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信封,有三纸书页,一页乃是文字书信,另两页则对折完好,不知内中何物。“故弄玄虚!”金成峰只得先看书信内容,只见内中写到:金成峰庄主敬启:庄主久见,体无恙乎?上次一别,已有半年未见,每每念及庄主雄姿,心甚是想念。
心此书,乃有买卖相商。两月前,小弟为庄主擒回墨家主母陆玄音,灭其满门却疏漏其子墨天痕。此子立志复仇,如今已成祸患,不日恐寻上庄主,此乃心之罪也。
此事本该心亲自解决,但心追其途中连遇高手挡关,重伤难愈,而此子进步神速,心之手下已非其对手,故虽有心除患却无力为继,此谓抱歉已不足表心之愧也。
事已至此,心只得恳请庄主自行除患,但为表歉意,若庄主解决此患,心当无偿为庄主奉上近日发现的绝世美人一名,此女身虽黄花,但媚骨天成,乃是百年难遇的绝佳仙品,定能让庄主流连忘返。
心所言绝色与所漏祸患之画像皆在信中,还请庄主不吝过目。
呼延逆心敬上
“能让呼延评价如此之高,这‘绝色’倒让老夫期待了。”金成峰打开其中一页对折的信纸,却见是一名舞象之念的少年,不禁不屑笑道:“这就是陆夫人那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墨天痕?呼延这是怕老夫栽在这小子手上?也罢,左右无事,他若真如呼延所说那般有大祸害,倒不失是个好玩物,用来解闷正好。”说着,便把画像递与小焦,道:“把这画像带去保卫所,让他们一并留意,若有遇到这叫墨天痕的‘祸害’,可别下重手杀了,先揍个半死,再带到老夫这来。”
小焦接过画像,应声去了。金成峰又打开第二页信纸,顿时两眼放光!
画中之人,乃是一名二九年华的绝色佳人,面容精致无匹,五官浑然天成,作画之人亦有不俗丹青笔力,寥寥线条,便将那女子的气质神韵跃然呈现,那犹如盛开海棠,又仿若含苞牡丹般的如仙姿容,即显淡雅,又含媚艳,简直完美无缺,让人心惊魄牵,一眼忘魂!
“这……这……”饶是金成峰阅女无数,看见此女画像仍是呆滞半晌,眼神仿佛被胶在这纸墨上一般,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便迫不及待的去看画底落款:清洛儒门正气坛坛主,儒门七君子之一,傲笑风间晏世缘之女——晏饮霜!
“儒门七君之女么?哈,果然是三教出美女,老夫床上有个陆玄音已是人间极品,不想儒门还有此姝,堪称绝中之绝!这生意,稳赚不赔!哈哈哈哈!”金成峰喜极狂笑,庞然内力自发,一时间地动屋摇,竟将殿顶横梁震的尘灰扑簌!忙来下人道:“去告诉小焦,画上那小子,你们定要仔细留意,无论死活,都要带来见我,莫要让老夫的美人打了水漂!”
回到饭桌,玉天一不禁好奇问道:“庄主有何喜事?竟然如此开怀?”
金成峰捋须而笑,脸上难掩兴奋之情,道:“无他,只不过谈成一笔大买卖而已。”
玉天一心道:“以你现在资产,除非是窃国之商,否则怎会如此兴奋?”但他亦知金成峰既然相瞒,便是不愿告知,他也懒得多问,若金成峰真有窃国之意,受益者反是四界外敌,对他而言更是有利。
二人各怀心思,酒桌上也无知心之话,除了讨论交流欢喜禅法与御女心得,便是推杯换盏,相互吹嘘。酒过数巡,二人已有微醺,却听殿门“砰!”的一声响,一名身形与金成峰相仿的大汉竟是踹门而入,气势汹汹向二人快步而来!
玉天一吃了一惊,只道是有仇家寻上门,正欲动手,却听那大汉粗声粗气的叫了声:“爹!”
