道二指深的痕迹,剧弹而起,迅捷无伦地刺向孙阳耀!
这一剑凌厉至极,又快又準,更是发得极为突然,孙阳耀尚未回身便被一剑刺在咽喉,当即鲜血狂涌着毙命。侯承业被祝雅瞳的快剑杀招骇得心胆俱裂,也有一丝喜意。祝雅瞳光顾着杀人,却身陷四剑围剿之中,这四剑离她已不足寸许,看着就要透体而入,已是难解的死局!
电光火石间,祝雅瞳回剑右削快得不可思议,剑光一闪瞬时取下麻钦与涂明亮两颗头颅。不及回剑,侯承业与王学海两件已割破身上的貂裘。百忙之中,祝雅瞳以身挨上麻钦与涂明亮早已脱力的长剑避开杀招,剑掌齐出!
侯承业与王学海眼看得手又大难临头,已无退路,再也容不得多想一往无前狠狠削向祝雅瞳的娇躯。
祝雅瞳精深的修为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即使身陷危局依然有条不紊!
她一掌不拍侯承业而是侧着手臂隔向剑锋,血光骤现,剑锋入肉寸许便被她深厚的内力斜斜一弹飞去。与此同时,鎏虹别住王学海的长剑以免受到致命伤,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劈下,斩断了剑锷,削断王学海的手臂,在他腹中开了好大一个血痕!
侯承业心胆俱裂,转身想逃,祝雅瞳手中长剑已划破夜空穿刺而至。侯承业武功最高,一心想逃速度也是飞快,眼见祝雅瞳追击不及,他已脱出剑身的范围,忽感一股冰寒之力透体而入,剧痛之中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他缓缓回身,只见鎏虹剑尖上散出三寸有余的氤氲白光。侯承业扑腾一声跪地叹道:“剑……剑芒……”就此心脉全碎,倒地而亡。
“呼呼。”祝雅瞳香汗淋漓,微微气喘,手臂上的伤痕也只草草包扎一番,顾不得抹去血迹汗水,就抱起吴征向前奔去。
“杀得干凈利索,你也刻意负了伤。可是叫他们知晓这一阵你已出了全力,且已有不济之势?他们更确定此前你已在霍永宁与柔惜雪的夹击下受创么?”吴征旁观良久,想得透彻。交手不过二十招祝雅瞳就取下五条人命,看似威风凛凛,比之稳稳获胜消耗更是巨大得多。
“嗯。”春雨之中祝雅瞳夺路奔行,脚步沉重,落在泥地里刻出深深的印痕。
小半里之后又提气高跃,在树林间纵跃,偶尔还踩落一两根细枝。在一处密林间才停步放下吴征道:“派了第一阵的人来送死,第二阵的可就是一帮长于追蹤,精于暗器的高手了。我们有两个人目标太大,有些暗器无声无息,我也未必能一定护得你周全,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来。”
“那……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放开?若是信不过我,待选定了战场再把穴道封上便是了。我这一身肉也不轻,抱着岂不是空废气力?”刚才那一阵兇险万分,看得吴征目眩神迷,更是气馁无奈。想来想去要帮上祝雅瞳,也唯有这一点点作用了。
“早说了你不是小乖乖,若是平日里好好地听人家的话,或许还会依你。现下么……我就不!”祝雅瞳莞尔一笑,在雨中搜寻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块摆好。雨丝如绵如雾,不规则的小水洼很快将地上被搬动过的痕迹掩盖。
吴征心中一黯。祝雅瞳一路上都在与自己扯着外界的形势,不是没话找话说,也不是为了平抑心头的不安她完全不需要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为保命计,她甚至可以把自己当做诱饵或是盾牌,可是她没有。她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猜测了那么多,都是要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待自己离开这一座现下被与世隔绝的桃花山之后,对外界的形势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对未来有一个清晰的方向。而她,已不打算离开,也不指望能离开,将桃花山当做了葬身的归宿。
