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赌,是赚取横财的一种方法,是许多人喜欢的方法。姑且不论赌博是合法不合法,只要是赌博赢来的钱,通常都使人花起来的时候,觉得很爽。因为,只要上了赌台,大家赢钱的机会相等,都是二一添作五,而输赢的关键,就在于技巧的高低与赌运的好坏。所以,只要不是耍老千、玩假的,而是光明正大赢来的钱,你就可以证明,你的运气比别人好,赌技比别人高强。
运气好的人比运气不好的人,通常都较爽一点。但是,运气二字,只是一般赌徒他们赢钱的借口,真正的赌豪、赌国高手,他们凭借的是实力,也就是赌技。
赌技的好坏,决定了赌博的输赢,就如同武林高手决斗,生死存亡的主要契机,乃在于玄妙高超的武技一般,丝毫无法取巧,更不会有侥幸。
赌场内,原本人声喧哗,庄家的哈喝声此起彼落,八张圆桌旁,各式的赌具不断的滚动、流转。
钟家信一行四人,来到了这家赌坊。他不是第一次进赌场,但他没想到赌场居然会如此的热闹拥挤。他们好不容易循着骰子声挤入圆桌旁,立即被那股气氛怔住了。
做庄的是一位年约双十的白衫少女,她那清脆的吆喝声以及干凈俐落的手法,令赌客们暗暗欣赏,也由衷的称赞。不过,最令赌客们感到兴趣的是,另外两名帮庄身穿白衫的二八佳人。因为一些眼尖的赌客在她们二人收发筹码之际,发现她们二人在白衫之内,居然是真空而未穿肚兜。
当她们弯腰收发筹码的时候,也就是赌客们目光吃冰淇淋的时候。那雪白的酥胸,丰满的奶子令赌客们心摇目眩。二女只要稍为一动,立即可以看到“圣母峰”上那两粒紫葡萄在颤动,似乎在对赌客们呼唤以及暗示什么。如此一来,赌客们把输赢便放在其次了。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怪,对一般赌徒来说,玩女人是常有的事,也有看过光溜溜女人的胭体,为什么竟还这般的色迷迷呢,大概是神秘感在作祟吧。唐钱起沤歌卢山诗日:“飓尺愁风雨,匡卢不可登;只疑云雾窟,犹有六朝憎。”赌客们的心情正是这首诗的写照吧。
在“十八啦”及骰声之中“通吃”“通赔”“吃大赔小”的声音不停的传了出来,赌客们的欢呼、叹息声,更是此起彼落。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银子,还有银票。在赌台上来来去去的移动,看得人眼花缘乱。
钟家信对于赌现在的火候又更上一层楼了,上次一路发他破了金蜈门的据点,这段时期可以说是手痒痒了。因此,他一置身于此地,不由自主的想玩几把。
陡听身后传来粗浊的声音叫道:“喂,姑娘,你到底玩不玩吗。占着茅坑不拉屎,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说完,就欲扳少女的肩膊。
一个姑娘家,身子岂容别人乱碰,只见她头也不回的将右腕朝后一挥,那名大汉的手腕好似火烙一般,“唉唷”的叫了一声。看来,这姑娘是个会家子,众人不由好奇的看那大汉。
那知他自知对方棘手,只有窘定着脸,捂着疼处,不敢吭声。众人轻声一笑,在庄家的吆喝之下又开始下注了。
姑娘默默的取出一叠银票,她随意的抽出一张,朝身前台面上一摆,沉声道:“全部押了。”
白衣侍女伏身取过银票,打开一瞧,不由骇呼一声。众人好奇的瞧着侍女在兑换筹码,当侍女以银盘装着筹码推过来之际,陡然有人惊呼道:“哇,一千两哩。”
不错,盘内果然整整齐齐的排着十叠筹码,每叠一百两,正是一千足两,好大的手笔,难怪众人都会惊呼出声。
做庄的白衣少女凝视她一眼之后,朗声道:“要下注以卡紧,离手啦。”
说完,抓起骰子一掷,四四五六,十一点,好大的点,众赌客不由吸了一口气。
庄家连杀五人之后,终于轮到姑娘她掷了,她脸上表情,是一副夷然自若神色。
连掷三次,都掷不出点数,好不容易在第四次掷出了二二三四,七点,众赌徒不由发出一声惋惜。
