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晚三更寸分,威震中州的柏树庄竟遭祝融之灾,火势猛烈,柏树庄二千多户几乎毁去一半。伍维岳所居门前照壁上留有摘星手惊语,指名索斗玉面丧门伍梦龙。玉面丧门伍梦龙尚未回庄,伍维岳忧心惶惶,如同惊弓之鸟,不可终日,—面传讯伍梦龙立即赶回,另召集各处分舵高手赶来柏树庄。
伍梦龙此刻正在桐柏县城中,据手下密报发现中年儒生形迹落在桐柏县,是以兼程赶去搜捕。忙碌了一整夜,迄未找出中年儒生下落,虎头燕颔老者叹息道:“何事忙碌,为人作嫁,柏树庄恐有累卵之危矣。”伍梦龙不禁面色微变,忽然空中响起一串鸽铃哨音,抬头望去,只见空中三支灰鸽一字飞翔,忙撮嘴发出一声低啸。
三支飞鸽陡地沖下,落在伍梦龙肩头,伍梦龙解下鸽足系书,展开一望不禁面色大变,历声道:“此贼端的可恶,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虎头燕颔老者在旁瞥明鸽书,暗暗叹息道:“君子立身,不可不慎世,一念之差,立招丧身裂名之祸。”顿萌退意。
他亦是江湖知名人物,二十年前澜沧游龙洪培鑫在天南武林威名卓着,一次偶经王屋,罹受白骨三魔暗算,正在危急之际,得伍维岳施救,带回柏树庄中调息三年,方告复元,后又经伍维岳之助,手刃白骨三魔,为此感恩图报,遂以柏树庄作为栖隐之处,多年来情若手足,宾主甚得。岂料伍维岳晚节不坚,竟惜蚁命与森罗宫沆瀣一气,自己怎能为虎作伥,但为伍维岳大恩不忍骤舍,不由心怀犹豫。
此刻伍梦龙放回灰鸽,向洪培鑫道:“洪大叔,你我赶回本庄再作计议吧。”
洪培鑫点点头道:“只好如此,但摘星手指名索斗,恐怕相当辣手。”伍梦龙冷笑一声,当先疾跃奔去。
洪培鑫暗叹一声,率众跟随身后,眨眼,消失于万山丛中。伍梦龙年少好胜,心术奸险,与森罗宫主者本是一匠之貉,气味相投,是以森罗宫主者看準了伍梦龙此一弱点,遂设计收伍梦龙入室弟子。
伍维岳亦非昏赜之人,他深知当今之世比他为高之人不胜枚举,更兼刘文杰上官相陷身森罗宫,滕文星身首异处,故森罗宫声名远播,威震武林,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着森罗宫主者提出收伍梦龙为徒时,乐得自下台阶,杯酒言欢。
可是,在澜沧游龙洪培鑫却不作如此想法,感恩图报与同流合污有截然不同的涵义,何况自己在柏树庄这么些年来多少有点建树。然而洪培鑫是个义薄云天的人物,一路随着伍梦龙奔回柏树庄途中,只觉举棋难定,退身无计。
苍茫入眼,伍梦龙一行已在崎岖山道上,突发现一个束发头陀袒胸露腹横睡在道上,鼾声如雷,双手紧捏着两支金鳞小蛇。金鳞小蛇虽粗仅有两寸,身长却有五尺左右,不停的扭曲旋动,首如角棱,锐牙戟张,红信伸缩,一望而知是一种奇毒的异种怪蛇,连澜沧游龙洪培鑫久走苗荒均未曾见过。
伍梦龙归心似箭,不禁鼻中冷哼一声,反手挽出肩头丧门剑,一抹寒芒疾向蛇头削去,身形亦自上腾,欲从头陀身上掠过。
洪培鑫忙道:“少庄主不可造次。”但已不及,寒光如电飞削蛇首而去,堪近三寸之际,一双怪蛇突挣出头陀手掌,疾如奔矢般嚼向伍梦龙“七坎”、“期门”,两大要害重穴。
伍梦龙大惊,身形一仰,剑势突变撤了开来,寒光飘飞,漫空剑气*得两条怪蛇如冻蝇穿窗般,绕着伍梦龙周身欲寻隙而入。洪培鑫正待出手,身后两个彪形大汉双双大喝一声,挥刀猛扑向怪蛇劈去。只听叮叮两声,火星直冒,一双大汉只觉刀身砍上精钢上,震得蕩了开去,右腕发麻,才知怪蛇鳞甲金铁不入,不禁大骇。
那知竟触怒了两条怪蛇,抛开伍梦龙向一双大汉啮去,蛇首一搭上大汉面门,两声惨嗥腾起,双双倒地气绝。忽然束发头陀仰身翻起,用手一招,身形独鹤沖天拔起五六丈高,两条蛇随着头陀身形电飞回去。但闻半空中怪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森罗宫竟有你这么个第三代传人了。”语音曳去如风,人远长空疾杳。
伍梦龙追赶不及,不禁咬牙切齿向洪培鑫道:“大叔,你可知道贼秃是什么来历?”
