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痕怔然望着眼前那对生离死别的夫妻,事情如此发展,的确非他本愿。自交手之后,他便知晓魏讽夫妇与杨宪源、快活林之流不同,并非奸恶之徒,所以从对战之初就从未想过要取他们性命。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救母复仇之路,竟会染上无谓之血,即使秦有书之前挟母威逼于他,但见她对丈夫以命相护,深情至死不渝,这般情景,竟让他竟无法恨上这名女子,亲手取其性命,反倒让他有了些许自责愧疚。
这时,只见魏讽缓缓起身,转向墨天痕。墨天痕只道他欲为爱妻报仇雪恨,忙小退一步,提剑相候,却见魏讽面上含怨带哀,向他躬身一礼,颤声道:“金玉卷侣,认败。”
这一句,殿中其余人俱是一惊。金成峰气道:“魏金护!这小子杀你老婆!你不报仇,还算个爷们吗!”
魏讽神色仍是哀恸,转身又向金成峰躬身施礼,缓缓道:“庄主,魏讽与他,本就无仇,此乃横加之祸,原本死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小……”提到亡妻,他喉头又是一哽,这才接着道:“小书因我而死,责任在我,金玉卷侣已失其一,此阵当败,败因也在我技不如人,魏讽心服口服。”
“你……”金成峰顿时气的满脸胡茬倒竖,说不出话来。
墨天痕亦有动容,不禁唤道:“前辈……我……”
魏讽并未看向他,只是向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随后对金成峰不卑不亢道:“庄主,魏讽叛出儒门之后,被天下所不齿,当时所有,仅有小书一人,是庄主不计我出身,与我与小书容身之所,雪中送炭之恩,魏讽一直铭记在心。”
金成峰冷哼道:“那你还不快去打?”
只听魏讽又道:“庄主,这些年来您所做之事,魏讽心中洞明,只是碍于庄主之恩,从来不加过问。但庄主所行,确非善事,魏讽纵恶姑奸,日后若往九泉,也无颜面对小书与儒门先祖。”
金成峰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魏讽躬身道:“魏讽大节之亏,此生之愧,爱妻之命,足偿庄主收留之恩!”金成峰顿时大怒,拍椅而起:“养不熟的狗奴才!你这是想背叛我?老夫早该知道你天生反骨,反叛那是家常便饭!当年就不该收留你!”
魏讽却依旧波澜不惊,道:“庄主,多行不义,自有正义会来寻你,这少年绝不会是第一个。你对我夫妇二人恩重,魏讽真不愿见你在此途渐行渐远,就此收手吧。”
金成峰哈哈狂笑起来,气劲震的残破大殿隆隆震动,道:“正义?老夫这些年,做了多少这种事?正义在哪?有势力,谁会怕那空洞的‘正义’?”
魏讽轻叹一声,又躬身抱拳道:“魏讽言尽于此,庄主,请。”说罢,他蹲下身去,满是宠怜的抚住爱妻已无血色的俏脸,随后将她已渐冰冷的尸身拦腰抱起,头也不回的向殿外走去。
金成峰大吼道:“混账!你他娘……”脏话还未出口,只见大殿屏风后转出两人,正是方才躲避极招相沖的金承乾与陈铁心二人。金承乾听罢魏讽与父亲的对话,急急忙忙跑出,喊道:“大师傅!请留步!”
金成峰一生御女无数,却只得这一子,由于他一身武功来源于神金八蕴,只有穿着时才能修炼,故而他在世之时无法相传,只得让庄中护卫教习金承乾武功,魏讽便是他的头一名师傅,只是金承乾天性贪玩,又衣食无忧,练武并不勤奋,虽得众家之长,内力颇深,武艺招式却是繁杂,难以精通。
魏讽停下脚步,问道:“少庄主还有何事吩咐?”
金承乾急急上前,一看到秦有书尸身,这三十岁的汉子竟顿时流下泪来,哭道:“大师傅,师娘就这么走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魏讽知晓他虽从小被娇生惯养,颐指气使,但在自己调教下,还是尊师重道的,只是身处罪恶之窟,被其父影响,善恶是非并不能分辨明了,于是道:“此事乃我犯错在先,怨不得别人,是我咎由自取。老天带走小书,让我孤苦一生,算是比死更合适的惩罚。少庄主,平日我与你那些儒门典籍,日后你需时时翻阅,那些道理,我没法再教你,但,你一定要学会。”
听魏讽在那教训自己儿子,金成峰烦躁道:“乾儿,你他娘的给我回来!跟这叛徒有什么好说的?”接着又道:“魏讽!你别得意,尽管走就是,老夫先收拾了这小子,再去找你算账!”