姑娘眼睁睁的瞧着那张些筹码被移走了,却只是淡淡一笑,又缓缓的抽出一张银票,搁在台面上。
不久,众赌客见那个侍女又将盘子如数推运过来,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又是一千两,好大的手笔,这位姑娘真有钱。”有一位赌客在钦羡,也是赞美“瞧瞧她手中的那一叠银票,至少有五十张,一张一千两,至少有五万两,乖乖好个有钱人。”这是另一个赌客由衷的赞美。
此刻,只见那个姑娘纤手一推盘子道:“别这么麻烦,我还是全押上了。”
奈何,姑娘的赌技太差,赌风又不顺,半个时辰不到居然输了一万多两银子,似乎开始沉不住气了。她并不是怕输光了没钱,而且她涉足赌坊是另有目的,如今输了这么多,却不能达成任务。
不过,挤在赌客群的钟家信可是瞧得十分的不服气,因为他早已看出端倪,庄家在骰子上搞了鬼,他故作才到的样子道:“姑娘,我可不可以插花啊。”
“插花。”姑娘似乎不懂术语的意思,好奇的转头一瞧,立刻怔住了。良久,她在惊呼一声,叫道:“钟少侠。”
“小雯,怎么会是你。”
“钟少爷,婢子总算找到你了。”
“有什么事么,桃儿姐怎么没见。”
“钟少爷,一言难尽,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
“不,我刚才看你好像输了不少吧。”
“钱是身外之物,输了就算了。婢子能够找到你,多输一点也值得。”
钟家信哈哈一笑道:“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我先替你把输了的银子嬴回来。”
“算了吧,还是先听小婢说。”
“少爷昨晚梦见被一条蛇咬了一口,一惊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刚好客栈门口有个算命先生,我请他圆梦,说是大吉大利,所以就来了,打算捞点银子,哈哈……”
庄家微微一笑道:“希望算命先生金口玉言,如你所愿。”
说完,又是“噗嗤”一笑,旁边一众赌徒也随之完尔,他们是取笑钟家信眼睛抹鸡屎,自不量力,居然在做发财梦。果然,这一把庄家又以十点赢了钟家信的七点,众赌徒不由哈哈大笑。
钟家信搔搔头发,哺哺自语道:“怪啦,我做的梦一向很灵验的呀,现在怎么会一出师就不利呢。”
众赌徒又哈哈笑着,钟家信又说道:“我就是不信邪。”
说完,把小雯手上银票拿了过来,继续下注。
那知,钟家信有够衰的,手气有够背的。居然又连输了十几把,手上只剩下最后三张银票了。众人不由暗暗为他婉惜不已,甚至有些众赌徒中也有好心人,不禁为他惋惜,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意思是叫他不要再赌了。
小雯却是笑瞇瞇的样子,输了这么多钱一点也不心疼,似乎这些钱是应该输的,输得越多她越高兴。
家信觉得不好意思,讪讪道:“小雯,输掉了你这么多钱,我真不好意思。”
“钱本来就是少爷平时给小雯的,也可说说这本来就是少爷自己的钱。何况,咱们还有赌本,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就好象他们所说的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哩。”
“希望如此。”说完,双手掌心凑在嘴边,连连哈了几下,笑道:“小雯,听说哈几下,手气就会顺哩。”
众赌徒一听,不由椰输的大笑着。钟家信似乎真是要背水一战,把所有的银票全押上了,到底有多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庄家似乎要赶尽杀绝,一摇就是四四五六,十一点,众赌徒不由“啊”的齐叫一声。
“唉,看样子这小伙子是输定了,没指望了。”这是一个赌客替钟家信惋惜。