“放肆!”不理玉天一的惊讶神色,金成峰斜眼看过那大汉,慢声道:“乾儿,你越来越不知礼数了,老子不是告诉过你,来之前要通报一声吗?”
那大汉粗声道:“我见我自己老子还要通报的?爹,这事你做的不厚道。”
“厚道是什么?可以赚钱么?”金成峰不屑道:“你倒说说看,老子哪里跟你不厚道了?”
那大汉一指玉天一,不忿般道:“那美人儿来这已有一个月了,你不但不送走,还与人一起享用,这分明就是忘了我这个儿子!”
“臭小子!”金成峰一巴掌拍在那大汉的屁股上,道:“老子玩老子的女人,不管三天还是还是一个月,都轮不到你管。再说玉天主远来是客,老子总得拿点东西出来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大汉仿佛受了委屈一般,撇嘴道:“那你也不能不叫上我,我……我都等了多少天了我!”
玉天一听着二人对话,只觉好笑又尴尬,插问道:“金庄主,这位是?”
金成峰道:“这是虎子金承乾,承乾,这位是快活林玉天一玉天主,庄里平日的货源有八成是他所提供。”
一听是“卖家”,金承乾顿时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道:“原来是你,失敬失敬,不知此次到来,带来有什么上好货色?”
不等玉天一回答,只听金成峰道:“玉天主家业被朝廷破坏,此回是来向老夫求助的。”
“哦?”听到这话,金承乾脸上恭维之意顿时去了一半,语调也冷了下来,淡淡道:“那你还留他吃饭?”玉天一嘴角一抽,火气顿蹿,这父子二人都是一副嘴脸,有利可图则恭恭敬敬,无利可取便冷眼相对,让人极度不悦。
“你小子少在那屁话,玉天主能坐在这,自然是有要事与我相谈,你老子我又怎会做赔本的买卖?”金成峰训斥完儿子,又对玉天一赔礼道:“让玉天主见笑了,虎子心直口快,希望你别往心里去。”他训斥之时口气高高在上,又连称自己儿子为“虎子”,自负狂妄,让玉天一鄙夷至极,只不过碍于自身伤势,也不好发作,只得回以假笑道:“哪里,令郎有话直说,真心实意,小弟何来怪罪之心。”
金成峰笑道:“如此最好。”转头对金承乾道:“小子,正好来了,一起坐下吃吧。”
早有侍女端来金碗玉杯香木箸,为金承乾斟酒添菜,他大大咧咧坐下,对金成峰仍是不满道:“爹,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送走?”
金成峰夹了条“雪梅熏醉五花肉”递进口中,不紧不慢的道:“你小子,陆夫人入庄第一天,你便去偷看了人家洗澡,又眼巴巴的等着她被我玩腻送走,你当你老子我都不知道么?”
金承乾正要将一箸“金丝玉鲍”送入口中,却听行蹤被老爹说破,先是一愣,随后索性大方承认道:“不错,我是眼巴巴盼着呢,你往日玩女人,三日不到我便能享用,今次却怎的让我苦等?”
金成峰已吃的满嘴油光,胡须上满是佳肴残渣:“怎么?老子我还没玩腻,你个兔崽子这么着急作甚?乖乖等着就是。”
“还没玩够?!”一听这话,金承乾猛的将香木筷往桌上一丢,急道:“平日里你吃肉我喝汤也就罢了,反正儿子不能跟老子抢女人,可这回,碰上这么个极品,你却连口汤都不準备剩给我?”
金成峰正慢饮着碗“春绿凤尾汤”,听他这么一说,缓缓将碗放下,道:“谁说不让你喝汤了?今晚开始,你就留在此处好了。”
一听老爹松口,金承乾顿时大喜过望,当即立起确定道:“当真?”
金成峰道:“怎么,连你老子我的话都不信了?”
