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梦盈气沖沖地走在路上,全然不管前后的猛沖猛撞,气火得像是没生眼睛,此时此刻,威天盟里的头脸人物都在大厅参与范荣音的接风宴,小辈弟子看到她气沖沖地走过来,若不立在道旁控背躬身,便是忙不迭地逃之夭夭,哪有人有那般胆子,明知这人正在生气,还来触盟主妹妹的楣头?
虽知自己半途退席,大哥的神情颇不高兴,母亲也是一脸尴尬,毕竟身为姬平意的妹妹,姬梦盈虽然年轻,在威天盟里也算排得上号的人物,可姬梦盈不是笨蛋。一开始听大哥和吴羽争论时还没听出什么,但听到大哥安排吴羽重建栖兰、明石两座山庄时,姬梦盈已敏感地觉得不对。
吴羽所长在筹谋划策,可不是建设安民。以现在威天盟的声势,重建山庄算不上多难的工作,这方面的事交代给盟里的人就是,何必要吴羽亲自出马?偏生吴羽还应承下来!
开席时姬梦盈还没想清楚,只见到夫明轩和荣华大师神色有些不对劲,及娘亲温和迎客之间一闪而过的怒意。她仔细思前想后,好不容易才察觉问题:姬平意与新进的范荣音一搭一唱,摆明要立时与黑道联盟动手,而吴羽在这提议上却是反对派;显然姬平意正想将他排挤出去,重建栖兰、明石两座山庄的任务不过是好听一点的流放罢了。
一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气愤塡膺。虽说意见偶有不合,但吴羽的所作所为对威天盟都是利多于弊。若不是他斡旋联络,让商月玄与威天盟里应外合,纵有少林派相助,
要对付马轩也不是易事;更不用说吴羽只带着自己在塌云道堵住卫纤如,免了祝语涵两边不是人的为难。
只要想到卫纤如在战场上出现的后果,姬梦盈便知吴羽表面上以身犯险,实则尽己之力,压抑了影响姬平意威望的可能。否则纵武裳盈亲自杀人灭口,也难挽回云深阁投敌的恶劣影响。
要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姬平意的动作也未免太早。表面上先前威天盟大胜黑道联盟,连盟主马轩都杀了,实则威天盟里的人都清楚,若非少林派出手,岂可能有这般好的战果?现在两盟对峙,有商月玄主持的黑道联盟不比先前弱上多少,内部晓得团结,又去掉马轩这不稳定的因素,加上商月玄诡计多端,说不定现在的黑道联盟比以往还麻烦哩!
明明强敌当前却又自断臂膀,姬梦盈不知大哥打什么主意。就算因范荣音之故能让大哥与少林派的关系加深,但少林派原就帮着自家,再加深关系,这助力也不会强到哪儿去,犯得着去掉自己臂助吗?总不可能姬平意以为光靠自己之力,就能内定远雄堡、外抗商月玄吧?
不过真正让姬梦盈生气的却是吴羽如此轻易的退让。以吴羽之智,她万万不信连自己都看得出来的事,他会看不出来?明知大哥对他明升暗降,却乖乖地左迁栖兰山庄去干那无聊的重建事,吴羽何时变得逆来顺受?
从众人表情上看来,大伙儿对姬平意如此作为并非没有意见,若吴羽坚持则尙有回天之机,他却轻易放弃!姬梦盈怎么想怎么不高兴,是以席上酒过三巡,吴羽以準备行装为由退席,她也跟着退出来,不管大哥和娘亲的挽留。
不过……吴羽也跑得太快吧?她才不过慢了片刻,一出来已不见吴羽的影子。气沖沖的她只得先杀到吴羽居处,把人拉出来问个清楚明白。别的不说,光是对上黑道联盟和商月玄那厮一较高低,就万万不能少了吴羽的出谋划策。至少她绝不认为光靠姬平意就能和商月玄斗个旗鼓相当,若真能如此,在解决马轩之时早该顺势解决这个大麻烦。
「姬姑娘……姬姑娘慢行。」
听得后头熟悉的声音响起,姬梦盈虽在气头上却不能不止步。岳敏宸向来是大哥极其信靠之人,在君山派里也非普通角色,对抗黑道联盟之役他也立功不少;若少了他,黑道联盟的消息至少要少一半,姬梦盈也知不能太过无礼。
「不知岳师兄有何要事?若是无事,请恕梦盈先行一步了。」
就算知道不能无礼,但现在的姬梦盈没有留下来跟岳敏宸瞎扯的兴致。吴羽的事若不解决,她恐怕连睡都睡不好,更不用说接下来面对商月玄时要遇上的种种困难。与这相比,离席而去又或得罪范荣音都只算是小事。如果岳敏宸想说的只是这些,她根本不打算多花心思去听。
「是……关于吴供奉之事。」
见姬梦盈拔脚要走,全没打算理会自己,岳敏宸不由得苦恼,心想:大师兄这时间选得也过火,分明白天时姬梦盈才难得给自己好脸色,接下来大师兄就搞这一出,硬把姬梦盈惹火了,火气暴烈得活像要爆发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劝她,恐怕连邵雪芊都没三分把握,更何况自己?这岂不明摆着让自己在她面前难堪?但人都拦下来,话却不能不说。
