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令仪听出这面貌酷像师父的白发老妇,好像和师父有着极深的渊源,一面接口道:“家师要我们调查此事,是因为南山老人派谷飞云找上天池去,认为许兰芬等三人是家师劫持的,家师总不能替人家背黑锅……”
“嘿嘿……嘿嘿……”白发老妇一阵嘿嘿笑声,打断了丁令仪说的话,接着道:“当年你师父自号西凤,与东龙、南仙、西怪,号称武林四奇,凭你师父也奇不到哪里去。我之所以要收许兰芬为徒,嘿嘿,西凤女状元,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西凤,我徒弟也是西凤,西凤有什么了不起的?”谷飞云终于明白了,这位白发老妇要收许兰芬为徒,其实只是为了金母昔年叫做“西凤”,气气金母而已。
丁令仪当然也听出来了,冷冷的道:“原来你和家师有过节,那也不难,有什么事,怎么不去找家师呢?”
“我去找她?嘿嘿,嘿嘿……”白发老妇怒声道:“有什么事,金凤不会来找我吗?派你们两个丫头出来,能办什么事,回去告诉金凤,我随时随地候教,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丁令仪道:“好,我会把口信带到的。”一面回头道:“四师妹,咱们走。”
白发老妇叫道:“谷飞云。”谷飞云连忙走出,朝上首拱了拱手道:“在下拜见圣母。”一面问道:“你师父可是石头大师吗?”
“不是。”谷飞云欠身道:“家师自号孤峰上人。”
“这就奇了。”白发老妇脸有不信之色,说道:“你使的“剑遁身法”、“蹴石奇功”,都是石头大师的独门绝学,只有“捉云手”乃是南山老人的奇学,怎么会不是石头大师的门下呢?”
谷飞云:“在下不知道。”
“好,不知道就算了。”白发老妇接着道:“不过……如果你是石头大师门下,以后遇上金凤,就要小心些,提防她的“天池水面风”。”
谷飞云想起方才自己朝宇文澜扑去之际,她曾把自己推开数尺,说道“小心天池水面风”,连忙拱手道:“对了,方才幸蒙圣母援手,在下还没有向圣母道谢呢。”
白发老妇道:“那丫头虽然只有三四成火候,但你不小心撞上了,至少也会伤及内腑,治疗煞费周章。”
宇文澜问道:“师父,什么叫“天池水面风”,是很厉害的掌功吗?”
白发老妇道:“这种掌功,不是容易练的,先是每天对着天池水面发掌,用掌风击拍水面,要使水花四溅,渐渐波澜激蕩,汹涌起伏,练到后来,发出的掌风要由动而静,水面但作微波蕩漾。再进一层,由静生定,表面上看不到一丝动静,而掌力却直透水底,才算成功,其实也只是练无形神掌的初步功夫而已,可以在百步之内,伤人于无形,因为是在天池水边练的,所以叫“天池水面风”。”
宇文澜道:“那和一般武林中的摧心掌,内家掌法差不多咯。”
白发老妇点头道:“天下武林,异支同源,武功本来就差不多的,只是纯与不纯而已。”说到这里,又朝谷飞云道:“老身收许兰芬为徒,本来就要气气金凤的,既然有南山老人出面了,这样吧,她父亲因女儿失蹤,心里自然十分焦急,老身给她三天假期,要兰芬随你回去,也好让她父亲知道他女儿在我门下,也可放心了。”顿了一顿,回头道:“你们去叫小师妹出来。”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少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一会工夫,只见许兰芬从神龛后面走出,欠身道:“弟子叩见师父。”
白发老妇一指谷飞云,说道:“去见过谷少侠。”
许兰芬出来的时候早已看到谷飞云了,闻言不禁粉靥泛红,朝谷飞云施了一礼:“谷少侠好。”
谷飞云连忙还了一礼,含笑道:“恭喜许姑娘,拜在圣母门下。”
白发老妇朝许兰芬道:“谷少侠因你失蹤,曾奉南山老人之命,远上天池,但你却拜在为师门下,谷少侠自然没见到你。现在为师给你三天假期,回去看看你爹,好让你爹放心,三天之后,为师自会派人前去接你,你随谷少侠回去好了。”
许兰芬躬身应“是”,说道:“多谢师父。”