洪培鑫苦笑道:“老朽不曾见过,但无疑是摘星手同党。”
伍梦龙冷笑道:“我与摘星手誓不两立。”振肩起步,身形似箭,已远落在十余丈外。
洪培鑫突感束发头陀离去之际之话,忖道:“他为何知情伍梦龙已纳入森罗宫主者门墻。”不禁呆了一呆,猛感柏树庄大祸临头,心中一凛,不由急急赶上前去。
月轮涌空,山野如披上一袭云雾.恬美幽静如梦。山道上突飞落奚凤啸,妙手如来卢迪及方才戏弄伍梦龙之弄蛇束发头陀。奚凤啸长叹一声道:“在下来迟一步,被伍梦龙得以奔回柏树庄内,这样一来,又不知要伤亡多少人命及耗时费神。”
束发头陀面有愧色道:“如非小贼施出大罗剑法,小贼必丧在金鳞蛇吻之下。”
卢迪道:“他认出你的来历么?”
束发头陀笑道:“除了老偷儿你,谁知道我是蛇主怪丐叶青河呢?”
卢迪微微一笑,目注奚凤啸道:“老弟无须懊恼,这样也好,伍维岳已传令各处分舵高手赶赴柏树庄,柳云扬嵩山之行可无阻碍。老弟欲把伍维岳父子如何处置?”
叶青河沉声道:“一网打尽,以免贻害无穷。”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在下本拟照叶大侠想法行事,但恐夜长梦多,不愿耗费时日,决定由在下一人只身入庄制服伍维岳父子。”
卢迪、叶青河闻言不禁面色一变,道:“老弟一身系武林安危,怎可轻身涉险。”
奚风啸微笑道:“愚意已决,料也无妨。”月夜苍茫,三人身影远去如豆。
柏树庄内壁累森严,杀气密布,庄外数十株参天古柏,仍是那么密翳苍劲,在这酷暑盛夏,往昔树下都坐三三两两,村老庄汉迎风把盏,袒胸叙往,如今人迹全无,更凭添了几分肃杀气氛。
伍维岳在大厅上,只觉坐卧不宁,各处高手都已赶来柏树庄,似未见摘星手有何举动,非但如此,派出庄外巡探回报,在十里周围并无发现可疑敌蹤。他乃是江湖巨擘,久历风霜,知道越是如此,越是兇险万分,澜沧游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伍梦龙但感胸头怒火沸腾,紧握着手掌,暗暗切齿。
蓦地,一块方砖由厅外投入,啪的一声坠入伍维岳身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异,不由惊得伍维岳父子与洪培鑫一跃而起,只见砖上系着一函。伍维岳鼻中微哼一声,猿臂疾探,将信遂摘入手中,但见伍维岳疾如电射飞出,复又匆匆掠入,一脸悻悻之色。
柏树庄主霹雳神掌伍维岳已自展开信笺,只见笺上书有数行字迹,大意谓只约伍维岳父子两入在庄外柏树下会面,不可连累无辜,并叙明他只身来此。伍梦龙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他倒大言不惭,我倒要会会此人。”
伍维岳道:“你稳操胜算么?你师父也对此人有所忌惮,切不能专凭血气之勇。”
玉面丧门伍梦龙冷笑道:“孩儿恩师并未与摘星手相遇,只说此人心计过人,武功甚高,他既指名约斗,何能示惧,而且孩儿已布下天罗地网,任他插翅也难飞脱。”
洪培鑫忽道:“摘星手江南武林盟主,说一不二,既然指名贤父子晤面,只身来此,柏树庄威望中州,岂能自贻宵小之讥,洪某之见,还是贤父子一往听他有何话说。”
伍梦龙怒道:“他如是光明磊落,尽可指名索斗,为何火焚柏树庄。”
洪培鑫大笑道:“武林人物,最讲究投桃报李,恩怨分明,少庄主如非火焚荒寺,欲将他置身火海,怎能怨得他以牙还牙,他火焚柏树庄后未发现少庄主现身,是以留书于壁,指名索门,换在别人,只怕……”
伍梦龙冷笑道:“洪大叔说话为何偏向摘星手?”弦外之音不问可知。
澜沧游龙洪培鑫不禁面色一变,但倏即恢复如常,微笑道:“听与不听,端在贤父子。”身形一转,缓缓走向厅后而去。伍维岳眉峰一皱,欲言又止,回面怒视了伍梦龙一眼。
玉面丧门冷笑道:“一路同行洪大叔就与孩儿貌合神离,只斥腹诽,怎能怪罪孩儿疑心。”
伍维岳沉声道:“胡说,谁让你说出你与森罗宫渊源,洪大叔为人耿直方正,自然是满心不愤。”
玉面丧门辩道:“洪大叔在庄多年,与爹情若手足,不是外人,此事怎能瞒他……”
“不必说了,事巳如此.此人不除后患无穷,为父已想出一条妙计……”话声截然止住,忽道:“走。”两父子疾向厅外奔去。
他们不逕往庄外与摘星手晤面,先下令搜庄,挨家叠次搜觅,因为伍维岳自火焚后便严密部署,不料还有人潜入投书,除了摘星手别人无此武功,是以伍维岳料测摘星手尚潜伏庄内未去。但搜查殆尽,毫无发现。伍维岳大感意外,怔得一怔,招手命一劲装汉子附耳密嘱数语,劲装汉子领命如飞而去。