轮到钟家信掷骰时,他以双手捧着骰盒,连摇了数下之后,“砰”的一声置于桌面上。他的手方掀开骰盒,众赌徒急忙一瞧:“四三二五,不成点,重摇重摇。”
钟家信似乎要吊众人胃口,连摇五把,居然摇不出点子,立即有人叫道:“怎么搞的,摇这么多次都摇不出来。”
钟家信又呵了一下掌心,“蛇咬人”,立即又摇了数下。
做庄的那位少女似是有恃无恐的微瞇双眸养神,嘴角噙着笑。她左边那位帮庄的俏妞却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因为,她管吃注,她为了要收下这叠银票,已经耐心的等了五把哩。她心中暗暗决定,在散场之后,一定要向馆主建议,在赌坊增加一项规定,凡是连摇三次,仍然摇不出点子来的,应该认输。
她这主意刚起,陡听,一众赌徒惊叫道:“哇,豹子,祖宗豹子哩。”
急忙回头一瞧,心不由一沉,不错,钟家信摇出了豹子,而且是四粒全是六点的祖宗豹子。
小雯欣喜的叫道:“少爷,咱们赢了。”
钟家信松口气道:“是呀,好不容易喔。真好运,我一边摇一边想着蛇咬我的情景,哪知,真的摇出豹子来了。”
阴风神魔欧阳天超前和附的道:“蛇在十二生肖之中,排行老六,公子能摇出四个六,正是它排行数,不简单,真不简单。”
“哈哈,托蛇的福,托蛇的福,等下,我请你哥子吃红。”他也操了一句川语。
但是这会儿,做庄的白衣少女脸绿绿了,因为银票一结算,十二万五千两。
原来在这叠银票的最后一张是一张面额十万两的,票面是成都“汇丰钱庄”的本票,也是铁票,南北十三省通用。刚才赢了两万多两,如今吐出去,倒输十万两,也正是那少女稍早还清赌场的数目。
做庄的少女心内有数,但不好发作,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哈喝道:“下注,下注啦。”
“好,少爷我拼了。”钟家信扮猪吃老虎,每把均在折胜三、四次之后,才掷出点数,怪的是居然每次都只胜庄家一点。他已经连胜四把了,桌上的银票已经堆了一大叠了,照估计已经反输为嬴了。
“这位少年仔的梦可真灵验哩,瞧他笨手笨脚的,却是开始走运了,看样子已经捞回来还有得剩哩。”
“是呀,可真邪门,每次都只多一点。”
“这就叫牌差一张,骰多一点,这一点可就能压死人。”
“少爷,这次我们要押多少。”嬴钱似乎把小雯带进了欢乐之境,此刻要跟钟家信说话的事却忘得一干二凈。
钟家信道:“全部押上去。”
“啊”的做庄的那位少女身子不由的一颤,只见她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谨慎的开始摇着骰盒。骰盒落桌之候,右掌一掀。
“啊,豹子,完啦。”原来众人一见钟家信连嬴四把,以为庄家开始“楣庄”了,因此纷纷加码下大注。此时,一见应家摇出六豹,众赌徒凉了半截。
果然,庄家一口气连杀数家,钟家信瞧了胡若兰一眼,笑道:“小雯,看来情况有点不妙哩。”
小雯却淡淡一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们早以输得差不多了,咱们原本就是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对,爱拚就会赢,本少爷再拚这一把。”说完,又朝掌心哈了口气,双手持着骰盒,摇了数下,才把骰盒放回桌面上。只见他长长吸一口气,吼了一声:“蛇咬人。”
说完,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讲的是啥。
“喂,开宝吧。”做庄的少女催着,钟家信转首,轻声道:“小雯,你来吧,我有一点紧张哩。”
阴风神魔却在此时应声道:“老弟,我来帮这个忙吧。”
说着迅速的掀开骰盒,睁大眼睛叫了起来:“豹子哩,又是六豹。”
“天呀,真的是六豹哩,掷就是六豹。”
“真邪门,方才总是摇数次之后,才能摇出点数来。这回却一下子就摇出六豹来,有够邪门。”
