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安陵城外的魔军营寨已经空无一人,前来探查的梁军斥候看到被烧塌变成废墟的魔军城寨,更是面面相觑:魔军那么干脆就放弃了?
虽然关风月与兰俊航知道昨日对于魔军来说是一次多么巨大的损失,但是一夜之间魔军全部撤走,这不禁让人起疑。莫不是魔军在玩空城计,想要诱敌深入?
当天下午,安陵城再次放出一波斥候,对五十里范围内的区域进行探查,最远已经快到六七十里之外的同福镇,带回来的消息令人振奋,除了同福疑似有少量魔军驻守,大部魔军都已经从此地撤离,去向不明。显然安陵城周围的主动权,已经回到了梁军手里。
经过一番讨论梁军索性大手一挥,关风月在向西南,兰俊航向西北,以钳形攻势收复原来被魔军占领的土地。
十一月初八,虎威军占领凤鸣镇、同福镇。
十一月十七,虎贲军占据齐梁县城、水沅镇。
十一月廿五,虎贲军与虎威军在息水河畔大镇同江镇会师,继续沿着息水东岸扫蕩残余魔军。
十二月初五,经过两天的反复争夺,息水东岸下游的最后一座被魔军占据的大镇林江被虎贲军克复。
至十二月中旬之后,魔军已经完全丧失在息水东岸的主动权,全面转入守势。入冬以来,魔军已经与梁军因为争夺息水东岸的城镇,发生了数十场小的战斗,但因为魔军的兵力与补给全部劣势,争夺战都以失败告终。为此两军乘胜追击,在在十二月中占领原来魔军一方控制的大小城镇十余座,前锋直到推到息水东岸才停住脚步。其他各地前来支援的厢军、边军等梁军部队亦往前推进,到十二月廿三,息水东岸的魔军被彻底扫蕩一空。
风雪缥缈,兰俊航踏雪前往息水河岸处,检视息水水文的情况,陪伴他的还有虎威将军关风月和大学究李云馨。小部分梁军在河边值守,现在东岸已经没有魔军的蹤迹,大可以放心的随处走。
兰俊航沿着河岸泥地踩了不少点,已经是隆冬时节,大梁西部的天气不仅寒冷而且干燥,河岸旁的土都已经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息水的河面已经大片结冰,只不过等到兰俊航抬脚踩上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随便踩上几脚,河岸的冰层就被踩裂开来,再踩几步,冰层更是开裂,虽然入冬已经一个半月,但是息水的冰层还是那么的薄,并不适合在河面上过人马,也就没有从冰上越过息水的可能。
「兰将军,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偏将的时候就来过息水,但是往日时节,息水的冰层早已厚实,也断不会像今天如此脆弱。」
「如果不能趁着结冰渡河,那么一年中最关键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若是乘着冬季渡河,恐怕可以一鼓作气杀到临津去。但是如果现在不渡河,得等到明年了。我亲自去探查过一番,息水上的所有桥梁,无论是石桥、木桥还是浮桥,全部都已经被魔军拆毁烧毁。若是我们要重建一座,不仅费时费力,若是魔军发现我们修建桥梁,必然会发箭阻止。」
兰俊航踢开脚边的碎冰块,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相比着两个练武之人身穿铠甲都能抵御严寒,通行的李云馨可就凄惨得多,她长期在大梁南方走动,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天气,几乎将自己裹成了雪人一般,哪怕是这样,李云馨娇嫩的脸上也被冻的通红。
她将手抄着,缩在袖子里,对着兰、关两人道:「两位将军,这个事情我也询问过当地的渔夫和农夫,今年入冬的天气确实较暖,结冰不多。息水除了春季至初秋的一段时间水流平缓,其他时间水流都非常湍急。若是现在无法渡河,那只有春季到初秋这一段空窗,才有机会。」
关风月点了点头:「天堑拦路虎啊!」
现在河水成了无上魔国的天然屏障,他们可以在西岸休养生息,奈何不得;而梁军只能在东岸乾着急,看着几乎被逼到颓势的魔军舒舒服服的据河而守。
这个位置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河对面西岸的突出建筑,那是原来的大梁西军修筑的息水要塞,后来因为经费不足处于半废弃状态,现在恐怕这个要塞早已被魔军层层加固,更加难啃了。
五六匹黑马组成的队伍,经过值守的梁军队伍来到河岸。领头的黑马放慢速度,马上的女骑士翻身下马,一见面便给了兰俊航一个吻。这样大胆热情的打招呼,关风月和李云馨已经见怪不怪,她们已经逐渐知道这个来自密调室的镇抚使原来是兰俊航的青梅竹马。这也说得通之前为什么大梁从没有派出监军来,也是因为这个镇抚使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过在两女看来,南絮的做派,怎么看都是在向她们宣示自己对于兰俊航的所有权。而对于兰俊航来说,南絮第一次在帐中当众亲吻兰俊航就让他尴尬不小,但之后却也习惯了,尤其是这个大胆的镇抚使还三天两头鉆他的被窝。
「好了絮儿,以后别一来就亲了。」
「我不!我偏要,若是现在不亲,以后可没有机会了!不过这次梁军收复了大量领土,又将魔军叛逆赶过河去,皇帝龙颜大悦,又奖励了不少东西!」