庄外柏树下寂寥无人,日方傍午,只见远处缓缓走来一条人影,步履沉重,渐现出一中年儒生。待中年儒生行近一株参天古柏之下停住,倏地树上响起一片怪笑,密集如雨的强弓毒弩由数株柏树上聚向中年儒生射来。
中年儒生不闪不避,一声惊噫中数十条身影如鹰隼疾泻落下,为首是一突额缩腮,豹日猬须老者,疾逾闪电望死者身前掠去,伸手一拨,仔细看清面貌,不禁骇然色变道:“这不是本庄李文案么?”事已铸成大错,忙命人将尸体抬向庄内。
伍维岳闻讯大惊,知仇又加深一成,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伍面丧门更是怒火沸腾。从午至暮,毫无动静,伍维岳父子藏匿于秘室中只觉难以按耐。这秘室共有五间,重门密键,虽本庄之人如非亲信不知在向处,更难知出入之法,何况秘室安有极厉害的机关。
伍梦龙烦燥不宁,冷笑道:“未必摘星手武功强过孩儿,为何如此惧他,传扬开去,贻笑武林。”
伍维岳怒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为父已密令本庄高手侦出摘星手潜伏所在,再大举暗袭兜捕,必可一网成擒,目下摘星手正急于找出我们父子下落,也许他不慎自露形迹,如此更已事半功倍,你急什么?”说着,忽闻嗡然一声什么被削断微音,不禁一怔,凝神静听半响,又并无半点异声,均心疑自己心神不宁所致。
蓦地邻室走来一中年儒生,三绺短须,神采焕发,飘洒俊逸。伍维岳父子不禁骇然变色,呛郎郎一声龙吟,一道青芒起自伍梦龙肩头。中年儒生微笑道:“且慢,在下不是自投罗网了么?先别动手,咱们三对六面,谈谈如何?”
伍梦龙冷笑道:“你就是摘星手么?”
“那是江南武林朋友抬爱,在下当之有愧。”
伍梦龙厉声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中年儒生微笑道:“在下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有何惊异,你此一问岂非太以愚蠢。”伍梦龙不禁面红耳赤,目露兇芒。
霹雳神掌伍维岳沉声道:“尊驾来此何故?”
奚凤啸道:“在下与柏树庄毫无恩怨,怎奈令郎必欲置在下于死地不可,在下在荒庙本予容让,但风闻你等竟与森罗宫主者勾结为奸,令郎且获森罗宫主者青睐收为人室弟子,并获绝艺真传。”
伍梦龙厉喝道:“那与你何干?”
奚凤啸道:“问的好,那在下又与你何干?”
伍梦龙不禁语塞,铁青着脸,剑尖平指,震成一片寒星,伍维岳身形退在壁角,似欲发动机关。奚凤啸面色一沉,正色道:“在下入时已将总轮削断,即是贵父子也难以出去,除非束手就擒别无生路。”伍梦龙突大喝一声,左手疾指扬,打出一蓬丧门钉,右腕一震长剑,闪起一团剑花寒飚袭向奚凤啸而去。
只听奚凤啸冷笑道:“在下倒要试试大罗剑威力如何?”身形斜上一步,侧闪揉身进扑。丧门钉打中奚凤啸身上,如中败革,纷纷坠地。伍梦龙不禁一呆,猛感奚凤啸已蹈虚欺进,心中大骇,剑式立变,大罗剑法展了开来。
大罗剑法果然奇诡神妙,剑势展开,只见千百道剑影洒出万朵剑花,挟着猛厉罡风,宛如困龙脱羁,带起万丈波涛怒涌而至。奚凤啸心中暗凛,只觉大罗剑法与天飚三罡各有威力,如换在当年的他,早丧命在这大罗剑法之下。他根骨绝佳,记忆及悟解特强,一面接招,一面已把大罗剑法神奇变化悟记。
这时伍维岳自闻得奚凤啸把总轮削断,如同跌在万丈冰渊内,半晌不能作声,退至一隅筹思逃出之策。猛听奚凤啸一声大喝,剑气全收,只见伍梦龙左臂曲池穴已被奚凤啸扣住,同时奚凤啸左掌两指并指点在伍梦龙七坎死穴上,不禁面色惨变,高声道:“老朽只此一子传续香烟,尊驾能否网开一面,老朽无不如命。”
奚凤啸微笑道:“令郎心狠意毒,留此武林祸害无用。”伍维岳闻言不由胆寒魂落。
玉面丧门狞笑道:“爹,一命换一命有何不可,你老人家疾奔出召集人手用滚油灌入,永绝后患。”
奚凤啸闻言忖道:“此人真不可救药,心术奇险,我怎能眷念相识一场。”不禁冷笑道:“真的吗?”右手一紧接道:“在下真要瞧瞧令尊如何逃出这秘室,在下应允决不阻拦就是。”
伍梦龙只觉行血猛攻内腑,混身虫行蚁走,酸在骨髓,冷汗如雨冒出,咬牙闷噑一声道:“摘星手,你真狠。”丧门剑当即脱手坠地。
奚凤啸微笑道:“岂不闻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在下也是因人而异,如阁下心性,在下尚要九阴绝脉。”伍梦龙深知九阴绝脉,非人可禁受,闻言目中不禁泛出骇悸之色。
伍维岳何尝不欲救其子于危,无奈投鼠忌器,万一自己犯险出手,那虚点在伍梦龙“七坎”死穴上两指难保不吐劲点下,人何以堪,只有认输尚可保全其子蚁命。奚凤啸忽回面目注伍维岳道:“庄主你还不走么?”