「盟主之所以如此其实自有含意,绝不是表面上削吴供奉的权柄这般简单……」
「你也知道那是削权来着!」
不听则已,一听更火。姬梦盈一腔怒火不由得喷发而出。
「从对付石渐时开始,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大哥?竟落得这个下场!别人说兔死狗烹,现在兔都还没死呢!大哥难不成以为以本盟实力再加个翔风堡相助,就可以跟商月玄对决了不成?」
「对决倒是没这打算……」
见姬梦盈矛头转向自己,岳敏宸心下虽不由得有些难受,毕竟先前姬梦盈与自己虽不亲近,好歹言词还温和,哪像现在这样?但他也知道,最怕姬梦盈毫不开口,她既开了口,自己至少还有下说词的机会。
「先前吴供奉的身份问题,姬姑娘你也知道的……」
「哼!」
听岳敏宸提到这一点,姬梦盈心中怒火虽甚却也不得不住了口。毕竟吴羽乃当年段翎所化,此事算是吴羽的死穴,先前有马轩这强大威胁,众人自不会分心想到这方面去,现在强敌已退,这些家伙便有閑想东想西了!
姬梦盈怒火间又有几分哀怜。为了这些事把先前之功全盘抹煞,但当年的段翎是受人暗算才中了淫蛊,那时的事又不是他存心故意的错!但她也清楚,这等话万万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吴羽只会更加难以面对,一时间只冷哼以对。
「虽说荣华大师出面力保,暂时息了风波,但此事……总归是个麻烦。若供奉续留归离原内,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之盛,旁人只会愈看愈眼红,这问题早晚会爆发,是以大师兄才想以这个理由让供奉暂时退避,等到风波暂息,供奉随时都可以从栖兰山庄回来……」
「最好如你所言。」
冷冷瞪了岳敏裒一眼,姬梦盈心中暗怒。这理由表面上不差,但人走茶凉之理她也明白。若姬平意受挫了也还罢,若他一帆风顺,哪里还会记得留在暗中之人?听岳敏宸说得振振有词,姬梦盈真想顶回一句:换了你自己被这样冷冻,看你会有什么想法?
「其实……大师也是没有办法。」
暗地里轻叹一口气,虽说面前佳人盛怒,但能和姬梦盈说上话,岳敏宸倒不全然认定是苦差;何况若吴羽走了,姬梦盈留在归离原里,自己岂不更多些说话的机会?
「除了夫人向与吴供奉同一阵线外,远雄堡对吴供奉敌意甚重,君山派内……对吴供奉也非没有意见,更不用说那事发之后,少林派怕也非全无芥蒂,盟主自不能没有反应……」
「哼!」
听岳敏宸一说,姬梦盈心下愈发怒了。远雄堡和少林派的反应也还罢了,君山派里却有不少杂音是自吴羽在威天盟立稳脚跟后便出声的。毕竟他们向来除了师父外,最服的便是大师兄,夫明轩决定举派加入威天盟,一半也是因为姬平意的威望,但吴羽在威天盟里的威望却丝毫不弱于姬平意。对于这人有时竟代大师兄发号施令,君山派里确非全然顺服,只是先前吴羽也助过君山派对抗黑道联盟,令一戒僧等黯然而退,让夫明轩有理压制,否则恐怕早就爆发。
「自然……盟主也不会薄待供奉。此去栖兰山庄须以夫人为主,相关人力自由夫人与供奉调动,毕竟……毕竟栖兰山庄也是夫人与盟主故居,盟主自也希望有信得过的人主持重建事宜……只是此时正是用人之际,盟主希望姬姑娘留在归离原内,彼此好有个照应。」
「要不要回山庄,等我跟吴兄讨论之后再说。」
果然又移回这一句,姬梦盈一声闷哼、拔脚就走,只剩声音冷冷地丢下。
姬平意不希望妹妹和吴羽走得太近,姬梦盈岂会不晓得?但她不是听话之人。那人虽说好色了点,行事偶尔有些过分,但总比大哥这等鸟尽弓藏的做法好些。
「此事待我决定之后,自会向盟主分说清楚,岳兄别跟过来了……我说你这么閑,离席之后跑这儿来干什么?」
「职责所在,没有办法。」
听姬梦盈质问自己,语气摆明当他是来监视吴羽的,岳敏宸虽知大师兄十之八九是这个意思却不敢承认;姬梦盈已窝了一肚子火,他不希望她对自己发作。
「今晚轮値,敏宸戍守此处,敏宸不敢擅离职守,还请姬姑娘见谅。」
「喔……」
淡淡地应了一声,姬梦盈微微咋舌。
虽同在威天盟里,但远雄堡与旁人总处不好,尤以威天盟的原本成员为甚。为了避免沖突,在君山派来投之后,姬平意刻意安排君山派的成员轮流守望,避免远雄堡的人员暗中找吴羽等人的碴,直到此时仍不放松。