一卷圣旨从南絮的后兜中掏出来,递给兰俊航。圣旨等同天子亲临,本来就是梁国最为神圣的东西,宣读圣旨需要所有人下跪叩谢才行。但南絮才不管那么多,再加上军中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圣旨就好像是从书摊上买的杂文小说一般廉价。
打开圣旨,兰俊航一目十行的看完,又递给关风月,最后才到李云馨手里。除去那些华丽的词语,外加各种无关的赏赐,圣旨上提现的意思也就那么几个字。
暂时停战,休养生息。
自西征大军出动,梁国军队一直是高奏凯歌,不仅收复了大片土地,还将魔国的军队赶过了河,但下面已经有人抱怨战线拉得太长,粮食需要经过大半月才能运来,耗损甚大。考虑到西征梁军已经长时间连续作战,皇帝怜惜,特意停战止戈,让梁军养精蓄锐,待到来年再和魔军决一死战。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兰俊航不会不同意,他还怕梁世宗求快,逼着梁军渡河作战呢!现在倒好,打瞌睡正好有人递来了枕头。
「罢了,先放过他们!等我军养精蓄税完了,来年再狠狠踢他们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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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津城。
虽然无上魔国严密封锁临津城下的败局,也对息水东岸惨败只字不提,但是从士气低落的魔军已经裹挟着东岸的百姓渡过河去,这些百姓更是对魔军的失败说的有声有色,更何况许多人已经看到路上军容不整的魔军败兵,灰头土脸,衣衫破败,一看便不是取胜的样子。于是各种各样的流言在临津城中传播,就算魔国弹压,也是屡禁不止。这些流言的风头,一度盖过了之前百姓可以自由分田的事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城主府。
身形高大的贪狼与身材苗条的黄泉已经在城主府等候多时了,魔军在这一次安陵城的作战中损失颇大,除了之前已经后撤的新练军五万人,留在前线的九万魔军只有五万多人撤回了息水西岸,除了安陵城下作战的损失,其他绝大多数还是在县城和村镇的争夺中消耗掉的。不仅如此,无上魔国还丢掉了息水东岸的所有土地,无上魔国的「国土」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
「魔帝到!」
潇洒的银发男人在身着简单服装的半蛇人陪同下,风尘仆仆的走入了议事厅。一见魔帝鬼罗驾临,本来站在议事厅内的鬼罗和黄泉急忙下跪:「见过主上!」
「本座听说,你们是来谢罪的?」
「正是!」贪狼将头埋得更低:「贪狼领兵无方,更是招致魔军受到重大损失,大片土地落入梁国之手,此罪罪无可赦,贪狼甘愿受罚!」
黄泉也道:「黄泉暗杀敌将失败,间接招致贪狼兵败,又没能护得城寨中粮草辎重之安危,特来请罪,请魔帝大人责罚!」
「你们啊!终究还是急躁了!」
鬼罗一屁股坐在主座之上:「其实不仅是你们,本座与灵蛇也急躁了,本以为梁军是乌合之众,没料到梁军精锐一出就横扫安陵,陷我军与被动之中。安陵城下之败,并非你们两个的过错,更是本座的过错!我们都小看了梁国的深厚底蕴,你们先起来吧!」
贪狼和黄泉急忙跪谢:「多谢主上!」
鬼罗背着手,来回渡步,道:「贪狼处置果断,若不是你下令撤离,而是和梁军死磕,我军能撤回来的恐怕连几万残兵都没有!我军在东岸层层设防,徐徐图之,现在大部分我军主力都已经撤往息水西岸驻守,息水上所有的桥梁都被我军烧毁、拆毁,让梁军没有一丝渡河的可乘之机,凭此一点,贪狼还是做得很好的。」
「黄泉的事情本座也听说了,只不过本座没有料到安陵城内还有密调室的狗!而且此役对方手中军、智方面的人才极多,超出我们几倍。除了那些江湖门派,还有翰林院大学究李云馨,天衍神女萧静瑜,与这样的人斗智斗勇,就如少年与壮汉搏击,高下立分!所以说贪狼,黄泉,你们输得不冤,也在本座的意料之中!」
「本座不计较一地一城的得失,打仗哪有一直都能胜利的?这一次安陵城下的失败,也给我无上魔国敲响了警钟,以后凡事都要尽十二分的力,决不能为此掉以轻心!」
「谨遵主上之令!」
「灵蛇,说一说当前的情况。」
「是。」灵蛇点头道:「嘶嘶……入冬以来,息水东岸的主动权已经完全在梁国手里,我军目前则属于守势。虽然在安陵城之下我军吃了败仗,但我军依旧有约十万人留存,息水西岸乃是大梁西部的产粮区,嘶嘶……反而是息水东岸良田不多,我们背靠此处尚可以休养生息,补充兵力。」
「另一方面,嘶嘶……我军尚可以以逸待劳,据河而守。息水河边的有一座息水要塞,乃是大梁西军修筑,但是因为经费不足,几乎被完全毁弃,现我军已经加紧维修、加固要塞,并驻有重兵,以备不时之需。嘶嘶……若是梁国想要进攻,除非跨过息水天险,要么船运,要么修桥。但息水本就湍急,这两种方式在灵蛇看来并不可取。嘶嘶……只要我军在息水河边严密防守,梁军想要渡河必然被我军发现。嘶嘶……所以我军方可在西岸等着梁军,时间拖得越长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