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中变化盛雪在前方引路。
燕离跟随在她身后,随着她来到了那无比熟悉的小楼。
“徐先生,夫人正在书斋里等你。”
“有劳盛雪姑娘。”燕离客气的说道。
“徐先生客气了。”
盛雪飞快的悄悄瞥了他一眼,连忙垂下头来。
为燕离推开门后,盛雪对着内里正在观阅竹简的姜卿月恭敬道了一声,随即知趣地退了出去。
燕离的目光与爱妻相视一对。
发现后者一对明媚的秀眸似掠过一丝不可觉察的不自然。
凭借着过人的观察,燕离望见妻子眉梢眼角尚有一丝未完全褪去的情潮。
联想到来的时候从侍女盛雪的口中得知,祁青刚刚在妻子的书斋内谈完事才走不久。
燕离心知肚明,妻子方才定然跟祁青在书斋内亲热过。
即便更令他神魂俱创的事,燕离已亲眼见过。
但瞧着心爱妻子与别的男人亲热后所显现出的动人余韵,他的心头仍不可避免地泛起浓浓的酸意。
但在燕离的心中对祁青生出一丝妒忌时,他同时也对自己这刻的反应生出警觉。
妻子现时与祁青之间的关系,是他们夫妻二人共同的决定。
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姜卿月,都已做好承受任何后果的準备。
妻子今已与祁青发生了最亲密的夫妻关系。
此事已无可挽回,更没得后悔。
燕离在心中警示自己,切不可因为对祁青的妒忌,而令夫妻二人这艰难的共同决定出现任何变数。
想到这里,燕离硬生生压下心头翻腾的酸意,尽可能地令自己脸上的神情不出现一丝半点的异态。
他从容坐入到姜卿月下手的矮几处,望向深爱的妻子,肃容道。
“我刚听说,北临君的智囊心腹连商刚离开不久,是否北临君派他前来相请夫人?”
见夫君似未发现自己的不自然,姜卿月芳心微松一口气。
谈及正事,她当即轻轻点头:“夫君猜得不错,连商送来的请帖正是邀请我与祁青今夜赴宴。”
燕离微微一愣,“你说北临君只邀请了夫人跟祁青?”
姜卿月点了点头,凝望向丈夫。
燕离略一思忖,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妻子与祁青之间的关系尚未对外公布,但却已成功的透过内奸传到了北临君的耳朵里。
因此,他才会指名道姓的要姜卿月与祁青一同赴宴。
要知道,北临君此前多次相请的对象一直都只有姜卿月。
祁青虽有资格列席,但北临君与他并不对付,素来懒得去理会他。
北临君此次指名邀请二人赴宴,并没有多说原因,很明显是来者不善,且他派心腹的智囊连商亲来,个中更带着警告的意味。
“看样子,今夜的宴会你们是不得不去了。”燕离沉吟道,“也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你们的关系正式公布,好让北临君彻底死了这条心。”
闻言,姜卿月一对美目掠过一丝不自然,随即隐没。
她红唇轻启,道:“今晚你和我们一齐赴宴吧。”
“妾身着实不想看北临君那张讨厌的脸,有夫君你在,妾身也更心安。”
燕离现时身为姜氏一族的座上客卿,硬要出席北临君设下的宴会,身份倒也够格。
他也想看看北临君究竟想使什么手段,加上妻子已亲开玉口,燕离也就点了点头。
姜卿月这时将跟前的竹简卷好放齐,接着盈盈起身。
“夫君该暂没有什么事情吧?”
燕离摇了摇头,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姜卿月难得的展颜一笑:“妾身一会要到公孙府作客,夫君若没别的事,便与妾身一块同行吧。”
燕离明白过来,“夫人是想去见那位公孙小姐?”
“嗯。”姜卿月轻轻点头,“妾身最后一回见那位公孙小姐,已是一年多前的事,想来也是时候该见一见咱们这位未来的儿媳了。”
虽仍不知爱儿究竟具体何时方艺成归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燕陵的归来之期也已是渐渐接近。
他至今仍不知姜齐两族婚约已解之事,待他回来后,爱儿届时会有何反应,身为母亲的姜卿月亦难以猜估。
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尽可能地在这方面补偿爱儿。
公孙氏小姐公孙晴画,正是各个方面都能够满足爱儿补偿的人,是以连姜卿月的身份都相当重视。
燕离点头道:“也好,自应下两家婚约之后,夫人至今尚未亲自登门作客。距离陵儿回来该不会太久,是时候该与公孙氏多走动走动。”
当初姜氏与齐氏解婚,可说在王都造成了极大震动。
两家解除婚约的事情传开,事实上对姜氏的家族声誉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沖损害。
公孙府与姜氏联姻虽也属于高攀,但对方能在姜氏陷入困境的局面里,第一时间主动与他们攀交。
此举可说很大限度上,避免了姜氏因解除与巫神女婚事后的家族声誉进一步下落。
虽然是各取所需,但公孙府的示好举动在当时的环境时殊属难得。
不管是姜卿月也好,燕离也罢,都对此铭记在心。
姜卿月一脸轻松的道,“既是如此,夫君便稍作準备,一会儿与妾身一道前往公孙府吧。”
燕离点了点头。
瞧站心爱妻子那美如天仙般的玉容,燕离心中突然一热,忽地往前行了两步,一把将妻子搂入怀中。
姜卿月微微的一个错愕,显是想不到丈夫突然间的举动。
与祁青在一起时不同。
两人成婚多年以来,虽然一直举案齐眉,甚至很多夜都要欢爱。
但在日间相处的时候,夫妻二人向来相敬如宾,这样亲密的举止行为并不是特别多。
一时间,姜卿月甚至有些不太适应。
将妻子动人的玉体搂入怀中后,燕离感觉到姜卿月的身子似有些僵硬。
他心中明白,这是因为妻子近来这段时日与她亲密的男人是邑上公子祁青,而非是他。
妻子与祁青之间的感情正在火速的升温之中,令他这身为丈夫的人搂抱她,一时间出现了些许的不适应。
燕离心中微微一刺。
那一夜,妻子在祁青的身下婉转呻吟的一幕,又不由得浮上心头。
一直苦苦克制的那股妒忌,又沖破燕离的心防,直涌上来心头。
燕离再也忍不住,一把低下头去,吻住了妻子的红唇。
“嗯嗯……”
姜卿月琼鼻中哼出一声呻吟。
她雪白了一对玉手下意识的按压住了燕离的两边肩膀,似推非推。
片刻后,她似是才想起眼前这个亲吻自己的人,是她最心爱的夫君。
原本略微僵硬的身子,这才慢慢的放软下来,逐渐恢复正常。
燕离痛吻着妻子的芳唇。
自妻子答应祁青的追求后,他便再也没有与姜卿月有过半点亲密举动。
他心中苦苦压制的情火,在这刻终于爆发出来。
燕离紧紧追逐着妻子雪嫩的红唇,用力的痛吮着她,吸吮她檀香玉唇中芳香的晶液。
妻子在他疯狂的亲吻下,娇躯倏地越来越热。
原本按压在燕离双肩的一对玉手也放软了下来,慢慢变成了反搂住他的身体。
燕离心中欣悦。更加激情火热地吻着爱妻。
一般缠绵热吻之后,姜卿月微微推了推他,燕离才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她芳香的红唇。
姜卿月轻轻喘着气,软伏在燕离的胸前。
雪白无瑕的玉容,轻泛着令人目眩迷离的淡淡红晕。
燕离看着怀中妻子那惊人的美态,一颗心真是越跳越发剧烈。
同时心中又有些酸涩。
皆因眼前这宛如天仙一般的妻子,她珍贵无比的肉体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深深的进入过。
且对方还在他爱妻的体内射进过属于那男人的无数子子孙孙。
深爱的妻子,已由内到外的被别的男人彻底占有。
那晚妻子在祁青身下婉转呻吟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每每想及于此,燕离心中便如刀剑穿心般噬痛,却还不得不在妻子面前尽力掩饰。
姜卿月伏趴在丈夫胸前。
丈夫刚刚那激烈的深吻,直吻得她几乎有些差点喘不过气来。
印象之中丈夫与她相吻的时候,一直都是那么温柔,从来没有像刚刚那么激烈过。
几乎让姜卿月想起了祁青,后者每次吻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激情火热。
夫妻二人在书斋内紧紧相拥着。
姜卿月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此时丈夫抵在自己小腹处的下身已是硬得发烫。
姜卿月轻咬着香唇,靠在丈夫胸前。
沉默着一会儿,她突然说道。
“夫君,妾身上回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话音落下,轮到燕离沉默了。
妻子所提的事,是半个多月前她与祁青发生肉体关系后的第二日。
姜卿月突然向他提出,想将她最宠幸的贴身侍女盛雪许配给他为妾。
燕离当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燕离清楚,妻子已与祁青确定了关系,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邑下公子将成为妻子名义上唯一的男人。