毕竟彼此心有成见是一回事,当真打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已造成的沖突就没有隐在暗里的成见好解决,表面上的安笃仍是要有的。
「那你就守着吧,我要去跟吴兄讨论此事;别乱跟过来,想探消息也不是这样探的。」
本还想跟过去,没想到姬梦盈竟似早料到他的想法,岳敏宸刚拔起的腿又无力地垂回去。不过没关系,岳敏宸安慰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吴羽既被发配去重建栖兰山庄,至少一、两年难回归离原,只要姬梦盈不跟过去,自己有的是机会。
虽说吴羽的才智着实出彩,但岳敏宸终有年轻人的自信。等自己磨练出来也不会比吴羽差到哪儿去,更不用说自己看起来怎么样都不会比不过吴羽那张脸。他替自己鼓气,心想接下来才是关键,他可不会轻易认输。
气沖沖地走到吴羽房门前,只听得里头衣物磨擦之声,显然吴羽正收拾衣物。姬梦盈强忍一脚踹开门的沖动,伸手在门上轻叩了叩,只听得里头吴羽带点儿叹息的声音响起:「小梦盈怎么……就这么过来了?不留在席上,夫人会很难过的,毕竟给范荣音的接风宴要紧;小梦盈是威天盟里的重要人物,不能轻易缺席……」
「我管他那么多!」
本已满怀怒气,没想到吴羽虽听出是自己过来,却是头一句话就劝自己回席上,姬梦盈哪里受得了?
她心想:吴羽你原就不是愚忠之人,否则也不会表面上服事大哥,实际上却把娘亲弄上手,更不用说他在塌云道对上卫纤如时,那模样怎么看都像别有居心,只是自己一时还想不透其中关键罢了。但怎么说,吴羽该有自己的理由——与威天盟无关。
「你不是不知道大哥想做什么,怎么还乖乖地……乖乖地被发配回去了?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吗?」
「盟主总是盟主。」
吴羽轻吁口气,慢慢地推开门,却没让姬梦盈进去,只慢慢地走了出来立在姬梦盈身边,抬头望着月光。
「年轻人有沖劲总是好事,我身为部属总不能一直压抑他;何况先前我锋头太健,已压过盟主,如今好不容易有翔风堡主动加盟,盟主若不知趁这个机会掌权、把我的气势压下去,也真愧为一盟之主……小梦盈放心,我没事,真的。」
「哼……」
见吴羽出来了,强忍着探头看吴羽房内的沖动,虽说母亲和解明嫣都在席上,但不论辛婉怡又或不知是否为韩彩蝶的神秘人,若被受了气的吴羽抓来在床上痛快享受一番好出气,也算不得什么难以想像之事。
只是知道归知道,当真看到了……姬梦盈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一扭头,索性跟吴羽一同观月。吴羽所说的理由她也懂,只是一想到今日会上,大哥与范荣音一搭一唱,火气便忍不住升起来,倒没想到吴羽竟是一笑置之,一点没有怒气沖天的模样。
「其实这样也好。」
见姬梦盈已不像一开始时的怒意汹汹,吴羽微微一笑。
「栖兰山庄总是小梦盈你的家,先前……我也曾在里头作客过,被刘濠一把火烧了,说可惜也确实可惜。把栖兰山庄重建起来作为小梦盈你的一条退路也算可行,所谓狡兔三窟,多条退路总比没有好。」
「随你啦!」
虽仍觉吴羽受了委屈,但他都不生气,自己也生不起气来。姬梦盈吐口气,立时又想起什么。
「不过这一次梦盈还是要跟着你去。这回重建栖兰山庄,那可是梦盈的家园,重建之事万不能缺了梦盈一份。管大哥怎么说,这回我是去定了!你不要说什么这有伤大哥盟主权威的话,梦盈是绝对不会听的,知道了吗?」
「是、是、是,这当然……」
吴羽嘴上微微苦笑。
若能讲理,他自有办法将姬梦盈劝解回去,但姬梦盈一副小女儿模样,摆明不讲理,纵他能舌灿莲花也无可下手。
「夫人疼爱女儿,有女儿在身边,心情既好,重建栖兰山庄之事必然事半功倍,想来盟主也是可以谅解的。」
「嗯……但是……」
脸上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姬梦盈心下一喜,心思便转回现实面上。
「栖兰山庄那边……不像归离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何况大哥要对抗黑道联盟,能交代给你的人手也不会太多,想重建回原有规模倒是容易,重建之后要能守住却难了……你别说这是我多想,若我是商月玄,见你被大哥这般排挤绝不会放过机会,立时派精锐间道偷袭,能够伤得了你,马轩之死带给黑道联盟的打击至少可恢复一半,你想这怎么办才好?」