白发老妇道:“你们去吧。”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告辞。”回头又朝宇文澜拱拱手道:“宇文姑娘再见。”
宇文澜当着师父面前,师父没叫她送,她自然不敢言送,只是看着他说了声:“再见。”
谷飞云和许兰芬一起走出庙门,许兰芬才低低的道:“谷少侠,谢谢你。”
谷飞云忙道:“许姑娘不用客气。”两人只说了这样两句话,就没有话好说了。
许姑娘心里好像有许多话要和他说,但见了面,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谷飞云也是这样,不知和人家姑娘说些什么好?就这样,两人只是默默的走着。下了小山,只见有两条人影伫立在路旁,这时只听一个少女声音说道:“来了、来了,你还不快上去?”说话之际,用手推着另一个人影。
另一个人影被推得朝前沖出去两步,回头啐道:“你才急着想见他呢。”
先前一个尖声道:“啊,是你要等他的,现在倒赖在我头上来了。”这两句话的时候,谷飞云和许兰芬已经走到和两人不过一二丈距离,谷飞云目力较强,已可看清两人面貌,那是荆月姑和祝秀珊。这就叫道:“原来是荆姑娘、祝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祝秀珊抢着道:“是荆姐姐要在这里等你的……”
荆月姑也抢着说:“你真是嚼舌根,方才丁、闻两位使者上山去的时候,叫我们留此在这里的,后来她们下山,说已经不用我们两人作证,要我们回去好了,我们因谷少侠还没下山,就在这里等候的……”
祝秀珊道:“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荆月姑道:“但等是我们两个人在等呀。”
许兰芬噗嗤笑出声来说道:“两位姐姐,这有什么好争的呢?”
荆月姑惊异的道:“咦,会是许姐姐,你怎么来的?”说话之时,迅快的跨出了一步,一把握住许兰芬的纤手。
祝秀珊也连忙抢了过来道:“许姐姐回来了就好,我们总算没白等哩。”
许兰芬道:“那就快些走吧。”
回转老爷岭,不过二里路程,路上有三位姑娘在一起,谁都不敢单独和谷飞云说话,因此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低头赶路。两里路,当然很快就到了,这时已是快近四更。四人刚奔进庄院,只见孟君杰很快迎了上来,喜道:“谷兄果然把小师妹和祝姑娘、荆姑娘救回来了,师父和荆大叔、祝兄都在厅上,快进去吧。”
谷飞云奇道:“许庄主已经知道了?”
孟君杰笑道:“老仙长怕谷兄有失,暗中跟随谷兄的,他老人家早已回来了,通知了家师,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厅上,灯烛辉煌,许铁棠陪同南山老人、醉道人、荆溪生、祝中坚等人坐着喝茶。看到谷飞云和三位姑娘走入,许铁棠赶紧离座,迎着谷飞云连连拱手道:“谷少侠,兄弟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把小女和二位姑娘全救回来了。”
谷飞云还礼道:“许庄主言重,其实三位姑娘,并不是在下救回来的……”
“爹。”许兰芬、荆月姑异口同声的叫着“爹”,分别朝许铁棠和荆溪生身边急步走上。
“大哥……”“妹子。”祝秀珊也急步走到大哥祝中坚的身边。
许铁棠一把抱住女儿,老泪婆娑的道:“乖女儿,这些天,你吃了不少苦吧?”
许兰芬娇声道:“爹,你老人家不用担心,师父待女儿很好,就是怕爹不放心,才给女儿三天假期,回来看你老人家的……”
“三天假期?”许铁棠听得一怔,急急说道:“什么?你还要回去?”
“是啊,师父是有大本领的人,许多人想拜师父为师还求不至呢。”许兰芬接着道:“师父还说过,以后每隔三个月,就给女儿三天假回来看你老人家,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铁棠问道:“兰儿,你师父叫什么号呢?”