金承乾连连点头,欣喜笑道:“信!信!”说着便转身想要往里屋跑,却听金成峰喝道:“站住!”金承乾不禁转身狐疑道:“怎么?反悔了?”
金成峰引筷指了指桌上炫彩华丽的丰富菜肴,道:“饭都不吃了?”
金承乾却是不耐烦道:“有女人干还吃什么饭!让下人们备桌宵夜不就完了,多弄点鲍鱼扇蚝虎鞭鹿茸就行。”说着便又转身往里屋跑去,却听金成峰又道:“你给老子站住!”
金承乾面色顿时一僵,窘着脸道:“又干啥?”
金成峰道:“你小子听好了,老子我分你口汤,不代表都给你了。这女人你老子我还没玩够,要不是看你急色,也不会现在就丢给你,一会老子吃过饭,还要和玉天主进去继续玩,你若是不能接受,现在就给老子滚蛋!”
金承乾默然,心中颇有抵触:“跟自己老子一起玩女人倒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又加个外人……”想着陆玄音初入庄时的惊鸿一瞥,那如仙气质与丰魅姿态可算他平生仅见,一眼便魂牵梦萦,不然也不会在墨家主母沐浴更衣之时便忍不住先跑去偷窥。
片刻之后,欲望终究占得上风,金承乾心一横:“等了这么多天,来都来了,还滚什么蛋,滚床单最靠谱!”于是对金成峰道:“三人就三人,左右没玩过,想来更刺激!”说罢,头也不回的就往里屋奔去,不多时,内中已传来南水仙子的声声媚吟与男子的低沉闷吼!
这父子二人脏话连篇,旁若无人的大声吵闹,争夺女人归属,粗鄙的富户嘴脸展露无遗。此刻,功体已复六七成的欲界天主脸色已微微泛青,心道:“当真俗不可耐!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产。罢了,虽得纯正道元滋养,但欲完全养复还需几日,在这好吃好喝又有那杂种的母亲可以供我消遣,再过几日启程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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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山青路里,少年策马忙,一身心剑胆,只为母行藏。
墨天痕负剑纵马,疾驰间,心中还在回想数日前与贺紫薰离别时的情景。
那日在缉罪阁医房之中,贺紫薰正守着仍未苏醒的贺巽霆默然垂泪,少年叩门而入,扶住丽人削肩,安慰道:“紫薰,贺老阁主已无性命之忧,你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阵,让大夫们来照看便是。”
贺紫薰微有哽咽,努力平复下情绪,素手抚住男儿手背,道:“不必了,几名天字捕快尽在外未归,姐姐们也还没回来,阁中事物尚需有人处理,我就在这便好。”
墨天痕提议道:“说到天字捕快,那位叶师兄不也是其中之一?怎不见他出面主持?”
贺紫薰不屑道:“他不过挂名而已,平日也只出出任务,对阁中调度知之甚少,不堪大用。”随后转身看向男儿关切的面容,深情道:“你连番大战,浑身是伤,也要好好休息才行。一会我让陈大夫也为你开几剂方子调养调养。”
墨天痕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与你说一声好好照顾自己。”
贺紫薰本就敏感,顿时俏脸拉了下来,瞪向他道:“你什么意思?”她内心受创,听闻此语,只以为男儿嫌弃她身躯不洁,打算分道扬镳。
墨天痕忙道:“薰儿,你听我说,我们付出这么大代价,在快活林找到的唯一线索,乃是母亲有可能被送往金钱山庄,此事我打算自己追查下去,所以今日来向你辞行。”
“你……!”贺紫薰不料他又想独自行动,气便不打一出来,呵斥道:“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嫌自己亏没吃够吗?”说话间,伤心之事再度涌现,眼眶已不禁红了。
“我自然记得那些教训,所以,这次我一个人去。”墨天痕坚定道。
“面对未知的敌手,你又想要一个人去逞强?”贺紫薰气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谋定而动?”