「这确实是个麻烦。」
吴羽微微一笑,嘴上说有麻烦,表情却一点麻烦的样子也没有。
「想要解决嘛……恐怕还得麻烦祝夫人了。我打算让婉怡先将医庐重建起来。能否请小梦盈帮我个忙,请祝夫人去函云深阁,让卫大护法光临医庐。婉怡精擅歧黄,想必可把卫大护法身上的伤痕做个处理;就算不能回复以往,至少会比先前状况好上许多……」
瞪呆了眼看向吴羽,没想到自己心下担忧无解的问题,到了他口中竟会这般容易解决。
虽说以两边的管辖地域来看,栖兰山庄算是威天盟腹地,黑道联盟便想动作,大军要避过归离原耳目大是不易,只能以精锐偷袭,但若只有吴羽及邵雪芊等人留在栖兰山庄,以黑道联盟的底子要凑出一支精锐奇袭,虽是不易却非不可能;但若再加个卫纤如在场,黑道联盟的高手虽多,能与卫纤如相提并论的却是绝无仅有。若是动用大量人马或可拚个蚁多咬死象,但只用少数精锐想要获胜却是不易。动兵之前,商月玄好歹得先考量成功的可能性。
尤其妙的是,原先云深阁参与黑道会盟虽没有白纸黑字,马轩一死,所有证据都已消灭,但流言已起,要彻底湮灭之却是不易。若姬平意与商月玄真动起手,以商月玄的老奸巨猾,不拿这件事打击姬平意威信才真的有鬼,换了自己就绝不会放过这个良机。
但若卫纤如亲自赴栖兰山庄,这消息一散出去,所有流言不攻自破,商月玄岂会管卫纤如来此何干,必然以为云深阁已与威天盟结盟,动手之心又得削去几分。
至于祝语涵会不会写这封信,姬梦盈倒不担心。才刚助他们上云深阁,紧接的便是左迁吴羽,姬平意确实做得太过火。不论自己与祝语涵的关系,光看这行为能帮姬平意弥补些许,以祝语涵的性子也不会拒绝;更何况卫纤如若来,表面上等于为威天盟再添一支精兵,她若不出手,要振声势也够了。一举数得的好事,只要姬平意不是真的白癡就没有阻止之理。
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封信函出去,卫纤如会不会来?不过这事她并不担心,吴羽既然都这么说了,卫纤如来的可能性必然不低;何况身为女人的姬梦盈也知道,容貌对女人而言不输性命,甚至有以过之。
当年大战虽奠定卫纤如威名却也留下许多伤痕,若有机会消除,只要卫纤如是女人就不会放过。前次塌云道一战后,吴羽已出言相邀,那时卫纤如便似意动,只不知为何出言回绝;现下敌意已消,这函过去,卫纤如若不动心,姬梦盈可不相信了。
「既是如此,明儿个我先跟大嫂说一声。有这化敌为友的机会,想必大嫂不会拒绝。」「关于此事还有一点要麻烦小梦盈。」
吴羽摇头考虑半晌才把话接下。
「卫护法身上伤痕存在已久,要重新生肉消痕,以寻常药物难以成事,药引……需用高明之物。若有与卫护法同门高手的精血数滴入药做为药引,成功之望又大了几分。此事……得在函中叙明。」
「喔?光用卫护法自身精血不行吗?」
「应该……也是可以,只是捐出精血之人功力愈高,引发的药效愈好……」
「喔……」
虽不知吴羽之意为何,更不知这精血与药物有什么关系,反正这方面的事就算吴羽解释,她也不懂,便不多问。她吁出一口气,问题既解,心也放了下来,只是想到席间种种不由得有些疑惑。
「对了,远雄堡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你难道没注意到金贤宇发言支持你时,大哥的表情有多难看,好像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难不成你……私下跟远雄堡有什么条件交换?否则以那票家伙的作风,即使你占了十分道理,他们也要强辩几句,哪会像今天这样?」
「这一点……也出乎我的意料。」
摇了摇头,吴羽似是觉得自己小觑金贤宇。这厮能屈能伸,虽说有见风转舵之嫌,却比全极中难缠不少,现在的远雄堡不像他刚接手时的暗潮汹涌。李晟洙前次发难不成,这段时日他冷眼旁观,已见金贤宇声威渐立,有些当年全极中的威名。
「只能说……金大堡主还算聪明,一有机会便想挑拨离间,也不知盟主会不会上当?」
「你是说……」
姬梦盈也是聪明人,吴羽稍稍一点便明白其理。
以吴羽向来打压远雄堡的立场,金贤宇会出言支持他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个支持对吴羽和姬平意的关系有害!