而身为丈夫的他只能一直隐藏于幕后,与妻子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姜卿月要将她的贴身侍女盛雪许给他,也是希望是能让盛雪代替她,履行她作为一个妻子应尽义务。
可燕离心中由始至终所爱的人都只有姜卿月一人,除了她之外,他并不想接受任何人。
即便她的贴身侍女盛雪容貌娇美,在姜氏一族里,已有多人想要从姜卿月手中将她娶走。
甚至就连姜卿月的两位兄长都曾表露过,想要将盛雪纳为小妾的意图,但被姜卿月所拒。
燕陵此前拒绝得毫不犹豫,妻子当时也就没有坚持。
但此次她再度提起,燕离却是不得不认真的考虑。
因燕陵知道,自半月前的那次过后,妻子就再也没有让祁青在她房中过夜。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
燕陵能够猜到,妻子是与祁青发生了肉体关系后,心中对他生出了极尽的愧疚。
妻子认为她亏欠身为丈夫的自己,因此才希望让盛雪在这方面对他稍作补偿。
只是燕陵当时拒绝得毫不犹豫,必然令姜卿月心中更加亏欠。
至此才在过后这半个多月时间里,妻子再也没有让祁青踏进过她的闺房中。
燕离心中清楚。只要他一日不答应妻子,妻子甚至可能会一直这么坚定的坚持下去。
燕离无比深爱着姜卿月。
他自是绝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赤条条地躺在别的男人的身下。
但姜卿月与祁青现时正处于恋人热恋之际,两人又初次突破了肉体关系。
祁青能在过后一直谨守君子之礼,是出于对姜卿月的迷恋和尊重。
并不代表这样下去,姜卿月与祁青之间的感情交流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燕离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轻抚摸着妻子的秀发,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夫人,你没有必要这样。”
“我一个人更加的自在,若身边多了一个盛雪,以后要做什么事都会更不太方便。”
姜卿月轻声道:“盛雪聪明伶俐,对妾身与夫君有着绝对的忠诚。纵然夫君把真实身份告诉她,她也一定会守口如瓶,也更加的欣喜。”
燕离待要说什么。
姜卿月突然紧紧搂抱着他,完美无暇的脸颊贴紧在他的胸上,红唇轻吐出的如莺啭般的悦耳声音,罕见地带着浓烈的感情。
“夫君不能以原本的身份出现,妾身心里已不知多么的亏欠。”
“如今妾身为了家族与陵儿,选择了与祁青在一起,夫君你却孑然一身,每当夜深人静之际,妾身每每想起于此,心中便非常的心痛。”
“就让盛雪代替妾身陪伴在夫君身侧吧。”
燕离听得心中一震。
这是夫妻二人第一次就此事深入地交心。
他从妻子的话中听出她心中浓烈无比的愧欠,至此他才终于明白,妻子一直都在默默忍受着对自己亏欠的痛苦。
这一刻,燕离只觉能够拥有姜卿月为妻,实是他十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妻子现今虽与祁青在一起,但那又能够如何呢?
夫妻二人之间有海誓山盟,两人情坚金石。
邑上公子祁青这人只要不会令妻子排斥,甚至能让妻子欢喜,他这作丈夫的只应该高兴才是。
不该如世俗之人般,只对此生出妒忌。
姜卿月的深情坦吐,霎那间令燕离的心境豁然开朗。
他轻抚着妻子如云的乌黑秀发,在她洁白的素额轻轻一吻,道。
“让夫人你担心,是我的不是。好吧,既然夫人有此要求,那我便把盛雪纳为妾吧。”
伏在他怀里的姜卿月,终蓦地抬起螓首。一对秀眸之中渗出浓浓的感激。
“夫君,谢谢你。”
燕离凝望着她,微笑道:“你我夫妻一体,何需说这样的客气话。”
“只不过这件事夫人也须先过问盛雪的意见,倘若她不答应,夫人绝不可勉强与她。”
闻言,姜卿月这才轻轻展颜一笑,“夫君真是后知后觉,难道就没有看出盛雪喜欢夫君么,即便夫君现时换了一张面孔。”她轻轻说道:“当然,这件事情妾身会认真和盛雪说的,如若盛雪不愿意的话,妾身也绝不会勉强她。”
燕离听了,这才点了点头。
燕离走后,姜卿月把外头的盛雪唤进房内,吩咐她一会将要动身前往公孙府。
盛雪乖巧应了一声,随即便手脚麻利地为姜卿月收执书简。
“徐先生走了吧?”
“是的,夫人。”
姜卿月望着她,“你跟在我身边,该有挺多年了吧?”
盛雪“嗯”了一声,一无所觉地回答说:“盛雪是六岁那年卖进府里的,十一岁那年开始伺候夫人,已整整十年了。”
“嗯,我一直记得你比陵儿大了两岁。”姜卿月点了点头,她忽然问道。
“盛雪,你觉得徐先生怎么样?”
“啊,夫人,您说什么?”盛雪一时间似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是问,你觉得徐先生人怎么样呢?”
盛雪张了张嘴,有些不明白自家夫人突然问起这个的原因。
她微微低下头去,用收拾桌上竹简的动作掩饰心中的慌乱,回答道:“徐先生他……人当然很好。”
姜卿月凝望着,半晌,她才开口道:“既然这样,我想把你许给徐先生为妾,你觉得如何?”
盛雪浑身一颤。
下一刻,一抹红润在她俏丽的两边脸颊升起。
她一颗心扑扑直跳,登时羞涩的垂首下去,身如蚊吶的回答道。
“一切以夫人安排。”
见到她羞涩不已的模样,姜卿月芳心欣慰的同时,一对美眸亦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
姜氏的府邸大宅位于王城的西大街。
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半个时辰后。
秀璃与珊瑚千卉从客店出发,扮作出来行街购物的行人,在西大街上行行逛逛。
一边不停观察着远处姜氏大宅正门出入的人群。
但三女并不知晓,在她们出门之时,化名徐桥的燕离已与十几个姜氏仆从,跟随着姜卿月的车队,先一步前往公孙府。
当珊瑚三女出来之时,姜氏的队伍正好消失在大街,与三女错过。
另一头,燕陵带着辛奇寻到了加度交待的,与潜藏于王都内的沙狼族人约定暗号的地方。
刚刚留完暗号,燕陵便微微一震。
因为他在街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俏丽少女,她的年纪看上去约十七八岁,身材苗条,容光照人。
赫然正是与燕陵偷尝过禁果的琳阳郡主,商蝶。
琳阳郡主仍与过往一样,出行不喜乘车,而是喜欢骑她父亲千金买给她的一匹汗血宝马。
她神采飞扬地骑在马上,沿着大街中间一路小驰。
在琳阳郡主的身旁,还殷勤地跟着一帮衣着光鲜的权贵子弟,一群人身后带着一帮仆从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琳阳郡主算得上是燕陵的“老相好”,自己失蹤之后,想必她也定然惊慌失措过。
但现时见到她光采一如往昔,想必已是接受自己或可能遭遇不测的事实。
想到这,燕陵心中一动,对身旁的辛奇交待道。
“我去办点事,与加度的人联络的事便交给你了。”
辛奇一拍胸口:“没问题,公子尽管去吧。”
燕陵点了点头,随即快步匆匆地跟上琳阳郡主。
商蝶策马一路小驰。
燕陵远远跟在她身后,左弯右拐,行了大约二三里远,见到她在一座不算气派,但却非常别致的府邸前落马。
燕陵顿时停下脚步。
他认出来,商蝶走进的地方是车少君的府邸。
当前楚国国君膝下共有四子,四子之中除其第四子的申遥君未有子嗣之外,后者的三位兄长都有正室所生的子嗣。
其中地位最尊贵的,当属储君北临君正室所生的独子令少君。
异日当北临君登基,令少君便是新的储君。
但除令少君外,楚王的二子平陵君跟三子池承君与正室所生的子嗣,都具王室血脉,身份同样高贵。
琳阳郡主便是池承君最疼爱的独生女。
而车少君则是平陵君的次子,王室世子,琳阳郡主的堂兄。
平陵君原还有位长子,比车少君大两岁,但在五岁那年不幸夭折,平陵君正室所生便只余车少君一个。
待将来北临君继位后,身为王室世子的车少君也将获得属于自己的封地,现时则仍居于王城内。
燕陵跟琳阳郡主关系亲近,但跟车少君却不太熟悉。
虽然车少君为人温文尔雅,十分平易近人,但因他比燕陵大了整整七岁,年龄的差距使得两人的交际圈并不融合。
反倒是燕陵的两位表兄,时常出入车少君的府上,与后者颇为相熟。
当然,先不提燕陵与车少君并不熟稔,纵然相熟,他也没有进去的打算。
如不是突然在街上碰见神采飞扬的琳阳郡主,燕陵根本不会跟到这里。
而且就算对象是与他关系亲密如琳阳郡主,燕陵跟随过来也仅仅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要向她表露身份的任何打算。
琳阳郡主自幼养尊处优,脾气亦很大,但更重要的是她始终是王室的人。