“你说,霍永宁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露出真身?”祝雅瞳安排了一切,又返回吴征身边坐下,将螓首靠在他肩头微微喘息,一副有气无力,疲累之极的模样轻声道。
“宁鹏翼自毁皇朝,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吴征亦低声与美妇咬着耳朵,要说对宁鹏翼意图的猜测,这天下还真没有能胜过他的:“只是留下暗香零落,又留下那么多遗藏交给后人,复国一事是必然的。霍永宁从来都是当缩头乌龟,既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不像只是为了诱柔惜雪出手,以确定她是否有反意这么简单。我总觉得,大秦是不是要出什么变故了……”
“嗯,蛇鼠之辈一旦出手,必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怀疑,先前就病怏怏的梁兴翰也要死了……只是我想不通,霍永宁在大秦朝堂虽居中书令,可没有什么援手,又能翻起什么浪来?”祝雅瞳半合着星眸微动唇瓣形如梦呓。
“我实在是猜不透了……”吴征除了忧心祝雅瞳,也忧心在营中的陆菲嫣等人。霍永宁的身份她们不知,若是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安心。”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意,宽慰道:“我收到拙性传书之后就觉不妥,已吩咐雁儿严守军营,凉州这里的大秦官员人人都有嫌疑,万万不可放人进营。有韩老将军坐镇出不了乱子,霍永宁也摸不进去。啧,当真是百密一疏……”
“不怪你,霍永宁居中两头吃,对局势了若指掌。他哪里要管我什么时候动身,去了哪里,只要你一消失,他就能顺着摸过来……不过也好,就此看来,他在凉州也是孤立无援,才没得眼线盯梢我,否则要是路上把我给拿住了,唉!对了,你说,柔惜雪会不会喊长枝派的人帮忙拿住霍永宁?”
“她喊了,我听见了……只是没人搭理她。在他们眼里,现下我比暗香贼党还更重要些。”祝雅瞳苦笑一声道:“宁鹏翼百余年前就在筹备,霍永宁在大秦朝堂也经营了三十来年。好一个霍永宁,为大秦真叫一个呕心沥血,谁能看得出来?咱们先前猜来猜去忧无患是谁,就是偶尔怀疑到他身上也是即刻打消了疑虑,藏得够深,够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知道这帮余孽种下的究竟又是什么?我只知道,大秦的危机不比咱们现下的小些……唉,又要和你说顾不上啦,他们来了!我的预料,好像出现了偏差……”
铁链拖拽着重物坠地的砰砰声,一条高大雄壮的人影自密林里现身。
“流星锤?”吴征苦着脸呻吟一声道:“不是使暗器的?先前的布置岂不是没用了?”
“有,还有两个人躲着不敢现身,只等着用暗器招呼。”祝雅瞳语声轻快起来,安慰道:“只要是布置就不会没用,只是他们三个人来了,麻烦就要大些。”
“我瞧这人不比侯承业更强,孤身上来岂不是送死么?看不出哪里更麻烦了”
“傻瓜,他们又不打我,专门打你!就是多了你这个……这个……哼,才更麻烦些。”祝雅瞳噗嗤一笑,心中暗道:“皇城里来人可不比长枝派,他们既被派来杀我,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拿捏得清楚该怎么对付我了。”
肩头斜倚的美妇软垂无力,暗香浮动。雨丝打湿了她,可叹裘衣在外又不能看清曲线玲珑的身段。吴征知道自己是祝雅瞳的累赘,巨汉使的流星锤攻击距离极长,祝雅瞳若不还手,就是个活靶子,若是近身攻击,就将有数不清的暗器朝自己袭来。看美妇现下的模样没準备放开自己的穴道,沮丧之余,也不由十分好奇这位自诩天下第一杀手的美妇在成了猎物之余,要怎生应付现下的局面。
他心中更是怜惜,好端端一名漂漂亮亮的女子,又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有这一身本事?若是这一回能得脱大难,是否大胆向她表露心迹,好叫她今后不再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