不过仔细想想,金贤宇这人还真会捉时机。会议之时不只翔风堡支持姬平意,连君山派都有些意动,娘亲又不可能当众反对自己儿子,吴羽可说孤军奋战;若远雄堡也反对吴羽,此事就此定下,一点后患也没有。
金贤宇这一发言不只让吴羽有了反抗姬平意的底气,更在姬平意与吴羽之间割下深深一道裂痕。幸好吴羽没有上当,金贤宇的计谋等于失败一半,不过光另一半的诡谋也够受的。像自己现在不就因此一肚子火,哪想得到是金贤宇诡谋所致?
原先全极中在时,眼睛生在头顶上的自以为是已够令人讨厌,现在他这徒弟不只继承师父的妄自尊大,还加了挑拨离间的心机,愈发惹人厌。姬梦盈愈想愈气,却也愈想愈怕。少了吴羽在旁辅佐,以姬平意的头脑,能不能应付得了金贤宇这厮的口蜜腹剑?偏偏大哥正自得意,便是自己解劝,多半也会以为自己是为吴羽说话,听也听不进去,怎么办才好?
「小梦盈也不用担心。」
见姬梦盈眉目紧皱,吴羽微微一笑,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姬梦盈眉心,抒解皱眉。
「你大哥不是笨蛋,今日我退得太快,他虽一时得意忘形,但事后仔细想想必会发觉不对,从而猜估出金堡主的筹谋;说来也是金堡主太过急了,他若不出言支持,冷眼旁观我与盟主争执,尙可坐山观虎斗;这一出口却让我顺势而退,想必不只是你,荣华大师、范荣音及夫人此时大概都已看出不对劲,合众人之智哪会猜不到金堡主之计?最多晚些罢了……」
「既然你都知道,我只是白白帮你生气,那就算了,反正这些事都逃不过你的算计。」
樱唇微嘟,明知已然无事,姬梦盈却是高兴不起来,又称不上生气或惊疑,感觉只似有些不悦。
「到时候重建山庄我再跟你去看,看看你想把栖兰山庄建成什么模样?」
「自然……是小梦盈喜欢的模样,毕竟那是小梦盈的家啊!」
「哼……」
不喜虽被安抚,嘟起的唇却不容易平复。姬梦盈咬了咬牙,芳心百转,好不容易才问出口。
「你……这回去翔风堡……又有什么艳遇了?」
「呃……这个……」
见吴羽没有立时回答,姬梦盈银牙一咬,知道自己猜对了,美目不由得盈盈欲泪。「回来的路上我就觉得有人躲在队列里,还直被你一掩护……看你那模样就好像……就好像把……把娘弄上手时一般春风得意。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又勾搭上女人,说说,这回又是谁?总不会是简若蕓吧?那是范荣音的夫人,你若忍不住色心闹出问题来,旁人可救你不了……」
「自然不是她。」
见姬梦盈的表情也知她不过说说而已,想必真正的解答早在她心中。吴羽虽暗自吐口气,却知接下来的问题才更难解。姬梦盈既心有定见,若她打算原谅自己,即使自己不多说什么也没关系;可若她不原谏就真解不开了。
「我跟范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有关系的,究竟是谁呢?」
「是韩姑娘……她的事我先前也跟你说过了。换了别人我可以不管,但若连她都不管就太过分了。」
吁出一口气,吴羽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当年云深阁待选新任阁主,韩姑娘和简姑娘却先后出事,怎么看都难以排除有人阴谋暗算的可能性。真要说来,此次翔风堡之所以加入本盟,范夫人功不可没,其中多半也有藉本盟之力清查当年阴谋的可能。韩姑娘既找上我,此事我不能拒绝……」
「你少来。」
叹了一口气,姬梦盈已猜到大概,但听吴羽说到当年阴谋不由得吓了一跳。
本来在山崖下被吴羽所救时,虽感他救命之恩,但淫贼在武林上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连她也不是没有芥蒂,只是出于少女心善,又觉得他该不是这样的人,才没有深刻的成见;之后与吴羽相处,虽说他把娘亲弄上床,但以她来看却不觉吴羽做得过分,一心只希望他的淫贼行径非是自愿。
只是时日已久,她不知当年段翎身上有什么恩怨,想还他清白也无从下手;吴羽自己又不在意,对这件事讳莫如深,连母亲都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从塌云道一战后,又见黑衣神秘女子击毙马轩,从吴羽口中,姬梦盈方知,原来当年段翎之所以身染淫蛊不是天生或意外,竟是旁人暗算所致!以她的心思自是希望调査个水落石出、还吴羽一个清白,但思前想后却不见吴羽对此事有调査的动作,她想帮也帮不上忙。如今被吴羽点明,姬梦盈也不是笨蛋,一理通万理明,仔细想想便发现其中问题所在。
