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翠山下,聚艳谷中,凉风拾级而上,游览一番峰顶美景,又顺流而下,随着清澈小溪扑向大片姹紫嫣红,卷起细碎枝叶,惹得百花齐颤,带来一片雨头。
石碧丝轻提裙摆,快步走过转角,催促道:“二位师妹,準备回去了,莫被雨打在外头。”
“好嘞。”圆脸的那个应了一声,手中抹布匆匆一揩,自道旁石碑上擦下。
那上头刻的是从某位禅师处请来的两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此地虽不算四季如春,却唯有百花最为招摇。
毕竟,这里便是百花阁。
百花阁中,姹紫嫣红的,自然不只是花,还有养花种花的人。
那一个个沿着青石小道提裙快跑,嬉笑着赶回去躲雨的姑娘,哪个不是青春娇艳,更胜鲜花三分。
石碧丝与她们略不相同。
她的皮肤白得透亮,发丝淡到隐隐透黄,眸子翠绿,眼窝颇深,鼻梁挺拔,身高腿长,遥遥一望,便能看出几分番邦女郎的味道。
她生于中原,母亲是大户人家购置的番奴,至于父亲的身份,连她母亲也说不清。
那个不会说中原官话,每日身上只有手脚穿着银铃镯子的番奴舞姬,白蛇般妖娆的腰胯之下,不知招待过多少见猎心喜的宾客。
石碧丝知道,自己不过是用药没解决掉,而被母亲泣血保下的一个侥幸而已。
从懂事起,她就明白,若不想像母亲一样活着,就要有不怕死的决心。
八岁那年,她哄骗了家里的小少爷,偷到了一笔盘缠,远赴西域,想要拜入万凰宫门下。
可她的资质根骨,与那边的武功极不相合,被那边的使者,送来了百花阁。
一晃,便是十五年。
她已快要想不起母亲的样子,她所有的亲人,就是百花阁的这些姐妹。
所以她早早就已决定,留守不嫁。
有没有职务,能不能管事,她都不在乎。
百花阁将她当作女儿,那她便愿如自己改的名字一样,做如丝碧草,去衬托万紫千红的师姐师妹。
走上台阶,雨头已经匆匆到了,急急忙忙,像群慕名而来的光棍,石碧丝看着抬手挡额的两个小师妹,笑着摇摇头,取下背后额外备的油纸伞,道:“反应也太慢了,来,打伞回去。外头的新苗遮好了么?”
“回师姐的话,全都遮好了,早知道有雨,就不浇啦,白白让人家腰酸。”
她微微蹙眉,在那师妹肩上拍了一把,“晚课自觉些,多站一刻桩。”
小丫头咯咯笑道:“我定不下心呀,转年够岁数了,还是早早嫁人吧。”
石碧丝扭头望望,已经没有同门要往回找,便撑起伞一道折返,正色道:“早早嫁人,这些功法也不能忘。腰腿结实,才能牢牢锁住夫君的阳物,巩固你在家中的地位,身子强健,将来生产才会顺畅,不致留下损伤,这些道理从你们来了月事,可待嫁人,师父师叔就一直在讲,此时不打好基础,定亲之后传给你们的那些闺房妙法,你们难道还能用好?”
小师妹忙低下头,恭敬道:“是,师姐教训的是。我晚课一定加倍操练。”
石碧丝颔首道:“花离了田,是结果,还是成泥,全看你吸了多少水土。莫要觉得出嫁有了夫家便万事无忧。女子一生如山溪行舟,曲折艰难兇险万分,便是水道平缓之处,也可能暗藏巖石,时刻不可懈怠。”
“多谢师姐教诲。”两个小师妹齐声答道。
但石碧丝知道,她们并未听进去多少。
有些教训,很难靠言语传入人心。
她能做的,不过是时时提点而已。
背地里总有师妹抱怨她这个师姐啰嗦。
近些日子,怕是抱怨得格外多。
石碧丝轻轻叹了口气,望向蜿蜒小道尽头百花团簇的山谷,心头一团隐约阴霾,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将百花阁当作她的家。
她的家,似乎有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她找不出,看不透,难免,因此心烦意乱。
石碧丝正自出神,忽然耳中听到急促马蹄,自后方雨中迅速由远及近。
她马上抖落袖中暗器,指尖轻压伞柄机簧,原地转身,道:“你们先回去,我看看是谁来了。”
两个师妹功夫不济,乖乖快步离开,那个未被训斥的,还扭头道:“师姐,我们在前头等你,若不对劲,你打个哨箭,我们去叫人。”
“好。”她应一声,左右观望一眼,提气一跃,跳上道旁一块外凸山巖,扣好暗器,将伞收起,淋着蒙蒙烟雨,静心等待。
不多时,马蹄停下,一个人影远远快步跑来。
石碧丝张望清楚,心中一惊,飞身跳下,快步迎去,高声道:“林师妹,你怎么回来了?”
