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一上手不肯就使绝学,她最先跟阮天华学的是“形意剑法”,因此长剑挥动,使出来的只是“形意剑法”,外势悠然,发如流水。正因她也学会了玄门上乘剑术“紫云剑法”,是以使的虽是“形意剑法”,但举手投足,仍然会受“紫云剑法”的影响,剑势出手,好象只是随手挥洒,自有游刃有余之感。
铁三姑使出来的剑法,剑势奇险,每一剑都是侧身进招。因为她左手乃是一只铁手,不用剑诀引剑。铁手帮的人平常对敌,铁手可以用来锁拿敌人兵刃,但她知道小红手上是一柄专削铁器的利剑,左手自然不好去锁拿她的长剑,所以只是一味的侧身进招。
侧身进招,自是挥剑的右首半边身子在前,着着挥剑进击,一招紧过一招,绵连不断,一气呵成,错落剑花随剑而生,飘洒如雨,飞卷过来。小红挥动长剑,以攻还攻,不论你铁三姑攻势如何凌厉,她始终剑势悠然,白光缭绕,毫无半点逊色。有时遇上两剑交击,铁三姑怕被她赛莫邪削断长剑,赶紧回剑变招,后退不迭。
小红就笑着道:“铁总监不用慌张,在下和你较技,不会削断你兵刃的。”铁三姑听得大怒,刷刷刷三剑抢攻,突然身形一晃,急速转身,左手铁如钩,猛向小红右肩抓来,这一着快速如电,令人防不胜防。
小红身形斜退半步,竖剑当胸,笑道:“铁总监小心铁手被削。”
铁三姑铁手袭出之时,明明可以一把扣住对方肩头的,但小红这半步斜退,就有了极大的变化,好象她长剑着自己凑上去的一般,这一下若是接触上了,五只锐利钢爪至少也会被削断三支,心头一怔,急忙左手一缩,身形往后疾退。
小红轻笑一声,长剑挥动,“形意剑法”,如江水东流,如行云出岫,一路挥洒而出。铁三姑急忙挥剑封架,但一着失利,立陷被动,那里还想扳得回来?心头又急又怒,咬牙切齿,加紧施为,依然步步后退,但她仗着多年对敌经验,严密防守,才算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攻少守多,
这一轮放手施为,小红当真找到了最好的喂招对手,她把一趟“形意剑法”的精微变化,发挥得淋漓尽致!剑光如轮,银芒流转,几乎扩及一丈,森森剑风,嘶嘶生寒。坐在树身上的阮天华看得不住暗暗点头,心想:小红这趟剑法,就是四师叔也没有如此凌厉。
这时小红已使到最后一招,剑势突然停顿下来,但阮天华在这一瞬之间,却似有所感,觉得在此时似乎不应该到此为止。因为这最后一招,使到这里,正是如弓满引,气势最强盛之际,接下来是最有威力的奇招出现,但剑势却倏然终止,心中只是默默的思索着后面剑势,应该如何发挥,右手不住的悬空比划,既有所悟,却又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小红剑势一停,含笑道:“铁总监,你也不过如此,还想要我弃剑就缚吗?”
铁三姑铁青着脸,心头愤怒无比,狞笑道:“你也没有胜得了老婆子,再说你大哥身中迷魂丹,没有老婆子的解药,休想醒得转来,你说,你不弃剑受缚,老婆子会给你解药吗?”
小红道:“这么说,咱们只有再打一场了。”话声出口,突然注目喝道:“铁三姑,这一场,我虽不会削断你长剑,但没有方才那么便宜了。”赛莫邪在手中轻轻一振,发出嗡然剑鸣,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铁三姑方才和他交过手,已知这姓阮的不易对付,但也不至于强过自己,此时听小红口气托大,不觉怒笑道:“好,小子,你能胜得了老婆子手中长剑,老婆子就给你解药。”
小红笑道:“我大哥形意门内功,百毒不侵,只要有顿饭工夫,就可自解,何用你的解药?在下要胜你何难之有?不过在下胜了。铁总监该当何说?”
铁三姑听得大奇,听他口气居然不要解药了,难道形意门内功,真能百毒不侵?自己活了六十几岁,江湖上从没听说过形意门的内功能够百毒不侵。哼,形意门虽然名列江湖八大门派,实则不过是八大门派中第二流此已,就是掌门人阮松溪,也不过尔尔。心念转动,忍不住哼道:“老婆子该当何说?只要你胜得老婆子,江湖上从此就没有铁手帮……”
小红摇手道:“这话应该由铁若华说,还差不多,你不过是铁手帮的一个总监,这话不是越权了吗?”
