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皇帝病了。
他躺在床上,既不视朝(他本来就近二十年不视朝了),也不通经偈,更不召嫔妃。他整天躺在床上,却不为别的,只为入睡入梦,好梦见那瑶池来的仙子。
对于这些事情,世宗认为陶仲文最合适去办,就宣招他如后宫,世宗道:“朕梦见一位仙子前来相见托梦。朕醒后,画了丹青一幅,先生不妨先看看。”
陶仲文起身,走近御书案。陶仲文一见画像,双目便睁大了。
“先生惊异什么? ”
“好美的仕女!”陶仲文掩饰道。他一眼就认出是翠薇仙子,他在海岛上见过,但他不愿说出真相,怕惹麻烦。而且,翠薇仙子怎会入宫来托梦?他还没弄清。
世宗不悦道:“这是王母娘娘瑶台一侧的翠薇仙子,岂可比作仕女?”
陶忡文更为心惊,知道这皇宫之中,出了一件他不知道的大事:“陛下怎知她是翠薇仙子?”
“这是仙子亲口对朕说的。国师,你将这丹青拿去,再将城中的丹青好手尽数找来,描摹数十百幅,送去各地州府。令他们尽快找到这仙子,送来大内。”
陶仲文伸手去拿起画,慢慢地卷,等着世宗再说话。他若要说,自己会说。追问反而会弄僵。但世宗双目神色空寂,不愿多谈。陶仲文不动声色卷起画幅道:“陛下还有圣谕么?”
“画师来后,先临摹数幅,赶紧将这幅原画送回来。”
“是。启奏圣上。老臣想,这事交与各州府官办,只怕不妥。那些人大惊小怪,后生话端。依老臣之见,不如让大内高手和神道教高手秘密行事,还要稳妥一些。”
“如此甚好。”
陶仲文将画像之事交与值房后,便回府下,召来陶世恩和胡大顺,附耳密言一番,自此之后,世宗皇帝居住的万寿宫,便日夕处于陶仲文的密切监视之下。
这以后,世宗便再也没有梦见过翠薇仙子。他日夕思念,不久便患了怔仲之癥。离恨宫主因万寿宫有人监视不能亲来折磨世宗了,世宗便开始自己折磨自己。
世宗上床躺下,极力想要入睡,心中只盼上苍赐梦,好与仙子相会。他却不知,此时这大内之中,绝顶高手云集,各自隐藏在不为人知之处,等着自己的机会到来。
一日,一个小小的万寿宫,竟然挤满了天下几乎最厉害的高手,古长启、陶仲文、离恨宫主瑞妃、言央、佛陀,当然还有水梦薇和翠微公主了。
瑞妃将古长启引入皇宫,当然是要他跟世宗争夺翠微仙子,以古长启的性格,世宗是不会得到翠微仙子的,同样世宗也不会放过古长启和翠微仙子,这一切都是瑞妃的计谋,从她收留董秋萍那一天就开始了的阴谋。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陶仲文已经怀疑了她居住的西宫,在瑞妃入万寿宫之际,陶仲文已经找到了被囚的天君上人和水麒麟,并转移到另外一个秘密地方。
世宗是被折磨了,一病不起;可是最后的计谋还是被陶仲文给拆穿了,古长启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可是最后连董秋萍都原谅了她,心地善良的古长启岂有不原谅之理。
阴谋被拆穿,瑞妃也觉得自己活着的理由没有了,就散功自尽,将离恨宫宫主船位给大弟子曹琪
看着师父的死,虽然师父对她很差,但毕竟是她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还是伤心得很。
最后在言央和佛陀的建议下,古长启和翠微仙子将离恨宫主瑞妃抬到居庸关上,火化,让灵魂归天。
古长启挽着翠薇仙子最后离去。翠薇仙子还在抽泣,一步三回头,不忍就舍冤魂,让她独留岭上。
只有山风没有离去,它是冤魂的长伴。
翠薇仙子下得居庸关来,走得几步,又回过头去望着居庸关上,热泪又如泉涌一般流了出来。
她回忆着师父因为仇恨啊扭曲的脸,想到师父想起九族被灭的凄惨,想到为了得到自己而要挟古长启的丑恶面孔,翠微仙子的脸也充满的愤怒而变形了。
一想到这里,她萌发了要刺杀世宗皇帝的心思。
她跪拜下去,对着居庸关上离恨宫主的葬身之处跪拜下去,发誓道:“师父,你的一生太凄苦。弟子发誓,非要杀了皇帝,为你报仇雪恨!”
古长启站在一旁,一听大惊,连忙来起翠微仙子,道:“秋萍,你怎么会忽然想起要刺杀皇上?”
自从在太白山望神岭分手至今,二人重逢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温情的话,还没来得及叙过离情,如今剧变又要来了。
董秋萍遥遥拜毕,站起身来,走近古长启道:“长启,你在帮我。师父一生太惨了。都是淫皇害的。不杀淫皇,叫我师父的灵魂怎生安息得下?”
