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寒光有如蛇虎,猝闪暴飞。章渊毫不移动,左手宽刃刀突然翻掠,在一片深莹的精芒中竟那么準而狠辣的将钟国栋攻来的招式全部击开。
而只这一出手,钟国栋已攻杀了十几剑。钟国栋的身形开始行云流水般旋去飘移,长剑连挥看人们目光无法追摄的挥击挑刺,向匪夷所思的各个位置弹飞纵横。他们两个人的攻扑是奇异而精深的,在人们的视力感觉上往往只见一剑扩展,一网猛兜,一刀暴挥,实则这一剑一网一刀已包含了十次以上的运动也不止。表而上似是双方好似毫无迟缓的施一招,而真正的内涵却是在这一招相遇前已不知变换了多少招了。他们闪掠之快,出手之急,全非观望者所能一一看清的,其中的奥妙和变化就更不是局外的人可以领悟的了。
很快的,就在一般高手只能施展三十招的时间里,他们已彼此攻拒了九十几招了。兜天网章渊的艺业之强简直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尤其是他在这张网上的功夫,可以说已经到达出神入化,如臂使指的奇妙境界了。他在出手之间,除了诡狠辣之外,更深得一个稳字要诀,沉毅的宛如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兇猛的又似波涛万顷的海洋,更且是深远的、广博的、浩瀚的,在他网与刀飞闪之下,像及已能在任何时间内幻出任何招式,在任何角度可以攻取任何部位,隼利极了,也凌厉极了。
钟国栋以他快不可言的凌猛动作腾飞闪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间腿出掌击,或以剑削,就这样,两个人已在瞬息里过了百招。
激斗中的章渊,业已呼出了声,脑门前额也见了汗。但是,他仍咬着牙,瞪着眼,连半声都不哼。
钟国栋暗自定下了心,由眼前情形看,他大约不会栽下跟头了。他不错也有些渴,也有点累,不过,却尚不至到了虚弱有如对方的程度。高手相搏,俱于次扑的险隙中制敌机先。在形神的显示反应上,哪怕是一丁点儿小小征候,亦可看出双方的功力深浅,如今,章渊的情况是要比钟国栋来得紧迫了些。
这种形势,章渊也是老江湖,老行家了,岂有不知之理。就因为他察觉出敌人的本领有意外的高强,才愈发令他逐渐的起了惊奇之心,这惊奇之心越盛,就更加使他身手迟滞,收发难以随意了。由惊惶开始了焦急,他已经尽他所能施展着他成名护命的网刀三十旋,但是任他如何回环互用,单攻双出,却仍然不能将对方摆平,尤其是对手行动之急速,应变之悍更是令他吃惊不已。尤其是他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江湖上何来这等高手,就在此刻他的嘴角已呈现白沫沾粘,吁吁的大张着嘴,原来松搭搭的面皮也紧紧绷起,额浮青筋,五官扯动,模样显得异常狞厉。
蓦地,长啸如泣,章渊瘦削的身躯凌空而起,黑黝黝的罗网上缀连着乌油油的倒须钩,仿佛一只只巨大黑鹰在翩舞,宽刃短刀则吐现蛇信似的寒芒在内烁,而钟国栋便像一条有形无实的幽灵般飞掠游移。两个人都在喘息,都在流血,都在汗如雨下。
双方动作之快捷是无可言喻的,更没有丝毫时间供你去思索,就在章渊黑网飞也似的卷落的一剎,钟国栋已骤然挺立如桩,他双目怒睁,钢牙紧挫,全身血脉贲张,长剑在他手中一颤之下,猝然随着他的身形突闪,幻出千百道煞光。同一时间,钟国栋的影子也仿佛由几百面铜镜映着一样,变成了无数条,而每一条影像都隐晃在剑芒之后,交相层叠,玄异之极。
剑光是冷厉而幻沉的,影子却模糊而迷蒙,似是猛然间出来了千百个钟国栋,出来了千百柄长剑。但是,溜溜剑芒光烁明亮,幻沉的人影却虚渺空蕩,宛如是一些有形无质的鬼魂,宛如是原本隐藏在长剑里眼前又突然出现的精灵。于是,当人们的瞳孔尚未及将映像摄入,凝聚的网像天罗似的罩落,但却倏然仿佛迷失了一样连连沖撞转突,在极快的猝而波颤之后,似是像中了箭的巨鹰泄向一旁,并溅的星光芒点立歙。章渊已一个转身抢出三步,眼看着他要跌倒,就在歪斜着快要沾地的时候,吃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一株青松。
