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血鹰君肩头微劲,破破烂烂的斗篷罩袍‘唰!”!声落下,将一双血手掩入其中,虽未进逼,那股渊淳岳峙的气息似将矮壮的身形放大数倍,稳稳压倒对面骨骼劈啪作响、肌肤渐渐泛青,裹着白雾变化形体的怪物。
望台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头一回亲睹《青狼诀》的变化异能,此际却无人怀疑,哪一方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适才一轮竞快,聂冥途比谁都清楚对手的强横实力:“破魂血剑”尸毒傲视诸方,若非仗着青狼诀的复原奇能,他已是一具死尸,“狼荒蚩魂爪”难与抗衡,贴身肉搏就不必想了;而那出神入化的“凝气成刃”刀法,极轻极快、触体即伤,一丈内犹可裂肤片红,麻烦的是轨迹飘忽,时曲时折,还不易闪躲,可说远取近缠无一不备,攻守俱佳。
当夜在血河蕩拦阻雷奋开时,祭血魔君并未拿出眞正的实力。
薛百滕、漱玉节一一人于弃儿岭与他短暂交手,当时不觉怎的,此际暗自心惊,尤其是薛百膳,他素闻《青狼诀》阴功刀枪不入,犹胜诸多硬功内壮的江湖派门,祭血魔君能在劣势下将之击退,先前在荒林若眞打起来,只怕自己决计讨不了好。
在场高手目光灼灼,一眼看出双方非是势均力敌,纷纷在脑中模拟对战,若是自己遇上这等可远可近、刀掌难敌的对手,该如何取胜。但见望台上一片眉蹙,气氛沉凝,显然一时半刻间,无人能有善解。
因为他们没有一双独步天下的“照蜮狼眼”。
聂冥途虽落下风,却也窥得魔君周身残留的刀气轨迹,如萤如烟,各种歪曲绕圆的弧线以他的身躯为中心,彷佛箕张的十指般,环拢于身前四尺处,差不多就是略长于臂围。换句话说,只消沖入他双臂之间,这难以招架的轻薄刀气便无用武之地,再以青狼之体硬架“破魂血剑”一记、以伤换伤,胜负就取决于谁的命比较硬了——你敢死么?你怕死么?你……舍得死么?
变形成狼吻巨躯的老人打量着对手,口中喃喃,从垂落腰下的破碎衣衫里掏出一只小小瓷瓶,巨型化的手掌与弯镰似的骨甲似难做出拔塞倾药的精细动作,索性“啪!”
一声捏碎了,随意甩去瓷瓶破片,将药丸送入口中,也不知掺杂多少碎瓷未去,粗壮魁梧的青皮巨兽却毫不在意,骨碌咽下,兽躯旋即窜起更浓重的烟条药气,伴随着他险恶嚣狂的狞笑。
“你——”
祭血魔君认出是自己的药,勃然大怒,身子微动,终究还是强自按捺,并未轻进。
他虽有必胜的把握,但异版《青狼诀》的复原能力似乎更甚既往,贸然上前,与这厮一拚身躯的强度,大违战守之策,他毕竟身经百战,断不能如此无智,只将牙床咬得格格响,忖道:“如非顾及‘权舆’,今日便教这厮横尸此间,悔出牢笼!”
浓烟未散,蓦地白雾中雄躯一晃,聂冥途果不肯静待全复,抢先杀至。
这一窜是他唯一的机会,聂冥途一等腿伤复原,便即出手,其余各处也顾不上了。但此举看似偷袭,实际并无偷袭的效果,谁都知道魔君占尽优势,以逸待劳即可,聂冥途却是不得不来;只是这一下的速度却远超过众人的意料,两人相距足有三丈之遥,但白霜霜的药气却彷佛一瞬间溢满了三丈的距离,畚箕也似的掌爪划开残烟之时,爪尖已自魔君胸膛落下,速度之快,令全场不由侧目,望台边上的符赤锦忍不住掩口惊呼:“好……好快!”