一众赌徒七嘴八舌嚷嚷,钟家信哈哈笑道:“‘托各位的福啦,对了,这把该算咱们赢吗。”
做庄的白衣少女急忙道:“不,算和局,请你看看墻上公布的规则。”
“好好,和局就和局。”钟家信道:“反正规则是你们订的,看了还不如不看。喂,朋友,该你啦,希望你也能过关。”
说完,将骰杯盖上,轻轻的推向隔壁的一位彪形大汉,从衣着形像看来,该是黑道上人物。不过,他借着这轻轻一推之际,内力暗透,神不知鬼不觉的四粒骰于震碎,而摇杯外表却完好如初,他等着要看好戏啦。
那彪形大汉神情紧张的振起骰杯一摇,突然“咦”一声。做庄的白衣少女亦闻声色变,不知怎么办。
那彪形大汉将骰杯放回台面上,沉声道:“这骰声怎么怪怪的。”
说完,就要掀盖瞧个究竟。做在白衣少女突然伸手过来,嫣然一笑道:“慢着,朋友,你既然觉得怪怪的。就换一副新骰子好了。”
说完,就欲伸手取回摇杯。
蓦地,那位彪形大汉一把按住摇杯,沉声喝道:“没这种规矩,那有赌到中途换骰子的道理。”
说完,迅速的掀开摇杯,睁圆的眼睛怒叱道:“咦,这是……”
“灌铅的锡骰,妈的,竟敢出千,赌假。”
“干你娘,怪不得老子们总是输多赢少。”
“叫你们馆主来。”
“对对,看他怎么向我们交代,”
群情愤怒,连隔壁数张赌桌的赌客,在了解实情之后,也叫骂着围了过来。
那三位少女想不到局面会如此剧变,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不知如何应付,只好低垂着头,任由人叫骂,守着那些银票及筹码,不敢吭声。
就在此刻,突见几名打手推开人群,沖到了赌台。这原来布置好準备对付钟家信的,现在只好出来应变,为首一人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彪形大汉指着骰杯几粒小铅丸道:“什么事,老兄,你就少反穿棉袄装老羊啦,你自己瞧瞧吧。”
此人瞧了一眼,不由神色一变,他毕竟反应迅速,立即叫道:“是那位道上朋友,跟敝坊开玩笑,玩这一手调包的把戏。”
说着,一双眼睛四下扫视着。
方才那位摇骰的彪形大汉叱道:“姓马的,少拉这一套过门,方才是我当着众人面前摇的骰,你少含血喷人,叫你们馆主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
另外,一个赌客立即应声道:“不错,事情正如这位老兄所说,我可以作证。”
“对,我们都可以作证。”
姓马的打手叫道:“住口,大家住口,我明白了,分明是你们眼红,今夜故意联手来踩窑口,好极了。”
这几句话,立即引起公债,方才那位摇骰的彪形大汉,更是气得脸色发白。
只听得他虎吼一声,叱喝道:“干你娘,姓马的,你竟敢反打我一钉把。好,别人惹不起你们,我米高就不信这个邪。”
他话才说完,一掌向那姓马的劈了过去。姓马的带着几名打手,暴喝一声,联手迎击。赌客之中,不乏武林中人,立刻加人了战圈。
“哎哟,救命呀。”整个赌厅,立即大乱,胆小的吓得抱头鼠窜,此刻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赶紧逃跑。
钟家信与小雯、阴风神魔退到一角,与方玫主婢会合,钟家信问道:“小雯,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桃儿姐叫你来的。”
小雯未语先泣,在哭泣声中断断续续说出了桃花仙子被夜雨山庄软禁及失身情形。当然,她没有说出鸳鸯戏水的事,把桃花仙子自愿献身也说成是强暴了。
钟家信听得血脉贲张,不过他还算沉得住气,急忙问道:“这事情你有没有通知丐帮,桃儿姐师兄沙濮是否知道。”
小雯点了点头道:“沙帮主现以邀请武林高手,据说少林派亦答应助拳,拯救小姐。”