林梦昙跌跌撞撞快跑几步,一见到熟悉面孔,满腹怨愤委屈当即再也压抑不住,捂着受伤臀部略带哽咽道:“师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带我去见师父师叔,我……我原原本本说给你们听。”
石碧丝心中一震,连暗器都险些掉在地上,“走,边走边说。”
她刚扶住林梦昙的肩膀,就觉后心忽然一冷,如芒刺在背,急忙侧身扭脸,看向小道尽头。
一匹黄骠马远远停在那儿,马上一个英俊骑士,正望着她。
一眼如剑,仿佛能将她钉在地上。
她后退半步,下意识将伞柄朝向那边,道:“师妹,那人是谁,追杀你的刺客么?”
林梦昙头也不回,愤愤道:“是护送我回来的,瞎子一个,不要理他,咱们走!”
“瞎子?”石碧丝一愣,大惑不解。
她做师姐已久,男女之事的技巧,按年资本分早已学全,但实际和男子相处的时间,不过偶尔和看中她的提亲者见上一面而已,即便心思细腻能隐约体察到这两人之间的奇诡气氛,却还是摸不到头脑,难窥全貌。
那男子模样英俊目光炯炯,还能独个儿骑马,怎可能是个瞎子。
“他就是个瞎子,瞎子,臭瞎子!”林梦昙到了自家地界,就如娇纵女儿回了娘家,那股怨气再也压制不住,小靴子跺在石板上,压得下头水花四溅,“师姐,莫要管他,咱们走,他送我见了师父师叔,看我没死在路上,算是交差,到时候自然就走了。其余的,他才不关心。”
这下石碧丝就算情窦未开,也看出了端倪,松一口气,跟上林梦昙,道:“师妹,追逐心仪男子,还是应当温柔体贴为主,就算走江湖的男人不拘小节,不代表他们心里不在乎。瞧你这气鼓鼓的样子,他就是对你有意,也要被你吓跑了。”
林梦昙那股子苦气顿时化作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流,要不是有雨,不知得多狼狈,连忙将师姐伸来的伞推开,抽噎道:“他才看不上我,他喜欢野丫头,奶子大的,喜欢小疯子,能在野地里跟他……跟他做不要脸的事,叫得比老鸹子还响!我……我……我就是光溜溜躺在床上,人家都不多看一眼!”
石碧丝吃了一惊,扭头看那男人远远跟在后面,手握一把细长利剑,杀气腾腾,端详步履身法,武功应当十分可靠,便又道:“若不合适,那便算了。师妹你容貌上佳,身段婀娜,何必为他烦恼至此。说起来,为何只你一个回来了,药师妹呢?”
林梦昙身子一颤,小声将所经历的事,粗略讲了一遍。
石碧丝大惊失色,连连追问,到最后仍不敢信,喃喃道:“药师妹性情直爽,怎会有如此心机?这其中,当真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不知道。师姐,我……方寸已乱,现在只想着将所有事告诉师父师叔,然后……安心养伤,等之后每个月求亲的过来,便、便都叫我看看吧。”
“终身大事,莫要赌气。”石碧丝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道,“一切决定都要慎重,三思后行。他看不上你是他的事,你作践自己,就是你的事。”
林梦昙呜咽一声,靠在她肩侧,边哭边走,将这汪失落情泪,洒入雨中。
距离月夕已不足一旬,一场秋雨一场寒,石碧丝看师妹浑身透湿,步履不稳似乎还有伤,忍不住一抹罗带,解下外衫,给她披在肩上,道:“这些私情,你路上哭哭,也就罢了。见了师父师叔,莫要再提。如意楼的高手,咱们开罪不起。”
林梦昙嗯了一声,跟着幽怨道:“我想开罪他,都开罪不了。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包袱,囫囵个儿送到咱们百花阁里,能喘气能说话就行,他才不管别的。”
石碧丝不免有些好奇。
林师妹不说国色天香,也是个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出挑女郎,怎么就分毫入不得那叫叶飘零的男子法眼?
但她知道这事儿不该她问,或者说,就不该问。
天下男女,分合随缘,兴许就和林师妹当初对诸多男子百般挑拣一样,那位剑客恰恰有哪里看不中她,并无什么不妥。
至于那脱光了也不看一眼的气话,石碧丝并未当真。
男子色欲之旺,她自幼便有体会。当年连她一个七、八岁的稚童,都会有人邪念丛生,伺机毛手毛脚。
行走江湖一身筋肉锻体不练心的蛮横男人,对赤条条的林师妹,岂能把持得住。
不过叫林师妹连这话都说出了口,可见情路之坎坷,石碧丝暗暗思忖,过会儿到了地方,是不是应当趁着道谢的机会,探探那男人的底,好歹,也得叫林师妹知道,究竟败在什么地方。
是身姿缺陷还是体味不正?举止失当抑或言谈粗鄙?