魏讽淡然道:“魏讽之命,随时恭候庄主来取。”说罢,便抱着秦有书尸身,绕过满脸不解的金承乾,向殿外走去。
墨天痕心虽纠结,但亦知此事不是伤感之时,开口道:“老匹夫,第二阵我赢了!”
金成峰冷眼斜着墨天痕,颇有不愿道:“你要问什么,尽管放吧!”
墨天痕哪里懂这老头子在呈口舌之快?心道:“放?他是说错话了吧?不管他!先问问题!若是问母亲去处,他定又会找理由塞搪过去,该问什么好呢……”
思索一会,道:“你口中的那个呼延逆心究竟是谁?你和他是何关系!”
却见金成峰失笑道:“哈?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哈哈,有趣,那告诉你吧,那个呼延逆心,是老夫的合作伙伴,也就是……”说到此处,他话头一顿,随后阴笑道:“杀你全家的人!”
此话一出,墨天痕顿觉一阵眩晕上头,双目霎时赤红一片,火冒三丈!
“老匹夫!我墨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做出如此狠绝之事!”
面对殿中少年滔天怒火,做下如此惨绝人寰之事的金成峰却毫无触动,轻松道:“这应该算下一个问题了吧?哈,罢了,看在你的表情让老夫挺快活的份上,给你加一分利好了,我为什么要杀你全家呢?因为老夫要肏你妈呀!哈哈哈!”
望着龙椅之上不住狂笑的灭门仇人,墨天痕浑身如沐巖浆,脑中所有思绪,都化成血红一字——杀!
怒目光冷,阴阳暴窜,墨天痕极怒之下,一出手,便是“血沖天”!却见金成峰稳立原地,大叫一声:“来啊!”竟不闪不避,不招不格,完全放开空门,硬吃儒门杀招!
墨天痕一见,更是恨怒,阴阳极催,墨剑直送,毫无迟疑!漫天血气汇于春秋剑锋,往金成峰胸口飞腾而去,却见血红剑气停在金成峰身前半寸之遥,再难前进!
“这是……”见此情景,墨天痕陡然想起当日南宫离恨与蒙面人交手之时,周身便亦有此无形之御,脱口惊道:“护体气罩!”
“有点见识!”一声冷笑,金成峰提元赞招,一掌横拍!墨天痕只感雄浑掌风压面而来,忙凝气挥拳,以“击阵势”相抗。二人拳掌相交一瞬,墨天痕不住闷哼一声,口溢鲜血,倒飞而去!
交手一合,根基差距,一目了然!墨天痕心惊这老匹夫竟有如此实力,却并未气馁,阴阳天启再开,墨剑高举,剑指凝运,浑身上下顿现逼人锐意,正是墨狂八舞往日无坚不破之招——剑破苍穹扉!
墨狂剑意,式若黑龙吞天,墨天痕架剑凌跃,挟滔天怒意,恨涌而来!却见金成峰眉峰一挑,足下两分,弓步稳扎,双臂交叉护于提前,随即,墨武剑至,绝风激蕩,一举攻破护体气罩!然而金成峰却毫不惊惶,双臂稳举,八蕴齐响,一挡锐锋!墨武春秋惊世一剑,却在他一双护腕前遭遇奇坚之阻,不得寸进!
“这……”墨天痕不禁讶然,自他领悟剑意,“剑破苍穹扉”屡屡建功,即便面对欲界天主,亦有伤敌之能,如今却在这满身珠光宝气的老匹夫面前无功折戟!
“不差!”正当墨天痕震惊之时,金成峰已一脚高抬,朝他脸面踢来!那一脚速度奇快,竟隐隐带有轻功之法,墨天痕反应不及,避无可避,正面中招,再度跌落回殿中,顿时背后被满地的碎石扎穿划破,疼痛难忍!
“哈,你现在一定很想杀了老夫对吧?”金成峰不屑的嘲讽道:“老夫雇人杀了你全家,肏了你老妈肏了一个月,现在又把你当个器具在活动筋骨,你要是个爷们,就赶快起来,拿出点真本事!比如弹一弹方才那曲,让老夫高兴高兴?”
墨天痕脸颊高肿,背后剧痛,挣扎起身,眼神依旧燃烧如火,狠声道:“做梦!”随即,墨剑一翻,瞬间赤红如焰!满腔怒炎腾烈,尽付一式——剑扫长空焰!