钟家信想了想道:“小雯,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最好你还是回夜雨山庄。如今你小姐功力尽失,须有人在旁,你这一走,她就更加孤掌难鸣了。”
“钟少爷,你……”
“你放心,我会很快赶来的。”
“钟少爷,你可要小心些。”
在武林掀起了狂乱中,固然之中有为求自保而采取应变措施,却另有几个却单独向夜雨山庄开始行动,那便是钟家信、方玫及阴风神魔欧阳天三人。
这是一片斜陡的乱石坡,坡的后面是一座森郁莽莽的大山,坡的下面有一片密密的,却落了大半叶子的树林,树林与乱石坡之间,一条宽只五尺的山道蜿蜒而去。
这时,周遭是一片寂静,时间还是清晨。乱石坡上,有一块巨大而倾斜的灰褐色巖石斜斜伸出,这块巨大的巖石下,又有大小不同的数十块石头堆叠在一起,刚好围成了一道不规则的墻壁,而伸展的巨巖遮挡着目光,或者风雨,从外面看去,一点也不能观察到堆叠的石块后是什么情况但是,从里面借堆石的隙缝往外瞧,却可以十分清楚的看见外面的一举一动。现在,钟家信、阴风神魔欧阳天与方玫主婢等人正在这里面休憩。
钟家信靠在一块竖立的巖石上,懒洋洋的半瞪着眼。他的身边,静静的躺着方玫,小燕在倾斜的巨巖根部歇着,阴风神魔欧阳天则来往蹀躞,嘴里在不停的嘀咕着些什么。
空气非常清新,有些露水与草根加上泥土的新鲜气息,偶而有几声鸟鸣,不过,似乎隔得十分遥远。
阴风神魔欧阳天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急躁的走到钟家信身前坐下,钟家信睁开眼瞧着他,阴风神魔欧阳天脸色枯萎而焦黄,嘴唇焦裂得没有一丝血色,两个眼眶深陷,像是两个涂了墨膏的大黑洞,他满头的乱发如草,神态之间,显得极度的憔悴与颓唐。
钟家信叹了口气道:“老哥哥,看见你这情形,好像把夜雨山庄看得比阎罗殿还在厉害,我实在不懂,你那豪气到那里去了。”
阴风神魔欧阳天干干的打了哈哈道:“小兄弟,不是老哥哥埋怨,那个桃花仙子也太任性了,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闯进了夜雨山庄,跟公冶冠那小子玩心眼,真是自取其辱,而你……”说着,他摸摸肚子,而适巧在这时又咕噜噜地响了起来,他做了个笑脸道:“小兄弟,这个不争气的肚皮又在唱他奶奶的空城计了。”
阴风神魔欧阳天正要叫小燕取干粮出来,钟家信忽然打了个注意的手式,只见他微侧着头,静静的像在倾听着什么。于是欧阳天也翻过身来,小心的从重叠的石块隙缝往外搜视。外面,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马鸣之外,空蕩蕩的什么也没有。
钟家信仍然凝神倾听着,一动也不动。欧阳天一面继续探察,一面低低的嘀咕道:“小兄弟,你别太过于关心吧,外面任什么也没有嘛,再说……”
他的语声未已,面孔的神色已忽然凝紧。不错,是了,有一阵断续的,遥远的马蹄声隐约传来,很远,像这阵蹄声响在云端。急急回过头,阴风神魔欧阳天用大拇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指了指,钟家信微微颔首,低沉的道:“这里离夜雨山庄有多远。”
阴风神魔欧阳天大约估计了一下道:“若是进入夜雨山庄势力范围,差不多有二十多里,或者三十里地吧。而真正的距离,只需一昼夜的行程。”
现在,空气的气氛凝冻,有些血腥味道了。似急鼓般的蹄声已经清晰的传来,那阵阵铁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就宛如每一下都踩在他们的心坎上。钟家信微蹙着眉,仔细从巖石的空隙间往外注视,方玫依在他的身旁,没有一点紧张气的模样,就好像只要有钟家信在,她什么都不用愁了。
此刻,已可听到马儿喷鼻吐气的气息。在乱石坡的下面,那条窄窄的,蜿蜒的土路,在左边的弯折处,扬起了一片蔽天的尘土,宛如响起旱雷,第一乘骑影已经出现。