章渊宽刃短刀一抖之下用力拄地,在他抖刀的时候,一串滴溜溜的血珠子已弹飞于空。于是,凄厉得令人毛发悚然的一笑,章渊霍然转过头来,老天爷,他那张两颊下陷、突额凹睛,自左眼至唇右角,整个翻开了一条可怖的口子,鲜红的嫩肉尚在微微颤动,面那致命的一击,是一枚追风神芒稳稳的嵌进了他的胸膛。
闷闷的呼叫出自这位功力精湛的老江湖口中,他张大着嘴想说什么,却被满口狂喷的鲜血堵住,缓缓的萎顿跌倒地上。而钟国栋的肩背也被网上的倒须钩抓伤了好几处,肌肉朝外翻了出来,红颤颤、白嫩嫩的好不怕人。
一声怪叫,飞龙古坚义猛然沖了上来,他那牯牛似的身体带起一阵狂风,似能推倒一座山般的扑向钟国栋。
黑猿卓宣一直奉命在此等候这场战斗的结束,他本被钟国栋这狼狈又恐怖的形态吓呆,此际见有人沖向钟国栋,猛然暴起横截。但是比他更快,钟国栋口中“叱”的断喝一声,上身猝然斜偏,他的长剑已“括”的一声飞拧过古坚义的肚皮,花花绿绿的肠脏也同时“哗啦”倾泻了一地。
古坚义似乎尚不相信他已经失败了,他的眼珠突出了双眶,茫然地瞪视着三步之外的钟国栋,就这一杀,这位丝锦门大戈冰的脸面已全不似个样了,五官现面孔上非但已歪曲得变了位置,他在扑击时拔出的两柄金叉还分握在手上,但是右手离着钟国栋的身躯有半寸左右的微小距离,他已永远不会再移上位置。而高手相搏,所要求的也就是在毫发之中争生死啊。
虽然如此,古坚义不愧是是大戈头之首,他败是败了,但他已将另一柄金叉插到了钟国栋的左肩上,如今那柄沉重的叉身还在颤巍巍的抖动着。
双方的动作都是在一剎间开始的,又在眨眼间结束,毫无拖延,毫无迟疑,大家全是要击出胜负,而现在就见分晓了。几乎在古坚义还没有弄清他是如何失败之前,勾魂的使者已不肯再等候他,庞大的身体轰然仆响,刚好压在自己流出来的肠脏上,而双目尚是暴睁着的。
侧旁,黑猿卓宣的心腔儿猛地往下一沉,他慌忙上前搀扶钟国栋,连语声也起了哆嗦:“我的王爷,大先生,你你你、简直成了个血人啦,你受的伤究竟如何重嘛。”
钟国栋招招手,有气无力地说:“别吵,没什么,这全是皮肉之伤,看起来吓人,实则要不了命,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卓宣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吶吶的说道:“很痛吧,大先生。”
钟国栋笑了笑道:“当然不会太舒服。”
卓宣急忙道:“来,大先生,让我先替你上上金创药,止住血,别叫伤口化了脓。”
钟国栋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瓷瓶,塞到卓宣手里道:“替我先把肩头上这玩意拔出来,小心点,别触动筋骨,然后用这瓶里的药丸搓成细末再洒在伤口上就好了。”
卓宣照做了,从瓶中取出一支小小的匙子,在手掌上搓碎的粉红色药末捋了一匙,小心翼翼的洒在钟国栋的伤口上。只见那粉红色药末敷在伤处,立即化作一滩红色液体,沿着伤口窜进肌骨肉,而伤口处马上起了一层血红色的薄膜,逐渐愈合起来。黑猿卓宣心上不禁地赞了一声:“好个万灵丹。”
然后,他依样照葫芦的在另外三处伤口洒下,才盖上瓶塞,把瓷瓶交还钟国栋。
钟国栋吁了口气说道:“好了,明天再而上一次药就可痊愈了。”顿了顿,接着问道:“你不在上面杀敌,却守在这里作甚。”
卓宣忙道:“岗堤上的拼斗业已结束了,他们最后只剩下一个严章,这老小子一见场面不对,便沖到江边与他的手下会合去啦,我们当家的也马上带着弟兄们追了下去,如今正在江边交刃哩。看样子今晚上这一仗,丝锦门不是全军覆灭便得溃散败亡,十成十他们是输定了。”
舔舔厚唇,他又道:“至于我呢,却是奉命在这里迎候大先生你的,当家的交待我在这里等你,如果等不到便立时下去找。刚才那一仗,我连眼都看花了,那章老儿总算给你摆平啦。”
钟国栋点点头道:“要不,我们怎会在这里。若是摆不平他,还能这么轻松閑聊。”
卓宣咧咧嘴,犹有些余悸的道:“古坚义那小子那抽冷子一下,我连心腔儿都吊到喉管啦。”
钟国栋笑笑道:“看你紧张成那种样子,我还不是好好的。”
卓宣赞美的道:“你真厉害,大先生,那姓章的老小子一身功夫简直吓人,连我们当家的也都吃了亏,却也叫你给扳倒啦,难怪当家的对你一向这么服贴呢。”
钟国栋低沉的道:“章渊不是好斗的,我能胜了他,也弄得个精疲力竭,几乎两败俱伤。”