“老匹夫!我烧了你这身龟壳!”墨剑如彤,绽放出亮眼光芒,大殿之中气温骤升,映眼皆赤!无限恨怒加持之下,墨狂剑意已催至前所未有之境地!墨天痕一式击出,毫无保留,誓要用这复仇烈火,将这恶宄奸商焚烧殆尽!
“哈!有点意思!”金成峰单掌一挥,首现架势,正是神金八蕴所刻之招——银看成岭金成峰!
名,是优雅之名,招,却是横霸之招!金成峰一式上手,大殿之中银辉金芒顿盛,与墨天痕烈焰之剑光辉交织,分庭抗礼!下一刻,金成峰一掌拍出,雄力破空,罡风飞卷!墨天痕不及近身,便再度受创,向后倒飞,撞在殿中石柱之上,力道之大,竟将石柱拦腰撞断!
再受强招,墨天痕一口血雾狂喷而出,眼前地面,尽皆染赤!
金成峰得意的体会着这碾压弱者的快感,继续嘲讽道:“怎么?就这么点斤两,也想杀你老爸?”
墨天痕一惊,抬头吼道:“你胡说什么!”
金成峰笑道:“老夫肏了你妈那么久,你不该喊我一声老爸么?”
一声大吼,墨天痕再度挣扎而起,眼前此人不但作恶多端,为一己之欲,害他家破人亡,如今遇上寻仇之人,却无丝毫愧意,反而出言大加侮辱,极尽嘲讽,心之恶劣,当是百死难赎!
“老匹夫!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怒极恨极,墨天痕不管不顾,催动全身真元,再现浩然罚罪正气!
“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何会顺风顺水三十年,我也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何作恶至今却无人来主持正义,但我明白,你——不配活在世间!”
“你不明白,但老夫明白!”金成峰自信的向天一指,道:“因为天!在眷顾老夫!朝廷、三教,都不敢与老夫斗,为什么?因为他们明白,与老夫斗,就是与天斗!”
“放屁!”墨天痕纵剑一指,怒声斥道:“你已不配为人,更不配自称为天!”
“在这里,老夫就是天!”金成峰话语甫落,新招已然上手,神金绝式,闪耀而出!只见他指上十戒熠熠生辉,各自绽华,随后,十道斑斓彩光凌空激射,直指墨天痕!
金玉华彩满堂春!
神金八蕴,各有玄妙,金成峰指上十戒,名唤“金玉满指”,若在肢接作战,可增加拳掌杀伤,并增强其力度,而配套武学,却是将自身内力凌空打出五彩斑斓之色,即是这招“金玉华彩满堂春”!
墨天痕先前力战陈铁心与金玉卷侣,连施强招,更越限祭出“大雅无曲”,真元耗损严重,纵然有阴阳天启不断养复,此刻亦所剩无多,他心知久战必失,故而全力运转阴阳天启,催动墨狂剑意,欲以极限之能,将胜负尽托此招之上!
墨狂八舞最上式——剑罚百世罪!
强招撼强招,二人同感压力来袭,心境却有所不同,金成峰首现惊讶之色,行招顿陷滞塞!墨天痕一路走来,连抗强敌,此等压力虽更胜以往,却心无惧怕,罚罪之招一往无前!
一瞬诧异,墨剑锋首挟昊芒正气,沖破道道斑斓气劲,直达金成峰身前!一瞬之间,金成峰面前护体气罩被墨武剑意狂摧,渐而消弭,剑招风压突破层层防护,劲扫而过,将他发髻一并吹散,灰白头发凌乱散开,而墨武春秋剑锋直指,穿过气罩之阻,向他脸面无情刺来!
感到性命受到威胁,金成峰浑身一个激灵,足下“铂金战靴”奋力一踏,施展轻功法门,狼狈不堪的向后飘去!
“这感觉……这感觉……”足下落地瞬间,金成峰猛然忆起三十余年前,他未得神级八蕴之时,不过此地一介好勇斗狠的地痞流氓,成天不务正业,尽做些敲诈勒索、投机倒把的勾当,也时常被地头蛇弹压殴打。有一次,他勒索了一家新开的店铺,谁料那家店铺有强人坐镇,他勒索不成,反被狠揍一顿,偏偏他那时年少气盛,定要出手还击,这反而激怒对方,将他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几乎丧命!那是他此生最接近鬼门关的一次,那滋味,那感觉,他终此生亦难忘怀!