祭血魔君斗篷一动,刀气嗤嗤作响,青皮戟鬃的狼躯溅出漫天血点,却已阻不住爪势,双掌穿出斗篷,硬格利爪。先前聂冥途将他困战阶前,由于迫得极近,几无转圜,骨甲的锐长之处不好发挥,实际上两人是以拳掌相格,狼首的手掌才遭尸毒侵蚀,焦烂如靡。
聂冥途早已算好距离,这一沖恰是骨甲得以尽展、魔君却不得不以肉掌当之的范围,拚着身受尸毒,也要以利爪毁去他一双手掌,接下来的胜负,就是比谁的命更韧,谁的忍死本领高——“死吧!”
狼首妖瞳圚瞠,呲牙挥爪,“铮”的I声劲响,悍然挥落的骨甲竟被魔君双拳架住,透过云翻浪涌的白雾望去,只见魔君双掌里分别抓了块镔铁甲片似的物事,由拳面指缝间伸出三片钩状乌刃,刃口绞住坚逾金铁的骨甲,居然丝毫无损,显非凡铁。——掌心手甲钩!
三乘论法会上,祭血魔君曾戴空林夜鬼的面具,以此兵与邵兰生邵三爷的快剑一决,当时聂冥途人虽在阿兰山,却未于场边观视,亦不知魔君与“那人”之间的关系,没能联想在一块儿。
此际偷袭不成,反陷险地,心知距离一旦拉开,教对方缓出手来,那锐薄刀气专拣要害下手,没準连青狼诀也扛不住,爪上加劲,不敢放松,空着的左手径往魔君腰腹间搠去,欺他双掌受制,欲捅他个肚破肠流!
咫尺之内,腾挪有限,祭血魔君双掌运劲一推,身子后挪,仍是正面接了这一爪。
锋锐的骨甲“综!”
撞上腹间,却只进得分许,未如预料中穿腹而过。聂冥途利爪一绞,喀喇喇地爆开大片钉铆细环,心头一凛:“……锁子连环甲!”
便只一阻,魔君已起脚激他膝腿,双掌连消带打,斗篷扬处刀气乱飞。
狼首单爪的压制力有限,正面爆出大蓬血雾,魁梧巨躯一晃,眨眼不在原处;一抹无形刃迹,飕地切开三丈来长的薄薄药雾,由强而弱、由凝而消,及至聂冥途身前,才被他随手挥开,众人连他是什么时候动身、如何回到原先驻足处的,都没能看清,难怪以魔君刀劲凌厉,仍取不了他的性命,暗自咋舌:“好快!怎能……怎能比无形刀气快上这许多?”
聂冥途臂上、胸口多添新创,气味刺鼻的烟气缕缕不绝,但适才横亘于两人间的三丈药烟已散,众人终于看清聂1途的模样:肌肤泛青,毛发戟硬如猪鬃,腰部以上却变化不多,除了骨节明显变大外,连头颅都像人多过像狼,与传闻中的《青狼诀》形貌变化出入极大。
全场只有符赤锦与南冥恶佛露出诧色,巨灵铁塔般的黥身恶汉双手抱胸,浓眉一挑,铜铃眼中锭出逼人精光;美艳娇腴的白衣少妇更是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上身倾出围栏,饱满巨硕的绵乳几欲溢坠而出,连紧裹的交襟都快承托不住,失声道:“怎……怎会如此?”
身后蓑衣编笠、笠缘压得极低的白额煞似恐她一下失足,趋近低问:“有什么不对么?”