墨天痕急道:“我当然已经谋定!我此回前去,只为调查母亲动向,当会小心谨慎,潜藏行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与人动武,遇上不可战之高手,也绝不会逞强。”
“说的好听!我还不了解你吗?”贺紫薰严厉道:“就你那性子,别说找到伯母,即便路边遇上不平,你会袖手旁观?倘若伯母被人监禁,或是身陷险境,你会耐下性子修书求援,而不是热血上头,拔剑再说?”
墨天痕不料她竟将自己看的如此透彻,但决心已下,他只得硬着头皮道:“真若事出紧急时,自然当不得缩头乌龟,但我向你保证,绝不轻易犯险。”
贺紫薰微显削瘦的俏脸上已有泪痕滑出,颤声对墨天痕道:“若我不在身旁,没人看着你,你定会去做傻事的,这事我不允!”
墨天痕不禁愕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却换不来佳人信任,也确实为难。
忽的,贺紫薰声线顿柔,温情而坚定道:“你再等两天,待姐姐们或是有天字捕快回阁,那时无论龙潭虎穴,我与你同闯!”
墨天痕这才知晓佳人心意,愧疚当下,生起万分怜惜,不禁上前将贺紫薰的纤瘦娇躯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哽咽道:“我知晓你担心我,可我又何尝不担心你?快活林一役,我有众多帮手,却依然没能保住你和梦颖的清白,你让我如何再敢连累你们?”
提到“清白”二字,墨天痕明显感到怀中丽人娇躯一颤,胸怀之间传来湿热之感,正欲问话,却听贺紫薰小声道:“我知道,我若不在你身边看着你,你会沖动,但若在你身边,遇上危险,反而是你的累赘。”
墨天痕忙道:“紫薰,不是那样,我怎会以为你是累赘呢?”
贺紫薰依旧把螓首埋在男儿胸膛,却柔声道:“你我相识以来,出生入死多次,每每遇险,哪次不是你舍命相护?从醉花楼,到当明河,再到孟坪镇……天痕,我从不怕你沖动,我只怕……你不珍惜这条宝贵的性命……”她说着,双臂更紧的环住男儿腰肢,仿佛一撒手便会失去他一般。
正当墨天痕身陷回忆中时,前方路上突然闪出四名大汉,个个身姿矫健,行动迅敏,各执兵刃拦在路中!墨天痕只道是盗匪剪径,却不想伤了他们性命,于是勒马停住,高声道:“几位大哥,在下着急赶路,还请放行!”
那四名大汉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照着墨天痕比对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叫墨天痕?”
墨天痕心中一奇:“这几人怎会知晓我的名讳?看来不是剪径之流。”不敢大意,拱手道:“在下确名墨天痕,不知几位大哥从何处得知在下名讳,又有何见教?”
“果然自投罗网了!”那大汉将手中画纸往地上一掷,拔起竖插在地的长枪,另三人也掣住兵刃四下围住墨天痕,其中一人高声道:“小子,我们河庭四杰与你本也无甚冤仇,但你得罪了金庄主,我们只是奉命将你拿去,劝你还是速速放下兵刃跟我们走,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墨天痕见四人不是善茬,不禁苦笑道:“金庄主此人,在下虽闻大名,却从未见过,更何谈得罪?几位大哥莫不是认错了人?”
领头那人道:“你与画像上长的分毫不差,怎可能认错!老老实实下马随我们回去吧。”
墨天痕见几人笃定,只得翻身下马,再度拱手道:“在下确实不识金庄主,况且还有要事要办,还望四位大哥行个方便。”
河庭四杰中早有人不耐,粗暴道:“少在那废话!”持棍劈头便打!那人手中棍棒用镔铁铸成,足有手腕粗细,沉重非常,一舞之下风声四起,声势逼人!
墨天痕见再无理可谈,只得无奈叹了一声,身后布封翛然爆裂,墨武春秋凌空飞出,与那镔铁棍重重相击!只听一声金铁交鸣,音波震耳,随后棍者倒飞,墨剑矗地!