“你……你竟然又让老夫回忆起了那份屈辱!”三十年前,金成峰偶然间在山中拾得神金八蕴,更修成此宝具之上所载武学,第一件事,便是下山寻得那家店铺,借宝衣之利,将那曾打伤他之人狠狠凌虐至死,一双肉拳将那人捶打的血肉模糊,又不顾那店主的苦苦哀求,在他面前奸辱了他的妻女,随后强占了那家布庄,以此迈出他传奇三十年的第一步!自此之后,他便迷恋上了痛打弱者、碾压弱者的快感,更喜欢看着人卑微的对他摇尾乞怜!
此后三十年,金成峰一路青云直上,生意场上顺风顺水,三十年间建立起雄踞一方,威震五界的商业帝国,无论武道商途从,未有敌手,而就在三十年后的今天,这被他当作玩物,翻弄于股掌之间的少年,竟再一次让他体会到了当年的屈辱!
乐4:武魂血胆
墨天痕必杀之招竟被金成峰闪过,心中不禁懊恼万分,此一招已几乎耗尽他所有真元,纵使阴阳天启妙用无穷,回气极快,也需要数个时辰才能补完,现在时刻,对他而言,极为不利。但他听金成峰话语,不禁倔强反驳道:“屈辱?这也算是屈辱?你对我母亲所做之事,对我所做之事,对你庄中那些女子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令人感到屈辱?你所受之辱是辱,你所施于人的,就不是吗!”
“狗一样的贱种!你们也配?”性命受胁,金成峰此刻早已失了往常胜券在握的自信,气急败坏道:“你们这种贱狗!杂种!也配跟老子一样的待遇吗?老子是天选之人!是天生的贵族!生来就注定是统治你们的!你们……你们只配给老子当狗当奴才,让老子高兴!有什么资格跟老子在这说教!”
墨天痕听他这番目中无人的狂妄言论,心底怒气更重,如火山迸发,巖浆怒涌,一字一顿咬牙道:“金-成-峰!你果然不配为人!”说罢,墨天痕怒提仅剩元功,墨狂绝式再度上手,墨武春秋连挥,三道弦月剑意交汇而出,击向远端金成峰,竟是连施三次“剑动神州月”!
然而他此刻内力衰微,剑招全靠剑意支撑,威力自然不及全盛之时,金成峰一挥手,单臂的“玄金钢镯”便把那三道剑意全数挡下,暴怒道:“你这杂碎,生来就该被老子碾压,你那老母,也只该是老子的玩物!你全家!杀了就跟杀鸡屠狗一样!现在你竟敢找老子报仇,还敢对老子挥剑?”
墨天痕不甘示弱道:“就凭你方才那番话,天下人人可向你挥剑!”
“小杂碎!给我死来!”金成峰自得至宝,从未有过如今天一般窝火时刻,墨天痕的不屈不挠,厉声相斥,甚至险些破去他引以为傲的护身气罩,这几乎将他多年来积累的尊严一夕击垮!一抬手,满身内力如雨迸现,宛如无数金银弥天盖地,全数扑向墨天痕,正是他成名之招——乾坤一掷!
墨天痕真元难续,只得依赖阴阳天启快速养复的少许内元,配合八舞剑意,周身衣物猎猎飘飞,以“剑御千秋风”一挡漫天如雨金银!
只见利剑挡关,碎尽破银,叮当作响,一瞬风鸣过后,金银攻势仍不绝而来,墨天痕无以为继,身受强招,连连闷哼,唇边血花四溅,不支跪地!
见墨天痕再度失利受创,金成峰这才松过一口气,一复往日自信,缓步来到已至极限的墨天痕近前,居高临下道:“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跟老夫叫板?我给你个机会,跪下向老夫求饶,再学几声狗叫或者猪叫,老夫或许能留你在身边做条忠犬。”
岂料墨天痕猛然抬头,怒斥道:“老狗!只有你才配的上猪狗不如!”
“你!”金成峰双目一瞪,他不料这少年到此境地仍不肯屈服,当下怒起一掌,墨天痕无力抵抗,被这一掌轰飞至大殿朱门之上,竟将那厚重木门撞的粉碎,一路飞跌至殿外,顿时咳血不止!所幸金成峰想要折辱于他,让他于痛苦中求饶乞怜,下手留了七分力道,如若不然,只怕千年墨门,已然绝后!