这回聂冥途的变化却是集中在下半身。
大腿肌肉暴胀,凭空增大了一倍不止,膝弯反折,足胫粗俗碗口,脚掌更是彻底化成兽足,爪带尖钩,每一枚都有人面子大小,趾掌下隐约踩着肉垫似的增生异物,无怪乎可以肉眼难追的速度,顷刻间倒退三丈远,连无形刀气亦追之不及。
这般上短下长、半人半兽壁垒分明的怪模样,较之整个人化身为月下人狼,看来更加妖异而不协调。
符赤锦毕竟心灵慧巧,见机极快,骇异之余,旋即会过意来:“是了,他能控制《青狼诀》兽化的部位,与恶佛交手时,为了应付恶佛强横的臂力与拳掌,便将邪功运集于上半身;对上魔君占不了便宜,只好运于下身,欲攻他个出其不意,可惜还是打错了算盘。”
虽说如此,即使以她的眼光,亦知比起两度抢攻、皆是功败垂成的聂冥途,表现差强人意的,其实是祭血魔君。
细数他手中所有,无论独步天下的“破魂血剑”,抑或飘忽难防的神秘刀气,皆是致胜利器,况乎一一者结合,远近皆无死角,却仍拾夺不下一味仗着恢复异能的聂冥途,乃至掌心手甲钩、锁子连环甲……等诸般暗着,一一在聂冥途的攻势下现形,只能说是把一场本该赢得漂亮的仗,硬生生打成了四六、乃至五五平波,令人好生失望。
连符赤锦都能看出,何况是祭血魔君自己?身材壮实的乌袍汉子冷哼一声,单手伸进衣里一拽,将半截破碎的锁子甲片扯落,连着手套一并握在掌里的手甲钩,则弃于地面,活动头颈,额前垂覆的乌巾虽掩去了面孔视线,却掩不住周身透出的危险气息。
舍弃半件锁子连环甲,以及两枚精钢铸就、刃长四寸的钩爪,减轻的重量,已足以使他追上半狼的速度;卸甲除兵看似愚行,却抵销了聂冥途仅有的优势。
聂冥途咧开血盆大口,狞笑道:“玩眞的啦,魔君?这要还输了的话,就没借口啦。”
祭血魔君并未答腔,蓦地身形微晃,残烟旋搅,瞬息间已至狼首身前丈余,斗篷扬起,两道无形刀气交叉而出,封死了聂冥途窜伏闪避的空隙,跟着双掌齐出,血一般的厚掌挟着呛人腥风,轰向狼首!
聂冥途一声暴喝,竟不闪避,并着手肘一格,嚓嚓两声锐响,刀气仅在硬鬃戟出的臂上留下两条淡细血痕,祭血魔君还来不及细辨其异,血手已印上他并起的肘盾。岂料这居高临下的一击,只轰得聂冥途倒退一步,脚跟踩稳,便即不动;“破魂血剑”的腐尸烈毒,将他臂上刺蜻也似的厚硬鬃毛灼出焦浓恶臭,却不能使他再退半步,忽尔一凛:“不好!这也是青狼异诀的变化之一!”
须知毛发不比身躯四肢,只有根部连着血肉,毒未侵入其中,便是烧掉再多也无甚影响。聂冥途已使用过强化上下半身的狼形异变,分别增强了力量与速度,这回却是将青狼魔功运至肌肤,不但使皮质厚硬如犀象,更生出粗硬如钢针的大蓬毛发,只为挡下一记“破魂血剑”。
祭血魔君飞身出掌,此际身在半空,却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腰背一拱,正欲藉掌劲反馈倒纵脱身,聂冥途双臂圈转,利爪已由下而上、由内而外,“唰!”
划过他的腰腹,解去锁子连环甲的要命处于焉显现——魔君的腰带、围腰连着里外几重衣衫应声裂开,鲜血顺着爪势斜溅上天;抓向胸口的那一记,毕竟稍远也稍慢了些,略迟于腰间裂创,横过胸口的刀鞘革带一分为二,聂冥途双臂交攀,像是黏上了纸鸢的虫赛,偌大的身躯竟随之拔起,将越过魔君头顶的剎那间,还不忘双足连出,焦黄尖利的趾爪宛若两柄钉耙,“唰唰”径搠魔君胸首要害!
魔君避无可避,举掌硬格,连人带掌被蹴得向后弹飞,掌中迸血,创口几可见骨;听风辨位,忍痛举起左臂一捞,咬牙暗忖:“想夺刀?门儿都没有!”