卓宣憨直的道:“不管怎么说,大先生,若换了我们,恐怕再加上三个也不够他垫底的,这老小子可真叫横。”
钟国栋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片刻后,他已由卓宣陪同着来到岗堤之顶,从这里看下去,可以发现江滨的战势业已到达尾声了,先前那种千军万马似的喧腾与吶喊,那种震天动地的搏杀及搏战已经减弱了很多,如今剩下的只是有限的三四个地方尚在拼斗。而遍江滨所见几乎全是天马堂的弟兄,他们有的来来往往收抬死尸救助负伤,看情形,天马堂已完全控制了局面。
钟国栋的目光又投注在散靠江岸的那数十艘各式船舶在上,船艇的首尾及桅等顶头都悬挂着一样的红灯笼,在朦胧暗淡的光影里,亦可隐约的瞧见有人船上船下来在忙个不停。微瞇着一眼,钟国栋道:“孙长江的船队已及时回援了。”
卓宣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掉头回来的势子够快,约莫在大先生你与章渊缠斗半柱香时刻,孙头偕同他的弟兄已将船队驶靠了岸。他们的船还没来得及下锚上缆,船上的弟兄们已经一涌沖上了岸。”
钟国栋笑道:“你们倒还相当团结。”
卓宣福至心灵的凑上一句:“众人一心,土变黄金。”
钟国栋微微一笑道:“不错,众人一心,土变黄金。”说着拍了拍卓宣的肩:“走吧,我们下去。”
卓宣迟疑的说道:“大先生,你还是不用下去了吧。”
钟国栋耸耸肩道:“不要担心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有数,没什么大的影响。走吧,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个劲。”
卓宣看了看那刚由粘膜胶着的伤口,不禁犹豫着说道:“但是,大先生……”
钟国栋一仰头,凛然道:“义之所至,并无止境,替兄弟尽力,为好友效劳,自是贯彻始终,坚持到底,那有半途而废之理,何况我又不是动弹不了。”
卓宣忙退到一边,陪笑道:“大先生别生气,我这就陪你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匆匆从岗堤顶上朝江滨走去,他们的速度已比方才上岗堤之际要快很多了。砂石遍布的江滨是起伏不平的,顺着岸边往上走是一条微微隆起的狭地,天马堂与丝锦门的厮杀便在这里展开,很显然的,亦将在这里结束。
靠得最近的这一拔,是大铁链任福力敌一个高大强壮虬髯大汉,这大汉手使一柄巨型两头月牙金铲,功力之佳,甚至使得强悍无比的任福也相形见细。
与任福并肩作战的,亦是两名鲸手,独眼龙柴开宗和雪里红紫谷,他二位的对手只有一个,那人身长王立、面容冷漠深沉,而一柄上绘九龙盘云图的奇形长剑则锋芒毕露,凌厉无匹。柴开宗与紫谷二人,任是双打一,且尽了全力,却也只能与对方扯个平手而已。
再过去,屈元苍和一个脸色深青、双目开阖如寒芒,面部却毫无表情的瘦长怪客在死拼,那人招式怪异奇诡,行动之间,剑作龙腾蛇舞之形,且都在半空中采取出击招式,又快又狠,神色莫测。屈元苍对于这个人,看样子也十分吃力。
另一对,则是死不回屠锋和一个手使软鳞鞭的短小汉子之战了,这使鞭的人动作老到熟练,运转如风,但屠锋却猛烈刁悍,更不畏死,招招式式,舍身拼命,一举一收间都是硬斗,相形之下,他的九环大砍刀便在震天价的暴声中叠叠沖近了。
现在,整个斗场的情景便是如此,虽然头次搏杀的过程已近尾声,但是这结尾却似乎相当艰辛。钟国栋睹状之下,不觉有些征愕。因为他想不到实际的情况,竟是此般不佳。这个情形,可是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显而易见的,天马堂虽然占着上风,虽然控制了局面,但若要使这场争战顺利结束,恐怕尚须付了不算小的代价。
钟国栋的表情是凝重的,也是严肃的,他目光四巡,一言不发。他身边的黑猿卓宣一见到眼前情形,顿时也有些发了愕,双手直绞成一团。
在火光的闪耀光芒映照范围之外,那一片黑暗里,有一条人影匆匆往这边奔近。来人乃是个鲨手的首领岑春年,他浑身血迹斑斑,衣衫破裂了好几处,连那张强悍的面孔上也呈现着一条血痕,模样地完全是副争战之后的狼狈像,他奔至钟国栋身前来不及施礼,喘着粗气道:“天爷,大先生,你可来了。”
仇怨镇定如恒,问道:“歇口气,春年,有话慢慢说。”