金成峰来至大殿门口,见墨天痕口中已是鲜血不断,却依旧挣扎的想要起身,那股方才找回的碾压快感瞬间又消失大半,不禁上前将他连人带剑一并提起,狰狞道:“你为什么还不求饶?你为什么还要站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惹怒我!”
墨天痕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手中墨剑艰难抬起,一剑刺向金成峰腹部!
然而他勉力一击,毫无剑意内力,只凭最后一丝气力,如何能破的了金成峰的“金缕玉衣”?只听一声脆响,墨剑剑锋停滞不前,徒劳无功!
而金成峰已被气的眉头倒竖,须发皆张,满身气劲随之爆沖,狠狠将墨天痕掷向大殿墻上!力道之雄,竟将那厚重砖墻砸至对穿!
这一掷,墨天痕只觉浑身仿佛散架了一般,剧痛无比,终是忍耐不住,惨嚎出声!
听见墨天痕惨叫,金成峰更是狂性大发,弯膝一跃,穿过那墻壁窟窿,又将墨天痕领口将他提起,道:“再不求饶,我就打到你哭!”
墨天痕有气无力的“嘿嘿”冷笑两声,道:“谁会向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摇尾乞怜!”说着,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便向金成峰脸上啐去,却尽数被他护体气罩所挡,未能沾到他脸面上半点。
“你……”金成峰被他这一举气到浑身颤抖,满面狰狞,抬手便将墨天痕往天上猛掷而去!力道之强,竟将他甩上足有两丈高的殿顶,破梁而出!
殿顶洞穿,碎石粉灰伴着缕缕阳光扑簌而落,金成峰站在殿中粗气大喘的盯住那方窟窿,心底怒意却毫无缓解,更隐有屈辱之意,自他功成名就以来,何曾被人如此正面藐视过?
金承乾走到父亲身边,安慰道:“老爹,一个愣头小子而已,懂个屁事,你别太激动。”
金成峰余怒未消,仍盯着殿顶,心道:“老子不能让他就这么跌死,老子一定要一点一点的折磨他、侮辱他,让他像他妈一样,见到老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那殿顶洞中疾速落下,背阳而来,却是墨天痕高举墨武春秋,借下坠之力,招发“剑断妖邪路”,辅以怒气恨怨所催的暴烈剑意直劈而下,速度奇快,威势慑人!
金成峰心中惊叫:“不好!”已来不及抬脚,双臂交叉上扬,以“玄金钢镯”力架墨天痕天降之杀!只听金铁相交,轰然鸣响,金成峰竟难承此巨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脚下地面受此巨力沖击,顿陷半尺,尘灰激扬,裂痕绽开!
二人沖击一瞬,气流暴卷四射,将一旁的金承乾当场震退!而四周顶梁殿柱经先前大战,早已摇摇欲坠,此刻受到二人雄力波及,纷纷碎裂倒塌,殿顶失却承重,亦随之崩裂,木梁碎瓦如雨倾落!
二人对招一瞬,墨天痕内腑已被反震之力所创,但他却不管不顾,全力斩恶!电光石火间,“剑断妖邪路”已撕开金成峰护体气罩,墨武春秋剑锋已斫在他额前咫尺之处,只消再催一分力道,便能将他头颅劈成两半!
惊见此景,金成峰双目圆瞪,神情惶恐不已,浑身已战栗不停,竟首次发出惊声惨叫!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大吼,一道身影从金成峰身侧向他撞来,一举将他撞飞出去!墨武春秋失却阻力,如电劈下,瞬时,血花四溅,那人已被拦腰斩成两段!金成峰得意外之助,侥幸逃脱,惊魂未定的回望过去,却见令他睚眦欲裂的一幕!方才将他推开,自己却被墨天痕劈成两段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金承乾!
金承乾仅剩的半副身子就趴在他的面前,不住的向他哭喊道:“爹……疼……我疼……”他的身后,满腔脏器已流了一地,地面被鲜血浸染的一片怵目,未出数息,已殒命当场!
“傻儿子……傻儿子……你要救我,也该是推他啊……推他……”望着自己儿子就这样惨死在自己的眼前,金成峰脸上老泪纵横,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性命之危,更不曾想过,在自己生死关头舍身来救的,竟是那已过而立之年却依旧好色贪玩的儿子!
墨天痕怔怔的望着眼前那被他砍成两半的尸体,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此景,却是第一次亲手造就此景。金成峰虽指使人灭他满门,他却从未想过要以牙还牙,只想从阴谋主使身上讨回公道正义,不料今日,先是秦有书,再是金承乾,为斗金成峰,他已取了两条无关的性命!