即便她与燕陵发生过关系,毕竟与秀璃千卉她们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想到这里,燕陵径直先行回了客店,準备看看秀璃她们是否已联络上了他父亲。
沿着王都长街慢慢往回走。
大街上不时有身着铠甲的兵士策马而过,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带着仆从招摇过市的贵胄公子们。
看着这些人气派威风的模样,燕陵神态冷漠。
曾经的他也曾是这些人中的一份子,但现在他只觉得这些权贵子弟作风奢靡,令人厌恶。
这时,迎面走来了又一个燕陵熟悉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二十多岁,身材高大健硕得足可与辛历媲美,浓眉大眼的短衣青年。
认识他的燕陵却知道,眼前这个强壮的青年只是看上去显成熟,实际上年纪还不到二十岁,仅仅与燕陵同岁。
对方名叫康季,是族中一个名叫康黎的老仆之子。
他虽是仆人之身,却在燕陵爹娘的安排下到了家族开办的学堂读书识字,并且习武的天赋相当不错。
他秉性纯良,为人就像他父亲那般忠厚老实。
虽然燕陵的两位表哥时常把他呼来喝去,但因年纪相仿的缘故,燕陵与他自小相熟,倒没有像他那两位表兄那般对他,反倒把他当成了可以说话的小伙伴。
而康季也将燕陵对他的这份信任,变成了对他坚定不移的忠诚。
燕陵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碰上他。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康季长得比以前更加高壮。
他露在短衣外的双臂鼓壮有力,步伐沉稳,显是一身武艺大有长进。
康季朝着燕陵的方向走来,并没有认出后者,两人随即擦肩而过。
看着他行色匆匆的模样,燕陵心中一动。
举步往他行去的方向跟去。
康季沿着主城街一直往前走,接着左弯右拐,拐过两条小道,最后没入到一条小巷子里。
他越走越远,很快走进到一片贫民聚居的区域。
这个地方距离姜氏一族的府邸已有些远了。
燕陵原只是临时起意想看看他要去干什么,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现在看他走到这么远,心里不由泛起怀疑。
姜氏一族里隐藏着围袭于他的幕后黑手所安排的内奸,回楚都后,燕陵一直在想办法将对方揪出来。
碰见任何怀疑的地方,他都不能放过。
燕陵现时五感极为敏锐,隔得远远的,他也能够凭借敏锐的听力探出康季前行的方向,在后方吊着,不怕会被他给发现。
康季走了一段路之后,燕陵听到他终于停了下来。
一阵孩子欢欣雀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康季哥哥,你来了……”
燕陵来到一条巷子,悄悄探过头,一看之下,不由得哑然。
只见一群大概七八岁,身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衣物的贫民孩子,正在一片泥地里玩耍。
见到康季来了,这群孩子纷纷围了上去。
康季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烤地瓜,分给了这群孩子。
待他们吃完后,又给当中一些年纪较大的孩子教习他们在地上写字。
燕陵看了一会,悄悄走了。
一路上,他都在默默的沉思着,从那群孩子跟康季相处的熟悉程度来看,他做这些事,绝非一天两天的事,而是长期的如此。
若不是今日见到他跟了上来,燕陵真的不知道,他原来一直都在默默的做着这些善举。
在此之前,康季只能勉强算得上是燕陵儿时的玩伴。
诚然他对自己的忠诚无需怀疑,但秉着谨慎的原则,燕陵并没有考虑要用他。
但是今天的这个发现让燕陵改变了想法。
他决定再观察一阵。
说不定在揪查姜氏内奸一事上,康季能给他意外的惊喜。
返回客店的时候,已是日上晌午。
珊瑚她们早早就在那等他了。
见到三女的神情,燕陵便知她们没有联络上他父亲。
“燕陵哥,我们等了一整个上午,秀璃姐都说没有看见燕离叔,我们怕待太久会惹起别人注意,只能先回来。”
珊瑚脱下了面具,那张美丽动人的小脸泛着些许气馁。
燕陵见状,不由微微一笑,安慰道:“等不到没关系,今夜我悄悄溜回家里直接找我娘,待以后时机成熟时,再让我娘给你们安排几个新身份,你们也不用一直藏身在这里了。”
几人说话之间,辛奇回来了。
见到他一脸兴奋的模样,燕陵便知交待给他的任务有结果了。
“联络上加度的人了?”
辛奇不迭地点头,一脸兴奋地说:“沙狼族一直都有派人在暗中观守,公子走后没多久,他们的人就过来跟我接头。”
“他们告诉我,呼延新会尽快想办法,在不引起司马道注意的情况下抽身出来见公子。”
燕陵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做得好。”
加度安插在楚都的这些沙狼族人,对燕陵而言不仅是非常重要的一股力量。
更是他探知现时楚国行形势的另一股重要情报来源。
原因无他,司马道与燕陵所出身的姜氏分属两个对立的阵营。
作为右相司马道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呼延新手中掌握的情报对燕陵至关重要,甚至可说不可或缺。
没有等太久。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所处的房间便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而这正是燕陵约定与对方碰面的敲门暗号。
“来了!”
辛奇登时大喜,一把跳将下来,前去开了门。
一个身穿武士服的男子出现在门外。
他身材并不算高壮,但面容刚毅,一身劲装,但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他的身上一点看不出沙狼族人特有的特性。
门开之后,此人一对锐利的双目,第一时间望向坐在屋内的燕陵。
下一刻,他主动做了一个沙狼族人才懂得的施礼手势。
燕陵立即微笑起身,快步来到他跟前,一把握紧他的手臂。
“呼延兄。”
对方眼里射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恭畏,沉着声道:“燕公子!”
秀璃几女亦走了过来。
千卉轻声道:“呼延大哥请进房说话。”
燕陵将他迎进房内。
坐下之后,呼延新凝望着气定神閑的燕陵片刻,随后沉声道。
“不日前,我收到族主传来的密信,族主在信中对我明言,我族已决意效忠于燕公子之时,呼延新当时尚觉不可思议。”
“虽然族主在密信中明言,燕公子乃剑圣大人的传人,但一日未亲眼见到公子,呼延新心里仍有深深的疑虑。”
“但现在见到了公子,呼延新终于明白,族主为何会这样选择。”他感慨的说道。
作为族内仅次于头狼加度的顶尖高手,即便放眼楚都,呼延新也是罕有人敢惹的存在。
可当他与燕陵的双目四目相视的时候,后者眼中仿似有电芒闪掠,霎那间令他浑身遍体生寒。
这才明白,他们族主在密信中所说的,燕陵仅凭三十合内便断去加度手中佩剑一事绝非夸大。
燕陵微微一笑,谦让了几句,接着给他介绍起房内的几人。
呼延新这时才将注意力移到屋内的几女身上。
眼里立即掠过难以掩饰的惊艳之色。
长期跟随在司马道的身边,他也算是见惯美色之人。
但眼前三女不论哪一个,尽皆都是万中无一的绝色美人。特别是珊瑚。
容颜俏丽绝美的她,不仅美貌倾城,身上还有一股难言的冰清玉洁的气质。
以呼延新过人的定力,见到她芳容的时候,仍不免生出一瞬间的恍惚,尚需依靠强大的自制力方能回过神来。
他心中乍舌,不禁对燕陵的艳福感到深深艳羡。
但也仅此而已。
他是心性坚毅之人,深知自己背负的使命。
对于美色,他来者不拒,但也清楚哪些女人是他该碰,哪些是不能碰,甚至想都不可去想的。
他的反应都被燕陵看在眼里。
燕陵不由暗暗点头。
呼延新能在面对珊瑚等诸女的美色而迅速恢复清明,这方面常人甚至包括燕陵自己在内,都难企及。
他能够得到司马道的信任,确是有原因的。
接下来是燕陵跟呼延新私下议事的时候。
辛奇立即跑到屋外守着,以防止有心人接近。
珊瑚三女则都是燕陵最亲近的人,没有回避的必要。
燕陵问起他现今的形式,特别是关于姜氏的情况。
呼延新回答道:“姜氏现今最危险的时间算是过去,但公子仍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在储君那边的探子有回报,今晚北临君设宴,为主除邀请了月姬跟邑上公子与宴外,同时邀请的尚有一部分朝中大臣。我们不清楚北临君邀请月姬跟邑上公子的动机,但想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燕陵眉头微皱:“怎么说?”