铁三姑气得白发飞扬,厉声道:“依你呢?”
小红笑道:“很简单,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们把竺老丈夫妇放出来就好。”
“办不到。”铁三姑脸色变得极为狞厉,喝声道,“小子,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出来。”
小红也气道:“我把你制住了,你铁三姑生死都在我掌握之中,还怕你不放人吗?”
铁三姑厉喝道:“你来试试?”
小红长剑一挥,轻哼道:“你小心了。”这回她长剑一挥之际,铁三姑立时感到不对。
方才他使的一套“形意剑法”,也相当凌厉,但并不使人有剑势奇幻之感,这下他不过随手一挥,自己竟有一种压迫的感觉,测不定他从那里发剑?自己该如何防守才好?还没交手,就使敌人有被逼之感,这是铁三姑数十年从来未有过之事,心头暗暗惊凛,自然不敢丝毫大意,目注对方长剑,功凝右手,长剑也缓缓竖了起来。
小红刚才已经使过“形意剑法”,这回自然要使“紫云剑法”了,眼看铁三姑目光凝注,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她不知自己长剑一挥,铁三姑已经受到压迫之情,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还以为自己刚才说了一番大话。已把铁三姑唬住了呢,口中突然一声清叱,长剑左右一挥,身子翩然飞起,使了一招“紫云出岫”,朝铁三姑攻去。
铁三姑耳中听到他的叱声,她本已全神贯注,严加戒备,只要小红一出手,她立可发剑还击。那知叱声入耳,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象天空浮云,渐渐舒展,冉冉而来,根本看不清姓阮的小子这剑是如何发的?更茫无所措,不知道如何封解才好?心头一惊非同小可,连方才想好的对策,竟然一招也用不上了,急忙猛吸一口气,身形往后疾退。
小红看她不战而退,岂肯放过?长剑刷刷展开。剑光象春云乍展,夏云奇峰突起,云气弥漫,流光四卷,已把铁三姑一个人卷入在一片寒芒锋镝之中。铁三姑糊里糊涂的但觉四面俱是飞卷而来的剑光,森寒剑气直砭肌骨,手中空自有剑,竟然一招也递不出去,前有锋镝,后无退路。左右均是白茫茫的剑光,要想躲闪都无处可闪,心头惊骇欲绝。
一时存了拚死之心,口中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喝,奋起全力,不管招不招架得住,长剑连挥,朝外疾发,但听一阵叮叮轻响,自己发出的长剑,和人家剑光乍换,立被寸寸削断,手中只剩了一个剑柄。
就在此时,只听铁若华的声音大叫道:“于大哥手下留情,快请住手。”声音传来,一条人影从远处急奔而来。
小红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紫云剑法”出手刚使到第三招,就把铁三姑连人带剑都圈在自己剑光之中,她好象连一招剑法都没使得出来。铁若华既然赶来了,她已出声叫停,小红就不得不停下手来。剑光乍敛,铁若华也及时赶到,只见铁三姑一头白发,至少已有三分之一被剑光削落,一件黑衣右手衣袖无存,身上也有八九处破碎。铁三姑呆若木鸡,几乎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利害的剑法。
铁若华看到使剑的乃是阮小红,也不由为之一怔,他也想不到小红会有如此精奇的剑法,远远望来,只是一幢银光流转的剑光,一面急急问道:“于兄呢?”她自然关心于立雪。
铁三姑疾快的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尽力往地上摔去,“拍”的一声轻响,瓷瓶被摔得粉碎,面色狞厉如同恶鬼,口中磔磔尖笑道:“这就是迷魂丹的解药,姓于的小子中了迷魂丹,十二时辰不解,就会变成白癡,你剑法厉害,杀了我也没有用。”说罢,一阵磔磔尖笑,声同夜鸟,使人听得不寒而栗。
铁若华脸色大变,着急叫了声:“三姑……”
铁三姑尖笑道:“没有用,就是神仙也没有用,这是岭南温家特制的迷魂药,你们就是长了翅膀会飞,赶去岭南,也来不及了,磔磔磔磔……”
小红心中暗道:“这老妇人好歹毒的心肠。”要不是碍着铁若华,真该给她一剑。
“哈哈……”一声清朗的长笑,起自半空,一条人影自天而降,飞落到铁三姑面前,含笑道:“在下并不需要解药。”这人当然是阮天华,他身中迷魂丹,只是小红说说而已。
铁若华骤睹阮天华安然无恙,心头在极度惊骇无措之中,转变而为惊喜交集,一时之间忘了她身是女子,一下伸过手去,紧紧握住阮天华的手,说道:“于大哥,你真的没事?”这是真情流露,最难得的一份关切,连站在一旁的小红,也看得大为感动,毫不觉得捻酸。
铁三姑笑声凝注了,苦涩的道:“形意门内功,真会有百毒不侵。”
小红道:“你现在承认落败了吧?”