正当墨天痕内心颇受沖击之时,只听金成峰仰天大笑,气劲暴沖,状若癫狂的对他道:“很好,呼延逆心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祸害!老夫杀你全家,你杀老夫儿子,很好,很好,你这贱狗竟敢杀我儿子,很好……”说到这里,金成峰眼神一厉,催掌而出,大声咆哮道:“老子不要你的求饶了!老子要杀你一千遍!一万遍!为我儿子偿命!”
这一掌,气势全然不同以往,金成峰此番动了杀念,出手再无保留,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取下眼前这“祸害”之命,为爱子报仇雪恨!
墨天痕讶异于金成峰招路陡变,自己又气空力尽,只得将墨剑一横,抵挡来招,却不料那一掌威力绝伦,竟将墨武春秋生生打弯,隔剑轰在他胸膛之上!
这一击,虽隔厚重铁剑,威力却仍余六成,墨天痕顿感胸口剧痛,内息翻腾,站立不稳,口喷鲜血,倒飞而去!
“这……就是一流高手的全力之威吗……”跌落尘埃的墨天痕只觉无论肉体精神,都已行至极限,难堪再战,面对狂怒之敌,血亲之仇,自己该如何是好?
脑中思绪翻转万千,却寻不得丁点破敌之策,墨天痕强忍全身痛楚,勉强起身,满心不甘与不屈,尽汇一眼中!
自己唯存,便是不屈的斗志与匡正之勇气!只要命在,二者永存!
望见少年不屈而刚毅的眼神,金成峰双拳紧握,气极道:“你一心找死,老子就帮你一把!”
墨天痕亦抬头挺胸,傲然应道:“纵然身死,你也休想让我屈服!”
金成峰面目皆赤,嘶吼咆哮道:“谁他娘要你屈服!老子只要你的命!”说着,金成峰狂催一身内元,双拳齐挥,气劲顿时如龙卷飙射,雄力撼天动地,金钱山庄内房屋剧震,接连倒塌,众下人不明所以,惊叫逃窜,宛临末世开启!
墨天痕心知若身中此招,绝无幸理,却不肯后退一步,傲然挺剑相迎,强行聚纳最后的精神与元功,欲作殊死一搏!
乐5:梵天渡世
就在二人极招即将引爆之时,天外一道雄浑掌力远袭而来!金成峰只觉那掌压力无可匹敌,忙携所有气劲回身,全力一挡,却见那一身气劲如遭暴雨狂摧,瞬间凌乱消弭!金成峰连退数步,斜跌在大殿台阶之上,一口鲜血如雾,漫天洒开!
“是谁!?”极招竟被轻易化去,金成峰心惊之余,怒吼而问。
却见天外掌劲发源处华光流韶,圣气沖霄,当中一道绝世身影足踏彩莲,披云驾瑞,凌空而下!庄严诗号伴随高亢威严之声一并传来——“天地不仁,吾自成佛。众生归去,如来彼岸!”
诗号落,人亦落,那道身影着地一瞬,方圆惊爆,厚土剧震,宛如难载其重!
昊光中,一人身披袈裟,一头金色舍利汇聚,眉间朱砂殷红一点,两鬓华发斑白垂落,法相庄严,正气凛然,竟是墨天痕当日在寺中所遇佛者——众生彼岸·烈如来!
“前辈!”墨天痕惊见烈如来驾临,不禁欣喜万分。
烈如来向他施以佛礼,道:“墨施主,无恙乎?”
墨天痕赶忙摇头道:“无妨,无……”话到一半,却足下一软,跪倒在地。他早已受伤沉重,气空力尽,全凭满腔信念与正气撑持才得以站立至今,此刻见强援到来,心下一宽,再也支撑不住。烈如来上前按住墨天痕肩头,将一股精纯佛气缓缓度入他体内。墨天痕稍有好转,正欲抬头道谢,却见金成峰已大步流星,举掌攻杀而至,忙叫道:“小心!”
岂料烈如来头也不回,拂袖抬掌,正对上金成峰怒杀之招!双掌相接一瞬,破碎大殿剧烈震蕩,断壁残垣再度崩毁!烈如来纹丝不动,足下沉陷半寸,金成峰却是——喷血倒飞!
金成峰狼狈落地,神金八蕴发出“空隆”声响,将他背脊隔的生疼,惊惶的望向烈如来。若说第一招烈如来得偷袭之利,自己不是对手,倒情有可原,可方才是自己全力一掌,竟被与来人一掌轻松击退,那二人实力差距,就仿若云泥之别!