堪堪抓住天裂刀柄,蓦地一阵剧痛鉆心,整个人摔落地面,将刀往地上一插,暴喝:“聂——冥——途——”
右袖甩出,漫天烟尘中忽现一柄巨大刀形,轰撞狼首,撞得他右肩连着锁骨及部分胸肋一齐凹陷,平平被推上场边围栏,魁梧的狼躯连着破碎的白玉栏桿塌作一处,扭曲变形的身体上冒出阵阵白烟,浓烈的程度远胜前度,可见伤重。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料不到胜负竟于瞬目间两度易改。
以祭血魔君这一击显示的实力,若一上来即全力施为,狼首在他手底下,恐怕走不过二十合。问题是:聂冥途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才让祭血魔君狂怒如斯,痛下杀手?
极招过后,魔君单膝跪地,整条左臂软绵绵垂在身侧,状似已废;摊颤不止的肥厚掌中,那血染一般的尸毒异红逐渐消褪,但见掌上布满凄厉创口,密密麻麻十几个圆洞,血肉模糊,彷佛被狼牙锤狠狠砸过。
符赤锦一头雾水,却听身畔白额煞喃喃道:“原来如此……是天裂刀!”
闻言转头,赫见竖立地面的妖刀天裂之上,原本缠着厚厚皮革的刀柄,不知何时已全然裸露,所镶之凸扁贯钉染满污赤,不用想也知是谁人之血。
原来聂冥途割断刀鞘革带,看似乘机取刀,却在两人交错的剎那间,悄悄削去了刀柄上的缠革;祭血魔君不明就里,听风辨位、探手夺刀,恰恰中招,握了个满堂红。
刀柄上喂的药毒性剧烈,虽能短暂激发潜能,却极是伤身。此药本是祭血魔君所配,如何不知?他一向小心惯了,此番携得天裂刀在身,自不会忘了带解药,以备不时之需,连忙摸索腰带,取药服之,点了几处穴道止血,手口并用,撕下襟摆裹伤,就地盘膝运功,不敢大意。
还未睁眼,忽听一人哑声道:“魔……魔君,上……上回咱们打架,老……老子一败涂地,你是毫发无损。这……这一回……”
似是太过勉强,呛咳不止,再说不下去,却不是聂冥途是谁?
瓦砾堆里的白烟渐渐转淡,依稀见得狼首已恢复人形,衣服破破烂烂,几难蔽体,但受创严重的右半边身子竟复原得差不多了,除了肩膀的角度稍显怪异,简直挑不出毛病来。
(好……好骇人的复原能力!
“这一回还是一样。”
祭血魔君冷哼一声:“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赢了么?”
聂冥途艰难地笑了起来。“没……没赢啊!可……可也不算输。”
老人瘫在狼籍的断垣残壁之间,举起骨甲,但见爪尖拈着一枚细小丹药,示威似的送入口中,呼着血沬子狞笑道:“下……下一回呢,魔君?你觉得一会儿……一会儿咱们谷外再打过,按这一路的打法儿,你觉得……谁会倒下?”
原来他适才捏碎药瓶,全是欺敌之举,教魔君误以为骨甲不便,难以精使,没防到他竟能在半空交错间,配合爪利,轻轻巧巧地剥去天裂刀柄上的缠革,伪作夺刀,诱使魔君伸手握持。
祭血魔君会过意来,不由得咬牙切齿,颤巍巍起身,撕下衣摆将天裂刀柄层层缠紧,拖着刀走向场边。
你这倒提醒了我啊,聂冥途。
(杀了你。这便……杀了你!
“魔君且慢!”
方塔之上,鬼先生心里“废物”、“白癡”地将他骂上了千百遍,嘴上却不能这般老实,急得扬声:“胜负已分,请将天裂刀插上刀座,以示贵门立场……魔君!”
祭血魔君终于停步,静立片刻,似有不甘,半晌才拖刀转向,艰难地爬上方塔第一层,靠着台座缓过气来,用身体的力量提刀插落,“铮!”