铁三姑重重的哼了一声,回身朝铁若华道:“从现在起,我不再过问铁手帮的事,你爱怎么做,都随你的便。”说完,顿顿足,转身就走。
铁若华回头叫了声:“三姑。”铁三姑连头也不回的纵身疾掠而去。
铁若华拱拱手道:“于大哥,阮兄,真对不起,家姑就是脾气不好,二位幸勿见怪才好。”
阮天华含笑道:“事情已经过去,铁兄也不用再提了,只是竺老丈夫妇请铁兄把他们释放了。”
铁若华歉然道:“这件事,兄弟也是今晚才知道的,兄弟要他们立刻放人。”回头叫道:“青儿。”
青儿答应了一声:“小的在。”一条人影从树林中闪了出来。
铁若华道:“你去叫习总管来。”青儿应了声“是”,正待转身。
阮天华含笑道:“青儿不用去找了,习总管就在左首暗处被我制住了,你替他们解开身上穴道就好,还有铁手五煞和姓来的朋友,也麻烦你去替他们解了穴道。”青儿答应一声,迅快飞身过去。
铁若华目中星芒飞动,惊奇的道:“原来他们都被于大哥制住了穴道,唉,敝帮高手,全在这里了,兄弟平日还以为敝帮人手,足可和江湖各大门派一较短长,有了这批人,足可大大的有一番作为,但如今看来,敝帮平日没有出事,实在是侥幸得很。”他是说于立雪不过是形意门的一个弟子,就把他铁手帮的高手全制住了,心中不无惘然若失之感。
一阵功夫,青儿领着总管习文星,飞天鼠来复和铁手五煞走了过来。习文星双手下垂,躬着身道:“属下见过帮主。”
其余的人也一齐躬着身道:“属下见过帮主。”
铁若华脸色沉了下来,哼道:“习总管,今晚要来复去于兄房中施放迷魂,还要五位护法一同包围宾舍,这是谁的主意?”
习文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低头道:“属下该死,这是属下不好……”
铁若华道:“于兄、阮兄是我贵宾,你身为总管,难道不知道吗?”
习文星低下头嗫嚅的道:“是……是总监的意思。”
铁若华目中寒星飞闪,冷笑一声,回头问道:“青儿,你听到习总管怎么和三姑说的?”
青儿在旁道:“帮主走后,习总管跟总监言道,帮主年纪轻,你老是本帮总监,总监就是本帮的总监督,和朝廷的摄政王一样,有什么事,总监吩咐下来,帮主就是不同意,也只有同意的了。小的只听到这几句。”
铁若华沉哼一声、问道:“习总管,这几句话,是你说的,没有错吧?”
