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殿下有何事让吹雪为你效劳?”
我嘴角浮现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看着他的目光也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挑衅。
李亨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站起身来,缓步踱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幽幽道:“贤侄也应该知道,你们蜀山剑派和我大唐本就是一家。”
听到李亨的话,我心中不由猛地一震,我虽然不清楚他话中的含义,但却没有丝毫怀疑。师傅曾经所做的种种,无不是为了大唐江山,蜀山如今能独当一面,无不是师傅的努力。
然而我表面却是平静如常,淡淡的道:“那又怎样?如今代表大唐的并不是你。”
“不错,现在不是我,但日后却非我莫属。”
“殿下就这么自信?或是早有所图?”
李亨忽地转过身来,对我轻轻一笑,“不是早有所图,而是理所当然,更是今后必然。”
他顿了顿继续道:“贤侄应该知道,皇上年纪已高,龙御归天是迟早的事,但如今的天下,却再也经不起丝毫动蕩,只要皇室略有波澜,那天下的太平日子也就将永远结束。”
说到这里,他眼中不由射出一道寒光。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我相信不用我说,贤侄也应该明白。”
听到李亨的那一声轻叹,我无言以对。只要皇室出现一点动蕩,那必然会危机整个天下,对大唐虎视眈眈的并不只是安禄山一个。
“所以,除了我,你师傅别无选择。”
我面上不由呈现出一丝苦笑,李亨的话并没有丝毫夸大,如果师傅真和皇室有关系,如果师傅真在意李家江山,除了李亨,她真的别无选择。
“你师傅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明白,但她究竟会怎样做,这天下还真没有几人能知道。”
李亨突然长长的一叹,“我请不动你师傅,所以就只有请你了,我预感到近几日北方一定会出大事。”
“殿下怕不是预感,而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吧?”
看到李亨那一凛的神色,我心中就有几分了然。
李亨没有马上说话,半响方道:“我近日得到消息,范阳、平卢一带兵马调动频繁,方向不明。”
既然李亨早已注意到北方,那他自然早就布置了人手监视,如果连他都摸不到对方的动向,那事实究竟怎样,可想而知。”
“我和你说这么多,不是想要你怎么样,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们如今是在同一条船上,虽然我让你来到长安的手段并不光明,但却是形势所迫。”
见李亨如此低姿态的和我说话,我心中更加震惊。他如此委曲求全,当然并不是看中我什么,而都是师傅。
那师傅究竟是什么人?竟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亨如此低三下四?
想到这里,我心中更加疑惑,蜀山剑派虽然雄霸西南,但却未必能让李亨如此。
“那殿下也并没有给青璇择好夫婿吧?”
到了此时,我终于放下心来,他先前刻意放出的风声,不过是引我来长安而已。
李亨摇了摇头道:“不,本王已给他择好佳婿了。”
我心中猛地一跳,但看到他那笑意盈盈的眼神,马上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正是我。
“我可以去看看青璇吗?”
因为惜惜的关系,虽然我从前对李亨并没有太多好感,但此行却让我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他虽然不可能有什么大成,但却也并不昏庸。
听我提到青璇,李亨脸色渐渐软化下来,浮现出一丝父亲特有的慈祥,在他所有的儿女中,李亨最疼的便是青璇了。
“这丫头,这些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就是后来我去解释了都没用,你去看看她也好,免得她胡思乱想,折腾自己身子。”
走出李亨的房间,刚拐过后花园,便听到一个响亮的哨声,那是我天香、解语预先约好的信号。
以前我虽然对师傅的作为有些疑惑,但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想知道一切的迫切,见到李亨之后,他的态度让我升起不顾一切的撩开师傅面纱的沖动。我虽然对师傅的情况了解不多,但天香一定知道师傅的很多私密,想到这儿,我快速向外面跃去。
“怎么样?还顺利吧?”
见我出来,解语开口问道。
“还能怎样?谅他也不敢拿我们夫君怎么样。”
华天香美目一挑,望着下面的太子府傲然道。
看着天香的神情,我愈发肯定她定知晓师傅的身份,依她的性格,说这话必是有所仪仗。
“你,你那么看我做什么?”
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华天香心中不由一慌,忙将头移到一边。她对自己的男人是再了解不过,他这样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问题问自己。
“天香,我知道你最听话了,你可不要骗我。”
我捧起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深深的盯着她那双澄清明凈的眸子。
“你,可不要让我为难。”
天香虽然早已与我亲密无间,但此刻见我在解语面前这么对她,那超尘脱俗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眼睛也一闪一闪,那绝美风姿中透出的那分羞涩足以让任何人目瞪口呆。
然而此时我却没有欣赏的心情,“答应我,如果你知道,一定要告诉我。”
见我如此执着,华天香终于意识到我的问题不简单,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收拾好心情,“你问吧,反正天香什么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师傅究竟是什么人?我是说她的真实身份。”
天香看着我良久没有说话,半响之后方微微一叹,“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就告诉你吧。”
她慢慢的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脚下太子府,幽幽道:“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梦杳的父亲才应该是这座府第的主人。”
听到她的话,我和解语都不由浑身一颤,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骇。
“你的意思是……”
我虽然已听清天香说的是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先被废为庶人、后被赐死的前太子李瑛便是梦杳的父亲,这下你该明白了?你师傅心里其实一直很苦,她恨当今皇上,她恨皇室的冷酷,可到最后,却又不得不护着他们,不得不为李家的天下四处奔波。”
听着天香略微有些苍凉的声音,我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剧烈的疼痛。师傅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座高山,别人永远都只是仰望她那道卓绝的影子,可有谁曾想到她那孤单影子后的寂寥。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三位师傅的感情会这么好,因为她们在耀眼光环下的脆弱只对彼此敞开,因为她们心底最深的秘密只能对彼此诉说。
前太子被赐死,已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的师傅不过十来岁,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样从那些没有天日的日子里一步步的走出来。花环紧簇和形单影只,对她来说竟只在一线之间。
我不由回想起前阵子祈北曾对我提起过的那段历史。
开元年间,武惠妃独宠后宫,她继承了先人的美貌,同时也继续了武氏血脉的狠毒。为了能让她的儿子寿王李瑁登上太子宝座,她连续设计布局一连串阴谋,针对的自然就是太子李瑛。
李隆基震怒之下,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及光王李琚以谋异的罪名废为庶人,随后将三位王子连同太子妻兄即驸马薛锈赐死,以永绝后患,被株连者达数十人。
我当时听着只是淡淡一笑,仅仅是将它当作一个故事来听而已,却没想到这竟与师傅密切相关,那就是师傅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
她恨那些让她失去了一切的人,她改掉了那个让她蒙羞的李字,然而她却终是不能挥剑斩断过去,她去掉了李,却又将姓冠之以唐,这便是她矛盾的心情。
师傅,我心中暗暗的喊了一声,眼睛不由有些湿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傅时常低头凝思、眉头深锁,原来她也有解不开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