以她所见,吴羽绝非度量宽宏之人。但姬梦盈既不知当年吴羽身上有何恩怨,事后又不见他怎么调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出山后对付的人里有他的仇人。原以为会是石渐、刘濠或全极中等人,但全极中妄自尊大,石渐阴险深沉,两人对用毒一道却不擅长,更不用说是蛊;刘濠在这方面更是没用。姬梦盈思前想后却想不出异徵,甚至连马轩都怀疑过。
可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是失误在哪处。她只想到从吴羽的恩怨着手调查,却没想到这淫蛊原不是为吴羽而设,却是那阴谋家用来对付云深阁传人的手段,吴羽不过受了池鱼之殃!不过这怪不得姬梦盈,谁能想得到其中还有转折?若她真想得到,威天盟智囊一位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只是……淫蛊之事若关乎云深阁,一些事前前后后贯串起来也就有个眉目。吴羽之所以对祝语涵之事特别关心,又亲自对付卫纤如,在塌云道上甚至主动挑衅,如今想来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也就是亲自试探云深阁高手的武功,从而决定该如何对当年的阴谋家下手。
先前之所以不见他有何调查的动作,乃是因为他的矛头早指向云深阁,藉姬平意与祝语涵的关系、威天盟与云深阁有亲,从威天盟与旁人沖突中自可观察,从而调查当年之事,哪还需要另行处理?
既是如此,想必在君山派一役,祝语涵之所以中了淫药,从而与姬平意有男女之事,吴羽多半从中出了一把手。她虽向来站在吴羽这边,但想到吴羽竟用这手段暗害女子,同为女人的芳心难免不愿接受。听吴羽还在撇清,装做一副受害者模样,姬梦盈要不气还真难。
「从一开始就是你的手段,在君山派那边……想必也是你动的手,才给大哥多添了一个嫂子,好用这点算计云深阁,你呀……果然是好手段,教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是啊。」
既然姬梦盈发觉这一点,吴羽也不再否认。
「正是如此。不过就算没这回事,我仍会对祝夫人下手。毕竟那时在君山派事后就要面对威天盟里的内争,无论对手是石渐或全极中都非当时的盟主所能对付;不把云深阁拉进来,势孤力弱该如何应敌?就算盟主这时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那时的事……梦盈你比谁都清楚,我也是没有办法……」
「哼!」
虽知吴羽只是狡辩,他对祝语涵下手时十有八九是为了自己报仇,没有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姬梦盈也不能不承认,若非吴羽暗中下手让祝语涵与姬平意结亲,在解决君山派的燃眉之急后,祝语涵没有理由参与姬平意的私事。少了祝语涵的支持,势孤力弱的姬平意只怕还回不到威天盟哩!毕竟没有实力,像全极中那般势利之人岂容孤穷之人入盟?但她嘴上却无法同意他的做法。
「算你会说。罢了,生米已成熟饭,我也不好跟大哥说,只你……别对嫂子下手算计,这样夹在中间,她很可怜的……」
「嗯,我知道的。」
点了点头,吴羽应承得极为痛快,竟连多的话也没有一句。
没想到吴羽毫不讨价还价,仿佛早在等待自己求他,姬梦盈虽是劝说成功,心口却堵得更慌。经过这么多的事,就算原本不太聪明,能活到此刻也不可能是个笨蛋。姬梦盈自然猜得出来,与其说吴羽给自己面子才应承此事,还不如说他想透过祝语涵达到的目的已成功,所以不需再多搞什么手段,却拿这个卖自己人情。她不由得啐了两口。
不过吴羽对祝语涵动手,唯一的原因只怕就是当年的阴谋。祝语涵本身不是问题,那时她还是个孩子,说不定还没入云深阁呢!若是如此,吴羽之所以摆布此事就是为了争取机会进入云深阁。前次与大哥一起上云深阁,连卫纤如与武裳盈都拜望过,难不成他已达到目的?
想到他这回甚至连韩彩蝶都带上,姬梦盈心中似有所觉。对外人如她而言,还混沌如一片迷雾的阴谋,对吴羽而言恐怕已胸有成竹。当年着了道之后,段翎便一直被当成淫贼追杀,下手最狠的莫过于与他曾有交情的正道人士,毕竟被骗的感觉实在不佳;之后被姬园以金龙刺击伤,落崖后十余年才再出江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此事多加追查。难不成只上了一次云深阁,他就知道当年的阴谋家?虽知吴羽智计过人,不过……也未免太厉害了点吧?