用手背揩去脸上的血与汗,岑春年急声的说道:“这里的的情况十分扎手,大先生,而我们又一直替你捏着一把冷汗,不知道你和那章渊拼斗的结果如何。假使你栽了跟斗,那章渊再摸了回来,眼前的局面怕得改观了。真是老天保佑,幸而是大先生你占了上风。大先生,章渊那老小子叫你收拾了吧。”
卓宣插嘴道:“那老小子挺了尸,古坚义王八蛋抽冷子,也被大先生一并解决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岑春年双目中闪耀着兴奋的光彩,他言道:“真是幸运,真是幸运,我们一直在嘀咕着这条飞龙怎不露面呢,原来跑到那边去了。这下好了,大先生,你一回来,我们这胜券才算握足。”
卓宣忙道:“头儿,看这种情形,我们不是就可算是胜了么。”
岑春年眨起一双牛眼道:“胜个屁,他们的硬把子大部分还在并肩顽抗,我们只是围住了人家而已,能否对付下来犹未可知,你没看见如今尚斗得这么个热闹法。”
钟国栋再次注视了一下斗场,说道:“丝锦门的大戈头一共有六名,古坚义被我解决了,在这儿的是金剑程辉、大金铲鲍魁、蛇影鞭公孙年,还有燕镖郝华与穿心箭焦川二人在何处。”
涩涩一笑,岑春年道:“这两个王八蛋业已被我们杀死了。”
钟国栋察言观色,轻轻问道:“约莫也付出不少代价吧。”
岑春年叹了口气,沉沉的道:“旋风拐魏守荣用他的钢拐砸烂了郝华的脑袋,却被穿心箭焦川的虚冥十三箭射死。我们鲨手的盘地鬼饶昌明抢上去挥刀斩落了姓焦的一双大腿,姓焦的竟在倒地之前当胸又给了饶昌明一箭,这一箭真是穿心而过,饶昌明连哼全没哼一声便完了。我赶晚了一步,只能用棍将焦川这厮砸了个血肉稀糊烂。”
沉默了一下,钟国栋道:“你们这一次,牺牲也不能说不大了。”
岑春年苦笑道:“江湖中的日子,是么,大先生。”
钟国栋低喃道:“不错,这就是江湖中的日子,全是用血和泪编由起来的。我之所以不愿再投入江湖,就是怕那暴戾与残酷,想不到……”一仰头,他又突然道:“不谈这些了,我们一起上吧。”
岑春年整容道:“谨听大先生吩咐。”
钟国栋果断的道:“我前去帮元苍,你两个协同柴开容、紫二人挟击程辉。”
左右一看,他又道:“对了,还有其余的人呢。”
岑春年忙道:“蟹手首领两头狮孙长江率领着他的手下去追杀丝锦门残余去了,虎鱼曹南和刃环焦吉正在指挥弟兄们救伤及善后。”
钟国栋听完道:“好,那我们上吧。”
卓宣摩拳擦掌的道:“这一遭,我要生拆了那姓程的。”
一拍掌,钟国栋低叱声:“走。”
“走”字出口,他人凌空正到了正与屈元苍拼斗中的严章头顶,严章这时正以手中的定魂戈暴刺屈元苍,钟国栋的一百七十掌带狂风暴雨般自四面八方急泻直落。
身形一沉直射,绕空盘旋,严章不愧是丝锦门双龙头,在美妙至极的闪躲行动中,反手九十七戈倒刺钟国栋。
这时,屈元苍才看清了来人,他大叫道:“老哥,你没事么。”
钟国栋翻飞腾跃,在闪亮流射的戈头刺头中急速穿掠,黑刀三反手又“呼噜噜”的打着转,由不同的方向,令人诧异的路数攻向敌人,他边战边道:“好得很。”
屈元苍抹着汗,气喘吁吁的道:“我真为老哥担足心事了,奶奶的。”
戈如电,闪击纵横,在严章运转之下去势凌厉至极,钟国栋身形倏上倏下,忽升忽沉,在狭小得不能再狭小的缝隙里腾挪游走,他的黑刀三反手也发挥了更大的的威力,尖啸着流劈狠斩。
突然,屈元苍大吼道:“把这家伙还给我,奶奶的,你就是喜欢多事,我姓屈的真不成与人交手还靠别人帮衬。”
钟国栋连挥九十九掌二十一腿,边道:“元苍,你去照顾你的弟兄,他们需要你。”
这时,神色依然沉默如故的严章在掌腿流曳中,一面反拒着,冷冷地开口问道:“章老爷子呢。”
钟国栋斜掠猛翻,简捷的说道:“死了。”
定魂戈中锋猝透,严章暴烈的道:“凭你。”
奋力侧让,猛翻手腕,长剑“当”声将那力道万钧的一戈磕开,钟国栋道:“再告诉你,你们大戈头之首古坚义也一起上道了。”
斜刺里,屈元苍的吊命竿“刷”的尖响着抽到。风车股旋转的严章身形猛曲又龙腾似的一卷而上,吊命竿贴着他的背脊挥过,他的定魂戈已雷轰电击似的当心一掀,刺向屈元苍的胸膛。屈元苍不退反进,猛然上迎,朝右暴拧,就让那一戈刺进自己的肩胛处,手如飞,吊命竿“呼”的一记透过了严章的心脏。
深有的脸容没有一丝表情,严章双目凝聚,歪歪斜斜朝后退出五六步,他嘴唇紧闭,甚至连双颊的一根筋也不扯动,他瞪视着屈元苍,任由自家胸口的鲜血冒出。然后,静静的向后跌倒。