妖刀天裂稳稳嵌入刀座,周围的青焰水精亦转橘赤,天裂与离垢一一刀发出共鸣般的嗡嗡声响,宛若活物。
祭血魔君顾不得狼狈,倚着刀座后方坐倒,背靠玉台,咻咻剧喘,虽见不得形容,也知他实已油尽灯枯,须得好生调养,才能恢复。“若非我喊住,你几乎坏我大事。”
鬼先生恨声低道:“杀了聂冥途,你让我这会还怎么开下去?”
“……无论开不开得下去,”
魔君头都懒转,哑声道:“一会儿都得应付聂冥途。到时候你就会怪我,怎没一刀砍下他的脑袋,遗下这般大患。我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搞不懂的人是你。”
鬼先生冷哼一声,面上却未显露,怡然道:“天裂刀上的‘击鼓其镗’厉害得紧,比用在流民身上的要精炼千百倍,你……还挺得住罢?”
祭血魔君冷道:“需要我提醒你,这药是我配的么?”
把手一伸:“……拿来!”
鬼先生知他要的是什么,哼笑道:“商借救命之物,是这般态度么?若非看在你我同买了那‘平安符’,我该看着你死掉——或看聂冥途收拾你——才是。拿药来换,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从古木鸢交付“三乘论法”及“七玄大会”两件任务起,鬼先生便知晓巫峡猿的身份之一,乃血甲门的祭血魔君;确定两人皆属“平安符”阵营一事,则是在无央寺之前,祭血魔君主动向他表明。
按“那人”之意,是要他二人通力合作,将七玄大会的成果,留在“平安符”这厢,不用问也知道,此举的目的,自是为了孤立古木鸢。做为合作的诚意,祭血魔君将漱玉节的老底,写成了I份巨细靡遗的文书交给他,用以控制五帝窟;魔君本人则绑走了漱琼飞,策反薛百腊,好教五帝窟的这票万无一失。
狼首聂冥途也该是“平安符”的人,却彷佛烧坏了脑子,不仅处处与他作对,还差点搅黄了祭殿会盟的头一局,让鬼先生对“这边”的安排极是不满。平安符的事他还来不及向母亲报告I或许在心底深处,他已厌倦了事事报告、受制于人的感觉,即使对象是他的母亲。
本想给母亲个意外惊喜,不过视情况发展,也不排除此间结束之后,便向古木鸢报告始末,卖了这些窝里反的家伙,以为晋身之阶。三乘论法虽搞得古木鸢灰头土脸,毕竟是敌暗我明、胜之不武,而古木鸢败而不乱的沉着气度,委实令人印象深刻;相较于祭血魔君、聂冥途之流,或许古木鸢仍是较好的合作对象。
既然干完这票便分道扬镳,不趁机搞点好处,未免也太划不来。
祭血魔君有求于他,纵使不满,也不得不考虑片刻,从获里取出一只珊瑚红的小巧鼻烟壶,扔了给他。
“这是精炼过的‘牵肠丝’,两滴对一杯清水,让女子服下之后交合,反复数次,便能控制其心神。”
魔君哼道:“药效、续时,须看个人体质,未必相同。但一日不能超过三次,连服几日,要没死的话,一世人都是你的奴隶,至死方休。此非毒药,自无解药可言;精炼如斯,阳精也解救不了,只会诱使女子加倍动情。”
鬼先生不客气地收进怀里,“啧”的一声,哼笑道:“忒好用的灵药,怎不早拿来?我费了老大功夫,才教染红霞服服贴贴,听命行事。还有这满山满谷花朵儿似的女子……早知有这种药,事情就好办多啦。”
但这也只是占占嘴上便宜而已。
若非祭血魔君伤势沉重,又为“击鼓其镗”所害,少时还有一名虎视眈眈、恢复极快的聂冥途等着要堵他,没有“那人”允可,料想魔君决计不会以药换之。
在炮制妖刀及刀尸的诸般秘药中,“牵肠丝”对魔君及组织的危害最小——起码魔君非是女子,此药于他全无损害——那只比拇指略小的珊瑚红鼻烟壶,抛之有声,显未贮满,便有十滴好了,能害几人?事后那人追究起来,也好有个说法。
祭血魔君冷哼一声,无意接口,显是以为于此缠夹,未免太过无聊。这点鬼先生与聂冥途同样令他难以忍受。
鬼先生看出他的不屑,忽地一笑,耸肩低道:“你跟‘那人’的时间早过我,知不知道如聂冥途这般货色,凭什么排在我之前,入手那‘平安符’?那人到底看上他什么好处,如此青眼有加?”