那棍者被墨武春秋一剑逼退,两条小臂已被震的发麻,吼道:“硬茬!兄弟们小心!”
话音方落,另两人挺枪、挥刀、分别从墨天痕左右两侧夹攻而至!墨天痕不慌不忙,手运剑指,脉行阴阳,左右同出八舞剑意,剎那间,风火齐鸣,刀枪辟易!
就在此时,墨天痕忽闻脑后铁链声大作,回头望去,惊见那使链锤的大汉轮起武器,横砸向他的坐骑!那链锤头部镶有尖利铁刺,一锤下去,马儿顿时悲嘶一声,脖颈上赤血狂涌,轰然倒地,挣扎却再难起身!
失了坐骑,又被围攻,墨天痕当机立断,拔出矗地墨剑,阴阳合流运一式,谷间道路顿时云蒸霞蔚,迷茫一片,正是墨狂八舞——剑啸万里云!
“有古怪!大家小心!”河庭四杰在云雾中各自戒备,生怕墨天痕突然袭击,却不料墨天痕借此掩护,早已鉆入一旁山林,悄然逃遁!
连翻过两座山头,墨天痕见追兵未至,这才安心,找了块大石坐下,心中满是疑虑:“这金庄主是何许人也?为何要擒我?而且,为何他还有我的画像?莫非……是那伙蒙面人?”想到此处,心头蓦地一沉:“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母亲就算不在此处,也定与他金钱山庄脱不了干系,不然何必派人擒我?既然如此,无论如何我都要打探清楚才行。”
心下决定,墨天痕起身摸清方向,便又往目的地开始进发。
金钱山庄坐落于葬雪天关与孟坪镇之间,方圆三百里皆是金成峰私人领土,当中并无朝廷驻军,朝廷官员只在其中负责文治,防卫皆由金钱山庄蓄养之武丁担当。也因金钱山庄之故,这方圆三百里虽道路通达,贸易往来源源不绝,却人烟稀少,绿野成片,住家多为集镇农丁,供给着金钱山庄平日消耗庞大的吃穿用度,农閑之时,也会入庄帮工,赚些银两养家。也有一些寺庙道观坐落其中传法布道,受些香火钱度日,但因金成峰与儒门交恶,这片偌大土地却找不出一座像样的学堂,寒门走出士子极少,多数人家皆是子承父业,继续以农耕过活。
墨天痕在这广袤田地间急急奔走,终于寻到一条颇为繁华的商路,刚琢磨着找一处店家问路,就听身后一阵杂乱脚步,有五六人将他团团围住,领头之人挥刀直至他面门,道:“你叫作墨天痕?”
墨天痕心道不妙,但有前车之鑒,他也不再诚实的自报家门,扯谎道:“啊?大哥,你怕是找错了人,在下并不是墨天痕。”
那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两人已从怀中掏出画像比对起来。
见又有人拿着画像,墨天痕心中暗暗叫苦,已默默运起阴阳双劲,随时準备一搏!
果然,不过数息,拿画像之人便认出墨天痕,当即道:“林头,别被他骗了!就是这小子!”
话音刚落,墨天痕纵剑一转,漫天火星旋升而起,四散迸飞!前来捉拿之人被他奇招所慑,跳叫着同时退开,以防引火烧身,墨天痕趁机驾破意开道,急忙又鉆回路旁麦田之中!
“娘的小子够邪门!追!”到手的肥肉溜走,几人哪肯甘心?一个个挽起袖子便往田里赶,跑出没几步,当中一人喊住他们,道:“这里尽是庄稼,若那小子再放火,可如何是好?”
另几人闻言,不由环顾身周,目及之处皆是碧绿麦田,纷纷停下脚步,显然是对墨天痕方才那招“剑扫长空焰”颇为忌惮。其中一人将手中朴刀狠狠往地里一跺,不甘道:“就这么让那小子溜了?”