屈元苍颤巍巍的晃动一下,抖索的大笑着:“奶奶的,老哥哥,你休想争我的功。”
说着,他全身猛一抽搐,刚要扑跌的一剎已被钟国栋抢过来扶住。
钟国栋检视着屈元苍的伤势,不禁暗暗心惊。那枝杯口粗细的定魂戈竟是透过了屈元苍的右肩窝,直穿刺他的肩骨之后出了肉,险极了,只要再稍偏两分,屈元苍这条命便休矣。钟国栋厉声道:“元苍,你故意逞能称强,否则也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创伤,差一点连命也没了。其实要你稍微沉得住气,便不至于到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我有把握在黑马三反手的千秋一刀中结束他。”
屈元苍仍倔强的说道:“我也有把握在这摩尼指路的一记竿法上干掉他,老哥,并非只有你……”
钟国栋一跺脚,怒道:“元苍,你简直浑透了。”
说着,钟国栋回头一招手,十多名天马堂的大汉之即一涌而上,钟国栋低促的道:“赶快抬着你们当家的去就医,越快越好,他受的伤极重。”
十几名大汉轰诺一声,围上来小心翼翼的拍起了屈元苍。屈元苍已是痛苦得连舌头都僵麻了,犹在那里硬充好汉道:“不要紧,我没关系,你们勿须管我,去杀敌,快快去,我还挺得住。”
钟国栋使了个眼色,然后目注着他们迅速将无苍抬起,不禁暗自摇头道:“这个浑球,竟要硬充好汉,伤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居然还硬着头皮逞强卖狠,可笑。”
转过身,他急步赶到斗场的另一边。而这一边,刚刚血与肉洒落。
独眼龙柴开宗自空扑下,他的一对斗槌棱正以万钧之力暴砸金剑程辉的头顶,程辉的金剑已在一片寒光流环中猝挥一剑,将柴开宗的庞大身体透心挑起。雪里红紫谷狂风般卷进,手上亮晃晃的山叉甫始飞快插入对方的小腹,程辉的剑刃在血水溅扬中有若流江翻卷,“括”的一记已将紫谷的左手齐腕斩掉。
“嗷”的紫谷惨号着踉跄斜出,痛得他抛臂跳脚,一张大白脸顿时变成死灰之色。他的沉重山叉尚插在程辉小腹之内,叉柄便拖支在地上。
钟国栋表情木然,他并没有乘人于危难之际下手,他不屑如此做的,一个有正义感的武士,亦必不为之。于是,他静立不动,目光凝注。
金剑程辉的脸孔便好像成了黄脸一样的毫无血色,他双眼大张,光芒冷环狰狞,唇角在一下一下的不停抽搐,他就站在那里,以剑柱地,锋利的剑刃上正有一条鲜浓血液往下流淌。
狂吼一声,黑猿卓宣奋勇扑上,他以练过铁臂功的硕长双臂凌空猛抡,风声力透中,双脚飞出。
柱地的金剑“嗡”声轻颤,刃口微斜暴穿,卓宣怪叫着往外滚出,大腿上业已连中三剑。
剎那间,狂棍岑春年的粗实铁棍像毒龙一样笔直捣出,程辉自牙咬的齿缝中发出“嘿”的一声,剑刃猝挥,“当”声震响,已将岑春年整个人带出三步。
快得不能再快,大腿上血糊淋漓的卓宣反沖回来,双臂猛掷,结结实实砸上了程辉背脊,这位有金剑之称的武士“吭”的闷哼,身子往业已插进小腹中的山叉硬倒,雪亮的叉尖透背而出,但是,他竟在临死前反手挥出十九剑。卓宣躲避得虽然快,胸前一块巴掌大的肌肉已应刃而起,血如雨溅。
狂棍岑春年望着死去的金剑程辉感慨道:“只他一个人,便令我们失去了一名鲸手,残废了一名鲸手,更重伤了一名鳖手,想想,真想生啖了他。”
钟国栋低沉的道:“春年,冷静点,不要太沖动。我们如果把持不住,弟兄们就更把持不住了,要是场面一乱,吃亏的必定是我们无疑。”
连连点头,岑春年汗颜道:“是是,还请大先生包涵。”
钟国栋道:“不用客气了,这里交给你,着人替紫谷他们裹伤包扎,我去帮助任福他们。”
他话尚未说完,侧面那一声催肝沥血的惨号便险些能扯断了人肠,急忙移目望去。天哪,原来是死不回屠锋正将他的对手蛇影鞭公孙年拦腰斩成了两段,公孙年一半身体倒在屠锋的脚下,另一半躯体却摔出了老远,连接这两截躯体的,却是中间那花花绿绿的内脏肚肠。
屠锋的右颊上凸肿起三条指头粗的紫红血痕,血痕横贯了他的脸颊直达颈端,他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地上蛇影鞭公孙年的尸体,显然,他脸上的鞭印乃是公孙年留下的遗作。
岑春年深深地吸了口气,吶吶的说道:“又解决了一个。”
钟国栋慢慢的说道:“这一个真便宜。”