“公子想必还不知道,自公子你们失蹤之后,北临君多次派人前往姜氏相请,但都被月姬所拒。这次月姬答应赴宴,北临君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很可能会在宴会上要求月姬表达姜氏的立场,以作威逼。”
呼延新正色道:“但以公子母亲的为人,姜氏绝不会轻易表明立场的,所以北临君更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楚王病重,北临君无人能制,他的后手定会陆续有来。”
听到姜氏目前情况尚算正常,燕陵微微松了一口气。
北临君一直对自己母亲穷追不舍的事,燕陵早就有所耳闻。
这在王都并不是什么秘密。
事实上除了北临君,他的母亲在王都明里暗里的爱慕者不知凡几,燕陵对此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北临君之所以最让人在意,最主要还是他的身份特殊。
但这方面,燕陵也并不担心北临君会对他母亲强来。
北临君身为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主,不论他对姜卿月有多么渴望,明面上他怎都得保持储君该有的姿态。
这关系到楚国王室的脸面,任北临君再怎么藐视一切,也要惦量惦量。
何况他母亲也绝非什么弱质女子。
先不提姜卿月乃楚国三大剑手之一,她身上尚还背着前燕太子妃的身份。
如今散落在中原各国的前燕留民,仍视他父亲与母亲为故国王室正统,一直期待着他们的太子与太子妃能振臂一呼,所有的前燕留民必在他们一声令下重新复国。
虽然燕离与姜卿月至始自终都没有作此考虑,但仅这层身份已足够教北临君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时,燕陵又问他右相是否有在他们府内安插了内奸探子。
得到了呼延新的肯定。
呼延新冷笑道:“司马道这奸臣自然没可能那么老实。”
“公子所在的姜氏一直被他视为政敌,欲除之而后快。我也是在获得到他的信任之后,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终于知道他安插在公子府上的内奸是什么人。”
燕离顿时沉声道:“是谁?”
“公子绝对想不到他的。”
呼延新沉着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燕离听后目光顿时一凝,冷冷地道:“大管家姜福!”
呼延新点了点头,“正是他,他早就给司马道给重金收买了。”
“姜氏府内但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姜福都会暗中派人汇往司马道那。便像今早,公子的母亲带着一众仆从出发前往公孙府,前脚才刚走,后脚就传到了司马道耳朵里。”
燕陵深吸了一口气。
大管家姜福在姜氏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一直深受他母亲及两位舅舅等人的信任。
族中的大小事务皆由他统管。
这样一个原本该在忠诚方面绝对没有问题的人,竟然会是内奸,实让燕陵意想不到。
呼延新沉吟道:“关于姜福这人是否真为内奸,公子只需稍稍做一试,必教他露出马脚。”
燕陵冷哼一声,“先不急着打草惊蛇,留着他或许还有更大用处。”
呼延新点头说道:“一切自然听从公子的安排。”
燕陵这时冷冷地问了另一个问题:“姜氏原来的护卫统领赵骞,是否也是司马道的人?”
他一直都记得,正是赵骞的出卖,才令他们深陷围袭,无法脱身。
呼延新摇了摇头:“赵骞此人非是右相的人,他背后另有他人。且自公子失蹤后,他也同样没了半点消息,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耐人寻味。”
燕陵脸色凝重。
赵骞既非司马道的人,那意味着当初袭击他们的幕后指使尚另有他人。
当然,司马道的嫌疑不会这般简单地就洗脱。
他有足够的动机主使这件事,因而嫌疑依旧极大。
思忖片刻,燕陵随口问道:“呼延兄方才说我娘一大早就前往公孙府,知晓他们去做什么吗?”
难怪珊瑚她们一大早等了半天,一直没有等到人。
想来他父亲该跟母亲一道同行。
“公子莫非尚不知,姜氏已将公子与巫神女的婚事解除了?”呼延新有些愕然地道。
“什么!”燕陵豁然站起身来。
一旁的珊瑚三女,都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呼延新这才吃惊道:“原来公子还不知道。”
他立即简单地作了解释,最后才补充说。
“在公子婚事解除的第二日,公孙府便派人登门欲与姜氏联姻,而公子的母亲同意了。”
燕陵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阴沉的脸,没有理会公孙氏的所为,而是径直问道:“是齐氏那边要求解除婚约的?”
呼延新张了张嘴,回答道,“据我收到的情报并不是,而是公子的母亲,即是月姬亲自提出解婚的。”
燕陵重新坐回椅子,但面上一语不发。
珊瑚三女都早已知道,燕陵有一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正是当世三大美人之一的巫神女齐湘君。
虽然她们很少听到燕陵提及他这位未婚妻。
但在燕陵偶尔提起她的时候,珊瑚等人都很清楚地看到,燕陵脸上流露的对他这位心爱未婚妻的浓浓爱意。
三女都非常清楚,那位巫神女在燕陵心中的地位有多么深刻。
燕陵脸色阴晴不定。
沉默了半晌后,他才沉着声说道:“解婚之后,齐氏一族有否再与谁人联姻?”
呼延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自公子的婚约解除后,欲往齐氏登门求亲的人有不少,但齐氏一直未有人选,因而直至今日,巫神女仍没有任何婚约在身,尚属自由之身。”
闻言,燕陵心头一颗大石终放了下来。
面上也松了一大口气。
在房内与呼延新密谈了近半个时辰,后者便需先行离开。
因怕引起司马道的疑心,呼延新不能停留太久。
皆因司马道此人生性多疑,除了其两个儿子之外,他对其余的外人全都防着一手,哪怕呼延新深得其信任也一样。
燕陵只好与他约定别的时间再碰头。
守在外头的辛奇陪送他出去。
待呼延新走后,燕陵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承认,从呼延新的口中突然听到他与齐湘君婚事已解之事,确给燕陵造成极大沖击。
令让他措手不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与齐湘君的婚事会出现这样的变数。
幸而她至今仍未有婚约在身,总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当初若没有给敌人围袭,一年多后的今日他早已跟齐湘君完婚。
只恨世事便是这般无常,谁也预料不到。
燕陵下定决心,纵然婚事已解,用尽一切手段,他也一定要与齐湘君再续婚缘。
他决不容许心中最深爱的女人嫁予他人!
几女见他沉默不言,都有些担心。
珊瑚轻声说:“燕陵哥,齐家姐姐跟你的婚事虽然解除了,但你现在回来了,就不能重新恢复两家的婚约吗?”
燕陵眉头紧锁,这件事自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半晌后,他才摇了摇头道:“我大概知道母亲为何要主动解除婚约,她是为了保住姜氏,或者说是为了保住我,才不得不这么做。”
“虽然很不甘心。”燕陵重重一叹,“但母亲的苦衷我必须要体谅,此事容后再想。”
这时,千卉又问道:“那公子现在订婚的那位公孙小姐,又是个怎样的人呢?公子知道吗?”
燕陵脑海中浮现起一位温柔如画的婉丽美女。
他摇了摇头,说道:“那位公孙小姐比我年长三岁,我跟她只见过几面,对她了解不多。”
珊瑚则一脸好奇的问:“那……那位公孙小姐长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燕陵微微一笑:“反正没有珊瑚你好看。”
珊瑚听了,登时红晕过耳,一脸羞涩。
燕陵这句话当然没有说谎,但却并不代表公孙晴画的容貌就那般不堪。
事实上,公孙晴画长得花容月貌,虽比不上他母亲或齐湘君,但在楚都是非常有名的美人。
她的美貌足可与秀璃或千卉相媲美,整个楚都追求她的青年权贵不知凡几,但据说她至今仍没有心仪的人。
过了会,珊瑚又略带羞意地问:“那,燕陵哥,你会娶这位公孙小姐吗?”