钟家信回头做了个手式,低促的道:“看见了。”
说着,他掉转头,就这一剎,已有十多乘铁骑转了过来,后面还有,听声音大约一共有五十多骑。
马上的骑士一律穿着雪白的闪闪发亮的丝织铁紧身衣,外面披着同样质地颜色的披风,每个人俱皆蓄留着一头披肩的长发,额间圈以半寸宽的金环,这些人背后背着一式的兵器,因为用布裹着,不知是什么兵刃。胸前,斜斜交叉配着两个沉重而尖锐的光柄钢梭,这一行人看去异常古怪与扎眼,但是,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兇悍狂野之气。
为首者是三个仪表出众的人物,一个面白如玉,唇蓄黑髭的中年人,一个清灌而神色冷淡的年轻人,另一个,大约是瞎了一只眼,他用黑色的眼罩把它遮罩起来,眼罩的丝带横过他的眉宇,而他的眉宇有一条可怖的鲜红疤痕延伸到下颔,弯曲得有如一条鉆土的蚯蚓。这三人中,首以他的容貌最为兇恶,充满了暴戾乖张之气,似一头野性难驯而又残怖无比的黑豹。
这一行大然有五十多骑,他们奔驰到了乱石坡下,那蓄着短髭的中年人忽然高举右臂,使队伍停了下来,他微带疑惑的朝乱石山上打量着,又向他左右的两人低声讲了几句话,早晨的阳光照耀在这一行骑士身上,雪白的光芒反映着,炫目而洁丽,就似他们来自那长白山顶而沾携了长白山顶的白雪。
钟家信皱着眉,在巖石后摇摇头,低沉的道:“这些人不是夜雨山庄的。”
阴风神魔欧阳天半坐半倚在一块灰色石头上,他冷冷的道:“他们停下来了。”
钟家信目光一直注视着外面,迷惑的道:“是的,我们不会有什么痕迹留在外面而惹起他们注意吧,这些人物的打扮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老哥哥,你见识广,是否看出他们的来路。”
阴风神魔欧阳天轻轻的凑了上来,也往外张望着,他看了一会,迟疑的道:“怪了,这又是他妈哪一路的英雄好汉,老子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看情形他们还想上来搜寻一番呢,都他娘吃饱了饭没事干了。”
忽然,钟家信一摆手,低促的道:“注意,他们上来了。”
咬咬牙,阴风神魔欧阳天朝坡下一看,可不是,下面那些白衣骑士有一半下了马,在那个表情冷漠的年轻人率领之下,成为一个半弧度向这边围搜了上来。
阳光已强烈了一些,空气在清新里浮着一层懊热,天空澄蓝如洗,有几片淡淡的云彩飘忽着,假如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情势,这般晴朗的日子,应该能予人极端愉快及欢欣的感觉。但是,现在却不,在这片乱石坡上,阳光暴晒着那些稀奇古怪嶙峋嗟峨的巖石,再映着那些白衣人冷沉的面容,充满了敌意的搜视目光,这片和煦而爽朗的秋晨美好气氛,完全被破坏无遗了。
在堆叠的石块后面,钟家信默默的凝注着这些来意不明的白衣人,他们围成的半圆圈子逐渐缩小了,此刻,已可清晰的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那甚至难以指出代表他们心里有着什么想法的表情。
欧阳天咽了口唾液,喃喃的道:“他们要干什么,他们想做些什么。”
外面,那些白衣已停止了前进,他们的目光都戒备而小心的注视着这片由巖石层叠围住的地方。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们的背后的布囊摘了下来,竟然是一根竹节棒。
阳光映着白衣人手上的竹节棒,反射着翠莹的色彩。他们站立的角度是十分巧妙的,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实则都已占据了有利的攻防位置,可以迅速向乱石堆中进击或立刻防备自对方突然发动的猝袭。