“臭秃驴,你要管閑事吗?”金成峰一擦嘴角血迹,恨恨道。
烈如来收回渡气之掌,转身合十道:“金施主,贫僧此番前来,只想劝你——回头。”
金成峰不解道:“回头?回什么头?你要与我閑聊,就先让开,让我杀了这小子,再与你慢慢聊!”说着便要上前。
烈如来不动声色,横移一步,挡在墨天痕身前,口宣佛号,道:“妄造杀业,当果报自身。”
金成峰忌惮烈如来身手,顿时止住步子不敢上前,怒道:“秃驴,不要在那说鸟语!老子我听不懂!”
烈如来依旧古井无波,道:“金施主,你经商多年,为达利益,使些商人手段,不犯大错,倒无可厚非。”随即,半阖佛眼陡开,铿锵道:“但你近些年买卖人口,为一己贪欢,令多少无辜家庭破碎,骨肉分离,阴阳两隔?此大节之亏,贫僧便绝不能知而不为,放任自流!”
金成峰不屑道:“爱管閑事的秃驴,老子赚老子的钱,怎么赚,跟你有屁的关系?”
烈如来却反问道:“钱,真有这么重要吗?”
金成峰听了,不禁仰天大笑起来,讥讽道:“秃驴,你是诚心想笑死老子吗?你看儒门的那些穷酸,为何打破头都要当官?因为当官就有权,有权就能有钱!你们佛门一向自命清高,但修庙做法事,包括修行吃食,那样不花钱?没有钱,你们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大仁大义,什么兼济天下,就都是个笑话!所以,这世界,最重要的,就是有钱,有钱,就拥有一切!”烈如来悲哀的摇头道:“有钱不等于拥有一切,你失去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金成峰不屑道:“那又如何?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失去了我不想要的!什么狗屁善良正直,慈悲为怀,这都是你们这些虚伪之人诳人用的,谁他娘的稀罕帮助那些低贱的下等人?”
烈如来闭目沉声道:“人生平等,何来贵贱。”
“哈!”又是一声不屑讥笑,金成峰驳道:“不要贵贱,天下要皇帝做什么?你们三教要教主做什么?是人就得有贵贱,上等人生来就注定要号令下等人,而下等人生下来就只配跟狗一样被上等人驱使!”
“哎……”一声轻叹,烈如来缓缓放下双掌,无奈道:“你若仍肯悔改,今后本分经商,一心为善,为天下苍生贡献一份心力,或能一洗前尘业报,还以清凈之根。”墨天痕一听,知晓烈如来不愿妄造杀业,希望劝金成峰弃恶向善。以金钱山庄财力而言,若金成峰肯如此而为,对天下苍生乃是莫大的恩惠,但若他真如此而为,自己报仇,岂不是与苍生福祉为敌?想到此处,他内心不禁纠结万分,不知该如何选择。
不料金成峰藐然道:“改?改什么改?老子做自己的生意,凭什么听你的话?那些下等人不过为老子赚钱的工具,你竟然想让老子把赚的钱给他们花?凭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为苍生贡献,我看你满头都是金子,怎么没想过做个真正的秃驴,把头发送给他们去花呢?”
“哎……”又是一声叹息,烈如来缓缓道:“吾知你浸淫权欲多年,身居高位,早已目无良善法纪,心中当觉唯我独尊,但你手上人命不下数千,却无一丝愧对,反觉理所当然,心念至此,你,已再无挽回的余地!”
金成峰察觉烈如来口气不对,不禁一颤,问道:“你要做什么?”
烈如来口宣佛号,双掌再度合十,道:“看来烈如来今日已无法渡你,只能杀生断恶!”
“烈如来”三字入耳,金成峰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向后连退数步,不可置信道:“你……你就是烈如来?”
“正是贫僧。”
得到肯定答复,金成峰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僧者不是别人,正是与混沌郎君齐名的中原武力第一人、佛门武力之巅,亦是三教最强之峰,天下奸宄恶徒闻风丧胆的众生彼岸——烈如来!听闻此人嫉恶如仇,遇上作奸犯科之人,毫无僧者慈悲,若不能点化教诲,必当出手裁之!今日面对他,纵使仰仗神金八蕴坚固绝伦,自己又能有几分胜算?
想到此处,金成峰的市井脾性顿时显现无遗,却又心有不甘,惊惶反问道:“你们佛门不是讲究慈悲为怀,不杀生吗?怎么?难道你还想破戒开杀吗?”