燕陵心中矛盾。
公孙晴画虽生得美貌,可是他与对方过于陌生,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这点甚至还不如琳阳郡主,他也不知是否该接受这份婚事。
燕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行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在我心里,你们三个我是定都要娶的。”
他这话一出,三女皆不约而同地红起了耳根。
脸皮最薄的珊瑚自是不用说,羞涩得满脸通红。
就连最为淡定的秀璃,亦不由自主地偷瞥了他一眼。
刚说完这句话,送走呼延新的辛奇便大咧咧地闯进房间来。
燕离这才想起辛奇这小子,近来一路上一直在殷勤追求珊瑚的事。
不由有些庆幸,刚刚那句话说的时候他没有在场,否则也不知辛奇听了会怎么想。
既已得知他父亲很可能跟母亲一齐前往公孙府,燕陵也就没有打算去守着。
而是準备今晚独自一人悄悄溜回府里,亲自见他母亲更好。
呼延新走之后,趁着尚有时间,燕陵带着四人走上王城大街。
一路上带领他们认知王城一些重要人物的府邸。
让几人越早熟悉王都,对众人日后行事就越方便。
珊瑚等人皆记忆力极佳,燕陵带着他们逛一遍之后,绝大部分路线他们都已记在心里。
返回客店,夜色已经降临。
轮到燕陵动身了。
四人留守客店,他独自一人悄悄请往姜氏的府邸。
燕陵自幼在这长大,府内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万分。
姜氏府邸的高墻虽高于两丈,但对现时拥有御气之力的燕陵而言,轻松翻越墻头对他是件很轻松的事。
他脸上戴着面具,凭借着超感的五官,确认了四下无人之后,悄悄从他母亲所在的卿月园东边围墻翻越了进去。
此时夜色渐深,府邸内不少屋子都亮起了灯火,灯影绰绰。
他母亲所在的卿月楼上也隐有灯火透出。
燕陵一路避开走动的下人,无惊也无险进入到了他母亲所在的小楼内。
进去后,燕陵运极听力,发现楼内上下没有一丝动静。
于是他登楼上去,四处确认了一遍,终确认他母亲赴北临君的宴会尚未回来。
燕陵看了看天色,时候已不算早。
他原以为母亲该已回来,现在看倒是猜错了。
既已溜回姜府,燕陵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离开,他留待房中,静候母亲回来。
※※※
燕陵的确猜错。
事实上,在他潜回姜氏的时候,姜卿月等人也才刚刚抵达北临君的府第。
此次赴宴,姜卿月身边没有带太多随从。
除了北临君指名的祁青以外,就只有化名徐桥的燕离与另外一位家族的座上客卿,和一位驾车的御者跟两个侍从。
当他们抵达之时,北临君的府外大门处早已停了十多辆华丽的马车。
显是除了他们以外,北临君尚邀请了不少身份贵重的来客。
御者和侍从留在外头没有进去,姜卿月与祁青几人报上名字后,立即就有俏丽的婢女恭敬地把几人迎入府内。
穿过一片长栏,几人直往内里行去。
北临君的府第之气派绝不逊于姜氏的大宅,沿途几人便已经过两座园林。
那婢女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随着深入,前方隐隐传来了管弦丝竹与热闹的人声。
姜卿月淡淡地问道:“君上今晚还请了什么客人?”
那婢女知道姜卿月的身份,当即恭敬地回答道。
“今晚的主客是月姬与邑上公子,所以我们主上特意邀请了一些月姬熟识的朝中大臣与会,增加气氛,月姬到了便知。”
一旁的祁青心中冷哼,这些话定是北临君教她说的。
说得倒好听,目的如何怕是只有北临君自己清楚。
姜卿月闻声,不再言语。
众人随着婢女左弯右拐,很快来到了一座掩映在花丛草树之间的平楼。
姜卿月等人登上楼阶后,守候在门阶处的几个美丽婢女已在恭候着。
在婢女们殷勤的带领下,几人随即走进内里。
这间平楼正是北陵君日常宴客的地方,装饰非常高雅,大厅设满了一排排的地席矮桌。
众人走进去的时候,厅内已坐有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北临君一系的朝臣。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坐在上首处主客位置的北临君了。
此君中等身材,脸上带着酒色过度后一丝苍白,面容平平无奇。
他虽然衣袍华丽,但从他那普通的相貌,谁都难以想到他便是楚国未来的君主。
在他下手处的矮桌分左右两排,其中右排都已坐满了人。
而左排为首的几张桌则是空的,显然是留给姜卿月等人的。
当姜卿月等人走入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往这边投注了过来。
姜卿月今夜穿着一件绣着牡丹的齐腰交领襦裙。
上身的束身短衣呈月白色,下垂及地的下裙则用青色的片幅拼接,腰部金色绸带系结。
行走之间,将她窈窕纤长宛如月下神女般的美丽身姿,衬托得淋漓尽致。
她发簪高挽,盈盈款步之间慵閑的意态,与那艳绝的容光,看得场内所有男人全部目不转睛。
上首处的北临君更是目光闪动,几乎失了魂。
半晌过后,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气氛顿时热烈无比。
“月姬来了。”
北临君最后一个回过神来,眼中炽烈的渴望一闪而逝。
他端起桌前的酒杯,起身长笑道:“月姬姗姗来迟,可教本君与在座的诸位一阵好等,必须自罚一杯。”
姜卿月唇角展露出一个动人无比的微笑。
她先是姿态优雅的对着北临君敛衽一礼,这才轻启红唇道。
“君上这话说得可不对,于邀请妾身的请帖里仅仅说是今晚,却没有明言宴会开始的具体时辰,如何断定是妾身姗姗来迟,而非其他人早来呢?”
“哎。”北临君一拍脑门,“给月姬这么一提醒,本君才想起,这确是我自己的错。”
“错怪月姬,着实不该,本君处罚一杯。”
“君上言重了。”
姜卿月唇角含笑:“君上此前多次相请,但因妾身身体抱恙,不得不多次婉拒,要说自罚该是妾身才对。”
“来人,斟酒。”
一位美婢立即端着酒壶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斟了一杯美酒,呈至姜卿月手中。
姜卿月执着酒杯,望向台上的北临君,笑意盎然地道:“这杯是妾身敬君上的,望君上不要因妾身此前的多次相拒而怨怪卿月。”
说完,她举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饮完还面不改色地倒转手中的酒杯。
“哈哈……”北临君长笑道。
“月姬言重了,言重了……”
“本君岂敢怪罪月姬,何况是此等微不足道的小事。”
“请诸位入座,入座!”
那美婢立即将姜卿月等人引空座处。
这时,祁青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牵握住姜卿月的一只玉手,殷勤地送她入席。
场内的众人当即面色各异。
北临君则双目一瞇,眼里掠过一丝阴沉,但一闪而过。
脸上又接着换过方才那副热情的笑脸。
跟随入席的燕离,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北临君。
见到祁青牵握住妻子一只玉手时,北临君脸上明显已对祁青起了杀意,但非常迅速地隐没。
这并不符合北临君那残戾的性格。
而且他今晚似乎也热情的过了份,令燕离隐隐觉得不妥。
没来得及太过多想,上方的北临君已拍了拍手,一队曼妙的歌舞姬鱼贯而入,在大厅中间的宽敞空地载歌曼舞,将宴会的气氛推向热烈高峰。
席间,在座的那些大臣都纷纷热烈地对三大美人之一的姜卿月敬酒。
但这些人并非北临君,以姜卿月的身份不需看这些人脸色,因此他们的敬酒尽皆被身旁的祁青给接了过去。
席间燕离一直在注意着对面,北临君的智囊连商其身旁坐着的一个容貌陌生,但身形相貌雄伟古朴的劲装男子。
此君的身材体魄之高壮在楚人里相当罕有,他的年纪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正值一个男人精力最充沛的年纪。
而对方之所以引起燕离的注意,除了因为其座次高高在上,更重要的是此君举手投足皆予人一种可怕的感觉。
燕离虽与失去与人动手的能力,但他的眼力还在,一眼就察觉到此君的不简单。
是以对他格外关注。
这时,那队歌姬一曲完毕,从场上退了下去。
稍过一会,四位身着颜色不一舞裙的曼丽佳人盈盈步入大厅。
这四女先是朝场内众人盈盈一礼,接着便开始曼妙的舞蹈。
方才那群歌姬的舞姿已是非常悦人,但后入场的这四位俏丽佳人,她们的舞姿更是曼妙无双,不仅令场内一众男人看得如癡如醉。
就连身为女人的姜卿月,也看得微微动容。
一舞完毕后,这四女什么话都没有话,随即飘然离场,相当神秘。
北临君长笑道:“方才的舞曲,不知月姬看得可还入眼?”