这些伎俩,瞒不过阴风神魔欧阳天,他经过的大小阵仗是太多太多了,只要随便一个站立的姿势或有意无意间的小小动作,欧阳天就可以随即判断出这人对他的意向如何,甚至更进一步的可以推测出对方如果出手时的方式及招术。此际欧阳天勉强按下自己心里太多的感触,急切的注意着那些白衣人的一举一动。
方玫将娇躯向钟家信靠紧了一点,低低问道:“公子,看情形咱们避不了……”
钟家信哼了一声,冷冷的道:“玫,我看这些人值得怀疑。况且,咱们与他们并没有什么过节,再等等。”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冷涩的,生硬的,毫无情感的声音:“在那堆乱石里的朋友听着,假如你们是夜雨山庄的伙计,请你们立即出来,你们的诡计瞒不了咱们丐帮。”
丐帮号称第一大帮,这两个字铿锵的撞进了钟家信的耳膜,他微微一怔,慢慢的道:“这怎是丐帮的人呢,他们这身装束……”
欧阳天润润嘴唇,沙着嗓子道:“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装这种服装,他娘的故弄玄虚。”
钟家信尚未及回音,那冷沉的语声又寒瑟的响起:“如果乱石堆里不是夜雨山庄的朋友,那么,为了证明你们没有敌意,请现身出来打个照面,说说话。”
又吐了口唾沫,欧阳天在石块的隙缝里张望着,低声骂道:“要饭的,穿了这身龙袍,连他爹姓什么全忘了,和真的一样。”
钟家信轻轻在方玫的纤纤玉手一握,与阴风神魔欧阳天打了一下招呼:“老哥哥,你防着点,我出去了。”
欧阳天连忙点头道:“小心,小兄弟。”
足尖一耸,钟家信轻飘飘的站到了层叠的石堆上,他那紫色长衫随风拂舞,衬着他英俊的身躯,有如玉树临风,子都再世。
围立周遭的白衣人目光甫一触及,皆不由暗暗赞着,但敌友未分之前,谁都只好把他放在心里,竹节棒急横身前,有几的左手甚至已摸到了胸前的光桿钢梭上。
钟家信冷冷的注视着四周围立的白衣人们,神态在憔悴中,有一股子超然拔俗的做逸之气。
对方那形容沉淡的青年也似乎一下子为钟家信的模样气度所震慑住了,他愣了一下,又急忙朝前踏进一步,集中注意力硬绷绷的道:“朋友,敢问高姓。”
钟家信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钟。”
那年轻人稍为犹豫了一下,又道:“夜雨山庄的相好们与朋友可有爪葛。”
钟家信微微一笑道:“素不相识。”
年轻人侧首向坡下的同伴望了望,阳光照着他的箍发金环闪过一抹光芒,留在坡下的那些白衣人似是业已发觉了上面的情形,一条人影跃离马背,倏起倏落,快捷无比的飞闪上来。
钟家信目光锐利,一瞥之下,已看出那掠来之人正是那蓄着短髭面如冠玉的中年人物。
顷刻之间,来人已落在那青年之旁,他气度雍容威武的瞧着钟家信,又小声与身侧的年轻人说了几句话,虽后他转过身来,微微抱拳道:“在下丐帮十二飞星鹿朴。”
钟家信一听之下,不由加了一分敬意两分小心,他知道丐帮五丐相当于各大门派长老地位,十分崇高威严,不但要有两下子,而且必须为丐帮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否则只怕担任不了这个位置。于是,钟家信优雅地回了一礼,安详的说道:“久闻鹿长老之声威,更是名传遐迩了。”
鹿朴谦怀的一笑,缓缓地道:“方才闻得敝帮五子之一的青叶子罗辉相告,说阁下尊姓是钟。”
钟家信笑笑道:“正是陋姓。”
鹿朴略一沉吟,谨慎的道:“本不该问,但在下可否知道钟兄此行的目的。”
为了对方小心的选用了字眼,钟家信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现在,他已对眼前的这人产生了好感。没有考虑什么,钟家信迅速的道:“这很简单,鹿兄,在下等的目的与阁下可能相同。”