许兰芬道:“师父曾说,她老人家的名号暂时还不宜公开。”
许铁棠回头望望南山老人说道:“老仙长一定知道小女的师父是谁了?”
南山老人摸着白须,笑道:“老夫今晚没看到令媛的师父,所以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她是一位隐名多年的人物,应无可置疑,师徒是要靠缘份的,令媛能够拜她为师,当然也是福缘了。”大家落坐之后,庄丁送上四式点心。
荆溪生问道:“谷少侠,你是否能把今晚经过,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吗?”谷飞云心知南山老人不会说得很详细,这就从自己在睡梦中,给南山老人叫醒说起,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许铁棠骇异的道:“小女这位师父会和金母长得一模一样?口气又有如此托大,莫非和金母有什么渊源不成?”
南山老人微笑道:“大概也差不多了,这是他们崆峒派内的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望仙观,在桐柏山胎簪和大腹两峰之间。胎簪和大腹是两座高峰的名称,这两座高峰代表了整座桐柏山。在这两座高峰之间,还有成百成千不知名的山峰,峻崖百重,只是没有这两座峰出名而已。譬如望仙观吧,同样千仞壁立,鸟径难觅,凡夫俗子罕有人登。
峰顶却有望仙台,一片平台上,有石案、石凳,案上有棋盘,案右有石炉,可以折薪烹茶,是仙人閑来无事,沦茗下棋的地方,但就是没有出名。望仙峰在江湖很出名,那是因为有望仙观之故,望仙观却因醉道人而出名,又因他是酒仙南山老人的徒弟之故。
望仙观矗立山麓一片松林间,碧瓦黄墻,观舍三进,倒也颇具规模。观内有一百多个道士,观主就是醉道人。他门下有八个弟子,其余都是道友。醉道人是南山老人的唯一传人,南山老人昔年就被江湖上称为“南仙”,但他从不标榜门派,醉道人也就不敢称门派,因此大家就以望仙观称之,望仙观也就等于门派了。
谷飞云是跟着观主醉道人来的,这时就坐在观主的云房里。醉道人从木橱抽屉中取出一个朱漆小木箱,箱上有锁,他打开铜锁,取出一个花布小包,收了朱漆小箱,手持花布小包,转过身来,说道:“谷小施主,这个小布包,就是你的东西了,你先接过去。”“先接过去”者?他随后还有话说也。谷飞云不知这花布包裹中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心头未免有些紧张,双手微颤从醉道人手中接过。
醉道人柔声道:“你打开来看看。”谷飞云依言打开花布小包,里面只有三件东西,一支三寸长的亮银小剑,一方玉佩,并放在一块摺叠整齐发了黄的白娟上面。小剑剑刃锋利,依然闪闪发光,好像是暗器。玉佩色泽光润古朴,微带淡青,中间刻的是一片云朵,恰好色呈深紫,飘飘欲飞。谷飞云不知这一剑一佩,有何用处?不觉抬头朝醉道人望去,正待开口。
醉道人已经先说了:“你再打开这方白绢看看。”谷飞云取起小剑、玉佩,双手把摺成四方的白绢打了开来,这方已经发了黄的白绢,像是从衣衫上撕下来的内襟。绢上血迹斑澜,但仍可看得清那是三行字迹:“小儿取名飞云,务恳送交师祖,素叩托。”
看到这里,只觉心头一阵激动,看这口气,绢上血书不是自己爹写的,就是娘写的了。莫非二十年前,爹和娘遭遇了什么大敌不成?一念及此,急急问道:“道长,这是我爹还是我娘的血书?”
“是令堂的手迹。”醉道人道:“令堂生下小施主,就托人把小施主送来此地,再由贫道送给上人扶养的。”
谷飞云不觉扑的跪了下去,颤声问道:“道长,我娘现在哪里?”
“小施主快快请起。”醉道人伸手把谷飞云拉了起来,一面说道:“贫道已有二十年不曾听到令堂下落,不知令堂现在何处?”