伍维岳黯然长叹一声道:“老朽无知,倘仍不蒙饶恕,请一并将愚父子赐死。”奚凤啸微微一笑,虚点伍梦龙“七坎”死穴上,两指突改向伍维岳脑门“百会”穴虚点而去。有一缕暗劲如若寒风般点上伍维岳脑门,伍维岳不由自主的连打两个寒噤。
奚凤啸出手迅疾如电,回腕掌心按在伍梦龙“期门”穴上,笑道:“庄主偕令郎随我出室吧。”
伍维岳面色苍白道:“阁下要将愚父子如何处置?”
奚凤啸道:“在下说话算话,庄主方才不是相求在下不要断绝伍门香烟么?在下留下少庄主一条性命就是。”伍维岳闻言不由怅然若失。
他们父子渐感脑中一处浑浊不清,显然神智已丧失,也不知自己如何随奚凤啸怎样出得秘室而去,不觉身子已来在一片广场上。只见场中肃立着澜沧游龙洪培鑫带着八名带刀大汉,一见奚凤啸带着伍维岳父子走来,立即大喝道:“摘星手,你也太自恃……”
奚凤啸摇手微笑道:“在下已与庄主握手言和了,尊驾不必误会。”
洪培鑫故作怔愕之状,长长哦了一声道:“这是老朽误会了。”
奚凤啸突回面向伍维岳抱拳笑道:“在下就此告辞了,不敢劳贤父子相送,烦请这位老英雄代劳送出庄外,以免与贵庄手下发生误会了。”
伍维岳点了点头,怀中取出一面黑三角令旗道:“洪贤弟有劳了。”
洪培鑫接过令旗躬身说道:“庄主少庄主请问调息,洪某代劳。”奚凤啸巳自飘然走出,洪培鑫疾随身后。伍维岳父子目送奚凤啸远去,才双双转身离开广场。奚凤啸途中向洪培鑫道:“多谢老前辈相助,得以化干戈为玉帛。”
洪培鑫道:“老朽权衡再三,不愿目睹伍维岳倒行逆施,自招覆亡,所幸阁下才华过人,能够说服他们父子,不然,老朽无法收拾。”
奚凤啸摇头微笑道:“在下并未说服他们,只是以独门手法逆转经脉,令神智受挫,日巖还得仰仗大力……”语声低不可闻。
洪培鑫面泛喜容,道:“如此老朽无忧矣。”一路遇上甚多伏椿拦阻,见令旗任由离去。澜沧游龙洪培鑫远送三十里外,才依依而别。
夕阳似火,照耀着天边,倦鸟归林,漫空飞翔,日落黄昏的景色将这山谷衬托得如诗如画。奚凤啸负手在谷野中眺赏美景,不禁神注。只见林中掠来三条迅疾如电身影,来人正是妙手如来卢迪、蛇王怪丐叶青河、神刀快手裴泽。
卢迪身形方始停住即道:“老弟,一波已平,一波又起,半月来少林屡遭强敌侵袭,似为寻仇,并非森罗宫党徒。”
奚凤啸诧道:“是何来历?”
卢迪摇首道:“风闻是一黑衣蒙面人,身材瘦小,六探少林寺,并未伤人,但武功奇高,身法迅快如电……”
“此人仇者是谁?”奚凤啸紧紧接着问道:“少林必然知情。”
卢迪道:“嵩山讳莫如深,似另有难言的苦衷,此人与我等行事大有阻碍,必须侦出来历不可。”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我等先赶往登封再作计议吧。”三人身形如风,瞬眼消失于暮色苍茫中。
郑州登州黄澄澄官道上忽现出十数骑奔驰着,长鞭挥空叭叭锐响,骑后掀起漫天黄尘。为首四骑上人是面如朱砂,虎目蒜鼻,须发斑白身栽魁梧黑衣老叟,肩上插着一柄齿芒锋利的日月五行轮,目中不时*吐着焦急的神光,面色森冷,似有沉重的心事。
紧傍着老叟左面骑上人是一身着蓝衫,瘦削长脸三绺黑须的老叟,肩头露出一截降魔杵柄。随后二骑坐的一双面目*肖,肩带长剑的黑衣老者,目光阴森逼人。落在四骑后面有半箭之遥共有十二骑,个个都是彪悍精壮大汉,手执兵刃,只见一片寒芒闪动。
面如朱砂老者忽向瘦削长脸老者问道:“此处距观音堂多远?”