林头无奈道:“拿赏也得有命花,这里地形复杂,尽是易燃之物,若真让火势蔓延,我们恐怕都得交待在这。”余下几人见性命堪忧,也只得断了追捕的念头,垂头丧气的打道回府。
然而墨天痕却不知几人想法,只能拼命奔逃,专捡树林小路行走,行至傍晚,又寻到一条商路。这回他吸取教训,不敢再大摇大摆的上路,而是先隐在田中,借暮色掩护观察起街上状况。
时值饭点,街边客栈前已停满大小车辆,每家饭厅之中都坐满了用餐之人,但也有不少武者打扮的人,个个手持兵刃在街上游蕩,目光不停扫过那些商客,明显是在找寻什么。
墨天痕吃过两次亏,不敢再贸然现身,又观察许久,却见沿途街边都贴上了自己的画像,并注下姓名、年纪、体型,悬赏竟高达五千两纹银,不禁懊恼道:“这金钱庄主真的烦人,到处都是我的画像,跟通缉我似的,这我该如何才能找上金钱山庄?”
日头已落,墨天痕寻了处水源,在溪边胡乱啃了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忖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天色已暗,此时稍微乔装一下上街,应该没人能认出我来,先问明金钱山庄所在再说。”
刚迈步没多远,便见迎面四人持火把沿河而来,正是白天拦路的河庭四杰一行!墨天痕心头一凛:“怕什么来什么!此时逃开难免会引起他们注意,此地靠商路甚近,若有叫喊,只怕会引来更多,所幸夜幕将至,不如就此迎上,他们也未必认的出我。”于是不闪不避,大方迎上。但他越是走近,心中便越是紧张,额上已有细汗沁出,偏又不敢表现出戒备,生怕被四人怀疑。
黑灯瞎火,河庭四杰只有火把照明,视线里昏暗一片,只看见对面走来一人,也没搭理。终于,在忐忑之中,墨天痕与河庭四杰错身而过,刚欲舒一口气,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令他毛骨悚然的叫唤:“兄弟!”
墨天痕浑身一僵,差点直接御剑出招,但心里始终告诫:“镇静!镇静!他们若是认出你,早就大打出手了。”于是努力抚平心中不安,回头应道:“兄台何事?”
发声者正是那使链锤之人,只见他此刻笑容颇为淳朴,道:“今日可曾碰着那五千两?”
墨天痕这才缓了一口气,道:“我走的腰酸腿乏也不曾见到,想来没那个福气。”
使链锤者长叹一气,却是安慰他道:“论没福气,我们哥几个见到了却没能逮住,才叫没福气,兄弟你好歹没有白跑一趟。”金钱山庄领地之内多有散人武者,因为求生不易,兼有共事之机,平日里相处都和和睦睦,极少有人结下梁子。这使链锤者生性淳良,平日待人也都不错,遇上熟的生的武人都会攀谈上几句,若对方有难处,也会给与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在这一带人缘算是不错。此时他见墨天痕背负兵刃却孤身一人,只道是与他们一样在此谋生的散人武者,故而停下发问,咨询消息的同时,也想着是否能给这“独自谋生的兄弟”一点帮助。
墨天痕尴尬假笑道:“大哥说的有理。”