谷飞云又道:“那么我爹呢?”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令尊堂伉俪情深,自然在一起了。”谷飞云当然听得出醉道人的语气,含糊其词,其中似有隐情,接着问:“家父名讳,道长可以赐告吗?”
醉道人指指玉佩,说道:“令尊初生之日,家师曾以此佩为寿,所以取名一个云字,至于这把小剑,乃是令堂的暗器,留给小施主作纪念的。”
谷飞云心中暗道:“原来南山老人和自己祖父还是朋友。”一面收起小剑、玉佩,仍和白绢一起包好,朝醉道人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多蒙道长指点,就此告辞。”
醉道人一怔,问道:“小施主要去哪里?”
谷飞云道:“晚辈二十年来,一直不知身世,现在既已知道父母名讳,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二位老人家的下落……”
醉道人颔首道:“小施主一片孝心,原也无可厚非,但……要找令尊令堂也不用急在一时,小施主请随贫道来。”他在说话之时,已经站起身来。
谷飞云只得跟在他身后,走出云房,一直来至最后一进,醉道人走到一间石室门前,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走了进去。谷飞云只觉这间石屋里面十分幽暗,心中觉得奇怪,不知醉道人领着自己来此,有什么事?只好跟着走入。室中地方不大,中间只有一张木榻,四面无窗,如果关起木门,就不见一点天光。
醉道人道:“这间石室,是贫道闭关清修的地方,小施主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才能出去。”话声甫出,出手如电,已在谷飞云身上点落三指。
谷飞云根本毫无防备,三处穴道已被封住,但口中尚能说话,骇异的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醉道人双手抱起谷飞云身子,把他放在石榻之上,然后又替他盘好双膝,含笑说道:“这是家师临行时吩咐贫道的,要小施主在这里住上三十六天,才可以出去。”
说话之时,已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放到谷飞云身边,又道:“小施主从小练的是佛门“金刚禅功”,虽然已有四五成火候,但家师总觉得“金刚禅功”纯走阳刚一路,如果能再练玄门内功,就可刚柔相济,这本是家师手录的“太清心法”,以你现在的功力,概有三十六天时间,可以练会了。”
谷飞云道:“那么道长为什么要点晚辈穴道呢?”
醉道人道:“贫道一共要封住小施主三十六处穴道,才可使你在练习“太清心法”时,不受“金刚禅功”的影响,等你稍有领悟,穴道自会逐一解开了。”
谷飞云道:“老人家和道长如此成全,晚辈十分感激,只是……”
醉道人不等他说完,就说:“好了,现在不可再开口说话,分道就要封闭你另外的三十六处穴道了,在这三十六天时间之中,希望小施主好自为之,不可辜负家师一片心意。”说完,缓缓伸出食中二指,朝谷飞云身上依次点来。
他这回出手十分缓慢,谷飞云但觉他每一指点落之处,似有一缕阳和之气,凝注穴道,直待他点完三十六处穴道,周身都似充满了暖气,心中暗自惊异,忖道:“醉道人竟然用他本身真气封穴,这样岂不要消耗他很多真气?”
醉道人点完穴道,果然已累得满头大汗,徐徐吸了口气,从身边取出一个小葫芦,放到榻上,然后才道:“你从此时起,不可说话,凈心凝气,依照手抄本上的运气心法,缓缓行功,葫芦中是辟谷丹,早晚一粒,可以不饑,好了,贫道要出去了。”说完,就举步走出石屋,关上木门,谷飞云依稀听到他在门外还下了锁。
厚重的木门关上之后,石屋中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因醉道人再三叮嘱不可开口说话,是以不敢开口,此刻醉道人退出之后,他突然想到自己穴道被封,双手如何能动?心念一动,就试着伸手取书,原来双手居然能动,把放在身边的手抄本取了起来。
但另一个问题又发生了,自己从小练习内功,在黑夜之间,还能看得清楚,这就是一般练功的人所谓目能夜视,夜视,是指夜晚能够看得清东西。因为夜晚虽然黑暗,总是会有星月之光,内功练到相当火候,可以凭藉些许星月之光,就能看清周遭物事;但现在可大大的不同了,木门一经关上,不透一点天光,叫自己如何看手抄本上的字迹呢?