“帮主,约莫三十里。”面如朱砂老者正是威震长江水道的四海帮帮主日月五行轮金旭。
只见金旭辔头一按,坐骑立时缓了下来,长叹一声道:“韩老弟,你随愚兄亦有不少年了,四海帮虽是江湖黑道组织,愚兄并未妄杀了一人,最近因不愿卷入武林杀劫中,才令三帮潜蛰不露,但到底免不了祸起非常!……”
“帮主。”瘦削长脸老者泛出诚挚笑容道:“我韩维武追随帮主多年,帮主心性为人那有不知之理,此事虽离奇突然,依属下猜测,如非深仇大怨,岂能掳去帮主爱子,但有一点值得怀疑,为何不在就地了结恩怨,一定要在观音堂解决不可。”
身后响起一个冷笑道:“有何值得推敲之处,无疑是霹雳神掌伍维岳手下所为。”
金旭摇首道:“老朽从未与柏树庄结怨。”
“伍维岳手下网罗武林高手甚众,或系其中之一,诱使我等远离长江,自投罗网。”一双面目逼肖的孪生老者独持异议。
八臂灵宫韩维武道:“是与不是,反正距地头不远,到了便知究竟,目前胡乱猜测徒乱人心。”人骑渐进入狭窄山道上,忽地前途一支响箭射向半空,摇曳出一片划空啸音,悸人心沖。金旭疾右宇一挥,坐骑立时纹风不动。
只见前途冒出三条人形,疾逾飘风掠至,其中一个面目阴沉的汉子望了十六人骑一眼,哈哈大笑抱拳道:“来的可是四海帮主金旭老师么?”
这汉子又纵声大笑道:“兄弟只当金帮主率领举帮之众,岂知寥寥十六骑,金帮主也忒自恃了,”语气咄咄逼人。
金旭双眉一剔,道:“老朽只觉得与尊驾陌生得紧,为何……”
话尚未了,这汉子鼻中冷哼一声,道:“那是金帮主忘怀了,但兄弟只是奉命来迎,主人还在立待,容兄弟带路……”
金旭身后忽生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且慢。”一双人影从骑上拔起,疾如灰鹤般掠在汉子面前,现出孪生面目阴沉的老者。
汉子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久闻四海帮中左右二判靳云靳雷兄弟乃江南名手,武学称绝,兄弟石泰三有幸相晤,当然要领教两位绝艺,但两位何必心急。”
靳云阴阴一笑道:“靳老大就是心急毛病,尊驾如果不照实说出你主人是谁,可别怨靳老大辣手无情了。”
石泰三大笑道:“恕难从命?”靳云倏地一剑飞出,洒起一串寒星,袭向石泰三而去。
出剑迅快如电,距离又近,剑势攻向部位出人意料之外,怪异诡奇,令石泰三无法闪避开去。石泰三眼见靳云剑势挥来,右掌疾提。一招飞花迎风拍向“天府”穴而去,左手食中指“骊龙探珠”斜腕上刁“丹田”气穴。
他竟无视于剑势迅厉,其实这一式两招用得险辣神奇,靳云若不撤剑必伤在石泰掌指之下。靳雷见状腾空疾出“摩云三式”精芒电奔,势如天河倒泻卷下。岂知石泰三就在靳雷剑势未至,靳云回撤之际,已自飘身疾退,哈哈大笑道:“金帮主,你难道不顾及令郎了么?”
日月五行轮金旭面色微变道:“幼童无辜,罪不及孥,老朽倘罪孽深重,当不避斧钺之诛。”
石泰三大笑道:“金帮主快人快语,豪气干云,令兄弟不胜心折。”笑声中陷含凄厉之味,听得金旭不禁心头狂震。
只见石泰三同着两名黑衣汉子步下官道斜坡灌木林而去。金旭一拨座骑,当先奔下。八臂灵官韩维武等默然疾随,韩维武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两道锐利眼神凝注在石泰三身上,欲找出石泰三来历,似迄未能发现一丝端倪,却从石泰三眼神中发现怨毒已极之色,不禁暗暗心惊道:“此去只怕兇多古少。”
这片灌木密林绵亘十数里,林中暝暗如暮,金旭等只觉心神不宁,提防暗袭,却平静无事。天光豁然开朗,一行十六骑已出了密林,眼前显露出一条狭长的山谷,三面削壁危堑,猿猱难攀,谷中茸茸绿草,入目深碧,狭谷尽端突崖穹窿隐隐藏着一座尼庵,绿叶白竹,清幽恬静。
只见石泰三人疾趋入庵,须臾走出一个清脆绝俗的黑衣少女,身后随着石泰三十数武林高手。韩维武一见此少女不禁一震,心中已是恍然,正待与金旭说出来历,黑衣少女身法迅快,已自掠至金旭之前停住。
金旭翻身下鞍,只见黑衣少女在星目中突射出两道霜刃,冷冷说道:“金帮主别来无恙?”
石泰三接道:“金帮主贵人多忘,一概不记前事。”
黑衣少女道:“他真的忘怀了千里追蹤,先父埋骨沼潭之怨了么?”
金旭闻言,顿时忆起前事,面色大变道:“姑娘可是姓吴?”