问清楚,引以为戒,下次遇到相中的郎君,想必能成就一番大好姻缘。
石碧丝正在思忖,随口安慰师妹,耳畔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竹哨子声,并非离得很远,而是极其尖细高亢,以至于听不真切。
“是他们……他们追过来了!他们又追过来了!”林梦昙顿时慌了神,多半是没想到到了自家地界竟然还会遇袭,本能地将手一抽,竟甩下师姐,转身往叶飘零那边飞奔而去。
石碧丝听她说路上遇到过几次刺杀,全靠叶飘零保护才平安无恙,此刻听那竹哨声细长妖异,心中极为不快,当即警惕心起,足尖一点,高高跃起,落在粗长树枝上,侧耳倾听,伞柄一横,轻轻一扭,按下机簧。
咔嚓一声轻响,三根细针品字射出,打向远处烟雨蒙蒙的花草丛中。
不料,一条足有她大腿粗的蟒蛇腾身而起,将毒针尽数挡下,跟着碾过匆匆花草,向着林梦昙那边扑去。
与此同时,两侧山峰呼啸大作,竟有七、八个赤膊蒙面的汉子,手持弯刀扯着长索蕩了下来,目露兇光,好似下山疯虎。
石碧丝毫不犹豫,拿出怀中哨箭,小指一挑去掉塞子,甩手打出。
可那些人不管不顾,仍分做两批,照着林梦昙和叶飘零杀去,看架势,倒像是在给那条赤纹巨蟒做掩护。
为何拢翠山这天天有人巡视的地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条怪物?
石碧丝不假思索,掏出暗器下树展开身法,赶去支援。
寡不敌众,又有怪蟒助阵,若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岂不是兇多吉少?
她额上急出一层细汗,刚到腕力所及,便咬牙甩手,将第一波暗器打去。
无奈风雨之中準头不足,那些汉子也不是全无防备,轻轻松松挥刀尽数击落。
林梦昙也已捏住毒针,却退到了叶飘零身后,并未出手,还对她叫道:“师姐躲开,莫要过来!这瞎子应付得了!”
“当真?”石碧丝嘴上问道,心里不敢大意,扔一边拉近距离,一边将怀中护身暗器一发发打出,只在左手留着一根指缝毒针,万一遇到什么不测,好自行了断免得死前受辱。
这时,那大蟒背上猛地跳出一道棕红色的影子,好似只大鼠,露出一嘴利齿,向着她拦截过来。
石碧丝不敢怠慢,向那怪鼠打出暗器。
不料那小怪物颇有灵性,身子一扭,灵活至极躲过,眼见就要窜到她身边。
她目光一闪,意识到片刻不停的竹哨子才是催命符,纤腰一拧,飞身而去,袖中暗扣一扯,接住淬毒透骨钉,嗖嗖嗖三发打去。
一个布裙女子从花草之中一跃而起,身法轻灵,倒翻躲过,口中那像个短笛子一样的东西,仍未停止发出奇异哨音。
石碧丝一脚踢开飞扑过来的怪鼠,险些被那邪物咬住足弓,心中一惊,急忙又是一片暗器打向那持笛女子。
这时,那女子脸色变了一变,忽然将手中怪笛收起,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得无影无蹤。那只怪模怪样的长尾赤鼠,也一溜烟随着去了,头都不回。
石碧丝惊魂未定,还念着林师妹的安危,急忙足不点地转身驰援。
她跑出两步,心中巨震,呆在原地,再也迈不开脚。
眼前看到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叫她一时间难以相信。
那八个赤膊杀手,与那条鳞片坚硬的怪蟒,竟都已败了。
石碧丝不过出手追击了罪魁祸首几招,一场她本都感到绝望的恶战,就无声无息地宣告结束。
七个汉子倒在地上,已断气的四肢仍在抽搐,尚有一口游丝的,则双手捂着喉头,喀喀颤动,恍如临僵之虫。
而唯一一个还站着的杀手,其实已经死透。
叶飘零那把长剑,就从他的脖颈对穿而过,将他钉在了道旁树上。
被钉住的不只是人,还有那条巨蟒。
蟒口大开,狰狞无比,蟒尾仍在鞭子般抽打,将垫路石板都拍成数块。
可那把剑从它口中穿过,破目而出,那颗血淋林的眼球,就贴着死人的喉头。
叶飘零一手持剑,一手按着蟒身,脚踩蟒躯,叫那钢鞭似的尾巴打不到他,静静等待。
而林梦昙就在他旁边蹲着,一手抱膝,一手抱头,紧紧咬唇,在强忍着不要尖叫,那些腥臭的蛇血,把她身上本就破旧的衫裙染红大片。
很快,那蟒蛇就一动不动,垂尾毙命。
叶飘零仍未松手,多等了一会儿,才摸出匕首,刺入蟒蛇腹鳞,剖开,从中抠出蛇胆,看了一眼,丢给林梦昙,拔剑。
一蟒一人,齐齐掉落在地,共入血泊。
他不去擦血,而是拿出一块砥石,原地站定,环视四方,锵,锵,锵,磨起了剑。
那张沾了血的脸,在这一刻散发出令女子心悸,又不觉心动的奇异魅力。
石碧丝抬手抚胸,就在这瞬息之间,忽然明白林梦昙的话,兴许并非夸张。
这男人是敌手的煞星,也是女人的邪魔。
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知道,师妹叫来的援兵到了。
她隐隐松一口气,向林梦昙走去。
原本的主意,此刻已被她打消。
她不打算再试探叶飘零什么。
她甚至不希望自己有任何师妹再接近这个男人。
林梦昙缓缓站起,走到她身边,带着一种说不清是笑还是哭的表情,轻声道:“师姐,你瞧,这瞎子是不是很厉害?我感觉,要是不能并肩子上,也不一起用暗器,他独个儿就能把咱们整个门派……杀光。”
石碧丝心中一抖,蹙眉道:“莫要乱说话。咱们本就不是争强好斗的门派,能将咱们杀得精光的高手,你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大家安身立命之本,难道是凭武功么?”