苦笑了一下,岑春年道:“不错,这一个真便宜,老屠没赔上什么。”
钟国栋不再多说,他移向大铁链任福那边。这位天马堂鲸手的首领早已豁出老命在与他的敌人死拼,一条乌黝黝的,粗逾儿臂般的巨大铁链子“哗啦啦”的连串震响个不停。
任福的对手是丝锦门中的大金铲鲍魁,他也是一等一的强者,他那一柄两头全带着月牙刃的金铲,非但沉猛凌厉,更且变化万端,任是任福进退迅捷,出手狠辣,却也丝毫占不着上风。如今,南个人业已汗透重衣,喘息如牛了。
斜刺里,钟国栋恻身暴进,抖掌飞劈鲍魁。
金铲绕舞,鲍魁快闪,同时狂笑道:“上吧,你们天马堂有多少人不妨一起上,看丝锦门的角色是不是差呀。”
任福手中的巨大铁链扫抡如龙搅海啸,他大吼道:“死到临头,你还充你娘的什么人王。”
单足柱地,鲍魁旋回如风,金铲上下翻飞,前后横穿,他厉烈的叫道:“以多凌寡,不顾江湖传统的一群畜生,我们是誓死不屈。”
粗大的铁链凌空飞旋,“哗啦啦”抡扫翻腾,任福暴叱道:“夺人基业,打人黑棒,你们还有鸟的个骨气。”
钟国栋半声不响,九十一掌猝挥,追风神芒“呼嗤”电射。鲍魁觑得準确,扬铲头,“挣”声硬挑。任福的大铁链贴地猛扫,鲍魁虽弹跃避开,但是被他挑飞的神芒又再度翩然袭到。
“咯噔”一咬牙,鲍魁的汗水洒落,他一个翻滚,双手执铲,连人带刃沖向了钟国栋那边。
任福的铁链随后猛砸,他急得大叫道:“大先生,快躲开。”
金铲的光华,闪划过一溜刺目的芒彩,随着鲍魁魁梧的身体射向钟国栋,钟国栋不闪不动,一剎那,又是一枚追风神芒脱手飞出。
就在同时,鲍魁手中的金铲也脱手飞出。芒彩猝映,人体掠跃,钟国栋在这近距离的意外里被对方飞射而来的金铲月牙刃口擦胸而过,割开了一条数寸长的血朦槽,这犹是他躲得快,否则只怕就会被剖开胸膛了。而鲍魁,则已让被神芒砸碎了额头。
人影闪处,任福抢了过来,他连忙扶住钟国栋,慌急的道:“大先生,你受伤了。”
钟国栋咬咬牙,忍着道:“还好。”
回头瞧了瞧仰躺在丈许之外,脑门迸裂,血浆四溢的鲍魁一眼,任福恨恨的说道:“总算够本了,大先生,姓鲍的已被你干掉了。”
钟国栋强颜笑道:“这厮亦相当狠辣。”
任福面带羞惭之色,低声道:“这都是我任福无能,这才累及大先生你为了来援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请宽恕我的粗失。”
摇摇头,钟国栋吃力的说道:“我们亲如兄弟手足,不须客气,这是我应尽的本份。”
这时,任福回头叱叫道:“赶快来个人替大先生上药治呀,你们这楞头青。”
一声回应,两名大汉提着药囊奔了上来,立即替钟国栋抹药包扎。钟国栋忍着伤处被擦痛时的抽痛,咬牙道:“简单一点就行,等这里事完了再说。”
任福满脸的铜钱大麻子全在泛着红光,他叱道:“放轻手脚,仔细些,他娘的两个粗胚。”
两名为钟国栋上药并包扎的仁兄,可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口里一叠声答应,额头上全见了冷汗。
任福目光四顾,苦笑道:“这一战下来,我们可是损伤惨重了。”
钟国栋身子痉挛了一下,说道:“是的,这就应了兵家之言,伤人一万,自损八千。”
在两位上药包扎中,钟国栋游目四处,只见无数天马堂的弟兄在匆匆忙忙的来往着,有的在清点伤亡,有的在救治同伴,还有的在搜集弃置的刀枪弓矢,几名鲸手、鲨手亦都在忙着指挥调度,叱叫个不停。他点了点头,道:“任福,这里便烦你费心了,我倒堂口看看元苍现在怎么样。”任福忙笑道:“应该的,大先生。”在岑春年的陪同下,钟国栋上了一艘尖头梭艇,两侧各有三名浆手,他便坐在中间,一声令下梭艇便离岸蕩出,飞天一般的驰向对面江岸。回顾江边,钟国栋感慨地呢喃着:“又是一次生死斗,这就是江湖,刀口子和着血的江湖。”
江水是绿色的,晚上看去深沉得很,浪花在艇首翻涌,激起两条白线又迅速消失。人,这一辈子又何尝不似这浪花,刚刚呈现一抹彩霞,却又突然无蹤了,
怒汉坡确是个安营之寨的理想所在,坡形峻伟,地势雄奇,不独有崎岖的险要,亦透着山水的清灵,鸭鸣江环绕如带,天马堂的垛子窑便落在坡的岗顶上,四周林木围绕,一片幽碧翠绿。成块的四方形巨石筑成一道围墻,墻里是左右各六排原木建造的长条形房舍,两边房屋的中间尽头有一幢石砌的二层楼宇,前面的大门由铁铸成,里面地上全铺设着一色一式的青砖,看上去不但气势浑壮,更且井然有序,干凈爽落。如果再挂上一面军旗,缀以虎旌,这里不像江湖朋友安窑立寨之地,倒更似兵营了。