黑衣少女粉靥立时,日泛杀机,冷笑道:“不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金帮主,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金旭肃然道:“昔日之事,逼非得已,如非令尊强劫三元秘谱,老朽也曾劝说令尊,怎奈令尊不允……”
吴澄碧厉叱道:“三元秘谱是你的么?”
金旭面现苦笑道:“虽非老朽所有,但为老朽发现,却被令尊趁隙抢去,并连伤敝帮弟兄五人,老朽志在夺回三元秘谱,拼搏之下死伤难免,若老朽死在令尊手下,则又待何如,姑娘何见责之深,何况追击令尊者并不仅四海帮。”
吴澄碧星眸一红,冷笑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得手者即为物主,你心狠意毒,先父业已身罹重伤,尚狙击不舍。”说着语音变沉:“当然,昔日参与狙击家父者少林达摩院三老昆侖秋叶道人,姑娘亦必有以相报。”
金旭闻言暗道:“不料昔日铸成大错,遂又造成一个魔头,真始料不及。”当即问道:“姑娘,仇已结下,老朽愿承当其罪,但不知姑娘如何清偿?”
吴澄碧微绽笑容道:“血偿血债,金帮主如此恢宏大度,我决不亏待帮主属下及令郎,以礼送回。”一言激怒了四海帮高手,纷纷喝叱出声,气氛立时剑拔弩张。
吴澄碧目蕴怒光道;“各位若不愿见贵帮主自刎,请即离开就是,不然,姑娘定不饶恕。”
一双黑衣汉子疾跃而出,双剑一晃挥出一片精芒,道:“吴姑娘请赐教,我等身为本帮弟子,自不能目睹帮主危难无动于衷。”
吴澄碧面色冷漠道:“如此姑娘就成全了你们。”
一双黑衣汉子鼻中冷哼了一声,挥剑疾展开一路剑法,只见剑气沖天,寒飚电旋中,千朵金星涌袭吴澄碧而去。突闻两声闷哼扬起,却未见吴澄碧如何出手,两支长剑脱手飞掷半空,一双黑衣人如受重击飘身倒地,面如金纸昏迷不醒,金旭等人见状面色大变。
吴澄碧冷笑道:“这两人只昏死过去,一个对时自会醒来,金帮主,好汉作事好汉当,何必连累无辜,贵帮手下一齐出手也是白饶,奉劝金帮主命他们回转,仅留下一人护送令郎。”语外之音,视四海帮高手无异土鸡瓦犬,生杀由之,韩维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此刻左右二判靳雷疾闪而出,捧剑躬身道:“姑娘武功高绝,不胜钦佩,老朽兄弟二人愿请赐教,如若不敌,当死而无怨。”
吴澄碧星眸中*射两道霜刃寒芒冷笑道:“当日夏口江滨渔村也有你两人在,姑娘念在你俩奉命施为,是以法外施仁,既然如此,莫怨姑娘出手无情了。”
二判冷冷答道:“老朽怎能见怪姑娘。”靳云倏地一剑,袭向“期门”大穴,剑招辛辣诡异,带出划空啸风之声。
靳雷也攻出一剑,就在靳雷剑招将出未出之际,吴澄碧右掌虚空一抓,倏地向靳云右腕拍去。掌式似“火中取栗”,又似“金豹露爪”,却两者都非是,诡奇之极。“叭”的一声,靳云右手腕脉穴如被利刃砍中,痛彻心脾,长剑呛郎坠地。
却在这时,靳雷一招“天龙吸水”,寒虹惊天劈向吴澄碧肩头。吴澄碧武功委实神奇莫测,右手原式不动,身躯一个疾旋,靳雷长剑剑光无巧不巧地为吴澄碧五指抓住。靳雷只觉一股奇寒之气由剑身导入右臂,迅疾如电攻入内腑,待他警觉不妙封住穴道已是无及,立时浑身气血并凝,面色青紫,目瞪口张僵住。
金旭此时已知吴澄碧武学高不可测,不言而知系习自“三元秘谱”,自知兇多吉少,但乃一帮之主,宁折不弯,缓缓撤出肩头日月五行轮。八臂灵官韩维武忙道:“帮主且慢。”
金旭回面黯然一笑道:“韩老弟,老朽将犬子付托与你,切莫令他习武,江湖上总无是处。”
韩维武心如刀绞,低声道:“待小弟去说服吴姑娘。”说着疾跃了出去,向吴澄碧抱拳一拱,道:“吴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冤怨相报何时可了,何况令尊人死不能回生……”
吴澄碧面寒如冰,厉叱道:“住口,父仇不共戴天,你是谁?”
韩维武苦笑一声道:“老朽八臂灵宫韩维武。”吴澄碧不由怔住,发挟霜刃的目光仔细打量韩维武一眼,四海帮万里狙击,这韩维武似未出手,只觉恩仇之间极难分别。
突闻韩维武低声道:“吴姑娘,可否另借一处说话?老朽有话奉告。”
吴澄碧淡淡一笑道:“好。”娇躯一转,向崖下走去。
韩维武正待启步随去,忽听金旭说道:“韩老弟,老朽已决定杀身了结这段冤怨,你无须枉费心神。”
八臂灵官道:“小弟与吴姑娘相谈另外一事,与此无关。”说着已疾赶上吴澄碧而去。
吴澄碧走至崖下,回头嫣然一笑道:“韩老师有活请快说。”
韩维武正色道:“倘我那奚凤啸老弟早日赶去姑娘府上,老朽相信姑娘亦不致于必欲寻仇。”
而吴澄碧一听奚凤啸之名,不禁顿泛惊喜之色,道:“韩老师遇见他么?他在何处?”