「你……已经发觉了?当年的阴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武阁主或卫护法,谁才是阴谋家?」
说到此处,姬梦盈陡然一惊,一把抓住他袖子,美目瞪向吴羽,连声音都颤了。
「你趁这个机会离开归离原,不只为了退出纷争,还想要单独面对危险,打算跟阴谋家来个彻底解决?」
听姬梦盈一下子问到关键,吴羽倒抽了口冷气。他虽早就知道这小姑娘看似天真无邪,浑然不知江湖阴暗险恶,却是聪明在内;只要善加点拨训练,头脑不会比自己差到哪儿去。没想到几句交谈,她竟已猜到自己的打算!表面上还在问,可看她抓自己袖子的手劲,表明不得到回答绝不让自己离开,显然对此早有定见。他不由得苦笑,这……算不算青出于蓝?
「这件事情……不应该跟你们扯上关系。」
望向姬梦盈目光中满溢的担忧,原想否认的吴羽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那人实力远超想像,我在崖下这段时间功力进展不多,所以换了兵器,一方面掩饰身份,一方面避免功力不足之弊。本以为阴谋家的实力最多胜石渐等人一筹,敌明我暗之下或许还有几分机会,没想到她竟轻松无比地解决马轩,武功只怕比荣华大师还胜两筹。此战甚为兇险,除了韩姑娘外,你们……都与此事无干,根本不应该牵涉进来。」
「从我把金龙刺拔出来时就已经牵涉进来,不可能这么简单被排除出去。」
耳朵微微一颤,她虽不知吴羽为何见外,不过仔细想想,碰到这类事情好像大哥也是这种想法。难不成所谓男人的尊严就是如此?
「何况,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恐怕连威天盟都在她算计中……」
非是姬梦盈危言耸听,自从想通其中关节,姬梦盈的小脑袋里已反思当日上云深阁的种种。既然吴羽已经说杀了马轩的黑衣女便是阴谋家,卫纤如当时才离开塌云道,分身乏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武裳盈。
若是如此,卫纤如之所以下山清理门户,后来又硬把他们挡在登天阶外,恐怕不是有心死守阁规,而是希望以最少的死伤了结,不让武裳盈有机会插手。她若如此希望,与之相反,武裳盈的打算恐怕是把事情闹大,让水愈浑则愈遂其意。
若没亲眼见识到武裳盈的绝世武功,只怕姬梦盈还不会想到这方面去,毕竟云深阁久不入江湖,剑法虽高明,但论综合实力也不见得胜过威天盟;可武裳盈既有两、三招内解决马轩的实力,单打独斗时威天盟没人能胜她,纵然群殴最后能胜,损伤也必惨重。既有如此武功,自然不会怕事情闹大。以此看来,卫纤如扮黑脸好让武裳盈无机可趁,也真是辛苦极了。
回想当日武裳盈劝说卫纤如的几句话,原没怎么注意的姬梦盈愈想只觉后心愈寒。武裳盈竟是打算除了祝语涵外还把旁人拖下水去,丝毫不想迅速了结。一开始她只说大哥,卫纤如尙有微词,可当武裳盈连威天盟也算计时,卫纤如只能被迫收手;若不及时止步,也不知武裳盈还想搞出多大风暴!