正在此时,只听自己耳边响起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虚室生白,心能空虚,则纯白自生。”这是醉道人的声音,他以“传音”之术,点度自己。
谷飞云依着他所话,宁心静志,瞑目调息坐了一会,缓缓睁开眼来,这回果然有了进展,石室虽然黝黑如故,但自己却可看清室内的情形,连自己手里拿着的三页纸张,都可以看到了。一时不觉大喜过望,低头看去,纸上字迹还模糊不清,现在他心里不急了,因为“虚室生白”,已经有了应验,慢慢的自会看得清的。
谷飞云又阖上眼皮,养足了一会神,再次睁开眼睛,凝足目力,朝纸上看去,但见纸上较大字体,已可看清,只有大字下面的细字注解,依然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第一行写着“太清心法”,第二行是“运气总说”,约有七八行之多,每一句下面都有细字注解,这篇的正文后面,还有十来行细字。
谷飞云心中暗想:“自己目前既然还看不清细字,且把这篇正文先背熟了再说。”这就不管它懂不懂,先把字体较大的正文,默默念着,读了几遍之后,似乎觉得心有所悟。谷飞云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把这篇约有四百多字的“总说”背得滚瓜烂熟,再读“口决”,不过二百字,每句也都有细字注解,第三页是“行气图说”,除了两幅图,都是细字注解。
谷飞云知道这些细字注解,乃是这三页心法中的精义所在,但字迹细小,自己一时无法看得清,只好慢慢的来。一天时光,就这样过去,他左手取起葫芦,打开塞子,倾出一粒梧桐子大小的药丸,纳入口中,吞了下去,心想:“平时自己都是在夜晚运功的,如今醉道人封闭了自己三十六处穴道,自然不能再练金刚禅功了,那么不如照着三页太清心法说的运气方法,先试试看。”
他虽然看不清细字注解,但从小练习禅功,运功行气的方法,释道二门都大同小异,差不多的。他依照心法上的运气篇,再参看两幅行气图,小心翼翼的练了一回,这是基本作法,大致上还差不多,气机运行,觉得也算顺利通畅。
这样练了三天,第四天早晨,他吞下一颗辟谷丹之后,再拿起三页心法,凝目看去,这回目光所及,正文后面的细字注解,居然已可清晰的看清楚了。一时大喜过望,急忙低下头去仔细研读起来。这细字注解,乃是“太清心法”的精义所在,文字浅近,解释得极为透澈。
本来,如果没有细字注解,仅凭“口决”和“行气图”,你也可以一知半解的摸索着行进,但有了细字注解就可以使你豁然贯通,事半功倍。谷飞云研读了两遍,就依照注解所说的行气运功方法,缓缓练习。
“太清心法”练的是道家“太清真气”,谷飞云虽然从小练习禅功,如果仅就打坐调息而言,各派内功的入门基础,大半多是大同小异,但谷飞云细研读细字注解之后,就要朝着道家“太清心法”的门户进去,那就和他十几年的禅功功夫,完全不同了。
从道家的入门功夫练起,在他说,等于从头做起。不过,虽是从头做起,但他体内总是多了十几年的功力,和初学的人从头做起,自然不同,因为他体内有十几年功力,练起“太清心法”,进步自然要快得多。不过半个月工夫,他不但已可把真气运行自如,而且被醉道人封闭的三十六处穴道,也一一迎刃而解。
直到此时,他才体会到醉道人封闭自己三十六处穴道之时,每一处穴道,都贯注了真气。此刻穴道逐一解开,有如水到渠成,这贯注在穴道中的真气,也一一收为己有,呼吸之间,全身真气鼓蕩,大有凌空飞去之感。
“恭喜小施主,终于解开穴道,练成太清真气了。”这是醉道人的声音,他接着又道:“目前小施主虽能运行真气,但仍是你十余年勤修禅功的功力,并非从“太清真气”得来的火候,所以小施主还须继续勤练,务必练完三十六天,才能小有成就。”
谷飞云感激的道:“多谢道长指点。”此后二十一天,谷飞云努力不懈,加紧勤练,果然在一呼一吸之间,全身真气,悠如流水,飘若云扬,随意流注,无所不适。