韩维武长叹一声道:“奚老弟对吴姑娘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使吴澄碧不知所答,陡然间玉靥泛呈玫瑰红晕,继而自觉有点失常,面色倏然一整,道:“奚少侠对我恩重如山。”
韩维武道:“敝帮主咧?”
吴澄碧闻言杀机逼露道:“仇深似海。”
韩维武叹息道:“老朽不能阻止姑娘寻仇,但此非适宜时机,而且大大的刺伤了奚老弟的心。”
吴澄碧闻言大感惊愕道:“这话何用意?”
韩维武目光凝向天际一处浮云,徐徐出声道:“吴姑娘,你不知奚老弟也身负血海冤仇么?”
“此人是谁?”“森罗宫主者。”
吴澄碧身在江湖,森罗宫主者威慑武林,她岂能并无耳闻,闻言不胜惊诧道:“是真的么?”
韩维武正色道:“老朽与奚老弟是忘年之交,义同手足,那有在姑娘面前诳言之理,森罗宫主者恶行擢发难数,双手血腥,已成武林公敌,武林之内黑白两道只要稍具血性之人,莫不对他怨毒入骨,非欲制他死命而后快……”
说着凄然长叹一声道:“无奈森罗宫主者武功太高,是以有心人无日不在寻求一些武林奇学,始能稳操胜算,故有当日追击令尊之事,当日也不能怪罪少林达摩三老,昆侖秋叶道人及敝帮金帮主,因森罗宫网罗武林名手屈指难数,在当时惨况之下谁又知道令尊并非森罗宫所遣,据老朽所知,达摩三老也曾婉言相劝令尊。”吴澄碧闻言不禁冷笑一声。
韩维武左掌一摇,忙道:“姑娘请容老朽说完,是非曲直,老朽概不过问。”话落略顿,又道:“昔日老朽委实同情令尊处境,咱们武林人物均有宁折不弯倔强习气,何况令尊也是武林名宿,但老朽爱莫能助,只得恳求奚老弟。那时,奚老弟正在设计诱使森罗宫主者投入罗网,他百忙之际毅然应允,义助令尊及姑娘脱险,因此森罗宫主者得以逃逸,更因此一失,使奚老弟顾此失彼,误了令尊一条性命。奚老弟并无丝毫怨尤,还将令尊赠他之武林人物梦寐欲得之”三元秘谱“璧还姑娘。这是何等胸襟。”
吴澄碧默不作声,胸中感慨万千,似一团乱麻聚在心内,不知是恩、是仇、无法理解。
韩维武正暗察吴澄碧面色,知似被自己言词说动,打铁趁热,时机稍纵即逝,接着又道:“如今奚老弟已成江南武林盟主,风闻已赶来中原,谋与少林昆侖联手,商计制胜森罗宫主者之策,必然与姑娘为敌,是以老朽深以姑娘此时寻仇不智之极。”
吴澄碧不禁暗叹—声道:“韩老师之言句句实在么?”
韩维武道:“如不出老朽所料,姑娘不出十日之内当能与奚老弟晤面,老朽所言真伪,一问就知,倘奚老弟知姑娘习成三元绝学寻仇,当深悔璧还三元秘谱之举。”
吴澄碧幽幽长叹一声道:“好,我应允韩老师不取金旭性命就是,但是要废了金旭一身武功,少林昆侖我势在必去,昔日如非达摩三老秋叶道人重伤先父,焉能丧命。”
韩维武心中大急道:“倘姑娘在少林万一与奚老弟相遇,老朽深知奚老弟外柔内刚,恐……”
吴澄碧嫣然一笑道:“到时再说吧,我决定不能因韩老师之话中止寻仇,恩仇之间不容有商酌,不过我很感激韩老师就是。”说着身形一晃,迅疾如电落在金旭身前,右掌虚空向金旭一拂,疾望庵内掠去。
金旭只觉一股微热气流拂上身来,竟封住身上三处经脉,知功力半废,但感英雄一生,如今竟受制于妇道弱女子上,不禁热泪盈眶。只见庵内走出一个眉清目秀髫龄小童,遥遥看见金旭,不由高呼了一声“爹”扑上前去,紧紧抱住金旭不放。
金旭抚着幼童首部,面现慈霭笑道:“星儿,这几日你受苦了。”
幼童摇首道:“吴姑姑待我很好.我真舍不得她离去呢?”
这时,韩维武已自走了过来,诧道:“她走下么?”