不过她既连参与黑道会盟这等事都干得出来,丧心病狂的程度只怕非常人所能思及,也不知她接下来会如何打算?但同样的事她既能干一次就能干第二次……
现在姬梦盈总算知道,吴羽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劝阻姬平意与商月玄相争。先不说威天盟里的问题不小,山头并立的程度不在黑道联盟之下,更怕两边鹬蚌相争,反让武裳盈渔翁得利。毕竟武裳盈武功虽高也只有一人,又不好真让整个云深阁参与其中,借黑道联盟之力才是对付威天盟的最简便方法。
「这……倒未必不可能。」
叹口气,吴羽双肩一耸,算是承认姬梦盈的假设。
若对方是黑道门派的领袖,吴羽倒不至于说得如此难以确定。黑道中人比正道更为功利却不难预测,毕竟一方之霸虽是威风堂堂却也有所牵挂,不可能尽遂己意。与之相比,单枪匹马闯蕩江湖之人反而更难预料。没有后顾之忧的人从平常行事实难发觉,究竟遇到大事时会小心应对,还是乾脆艇而走险。亡命之徒才是最麻烦的对手。
虽说武裳盈不是独行江湖之人,但从她先前举动、行事,却真有几分亡命之徒的特徵。若非卫纤如有几分谨慎、并未泄露身份,让战场上胜负底定之后还有杀人灭口的机会,只怕云深阁参与黑道会盟之事早要泄露出去!武林中门派所在多有,女子掌门之事也不少见,各有各的生存之道,但像武裳盈令人全难预测其行止,却是难得一见。幸好云深阁不入江湖,否则以武裳盈这等性子,风浪只怕难以平息。
仔细想想,姬梦盈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武裳盈看似雍容华贵,比起邵雪芊还多几分高贵气质,行事却带几分疯狂气息,偏生武功又那么高;若真让吴羽单独面对此女……那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就算知道再加自己,胜算也未必高上一点,却不能置身事外,再怎么样也得参与进去。「既然如此,这回梦盈就去定了,你别再找什么理由把梦盈排除在外,不然的的话……」
「是、是、是。」
听姬梦盈这么说,吴羽也不得不举手投降。毕竟身为盟主,姬平意事务繁忙,邵雪芊也没那么多空管教女儿;就算自己想方设法把姬梦盈带开,她若心一横跑来想帮忙,隐在暗处反而变数更多,还不如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就算管束不了,至少不会让她单独遇上事情。
「但这回非同小可,我虽有定计,能否制胜还在未定之天。小梦盈答应我,绝不可轻举妄动,碰到事情时必须听我号令,否则我宁可放弃这个计画,行不行?」
「嗯……好吧。」
本还有几分忐忑,毕竟姬梦盈亲眼见识过武裳盈的武功之高,十个自己遇上她也赢不了;吴羽便有準备,但两边武功差距太大,想必吴羽心中不像表面上镇定。自己参与虽说对他多一分助力,却也令他多一分牵挂。
她还决定在最糟状况下只好自己行动,没想到吴羽这么好说话,显然他也怕了自己。目的得遂,她就不多话了。
目的既成,心情也好了起来。带着笑意向吴羽房内望了望,虽看不到韩彩蝶身影,以她功力早感到吴羽房中似有异动。原没有发觉详细,但方才说到云深阁之事时,房里微有声响;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对云深阁之事这般上心?
姬梦盈虽知这女人此刻躲在吴羽房内不会有什么好事,说不定自己还坏了他们的「好事」,但吴羽既已定计对付武裳盈,身为当事人,韩彩蝶想必也是其中一张大牌。既要联手自然该有沟通,才不会彼此桿格、坏了大事。
「既是如此,韩姑娘便现身吧!」
嘴角浮起甜甜一笑,连酸意都不翼而飞,姬梦盈索性靠得吴羽更近了一些。
「先前他说到当年与……与韩姑娘的事,梦盈早就想与韩姑娘会上一会,瞧瞧他口中天香国色、沉鱼落雁,美得犹如天仙下凡的韩姑娘,究竟是如何人间绝色?」
幽幽一叹,韩彩蝶从梁上落下。她虽知长江后浪推前浪,却没想到除了姬平意这新任盟主外,连姬梦盈都如此精明,自己偃息匿迹竟是瞒不过她。自己当年若有姬梦盈一半聪明,恐怕不会轻易被人暗算;跟这感叹比较之下,姬梦盈与吴羽的亲近更令她上心。倒不是有什么醋好吃,而是吴羽这人明明面上伤痕累累,跟当年的俊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除了自己以外竟还有女子与他亲近,丝毫没有半点嫌恶,还是年轻的小姑娘。
不过吃惊的不只是她。见到从房中姗姗出现的韩彩蝶,连同为女子的姬梦盈都不由得目瞪口呆。她与邵雪芊都是武林知名的美女,是以听吴羽言谈中盛赞韩彩蝶美貌时,以为他刻意美化的想法比妒意多,没想到当真眼见这女子竟美得这般,怪不得吴羽会念念不忘。
若光论容貌,她虽比自己和母亲稍胜些却也胜不太多,但格外差距的却是气质。姬梦盈早已知道云深阁的内功除有驻颜之效外,还能由内而外影响气质,祝语涵便是这种美女。但眼前的韩彩蝶除了容貌毫不见老,看起来最多比自己年长两、三岁外,气质与祝语涵又是不同;若说祝语涵是丝毫不沾人间烟火气的下凡仙子,韩彩蝶便是美得五彩斑斓,却又带几分柔弱的花间蝴蝶;飘飘然之间竟似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妖娆气息,连姬梦盈都觉气息急促了一些。
尤其令人心动的是,韩彩蝶显然已有许久深居简出,白皙如玉的肌肤微带些苍白。但此时此刻颊上却染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红晕,在月光下,晕润色泽愈来愈明显,美目顾盼之间颇有茫然的柔弱,一点不像练武有成的高手。若让不识身份者看到,还以为她比自己还手无缚鸡之力呢!也不知这是云深阁里的特异内功,还是另有原因?那模样……着实美得令人为之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