那使链锤者又问道:“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墨天痕一顿,想了想,道:“小弟有个叔叔在金钱山庄做事,让小弟前去投他,只不过见沿路全是那墨家少年的悬赏令,就想着能否碰碰运气,不料在此迷失了方向,不知兄台是否能告知一二。”
使链锤者大方道:“前方不远便有商道,你沿路往北走大约三四里地,再往东一直走便能到达。”
墨天痕心道:“这人心眼倒是不坏,只可惜是在为虎作伥。”仍是躬身谢道:“来日若有机会相遇,小弟当摆桌酒席,报答兄台指路之情。”
使链锤者忙摆摆手,道:“我褚修鹏帮助别人,从不为回报。大伙在这不过混碗饭吃,互帮互助才是个理。”一旁使枪者却附道:“兄弟你到你叔叔那,不如也帮我们谋几个安稳的差事,总好过时不时打打杀杀。”
墨天痕知晓这些人早前不过为生计拦路,并非有心为恶,心情也舒缓下来,轻松道:“说的也对,待我与家叔会面,定会向他提及此事。”心底却在对四人道歉:“弄些子虚乌有之事糊弄你们并非我本意,对不住。”
褚修鹏打了使枪者后脑一巴掌,斥道:“那是人家叔叔,关你什么事。”使枪者挨训,也不敢多话,退到后面去了,褚修鹏又对墨天痕道:“我这兄弟有些惫懒,还望兄弟你不要见怪,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就此动身,不耽误兄弟你赶路了。”
墨天痕忙拱手道:“褚大哥哪里话,我们就此别过。”说罢转身便走,不料刚迈出一步,却闻身后又是一声:“站住!”这一声比起开头那句“兄弟”,虽不再让他汗毛倒竖,却听着冰冷犀利。
墨天痕回头望去,却见那使棍者怒瞪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与白天照面时相同的话语,问的墨天痕心头一紧,忙胡诌道:“我叫……叫……晏世衡。”
那棍者却将铁棍一指,怒道:“放屁!你唬的了大哥,但唬不了我!墨天痕!”
一听到这个名字,河庭四杰的另三人立马兵刃出鞘,戒备起来。褚修鹏疑惑道:“老四,你没认错吧?”
老四笃定道:“人或许没认出来,但那把剑,我可是印象深刻!况且我早觉得这小子声音耳熟,他与我们说了那么些话,我哪还能想不起来!”
墨天痕一听,暗叫糟糕,自己心态放松,言多反失,而墨武春秋平日都是以白布缠裹,但上午与河庭四杰一战后布封便已遗失,他只得撕下自己的袍裾将剑绑在身后,并未完全裹住,不料竟在此处露出破绽!
“你小子竟然敢诓我!”热心肠反被利用,褚修鹏只觉无地自容,羞怒之下轮起链锤便砸,墨天痕急忙纵身躲过,却见刀枪挟风齐至,分攻他上下两路!墨天痕横剑一挡铁枪直刺,借力弓身退开,堪堪避过反削他胯下的钢刀,急道:“四位大哥,我们确实无甚仇怨,还请不要再苦苦相逼!”
褚修鹏正在气头,哪里肯听他的,二话不说又轮锤扫来。墨天痕对这热心大汉颇有好感,不愿动手伤他,瞅準时机,剑尖抵住飞来锤头,暗御千秋风柔劲,引那锤头偏过一边,随后抢入褚修鹏左近,一掌切在他手腕之上。褚修鹏吃痛,顿时撒了链锤,号叫一声退开,却不见墨天痕趁势施以杀招,不禁疑惑起来。
与此同时,第二轮刀枪攻势从后又至,刀者横削,枪客劲扫!墨天痕得闻背后风声,不及多想,反身一挥墨武春秋,只见银光一闪,弦月挂空,锋锐剑意垂直飞去,兵刃激撞,叮当作响,钢刀铁枪应声而断!