幼童点点头道:“吴姑姑说她去嵩山,叫我转告爹即速赶返切勿多事。”韩维武蓦地发现石泰三等已不知在何时走得无影无蹤。
日月五行轮金旭向韩维武道:“多谢韩老弟言词说动她,不然老朽难逃杀身之危。”
韩维武摇首苦笑道:“此事尚未了,帮主清率众先回吧。小弟还须寻奚少侠,以免掀起武林轩然大波,予森罗宫主者可趁之机,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容小弟告别。”说着匆匆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八臂灵官韩维武一言偶中奚凤啸北来中原,其实他根本不知奚凤啸行止,倘吴澄碧发觉他所说有伪,必然更激起巨变,是以忧心惴惴。暮霭四起,夜色苍茫之际,韩维武踏入登封县境。登封虽小,却也市廛整齐,华灯初上,行人往来街道,并无冷落寂寥之感。
韩维武饑肠辘辘,正欲找一家饭庄,一眼瞥见对街有家“鸿盛德”酒楼,不禁走了过去。猛然发现,一个灰衣僧人急步掠过他的身侧,带起一片急风,背上插着一柄寒光犀利戒刀,似有什么急事才不顾惊世骇俗,施展轻功身法在大街疾奔。
那知这僧人尚未走出数丈,突“嘭”然栽仆在地,只见三条人影如风闪电般急掠至僧人身前,其中一个中年儒生抓起僧人腕脉一扶,道:“究竟赶迟了一步。”
另一个面如弥勒古佛的老者沉声道:“是否无救。”
中年儒生答道:“心脉虽未绝,唉,只有看这位大师的造化了。”一手抓起僧人低喝一声:“快走。”三人如飞而去。
八臂灵宫韩维武心中大疑,摸不準三人来路,更难分辨出是正是邪,但灰衣僧人似出身少林,横死登封,显然是遭黑道兇邪暗袭所致。他心中一动疑,决心蹑随三人,身形一晃追蹤而去。
登封四境多山,只见三人身形迅快泻入万山丛中,韩维武只觉自己轻功与三人差得太远,不禁心头暗凛。茫茫月夜之下,前面的三人身形疾杳,韩维武只感一怔,犹豫了一下,继续向前扑去。
蓦地,一声冷沉喝音传来:“朋友,既来之则安之,你留下吧。”暗中突伸出一支手掌,疾逾闪电向韩维武扣来。
韩维武不禁大骇,只觉抓来手法神奇莫测,无法闪避,忙施展一式“玄鸟划沙”三指疾拂而去。那知这支手掌奇幻无比一翻,五指一把扣住在韩维武曲池穴上。韩维武只觉一麻,浑身劲道全失,毫无抵抗之能,身不由主随着那支手爪带了过去。
但感自己身形被一股大力掷至地上,一声沉暍传来道:“朋友,你是何来历,为何暗蹑我等三人身后。”
韩维武抬眼望去,只见是一气度威严,目中神光慑人的黑衣老者,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中年儒生及面如弥勒老者正施救灰衣僧人已毕,缓缓转过身来,儒生看真韩维武面貌,忽叹惊噫了一声道:“这不是韩大叔么?”
韩维武亦察出语音,惊喜过望道:“奚老弟为何变异形象?”
奚凤啸倏地跃落在韩维武身前,拍开韩维武穴道,诧道:“风闻贵帮突告警不动,静候武林局势澄清,这原属保身立命善策,缘何韩大叔来此?”韩维武长叹一声,便将吴澄碧寻仇之事经过说出。
奚凤啸摇首叹息道:“真是在下始料不及。”回首向严三畏卢迪微微一笑道:“如今已知少林一夕数惊,乃是吴澄碧姑娘寻仇,并非森罗宫所为,在下讶异柳云扬老贼尚未至嵩山,匪徒竟敢惊扰少林……”
忽闻灰衣僧人一声呻吟,若不胜痛苦,睁目露出黯淡眼神道:“小僧幻空蒙施主施救,感恩不尽,怎奈本山有倒悬之危,小僧奉命赶赴五台后山相求本门前辈悟尘禅师前来相助,怎奈途中忽遭暗袭,自知无法赶抵五台遂急急折返。”
奚凤啸道:“大师系受何人暗袭。”
幻空苦笑道:“不知,小僧尚未抵伊山时,忽觉一股奇寒之气拂中身后,默察体内变化已知是种阴毒罡气所伤,恐奔不出百里之外……”
奚凤啸忙道:“所以大师迅急折返少林,恐有负掌门所命另遣他人。”
“施主明见,”奚凤啸略一沉吟,道:“大师先赶返少林,密稟九如上人,就说江南武林有一摘星手外号之人,今晚三更时分在贵寺藏经阁相晤。”一掌飞按上幻空胸后“命门”要穴。
幻空精神一振,双掌合十道:“施主威名,远震遐迩,天降救星,本门之幸,小僧先行—步了。”
奚凤啸忽道:“大师何时离山的?”
幻空怔得一怔,道:“小僧是昨晚薄暮时分潜离少林。”
奚凤啸道:“在下已知,大师速返,须慎秘行蹤。”
“小僧遵命。”幻空一腾身,掠入树丛中不见。
奚凤啸立即在三畏等三人密语数句,又道:“但候少室北麓沖起一道五色旗花,便立即吩咐柳云扬行事。”匆匆说完,身形向嵩山疾如流星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