“可是……”古长启为难道:“家师天君上人未被困前,时常告诫门人,不得随意插手武林之事,更不得插手皇家官府的事。只因这帝脉帝统,存亡皆是天意。如若由武林人因个人恩怨而坏正统,给天下苍生带来灾难,那是家师所不允许的。”
董秋萍不解道:“当日从霸主官出来,佛陀前辈不是说到了你联手对付陶仲文么?那还不是已经干涉皇家的事了么?”
“但杀陶仲文和杀皇帝不是一回事。陶仲文本来是龙虎山正一教的道人,是武林人,他本来就不该和严嵩一起扰乱朝纲。一个皇帝如若死于非命,那是要造成天下大乱的。百姓因天下大乱而受的苦,那是……是……我佛慈悲……所不能容忍的。”
董秋萍一见古长启不帮她,双目又流下了热泪。
她说:“我忘了……你对天下武林人宣布过,说你是佛的儿子、天的儿子、善的儿子。那好,你不去算了。我已对师父在天之灵起过誓,我是必须去杀了世宗皇帝的!”
说着,董秋萍身于一掠,便向京城方向急射而去。
古长启身子一晃,挡在董秋萍面前,情急道:“秋萍,你不能去!”
“让开!”
“你不能去!大内之中,别说陶仲文一党武功非同小可,就是大内侍卫中,也是高手如林。你的武功…… ”
他本来想说“你的武功太低”这句话,忽然想起她才受度了她师父的百几十年太阳内力加上她自己本身靠灵药助练的近百年内力,如今一身功力已是武林少见。再加太阳内力本身至阳至刚,霸绝武林,只怕还真的可以去皇宫闯上一闯,放手一搏。
董秋萍冷笑一声道:“我的武功太低?是不是?比你算低。比言掌门、佛陀、陶仲文也可能不及。但要暗杀淫皇,却是办得到的。那些大内侍卫也拦不住我!你让开!”
“可是,你不能因为师门恩怨乱了正统,给天下百姓带来大祸。”
“杀了一个朱家皇帝,朱九自有别人登基,怎么就乱了正统了?”
“这个”古长启一时语塞,说不出理由来了。
董秋萍身子一晃,又问京城射去。古长君情急之下,身于一晃,急追上去,将董秋萍一下子拦住,道:“秋萍,不可!”
“为什么不可?”
“这皇帝还是乱杀不得的!”
“为什么杀不得?杀了世宗,换一个姓朱的,或许比他还好些。”
“也可能更坏。反正这皇宫中的事太微妙,稍一不慎,就会祸及百姓。咱武林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那么多武林人都插手了,咱们为何就插手不得?”
“这个”,古长君又语塞了。
翠薇仙子第三次身子一晃,便向京城射去。
偏生这古长启是个死心眼。他师父十多年的教诲,他一时无论如何也丢不开。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又是身子一晃,追上去一把拖住了董秋萍的手臂。
董黄秋萍恨他三次阻挡,抬手想将他推开。哪知一掌推出,只见一道橙黄同色的光芒一闪,轰地一声大响,古长启的身子便被击飞出去,直落在五丈之外的草丛之中。而董秋萍自己身子也向后飞去,落在好几丈外的一块巨石下面,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古长启站起身子,发了一下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董秋萍会推击自己。好在他神功护体,功力又比董秋萍强了不知多少。虽然被击飞出去,但却不曾受伤。
董秋萍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她想不到自己随手一推,竟能将古长启击飞,而自己受到反震,虽然反而受伤呕血,但却受伤不重。
她口角还在流血,人已一晃射近了古长启,一把抱住他,哭泣道:“长启,我击伤你了么?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想推开你。”
“我明白。”古长启说,他笑着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长袍,说:“好厉害的掌力,将我的长袍都烧焦了。”
董秋萍注意一看,这才看见,古长启右肩的衣袍上,有一个就象是被火炭烧焦了的掌印。她急忙问:“你快动功看看,太阳内力窜入你的经脉中没有?”
“没有。你别着急。”
“你不怪我么,长启?”
“我怎么会怪你?只是秋萍,我求你,你别去杀当今皇帝好不好?”
“哎!”董秋萍一声年叹。“长启,我若答应了你,你叫我以何良心正视师父在天之灵?又以何脸面去见离恨门的师姐师妹?”
古长启想了想道:“你先疗伤吧。这事可以从长计议的。”
董秋萍盘膝坐下,以她师父往日教她的法门疗伤。真力一发努,犹如江河巨流一般在经脉中急速涌动,不时便将受伤经脉中乱窜的真力理顺调匀了。
她站起身来。
古长启惊道:“好了么?”
“好了。”她说,明白自己在眨眼间就将受到反震后逆窜不休的真气平息理顺,说明她的功力已入绝流。
董秋萍喜极而泣道:“长启,我这一身功力,全是师父给的。我又怎能不将师父终身的仇恨为她讨回?这太不公道了。你别拦我,好吗?”
她说着就要跪下去。
古长启连忙扶住她,明白她如此执着,正是天性纯正的缘固。当下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心中想的是以后有机会再行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