这一天,正好已届满三十六天,一清早就听到门外开启铁锁之声,接着木门开处,天光刚射进门口,醉道人瘦高人影也随着走入,口中大笑一声道:“哈哈,恭喜小施主大功告成。”
谷飞云慌忙迎了上去,作了个长揖道:“晚辈能有小成就,都出之于道长的教诲……”
醉道人一把拉着他的手,笑道:“这些都是家师安排的,贫道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谷飞云取过三页“太清心法”,双手还给醉道人,说道:“这三页心法,晚辈都已研读完毕,理该还给道长了。”
醉道人接过,纳入大袖中,一面含笑道:“咱们出去吧,贫道是来迎接小施主的。”
谷飞云道:“晚辈不敢当。”
两人出了石屋,回到醉道人的云房落坐,一名道童送上早餐,那是稀饭、馒头,和几碟小菜。谷飞云在三十六日当中,每日早晚只服一粒辟谷丹,好像完全断绝人间烟火,此刻吃到稀饭、馒头,都感到特别好吃。
两人用过早餐,醉道人取出一封密柬,和两封银子,说道:“这是家师交代,交给小施主的。”
谷飞云打开密柬,只见上面写着:“欲寻父母,须问东风。”只有八个字,前面四个,容易解释,后面四个字,就大是费解,须问东风?为什么问东风?“东风”又是什么呢?是人名?还是地名?
谷飞云把字柬递给醉道人,说道:“道长请看,老人家要晚辈须问东风,不知指是是什么?”
醉道人只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笑道:“家师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这样的密柬,和不说一样,有谁看得懂?”
谷飞云问道:“道长请想一想,武林中有没有外号东风的人?”
“没有。”醉道人道:“武林中知名人物,沾到一个东字的人,只有东龙门东海龙王敖九洲,还有是形意门掌门人谢东山,除了这两人之外,就没有东字的人了。”
谷飞云道:“老人家指的会不会是东海龙王呢?”
“这不大可能。”醉道人还是摇摇头道:“东海龙王是东龙门帮帮主,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乃是侠义中人,而且已有十年不问江湖之事,和令尊令堂根本扯不上干系。”
他把手中密柬还给谷飞云,续道:“你且把这份密柬收好了,家师虽然故弄玄虚,但他老人家传你“捉云手”在前,又要贫道领你来望仙观,要你练“太清心法”于后,再授你这份密柬,可见家师早已打算插手,就是没有这份密柬,小施主也一定可以找到令堂的了。”
谷飞云接过密柬,望着醉道人,迟疑的道:“但……”
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含笑道:“目前小施主练成太清心法,纵然遇上江湖一流高手,也已足可应付,不妨先在江湖上历练历练,机缘一至,自会遇上。”这虽是宽慰之言,但也隐隐若有所指。
谷飞云点头道:“那也只好这样了。”
醉道人道:“这两封银子,共为一百两,聊为小施主壮壮行色……”
谷飞云抬头道:“道长对晚辈所赐已多,这个……晚辈决不能收。”
醉道人含笑道:“小施主行走江湖,处处需要用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令尊堂,不说贫道和令尊堂原是故交,本观也颇有收入,小施主取不伤廉,只管收下好了。”
谷飞云想想自己下山之时,师父给了三十两银子,如今已所剩无几,行走江湖,确实到处都要用钱,这就点着头道:“道长厚赐,晚辈只好拜领了。”把两封银子收入包裹中,就起身告辞。醉道人一直送出观门。
谷飞云回身作了个长揖道:“道长请留步,晚辈拜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