“相当动人。”姜卿月由衷地称赞道。
“不知这四位俏丽的舞姬,是君上从何处得来的?”
“哈哈……”
北临君发出爽朗的笑声,“这四位舞姬可非是本君想得便能得的,她们是本君今夜宴请月姬,专程向某位大家借来的。”
姜卿月当即明白过来,微微动容道:“能被称作大家的当世只有一位,便是舞天女徐未晚,妾身知道了。”
“方才的那四位佳人,定便是舞天女一手调教的春雨,夏蝉,秋叶,冬雪四大舞姬,难怪舞姿曼妙动人。”
“本君就知道。”北临君笑道,“果然瞒不过月姬。”
“可惜徐大家近来身体欠恙,无法前来,否则今夜三大美人中的其二尽皆与宴,定能传为一段佳话。”
祁青亦吃惊地道:“想不到徐大家刻下竟身处楚都?”
当世三大美人,除月姬姜卿月与巫神女齐湘君外,剩下的一位便是舞天女徐未晚。
舞天女出身越国贵族,自幼便长得花容月貌。
十年前,在舞天女十五岁那年,越国被强秦所灭。
舞天女不愿留在伤心地,自此开始周游诸国,她的才艺亦是在这段时间日益精进。
而她之所以被世人称为舞天女,是指她的舞姿如同九天神女一般美妙不可言,纵你身为达官权贵,想欣赏她一舞亦可遇而不可求。
祁青年少时也曾周游数国,曾与舞天女有数面之缘。
他至今仍记得,当年舞天女应周王之请,抵达大周国都的时候,那万人空巷,无数大周民众皆欲一睹其美貌的盛况。
她来到楚都尚属首次。
如不是从北临君的嘴里说出,谁也不知她芳身莅临于此。
场内的诸人围绕舞天女热烈地讨论了许久,话题方逐渐回到姜卿月身上。
这时,祁青又代姜卿月接过一轮敬酒。
而燕离一直暗中关注的那个雄伟男子突然扬声道。
“在座的诸位要跟月姬敬酒,一杯两杯的话大家倒是没话说,可祁公子却将所有的敬酒都尽皆包揽了过去,这似乎说不过去呢。”
“诸位说对不对?”
北临君一方的人立即同时起哄。
姜卿月与燕离皆心道,来了。
此人虽然是笑吟吟的说出这几句话,但是姜卿月这边的几人都听出,对方是来者不善。
祁青淡然自若的道:“月姬今晚饮不得太多酒,所在只能由我祁青代劳。”
那人唇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非是本人质疑祁公子,而是祁公子又非月姬什么人,又怎有资格替月姬代饮?”
齐心瞇起眼睛,“阁下看起来似乎很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闻言,对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在下蓟介,君上座下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比不得邑上公子。”
祁青凝神打量着他。
对方虽将自己说得一文不值,但祁青又岂是蠢人。
从对方的座次上仅仅次于北临君的心腹智囊连商,位居场内的次席,便可看出其绝非一般人物。
见祁青不说话,蓟介穷追不舍地道。
“祁公子还没有回答在下的问题呢。”
祁青望了他一眼,心头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与他。
而是径直的望向上方的北临君,淡淡的起身施礼道。
“时候已经不早了,如若君上没有别的事情,请恕我们要失陪了。”
他刻意在北临君跟前提出离场要求,连姜卿月的意见也直接越过,等于已当着所有人的面,回答了蓟介的逼问。
他与姜卿月之间的关系已大为不同!
场内的这些人尽都是些老狐貍,他相信他们一定看得出来。
“现在时候也不算太晚,邑上公子这么着急着回去做什么。”
北临君这时叫住了他。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祁青身上,一丝阴沉一闪而过,跟着慢条斯理的说道。
“本君早就听说,邑上公子年少时曾周游五国,不仅学富五车,一身剑术更是高明。所以年纪轻轻,便得到了月姬的信任和器重,唯遗憾一直未曾一睹。”
“难得今夜公子与会,本君很想亲眼见识一下祁公子的高明。”
坐在席间的姜卿月,与丈夫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事情确如夫妻二人所猜想的那样。
北临君已透过姜氏府内安插的眼线,收到了她与祁青之间关系亲密异常的情报。
今晚的宴会,实际上是专门针对祁青的。
祁青闻言,登时皱眉:“刀剑无眼,若是君上打算亲自下场的话,请恕祁青不能答应。”
北临君本身武艺不错,也时常听闻他与手底下的人比武试剑。
但他身为储君的这个身份,却是令祁青投鼠忌器,不能应下。
北临君唇角溢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既然邑上公子这般为本君着想,那本君就让新招揽的一位用剑好手来代替本君,领教公子的高明吧。”
那个名叫蓟介的雄伟高手站起身来,踏入场中。
他望着祁青,一对双目掠过一丝不屑之色,淡淡地说道:“蓟介不才,愿领教邑下公子高明。”
祁青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这个相貌古朴得有些丑陋的男人,刚刚那轻蔑的脸色被他清楚地捕捉到。
祁青早看此人不顺眼,巴不得有机会教训他。
何况他本身心高气傲,怎能忍受对方这样的蔑视。
他不犹豫的便要便要应下这场比试。
“既然既然君上开口了,那祁青便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落下,北临君一方人人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喜色。
姜卿月与丈夫却都同时心感不妥。
祁青的剑法高卓在楚国是出了名的。
在座的这些人谁都知道,祁青实力强劲,除非三大剑手级别的对上他,否则谁都不敢够说自己能稳胜。
但换次一级的高手挑战他,结果只会是自取其辱。
而北临君一方在明知祁青实力的前提下,仍然要让那名为蓟介的武士出战。
证明他们对此人的实力极具信心。
夫妻俩对视一眼。
他们心意相通,一瞬间姜卿月便知道,绝不能让迄今应下此战。
“等等。”
就在祁青準备要狠狠一挫对方锐气的时候,姜卿月那如柔婉悦耳的仙籁之声传遍场内诸人耳中。
只见她盈盈起身,面上带着盎然浅笑,轻启素唇道。
“妾身已久未与人动手,见这位蓟公子一派高手风范,令妾身忽然技痒,忍不住想要讨教高明。”
“祁青,你先退下吧,将这位蓟公子让给妾身。”
话音落下,北临君一方立时大感意外。
错愕之余,同时亦阵脚大乱。
他们今夜在宴上提出比武,确如姜卿月夫妇所料的那样,是在针对祁青。
背后有原因亦正如夫妇俩所猜的那样,姜卿月与祁青之间的关系,已透过他们的密探传到北临君耳中。
得知此事的时候,北临君气急败坏。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新进招揽的剑手蓟介借此机会向他进言,希望能够借宴会试剑之名,逼邑上公子与他比试剑法。
如能一举将他杀掉,即能为北临君解心头之恨。
倘若杀不掉,将他当场废掉,那亦同样理想。
一般情况下,想要废掉甚至杀掉邑上公子,可说极其困难。
但是这件事由蓟介提出来,可说令北临君异常心动。
原因无他,皆因他新招揽的这位剑手蓟介,其身份大有来头。
他的真实身份实为楚国三大剑手之首莫阳的师弟,与前者师出同门,深得其师真传。
他们师兄弟二人的师尊,北国用剑第一人太叔齐,曾经登上殷下行宫,挑战殷地剑圣闵于。
是当世的绝顶用剑高手中,唯一一个在剑圣闵于手里撑了将近百回合的人。
连剑圣闵于试过他的剑手,都对其赞不绝口。
虽然事后据其所言,殷地剑圣北临君可谓是耗费了极大力气,方将他招揽于麾下的。
蓟介的剑法走猛烈拼杀的路子,甚至稳压了三大剑手之一的年仲一头,由他对上祁青,大有胜算。
正因为如此,北临君才会一口答应。
但北临君一方怎都想不到,在祁青已应下试剑之后,姜卿月竟突然横插一手,代替祁青揽下比试一事。
姜卿月这一手登时让北临君一方阵脚大乱。
“本君非是不想一睹月姬曼妙的剑法,但今夜的主场是邑上公子的,因而此战还是由邑上公子来更好。”
然而面对北临君的措辞,姜卿月却不为所动。
她唇角带着一丝有若春花般的动人笑意,盈盈起身。
莲步款款地步向场内,柔声说道:“蓟公子一望而知便是用剑的高手,对手难寻,请君上勿怪妾身不愿答应。”
“祁青的剑法君上有的是机会看,但是今夜,还请君上恩允把蓟公子礼让给妾身。”
说完,她不待北临君反应,红唇轻启道。
“取剑来。”
姜卿月这般坚持,北临君一方很显然已乱了阵脚。
坐在下方处的智囊连商,暗中不断的给北临君使着眼色,示意自家主上不要答应。
然而与姜卿月夫妻同心的燕离,早已第一时间解下佩剑呈递给了姜卿月,将对方的下一步举动全部堵上。
北临君没有办法,只好勉强的道:“既然月姬如此坚持,本君便勉为其难答应,不过比试之时刀剑难免无眼,而月姬乃千金之躯,不可有失,蓟介,你记得须点到即止,明白吗?”