这是一场生死决斗之后的第七天,天马堂大摆庆功宴,在天马堂的堂口大厅上,两桌丰盛的酒筵摆开,恰好围坐了着两桌人。上首一桌是钟国栋夫妇、屈元苍傍着钟国栋,挨次是大铁链任福、雪里红紫谷、死不回屠锋、虎鱼曹南,另外多了一名,那是在外面办事才回来,也是天马堂惟一的龙手人鬼判薛雷。下首一席是钟家小一辈由狂棍岑春年、白斑鲨谢磊、刃环焦川、黑猿卓宣相陪。
酒过三巡,薛雷笑嘻嘻的敬了钟国栋夫妇一杯酒,说道:“大先生,此次敝堂全靠大先生之力才能保全住,薛雷奉命在外,未能与兄弟们共赴生死实为汗颜,大先生将夫人及小哥们他们留在这里,準备只身东去。但是,外头有消息传来,我不得不向您报个信。”
钟国栋干了面前的酒,缓缓坐下道:“不急,老薛,你先坐下。”
薛雷一屁股坐下道:“金蜈门在四处放风,拿言语硬说要约你到黑风巖相会,彻底解决双方的仇怨。如果你不在期限之内抵达,他们就要向一个叫什么惠瑶的丫头片子开刀。”
钟国栋平静地说道:“惠瑶是我老二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
薛雷打了个哈哈:“我是口不择言惯了,大先生可得包涵着。不错,瑶姑娘,呃,惠瑶姑娘。”
钟国栋道:“你可知道他们订的期限是什么时候。”
薛雷道:“到这个月的月底,眼下算算,还有九天的余数,金蜈门声言,在期限之内,黑风巖附近日夜都会有人候驾。”
钟国栋道:“从这里去黑风巖有多少路程。”
屈元苍瞪着眼道:“路倒不远,二百来里地。怎么着,老哥哥,莫不成你还真个打谱应约。”
沉吟了片刻,钟国栋道:“不去又怎么办,惠瑶是老二的骨肉,如今老二全家毫无信息,生死不明,我这做大伯的再不尽点心力,如何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
连连摇头,屈元苍大大的不以为然道:“人在他们手里已成事实,你去与不去,那些兔崽子都不会轻饶惠瑶。娘的皮,你要真到了黑风巖,只是加了个缀头,给金蜈门白捡便宜而已。老哥哥,你平日智计如海,怎会看不透这一层。”
钟国栋苦笑道:“我当然清楚他们的打算,问题是明知是已挖好的陷阱,也不能不跳,否则,那寡情绝义的罪名就被他们扣牢了。”
大铁链任福插嘴道:“大先生家,你的苦衷,我们都很清楚。但不管怎么着,却不能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往里闯,解决事情的法子有很多,大家不妨合计合计,说不定找得出一条两全其美的妙策。直愣愣地撞过去,我决不赞成。”
钟国栋沉重地说道:“要顾全瑶丫头子,又得提防本身安危,这法子可难了。”
薛雷皱着眉道:“也没什么难的,大先生,先放宽心,咱们仔细琢磨琢磨。”
屈元苍猛地一拍桌面,震得碗盘“叮当”作响,说道:“琢磨个鸟,既然拿了言语,定下期限,咱们就届时赴约,我先斗斗这些杂碎,称称这些人王的斤两。”
薛雷双手捧着酒杯,双眼微瞇,这位人鬼判似乎神思幽移,已经进入另一个诡异深邃的世界,就是方才屈元苍那声击案也未影响他的沉思。钟国栋也没有理会屈元苍,他也在考虑相同的问题,他甚至已联想到如何借助天马堂的力量,全军编组、任务分配的决战层次。
忽然,薛雷笑了,那种笑容的含意十分奇特,几乎已可称为妖魑,他注视着钟国栋,声音低沉地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大先生,不知合不合适。”
钟国栋定下心思道:“说说看。”
薛雷一仰脖子,饮尽了杯中酒后说道:“黑风巖那地方我经过了好几次,大概的形势还有印象,所谓黑风巖,只是两大片乌黑山壁对峙着的一条隘道,位当风口,穿堂风一吹,倒也有几分阴阴惨惨的森寒味道,这穿堂风,正是最重要的关键。”
大家都静静的聆听着,并没有任何人答腔,薛雷接着道:“我们先放出话去,说你在某一天一定亲往黑风巖赴约,实际上你根本不去,等他们好手云集,蓄势以待的当口,你的人已经到达他们囚禁人质的地方了。”
钟国栋道:“援救瑶丫头。”
薛雷道:“一点不错,那辰光,他们主力集中于黑风巖,那囚禁人质地方顶多派几位看守的人,下手救人正是时候。大先生,这就叫做声东击西。”