似乎犹豫了一下,鹿朴真挚的望着钟家信诚恳的道:“钟兄,你我虽是初识,但俗语曾云:四海之内皆兄弟,而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亦为我武林人士之本色,在下或者过于冒昧,但如项兄不弃,在下极愿与钟兄结交为友,项兄如有困难,在下亦望能以稍尽绵力。钟兄,目前看来,阁下似有不愿人知的难言之隐。”
钟家信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鹿朴也恳切的,毫不闪避的睬视着他,于是自两扇灵魂的窗户里,他们彼此探寻到了对方灵性的深处,这是最真实的,无法隐瞒的,赤裸裸的。当你真心想将自己的情感交付给一个人时,当你不想以虚伪来遮掩你的瞳仁里那心底的呼唤时,那么,你的情感,你的思维,你的真意,都会在眸子里流露无遗,而那是一丝一毫也没有搀假的,是镜子一样清澈明凈的。
良久,钟家信终于展露了一丝真挚的笑容,他深沉的道:“鹿长老,这里,在下就高攀了。”
鹿朴欣慰的一笑道:“不,在下应该先谢项兄愿意折节下交之隆情厚意,现在,在下可否知道钟兄大名。”
钟家信不禁哑然失笑,他歉然的抱抱拳,平淡的道:“钟家信。”
两个淡淡的字音却似两个旱雷响在鹿朴的耳边,他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有些张口结舌的道:“钟家信。”
钟家信静静的一笑道:“钟逵的钟,家庭的家,信用的信。”
鹿朴润了润嗓子,尊重的道:“这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你我虽未谋面,但钟兄的大名早由帮主那里听到,想不到在此地得遇。”
钟家信道:“那是沙帮主抬爱。”
鹿朴瞧着钟家信道:“钟兄,旧话重提,敢问此行的目的。”
钟家信道:“在下风闻桃花仙子柳姐姐陷身夜雨山庄,自不量力,想一探究竟。”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鹿长老率众前来,莫非也是为了柳姐姐的事。”
鹿朴道:“此话说来话长,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再详细告知钟兄。”
钟家信说了声“好”,然后高声说道:“老哥哥,这位是丐帮长老十二飞星鹿长老。”
下面,阴风神魔欧阳天与方玫主婢走了出来,欧阳天抱拳道:“不才欧阳天,江湖上一些好事朋友胡乱替我起了个阴风神魔的浑号。”
人的名儿树的影,这都是假不得的。谁不知道阴风神魔欧阳天之勇,谁不晓得阴风神魔之狠,鹿朴有些张口结舌地说道:“欧阳前辈。”
欧阳天笑笑道:“江山辈有人才出,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钟家信未等欧阳天说完,急着替方玫介绍,鹿朴又是一惊,想不到这位年轻的姑娘竟是薤山双奇的后人,连声说着仰慕的话。
两名白衣大汉牵过四匹健马,鹿朴伸手拭去额角汗渍,愉快地道:“欧阳前辈,再行三十里,就到河头渡了。咱们在那里可以打尖休息,午后赶上两个时辰,刚好在南镇过夜,那里有几家干凈的客栈。”
阴风神魔欧阳天笑笑道:“是的,咱们也须寻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说到这里,阴风神魔欧阳天忽道:“鹿长老,你们此次行动为什么抛弃传统的服饰呢。”
鹿朴略一沉吟,低声道:“实不相瞒,前辈,丐帮弟子接到敝帮桃花仙子击竹紧急讯号,帮主立即下令调集本帮精英,分别由三路出发。因为夜雨山庄耳目众多,实力不可轻侮,乃采用阴暗两面。明的方面,由帮主亲自率领部分丐帮弟子,暗的一面则由金刀丐傅孤龙、铁丐铁占山与在下乔装潜进,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