林梦昙嘲弄道:“也对,大家靠的,还是女人的本钱。”
知道她身陷情劫心绪不正,石碧丝不与她多作计较,将她交给迎接来的同门前辈,轻声报告两句,便走向叶飘零,为他撑起纸伞,毕恭毕敬道:“叶少侠,瞧这雨头,今日怕是不方便离去。你一身狼狈,不如到敝派略做收拾,休息一晚,如何?你一路护送师妹,多有辛苦,也请赏光入内,叫我们聊表感激。”
叶飘零看向那条已死的蟒蛇,默默思忖,并不答话。
石碧丝就在旁撑伞等着,也不追问催促。
一位师叔带着小辈过来收拾尸体,见他们如此,抬手示意,远远等在数丈之外,并不过来。
“稍等。”叶飘零说罢,离开伞下,快步走向黄骠马,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塞进马鞍下面,一拍马臀,放马儿撒腿跑远。
之后,他大步折回,望向谷中正被烟雨浸润的艳丽群花,道:“请带路吧。”
石碧丝撑伞在侧,道:“请。”
叶飘零一脚踩过蛇躯,踏过一块块石板。
一些蛇血喷溅在石碧丝的裙摆。她垂目一瞥,径自踏过血泊,猩红布靴追逐着他的脚步,让那纸伞,片刻也不曾离开叶飘零的头顶。
她很少亲自招待到访的男客。
但这位,她决心不让任何师姐师妹插手。
这把危险的利剑,她要看着他来,看着他走。
她已十分确定,百花阁中出了隐秘的大事。
这把剑,也许能帮上忙。
那么,就决不能叫林师妹那样的人再来触怒他。
石碧丝保持着温柔和气的微笑,一步一个血印,将叶飘零一路带到了百花阁招待外客的庄子。
那片屋子比邻花海,不过方圆百丈之内,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赏玩花朵。一如这边起居的年轻女弟子,大都不太关心功法修行,只想着早早嫁人。
石碧丝当然不住在这儿,但很多不住在这儿的同门,此刻都因为叶飘零而聚集过来。
甚至,包括她们的代阁主,林梦昙的授业恩师,卫香馨。
叶飘零站在待客正厅门前,看一眼自己的靴子,道:“这里太干凈,我还是不进去了。石姑娘,带我去住处吧。”
“叶少侠这是哪里的话。”卫香馨抬手抚鬓,盈盈一笑,道,“梦昙,去,拿你的帕子,为叶少侠将靴子擦干凈。若叶少侠还是怕脏,就将你新换的裙子,给叶少侠垫在脚下。裙子不够,就连小褂也脱了。”
许多同门在此,林梦昙的脸,剎那间变了颜色。
石碧丝毫不犹豫抽出怀中绣帕,屈膝蹲下,道:“我是迎客的,叫我来。”
叶飘零一摆手,站在廊下用石角将靴底揩了一揩,盯着卫香馨的眼睛,道:“你们不怕脏就好。”
他大步走了进去。
光洁的木制地板上,留下一串淡淡的泥印。
但马上,石碧丝、林梦昙和另外几个百花阁的弟子就纷纷蹲跪在后面,就用她们抹汗的贴身帕子,将那些足印,一个个擦去。
半点脏污,也没有留下。
厅堂之中,那一缕缕女子幽香,竟将带进来的血腥味,也掩盖得分毫不剩。
这里,只有无数的花,连泥,都被盖在了芬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