烈如来却道:“你若不愿向善,留你一命,今后还会有更多人遭你荼害!若姑息奸邪恶宄,何谈心圣修佛?烈如来从不被条矩所缚,若恶人横行,良善遭摧,烈如来当会以恶治恶,以暴惩恶,以杀止恶!”说着,烈如来佛掌微抬,身后莲华绽开,缓步向金成峰而去,看似平和之招,却让金成峰感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压逼!
金成峰吓的双腿一软,竟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声泪俱下道:“大师!大师!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吧!”说着,他竟一路跪行到烈如来脚边,抱住他双脚哀求道:“我以后一定不再作恶了,我把赚钱的一半,不,八成,八成都拿出来分给贱……不,穷人!求求你,别杀我!”
墨天痕见金成峰竟这般不顾尊严,苦苦求饶,心中颇觉怪异,无论是因血仇之故还是其所作所为,都令他对这老匹夫痛恨至极,提不起半丝怜悯。烈如来口道:“善哉。”却闭目合十,静立原地,未再有所动作。
就在此时,变生肘腋!只见金成峰身上八宝顿现万道金光,璀璨无匹,一股庞然气劲震爆而出,将大殿残垣彻底夷为平地!墨天痕气力不支,受此力劲波及,瞬间被轰飞数丈!
风声中,只听狠戾之句骤响:“臭秃驴!死来!”接着便是轰然一爆,震耳欲聋,掀起尘涛漫天,地毁石裂,天地皆惊!
“前辈!”墨天痕大声惊呼,如此威势的一击,金成峰定然用尽全力,烈如来猝不及防之下,焉能幸存?
但见尘烟散去,光华消黯,却见佛者身影稳立,单掌接住金成峰袭杀一拳,冷然道:“若真心求饶,怎会行进路间便开始蓄力?你,当真已药石罔效!”
金成峰已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退去,心中惧怕,更甚当年被打半死之刻!神金八蕴中,“赤金腰束”、“璀鉆宝坠”、“晶金扳指”、“银膝绑腿”皆有淬炼肉躯、助长内力之能,其中“赤金腰束”更能储存内力,以供随时调用,方才那招,他强运全身真元,尽合八蕴之能,将多年来所存内力一并轰出,岂料结果,竟是这般难以置信!
“不不……大师,我只是玩玩,玩玩而已……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这一会,他是真心求饶,然而烈如来缓步上前,道:“满怀杀机的取命一击,在你心中只是‘玩玩而已’,你将他人性命视若等閑,吾又如何能留你在世为祸?”说罢,抬掌便发!
这时,却听墨天痕急喊道:“大师且慢!”
烈如来闻言,收住招式,问道:“墨施主还有何事?”
墨天痕道:“他尚欠天痕一个问题,事关母亲去向,请容我相问。”
金成峰一听,灵机一动,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对!对!你若饶我一命,我定当告知你母亲去向!”他经商之念根深蒂固,即便此时,也想着等价交换。
墨天痕不禁犹豫起来,不知是否该答应袭来,内心纠结不已,既不愿失了母亲消息,又不愿留其一命继续为祸。
却听烈如来道:“不用了。”掌一抬,金芒翛绽,佛门至高圣气源源而出,清圣庄严。
金成峰大惊失色,转身便逃。然而未出两步,烈如来庞然掌气已然临身!只听金铁碎裂之声,伴着阵阵惊惶惨叫一并传来,金成峰至宝“神金八蕴”竟在烈如来这一掌下,宛如脆弱薄纸,瓦解崩裂,散成满地碎金细珠,狼藉一片,再无往日光彩!失却至宝,金成峰肉躯再无防护,被佛门圣力当场击倒,跌落尘埃!
一代商界帝王,一方高傲雄主,纵然自恃为天,视万民为刍狗,却仍逃不过正义裁决,由众生之佛,往送黄泉彼岸!
墨天痕大惊,不解道:“大师……这?”
烈如来道:“贫僧来此之前,已将他们此番送离的女子悉数救回,此刻就在庄后。”
墨天痕一听,当即大喜,自己历经千劫百难,生死徘徊,终能将母亲安然寻回,不禁激动道:“大师!快……快带我去吧!”
烈如来却道:“那些女子安然无恙,不必担心。墨施主,你受伤沉重,先让贫僧为你渡气疗伤,再去不迟。”
本章人物实力
墨天痕(金钱之战时期)63+20(剑意加成,对武功越高者效用越低)
金成峰88
烈如来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