这回祭血魔君索性连哼都不哼一声了,背倚刀座,似是懒花气力,闭目养神。
鬼先生不欲逼他太甚,免得鱼死网破,谁也没好处,起身朗道:“在场诸位,皆是一脉同宗的兄弟姊妹,纵有相争,岂能伤及性命?劳烦诸位稍候片刻,待我先为魔君疗伤。”
在旁人看来,适才他蹲踞在刀座之后,似与魔君诊脉,谁也想不到两人已悄悄做成了买卖,只见鬼先生自腰畔抽出一抹璀璨青芒,鎏金的华贵刀柄之上,嵌着一条晶莹剔透、流光如波映的宽扁水精柱,尖端斜削,正是宝刀“珂雪”。
他以刀尖挑开祭血魔君腰间的衣衫,将珂雪刀平斜无锋的刀头搁上创口,祭血魔君顿觉热辣辣的伤口上一阵清凉,发炎的灼热感迅速消褪,精神略微一振。
约莫一刻后,珂雪上的光芒明显黯淡,鬼先生还刀入鞘,祭血魔君低头观视,赫见切深的三道爪痕不仅血止,甚已开始收口,连爪毒都被祛除一空,单以结痂的程度,恁哪个大夫来看,断不肯相信是一刻前才受的新创。
他勉力撑坐,放落衣摆,再不理场中诸事,就地倚座盘膝,手捏法诀,自行运功调理,欲与《青狼诀》一较复原盼能力。因为下一次对决,他若不能取聂冥途之命,恐怕要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符赤锦遥望着鬼先生手里的那束青光,喃喃低语:“那……便是传说中的‘珂雪’么?大师父说过,那是世上最仁慈的兵器,刃过无杀,生生不息。”
白额煞压低笠沿,低道:“仁慈的从来都是人,不是刀。”
符赤锦回过神来,嫣然一笑,颔首轻道:“自是如此。”
却见鬼先生抬起头来,目光飙至:“……下一个要表态的门派,我看,就问问游尸门罢。”
符赤锦定了定神,与白额煞交换眼色,上前一步,朗声道:“我游尸门多年无主,只余三位长老,遇事总是三人共决,无有例外。今日只到了青、白二位,还在等我小师父的消息,胤门主不妨先跳过本门,请其他先进表态,待我小师父来了,游尸门自有决议。请。”
游尸门虽受胁迫,却非任人鱼肉的颟预弱者。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狐异门若还想要这一票,立时得教紫灵眼露个脸,看看是不是好端端的,没缺胳膊少腿。否则,就算事后惨遭撕票,再讨不回人来,鬼先生今日也休想如愿。
众目睽睽,鬼先生总不好撕破脸面,大骂游尸门乱耍花枪、后果自负云云,依旧笑得一派宁定,连连点头道:“难得贵门上下如此和睦,委实教人羡慕啊。符姑娘这般说法儿,亦是合情合理,既然青面神、白额煞两位长老忒也赏脸,大驾光临,料想紫灵眼长老也不会离得太远……你瞧,这不是来了么?”
符赤锦闻言色变,与白额煞齐齐回头,赫见顶端的祭殿入口处,一抹窈窕清丽的淡紫衣影手捧木匣,侧身让过桑木阴的灯笼,袅袅娜娜拾级而下。
她手里的匣子不过两尺来长,宽不盈尺,厚度更只有三四寸许,堪称小巧。
那女子双手捧着,说不出的认眞,明明胸臀丰盈,却有一把圆凹的结实葫腰,衣袂飘飘,浓发轻晃,饶富韵致的轻盈步子宛若凌波,既充满了成熟的少妇风情,偏又有仙子出尘之感,正是在弃儿岭遭人挟持的“玉尸”紫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