蓟介无奈的应下。
他自是听得出来,北临君最后的话是在警告他,绝不能对姜卿月痛下杀手。
他心中苦笑。
面对姜卿月这样一位倾世绝艳的盖世美人,哪一个男人能够狠得下心来对她痛下杀手的。
莫说下杀手,便是对着这样一位美艳绝伦的玉人动粗,也绝非任何一个男人所愿。
只恨他别无选择,只能应战。
北临君命人在大厅中间清出了一个宽敞的比武场地。
一身素雅襦裙的姜卿月手执佩剑,随着她莲步款款地轻迈而来,洁白绣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愈显她身段婀娜多姿。
场内所有男人都直看得目不转睛,心脏加快跳窜。
唯独身处场中的蓟介最不是滋味。
盖因他的剑法走兇猛狠辣之路。
在与敌交战之前,他都惯以凌厉的气势压制于对方。
只要对方气势一弱,他就会趁势的猛击。
以往有数之不清的对手便是在与他对峙之时,便被他压得心胆俱寒,最终气势一弱弱,血溅于数步之内。
但当他面对当世三大美人之一的姜卿月,蓟介却感有力难施,无法对她运用自己擅长的气势。
不仅如此,在面对姜卿月慑人的倾世美色时,蓟介的气势反而落在了下风。
姜卿月忽然动了。
不见什么动作,她手中的佩剑便已出鞘。
下一刻,她人随剑走,手中银剑化作一道银虹。
蓟介剎那间浑身冷汗冒出。
他虽早已听过姜卿月楚国三大剑手的名头,但并没有过于重视。
在他想来,她的排名定受到了她绝世美色的影响,被人为地拔高了。
可直到姜卿月出手的剎那,显现出了她绝不在年仲之下的可怕剑法,蓟介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大错特错。
蓟介匆忙中拔剑一挡。
意想中的激碰没有发生。
姜卿月手中的长剑,出乎意料之外的往下一折,将两剑交接之时的力度卸去大半。
只听她娇喝一声,手中银剑迅快而又灵动的往他的脸面刺来。
蓟介浑身冷汗直冒,奋力挡格。
高台上的北临君,脸色极其难看。
他早就听闻姜卿月自创的素月剑法飘逸灵动,擅长以柔克刚。
直到今日第一次亲眼见她施展,方知她以往与人比剑一直隐藏了实力。
蓟介在她曼妙而飘逸的轻灵剑法下,左支右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蓟介应付的非常吃力。
北临君当即就知道,今晚他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蓟介因不能对姜卿月痛下杀手,未动手即已落入下风。
加之被她倾世美色所摄,气势上再弱三分,以致这刻节节败退。
便是在她手中保持不落败都已非常勉强,更不要说胜出。
偌大的大厅静至落针可闻,唯剩场上的激斗声。
在场的诸人皆看得目不转睛。
一方面,他们都被姜卿月那飘逸灵动的曼妙倩影,看得如癡如醉。
另一方面,他们身处北临君的一方,又对姜卿月展现出的绝世剑法大感惊异。
“叮”的一声脆响。
姜卿月接连刺出十数道凌厉剑招,把蓟介逼得连连后退。
在后者即将被逼入死角之际,她看準机会,最后一剑全力朝蓟介的喉咙刺出。
“好!”
一直紧紧注视场中形势的燕离跟祁青,皆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为他们心爱的女人喝彩。
他们眼力高明,皆看出场内的蓟介正处于旧力尽去,新力未生的关键时刻。
姜卿月窥準这难逢的机会,一剑取对方喉咙,时机拿捏得可谓毫厘不差,极尽精妙。
北临君一方尽皆脸色大变。
就在连他们也以为蓟介就要血溅当场之际。
只见场上的蓟介一个错身,竟是同样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姜卿月致命的一剑。
姜卿月娇喝一声,裙下闪电般踢出一只玉足。
蓟介的眼中只剩下她裙摆下现出的一截温润如玉的美丽玉腿。
下一刻,他小腹已被她裙下的一只洁白绣鞋实实印中。
蓟介略一吃痛,脚下“蹬蹬蹬”地连退数步。
“好!”
这时,北临君的智囊连商于此时恰到好处地站起身来,高呼一声。
在场的诸人回过神来,立即都同时附应。
“好!”
“月姬不愧为我国三大名剑之一!”
高台上的北临君这才终于松了一大口气,长笑着起身。
“今夜虽不能见识邑上公子的剑法,但见识到了月姬更加精妙杰伦的美丽剑法,真是我等的眼福。”
“月姬无愧为我国最强剑手之一,蓟介在月姬面前连一点丁反击之力都没有,实在精彩痛快。”
姜卿月芳心暗叫可惜。
她玉容挂着淡淡的笑容,收起长剑,红唇轻扬地道:“君上过誉了,是蓟公子礼让妾身罢了。”
“当真是精彩,精彩。”北临君长笑道,“今日本君有幸一睹月姬曼妙的剑舞,让本君高敬月姬一杯。”
“来人,赐酒。”
姜卿月没有拒绝。
她举袖饮过杯中之酒,随后环视在座的诸人,这才展唇一笑,道:“时候已不早,妾身亦是时候该先行告退。”
“诸位请便吧。”
北临君知强留不了她,唯有装出亲切的样子,命婢女恭送姜卿月等人离场。
步出府邸之外,姜卿月才轻轻地长舒了一口气。
一旁的祁青望见心爱的玉人,此刻雪白的额头隐见一层细密的香汗。
他朝着燕离等人吩咐道:“我与月姬同乘一车,你们不用等我们,先行回府吧。”
“月姬,我扶你上车吧。”
说罢,祁青不由分说地当着几人的面,轻握住姜卿月的一只玉手,小心翼翼将她扶上了车厢。
整个过程,姜卿月微不可察地瞥了身后的燕离一眼,便任由祁青将她扶上了车。
“启程。”
祁青吩咐了前头的御者一声,随即放下了帘子。
马车后方的燕离,看着祁青与妻子同行而回,心中难免有些复杂。
今夜过后,妻子与祁青之间的关系,在北临君等人的眼中已差不多算是公开了。
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也进入了新的一步。
方才在宴会上,妻子施展她那飘逸绝美的素月剑法,力挫那名叫蓟介的高手之时。
燕离分明清楚地看到,一直紧盯着场中妻子一举一动的祁青,其眼中情火一片炽盛。
见到他的模样,燕离心中清楚明白。
祁青已被他妻子那美艳绝伦的剑舞激起了浑身的男性欲火。
他现在与妻子同乘一车,不仅必然忍不住会车内与妻子亲热。
妻子今晚更很有可能会如那晚那般,再一次与邑下公子祁青交媾欢爱。
想到这里,燕离心中复杂。
他摇了摇头,似要把这股升腾而起的郁结挥去。
望了一眼外表看上去很平静的车厢,燕离心中一叹,一夹马腹,与府内另一客卿驶往马车前去。
帘幔之后的车厢不仅宽敞,且华丽得叫人难以想像这是一辆行走中的车辇。
车厢的地面铺满了柔软的锦垫,四壁珠帘高悬,随着车辆开始驶动,珠帘发出叮咚悦耳之声。
内里布置了一张矮榻,榻上还铺着雪白的动物毛皮。
在矮榻的左右两侧,还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香炉,炉中升腾起丝丝令人闻之神清的香气。
姜卿月虽身负绝世剑法,但她的身份已久未与人动手。
今夜与那名叫蓟介的高手一番激战,绝非外人眼中那般轻松。
姜卿月此刻有些慵懒地斜倚在窗边,略微恢复耗去不少的体力。
她足下那对洁白的绣鞋已脱下,整齐地摆放在矮榻边。
她的身子因是半倚着,裙下修长的一双玉腿亦优雅地斜拢放在榻上,令她穿着雪白薄袜的那对精致秀足亦从裙摆下微微地探出。
祁青亲密地坐在她身旁。
他手里拿着一条薄巾,刚刚给姜卿月擦拭完玉额上的香汗。
做完这一切,祁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微探出裙摆的这对玉足。
纵然包裹着雪白的短袜,祁青仍能清楚的看到,姜卿月的一双玉足精致玲珑,尖弯瘦巧。
她有着一对足以令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为之疯狂的秀美玉足。
祁青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不久之前,姜卿月在宴会上力挫那蓟介之时,最后裙下踢中对方的那一脚。
正是她最后踢出的那一足,当场即令祁青欲火狂升。
此刻姜卿月这对秀美的纤足便近在咫尺,祁青哪还忍得住。
当即就伸出手来,一把将她包裹着白袜的秀足握入手中,温柔揉按起来。
他的举动令姜卿月很是意外。
她显然没有料到,祁青会突然间握住她的双足。
姜卿月抬眼望去的时候,即跟祁青的双目对视上。
一瞬间,她的耳根便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润。
姜卿月清楚地看到,祁青此时望着自己的眼中,已燃着炽烈无比的情火。
她哪还不知道,此时的祁青已经是急不可奈地想要与自己亲热。
姜卿月微微地缩了缩裙下的双足,想将它们抽身回来。
可是祁青的双手第一时刻便握得紧紧的,不肯任由姜卿月将双足从他的手主中挣脱。
“还在车上呢,别这样……”
祁青嘴角逸出一丝自豪而满足的笑意,说道。
“月姬可知,你有着一双足可令世间所有男人着迷疯狂的秀足?”