褚修鹏三人失了兵器却未曾受伤,方知道墨天痕武功远胜他们,已在留手,心中虽是不甘,却也不得不服。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际,只听不远处人声嘈杂,竟有不少武者朝这奔来,领头之人,却是河庭四杰中那使铁棍者!原来,河庭四杰早先与墨天痕交手时,唯有这棍者实打实与墨天痕碰了次兵刃,对他能为早有测度,心知以他四人武功恐难以拿下,于是在众人开战之际,便已奔往附近的商路,喊来援手帮忙。
墨天痕见对方人多势众,自然不愿再战,拔腿便跑,那些散人武客为了五千两,自然也奋力追赶起来,人群呼啸而过,声势颇隆,而那三名河庭四杰却呆立原地,未曾追赶。
那棍者关心几名兄弟,见另三杰都失了兵刃,也顾不得去追人,慌忙问道:“兄弟们,可有受伤?”众人皆摇了摇头。那棍者又瞥见地上断裂的铁枪钢刀,惊道:“是那小子干的?”三人也都默然。棍者气的跺脚道:“这还能忍?还不快去追?”正要迈步,却见褚修鹏拉住他的胳膊,严肃的对他摇了摇头。棍者奇道:“褚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枪客开口道:“那小子武功太高,我们不是对手,不要去了。”刀客亦道:“他若全力出手,不用多时便能斩杀我们,但他被我们逼成这样,仍然处处留手。”听到这里,棍者已有迟疑,这时又见褚修鹏道:“那小子不是坏人,我们不要再瞎掺和了。”
大哥既然发话,河庭四杰也失了追拿这“五千两”的心性,就此退出搜寻队伍,但这“五千两”的诱惑,又岂是人人都能割舍的?
月头正明,万家灯火已熄,墨天痕却仍在没命的奔逃,追逐他的人越来越少,却仍有数十人不曾放弃,一心要拿到这近在咫尺的“五千两”。墨天痕虽有阴阳双脉支持,真气总量与回复速度都胜过常人,也架不住提着三四十斤重的铁剑全速奔逃三四个时辰之久,还需提防潜藏在四面八方的伏击之人,当真苦不堪言。
“这些人与我无冤无仇,也不好痛下杀手,该怎样才能摆脱他们!”奔跑间,墨天痕猛然瞥见一座佛寺坐落在不远处的山头,从山脚到寺门只有一条细窄小路连接,顿时一喜,发足向那佛寺奔去。
一干追捕之人见这“五千两”突然调转方向,只道他是在摆脱,也纷纷调转脚步尾随而上,不远处几个埋伏的武者见状,也去了伪装,提了兵刃跟上。
墨天痕吊着这二十来人一口气沿着山路奔上寺庙大门,见那寺门紧闭,内中幽静毫无灯火,终是放下心来。那群追捕之人见他在寺门前停下脚步,有人不禁笑道:“小子,你这是慌不择路,往死胡同里鉆啊!”一旁有人大笑附和道:“这小子跟条狗一样被我们撵着,当然没心思像人一样思考啦,哈哈!”
却见墨天痕回转过身,一身玄衣在夜风中猎猎舞动,一手负背,一手掣剑,墨武春秋在月下乌黑发亮,寒光凌冽!
“大家小心,这小子怕是要做困兽之斗了!”见墨天痕神色不善,一干追捕者中有人已心生忌惮,往后倒退数步。也有立功心切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排头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已握紧手中兵刃,步步逼近!
前有围剿,后无退路,眼看墨天痕身陷绝境,在劫难逃,却是露出难得的自信微笑!
“小子竟然还笑!我看你能撑多久!”当先一人将手中两条铁鞭舞的风声打坐,劈头盖脸朝墨天痕砸去!墨天痕不慌不忙,将沉重墨剑挽出轻巧剑花,大胆迎上,却见墨武春秋如灵蛇一般在鞭影中游走穿插,与铁鞭叮当碰撞数回之后,剑锋竟停在那人鼻尖之处!
墨剑只消向前一送便能贯穿自己头颅,那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两眼如斗鸡一般盯住鼻前剑尖,手上铁鞭也在抓握不住,“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墨天痕笑问道:“还来吗?”
那人想要摇头,却不敢有所动作,只得抖了抖脑袋,表示自己认输。
墨天痕看了眼山道旁的地形,道:“这里不高,跳下去吧,别受伤了。”
那人如蒙大赦一般,赶忙拾了铁鞭跳下矮崖,却在下方仰望着上面不肯离去。
墨天痕并未管他,剑锋又指向人群道:“下一个,谁来?”
本章人物实力
金承乾:53
金钱山庄众武夫:2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