钟国栋笑了笑:“这法子是不错,不过有两点值得商榷,第一是如何令金蜈门的人相信我将準时亲自赴约,假设他们不相信或至少存疑呢,我们总得有点引他们入彀的欺敌行动吧。第二是他们囚禁人质的地方我们又能怎会知道呢。”
薛雷颔首道:“这方面我已有计较,第一,在赴约日之前的一两天,你要先在黑风巖附近露面,叫他们知道你人已到达。第二,由夫人或者是少爷小姐故意出没于黑风巖前后,造成你将临会的假象,使气氛紧张起来。一切情况尽量逼真,让他们既使半信半疑,亦不敢掉以轻心。”
钟国栋道:“好,就算对方中计入彀,聚集以待,他们囚禁人质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又能如何呢。”
嘿嘿一笑,薛雷道:“囚禁人质的地方我会想办法查出来,前些时金蜈门曾在双合埠出现,这地方我们设有堂口,我会要他们尽快查出来的。其次,大先生以为我只是要他们上当空等就算了,没那么简单。俗语说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们这一遭要给金蜈门来个狠的。”
钟国栋专注地问道:“怎么个狠法。”
薛雷阴着声道:“火,大先生,当年诸葛亮火烧葫芦谷,我们来一次火烧黑风巖。”
钟国栋道:“我不大懂得你的意思。”
薛雷又喝了口酒,上身微微前倾,是一副法不传六耳的模样:“我刚才好像说过黑风巖的穿堂风,也就是说无论风向是由北朝南刮,或是从南往北吹,到了黑风巖的隘道两头,风势立时转为强劲,我们弄上几十大桶桐油和硫磺,掺进硝石与火药末子,顺着风向往下倒,火苗子一点着,随着强风烧过去,在这种天干物燥的节令,草木一旦燃起,便成火海,金蜈门那干王八羔子还朝哪里逃命去。”
钟国栋审慎地道:“老薛,黑风巖的地形适合倾倒桐油么,它必须有恰当的斜度才行。”
薛雷道:“没有问题,那鬼地方正是两头高、中间低,从隘道的任何一处往下倾油都流得下去,要注意的是时机应拿捏得準,泼油须快,几十桶油一齐倾倒,即刻点火,那附近杂草蓦生,树丛密布,火势如起,必同奔马,啧啧,且看他们鸡飞狗跳、狼奔豕突,这辰光,我好像已经瞧到当场的景况啦。”
钟国栋思索了一会道:“计划似乎不错,但还有一层顾虑,不能不先防着。”
薛雷道:“什么顾虑。”
钟国栋道:“万一,老薛,万一他们把我瑶丫头也押到黑风巖去,火势烧起,却如何是好。”
薛雷摆着手道:“我说大先生,你真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也不想想,在那种一触即发的情形下,金蜈门的人怎么可能把人质带到现场。与其冒着人质被夺的危险,还不如仍然囚禁在原地来的安全。”
钟国栋犹豫地道:“怕就怕他们不这么办。”
薛雷道:“大先生家,假若你是金蜈门这次主事的,遇到这等场面,你将如何处置瑶姑娘。”
钟国栋脱口而出道:“我当然会把人留置在原来囚禁的地方。”
格格一笑,薛雷道:“那不结了,他们的脑袋瓜里不曾比我们多出一条纹路,他还能想出什么更高妙的花点子来。大先生,照我的主意去做,包管错不了。”
沉默了须臾,钟国栋终于点头道:“好,老薛,咱们就这么决定。”
薛雷兴致勃勃地道:“放风声、传口信,打探人质囚禁的地方,请我们当家的传下天马堂,交待下面的人去办。至于火烧黑风巖,便由我来全权处理,要不烧他个人仰马翻,就算他八字生得巧。”
望着薛雷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德性,钟国栋忍不住怀疑这位人鬼判是否具有天生的杀虐狂,遇到这种场面的行动,对他而言,却似在讨论戏码的选择、堂会的安排,不但缺乏半点悲天悯人的胸怀,更且乐不可支,一个正常的妇道,该不会有这种心态才是。
事情有了决定,屈元苍立即颁下天马令,要双合埠的弟兄迅即查明人质囚禁地点,以及注意金蜈门的动态。
天马堂的弟兄对钟国栋可说是敬若神明,一接到命令,个个都豁出去干了,只在回报大恩于斯。
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金蜈门约一百多人便驻扎在双合埠以东二十里的老龙沟,瑶姑娘则囚禁在双合埠柴家赌坊紫不同的家里别墅天凤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