说着,他的双手在姜卿月的这对双足更加来回地游走。
从她优美的脚背,摸至柔软的足底,再到给白袜紧裹着的十根纤美玉足,皆来回摸了个遍。
“你……你这人呀……”
姜卿月玉容潮红。
祁青似乎对自己裙下这对双足有着一种异样的迷恋。
她与丈夫燕离成婚多年,姜卿月也知道丈夫燕离亦同样颇为喜欢她的双足。
夫妻之间虽然恩爱非常,但纵然是在榻上寻欢的时候,丈夫对自己仍应是那般相敬如宾,最多也只是双手抚摸它们。
她原以为像祁青这样的谦谦君子,对待自己该也像她夫君那样。
直到她与祁青在一起后,姜卿月才发现。
祁青虽瞧上去彬彬有礼,可在与自己相处的时候,几乎次次都要爱抚亲吻它们,他自己这对双足的迷恋,远非丈夫可比。
微微挣扎了几次,皆无用功之后,姜卿月只能带着些许的羞意,任由他施为。
祁青尽情地把玩了她的白袜玉足好一会后,他轻轻的搂住姜卿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月姬,你可知你今夜有多美吗?”
说罢,低头就要吻她的唇。
姜卿月立即就想到刚从车旁提前先走的丈夫,不禁微微侧过脸去。
“妾身刚饮了酒,别……”
“月姬的唇香带着酒香,不是更加醉人么?”
祁青却是不依不挠的抱紧她,不顾她的拒绝,用力的吻住了她的红唇。
“唔……唔唔……”
姜卿月遭到他的强吻,当即便想要轻轻推开他。
可祁青抱的太用力,她一时半分根本推他不开。
无奈的只能任由他疯狂的吻着自己。
姜卿月的嘴中淡淡的酒香味,与她的唇香混合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无比独特的芳香,直教祁青如癡如醉。
姜卿月虽然这段时日已没少私下与祁青亲热,但她从未试过和人在她的厢车里,哪怕是成婚多年的丈夫燕离也不例外。
因而她起初尚有些许不惯,承接着祁青的吻时也半推半就。
不过在经过一番热吻之后,姜卿月渐渐地对祁青的吻有了回应。
她红润的香唇主动地贴紧祁青的嘴,当后者深吻着她时,那条舌头还极尽挑逗地欲伸入她的嘴中。
姜卿月亦半推半就地任由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在她的檀口内来回挑唆吮吸。
“唔……唔……”
“啊……”
足足深吻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嘴唇才分开来。
姜卿月那张仙颜已布满令人心动的红晕,檀香玉口微微轻张着喘着气。
祁青还要继续埋首下去,姜卿月不由嗔怪地轻推了他一下,低低说道。
“别这样子,外面还有人呢。”
他红晕过耳的嗔怪模样,看着祁青眼中更是一片火热。
他有些热切地说道,“车子正在行路,外面的人听不到的。”
说罢,祁青立即一把将姜卿月的身子紧紧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接着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地道,“月姬,你可知你刚刚在宴会上击败对方的样子,有多么的动人吗?”
“祁青刚刚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把月姬里抱到榻子上的念头。”
听着祁青那露骨的话话。
“你这人……”姜卿月顿时颊上更加一热,只见她嗔怪地白了后者一眼。
“妾身跟对方正在打生打死,你怎能满脑子想着那种事……”
姜卿月轻嗔薄怒的模样,当真是风情万千。
仅仅一眼,便让祁青浑身上下泛起一阵难言的兴奋。
眼前这美艳绝伦的倾色玉人,当真教他越看越爱,浑身的欲火已完全忍耐不住。
他的目光落在姜卿月那曼妙的窈窕的身姿上。
纵然包裹在秀丽的襦裙之下,她的身姿仍旧是那般的般般入画,宛若人间尤物。
祁青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半个多月前的那一夜。
姜卿月浑身赤裸的平躺在他的身下,给他挥舞着坚硬的肉棒,用力操干的动人情景。
一想于此,祁青下身的阳根便硬的几欲破裤而出。
他伸出一只手,将姜卿月身子紧紧的搂在怀中。
同时另一只手则顺着她的裙裾,来到了她的裙下,仍将她一只雪白的玉足握在手中,迷恋的爱抚着。
“月姬,你知道你的身上可谓无处不美,能够得到你的青睐,是我祁青十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给我好吗,月姬?”
“我实在是忍得太辛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低下头去,将脸埋在姜卿月雪白的颈上。
祁青迷恋的狂吻着她脖颈上雪白的肌肤。
大嘴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深红印记。
姜卿月被他火烫的大嘴吻得浑身酥软。
阵阵红晕爬满了她美艳绝伦的两边玉颊。
她的颈肩与玉足分别被祁青袭中,令她浑身上下像有一股热流掠过似的。
姜卿月红润的红唇微微的轻张,呼吸渐渐也变得急促起来。
“啊……”
她双手半推半就地推着祁青的两边肩膀,但却是一阵微软无力。
随着祁青的激烈亲吻,姜卿月的身躯越来越热。
按推着祁青双肩的玉手,也逐渐由推压变成了伏软依靠。
祁青当然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怀中玉人动作上的变化,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兴奋。
不仅吻得更加的狂热,而且他的嘴更是一路的往下,越过了姜卿月雪白的脖颈,继续深下。
他之所以敢在动作上作继续的突破,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祁青明白,今夜过后,他与姜卿月之间的关系,在北临君等人的眼中已基本上算是公开。
亘在二人跟前的一切阻碍,已不复存在。
试问祁青如何能不兴奋。
姜卿月今夜赴宴穿的是一件交领的襦裙,外形秀丽,将她窈窕纤长的动人身姿与出尘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祁青一路往下吻。
当来到她颈肩下方的领口处时,祁青的手终于有些恋恋不舍的从她裙下的玉足离开。
他的双手接着轻轻把姜卿月两边的领子分别朝着两侧扒开。
正深陷在他热吻之中的姜卿月,只觉得胸前微微一凉,下一刻,她上胸处领口就被祁青扒开了一片。
随着后者的动作,姜卿月的领口处,一大片雪白的胸肌立即呈露在祁青的眼前。
虽然没有完全的呈露,仅仅只现出了半边,但领子下那两团丰挺饱满的雪白乳肉,已足够让祁青眼中迸发出惊天的欲火。
他虽在那一夜,曾尽情的把玩揉搓过姜卿月这对雪白的美乳。
可时隔了近半个多月,过后再也未能像那夜那般与后者亲密,此时再一次近距离的观赏着她这丰满动人的玉乳。
祁青仍觉得下身的阳物已硬得几欲要爆裤而出。
他的呼吸当场变得极为急促。
沉重的热气,阵阵地扑打在姜卿月这半对暴露于空气中的大片雪白的胸肉上。
下一刻,祁青已如饑似渴,急不可奈的低下头去,张开嘴,一把就将呈露在眼前的半颗乳球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