习文星脸如死灰,扑的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属下一时糊涂,求帮主恕罪……”
“恕罪?习文星,你知道犯了什么罪吗?”铁若华目中射出两道精芒,焰焰慑人,沉声道:“咱们第一条是什么?犯上作乱,就该五刀分尸,习文星,因为你是爹的人,从小看我长大的,你目无帮主,我看在爹的份上,可以饶你一次,但你记住了,只有这一次,你起来。”
习文星连连叩头道:“多谢帮主不杀之恩。”说着依言站起。
铁若华明朗而严肃的目光缓缓朝来复和铁手五煞身上投去,徐声道:“你们是由习总管下达的命令,我连习总管都不追究了,当然也不用再追究你们了,不过从今以后,所有命令,都由本座直接指挥,总管负责本帮内务,不负传达命令之职,五位护法请退。”
铁手五煞一齐抱拳道:“属下遵命,属下告退。”迅速转身退去。
铁若华回头道:“于大哥二位请到兄弟书房里坐。”一面朝习文星道:“习总管,你去把竺嘏夫妇释放了,请他们到书房里来。”
习文星连忙答应一声:“属下遵命。”也飞快的走去。
铁若华道:“来复。”
来复垂手道:“属下在。”
铁若华道:“从今晚起,本座调你到书房外面值勤,随时听候本座差遣。”
来复躬身道:“属下遵命。”
铁若华,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来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铁若华抬手道:“于大哥二位请吧。”
阮天华看她处理事情,气概慑人,一派帮主风度。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一个女子,又有谁会相信?一面由衷的道:“兄弟先前不知道铁兄原来还是铁手帮一帮之主,如今看来,铁兄果然雄才大略,处事有条不紊,兄弟佩服得很。”
铁若华忽然幽幽一叹,说道:“不瞒于大哥说,铁手帮只是江湖一个狙杀组织,一共也有十人之众,小弟自从接任帮主以来,总觉得咱们有这些人手,应该好好的干一番,就算不能利国利民,也不应该再赚这种血腥钱,但一向习惯了的事,所谓积重难返,要想一下改过来,实在不容易,家姑又是个固执守旧的人,我也劝过她不知多少次,如果依我性子,早就把铁手帮解散了,但想到解散之后,这些人当然不会息隐林泉,一旦没有了束缚,江湖上岂不又多了数十个为非作歹的人,所以只好逐步加以改善,无法脱御责任,小弟那想干什么帮主?”
阮天华点头道:“贤弟有这份向善之心,事在人为,我想铁手帮在贤弟领导之下,自可成为维护江湖正义的一股力量。”
铁若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但愿如此。”忽然回头朝小红道:“阮兄方才使的剑法,博大奇幻,兄弟真想不到阮兄竟有如此高明。”
小红脸上一红,说道:“铁兄夸奖。”
铁若华道:“家姑一向自恃剑法,但在阮兄剑下,竟会落得如此惨败,只怕她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三人边说边走,不多一会儿,就已跨进书房。铁若华请两人落坐,青儿赶紧沏了三盏茶送上。
没过多久,习文星领着竺嘏夫妇两人走入。习文星—指铁若华道:“这是敝帮帮主。”
铁若华和阮天华,小红都站起身采。铁若华首先抱拳道:“竺老丈,竺婆婆快来请坐,兄弟惭愧,敝帮手下得罪二位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原谅。”竺嘏看到有阮天华,小红二人在座,心中已经明白十之七八,铁手帮忽然前伺倨后恭,自然是败在两人手下,才会把自己放出来的。
这就拱拱手道:“帮主不用客气,老朽年迈力衰,不能再为贵帮效劳,不得已才不告而别,能得帮主谅察,让老朽夫妇返回故里,于愿已足。”
铁若华含笑抬抬手道:“二位请坐,在下也是今晚才知道老丈二位居然被敝帮囚禁了起来,事前在下竟然一无所知,在下要习总管把老丈请来,就是要向二位深致歉疚之意,老丈五年来对敝帮赐助良多,在下可以向老丈保证,今后老丈要去那里,在何处定居,悉凭老丈自由,铁手帮绝不会再有一人敢去骚扰了。”
竺嘏拱手道:“如此多谢帮主了。”说话之时,青儿已经端上两盏茶来。
竺嘏又朝阮天华二人拱拱手道:“老朽夫妇多蒙于相公二位援手。”
阮天华忙道:“竺老丈好说,在下兄弟蒙竺老丈赐剑之德,永难报答,今晚是蒙铁帮主宠邀,在此作客,听说老丈和婆婆又被帮中兄弟请来,顺便向铁帮主提及,铁帮主听得极为震怒,要习总管立即放人,这是铁帮主高义,卖在下一个薄面而已。”
正说之间,青儿垂手道:“启稟帮主,酒莱已上,可以请四位贵宾入席了。”
铁若华站起身道:“于大哥、阮兄、竺老丈二位,今晚夜色已深,兄弟要厨下做几式酒莱,权作消夜,四位请吧。”
阮天华笑道:“铁贤弟如此客气,咱们那就不客气了,竺老丈二位清。”
竺嘏连连拱手道:“于相公二位怎地和老朽也客气起来了。”大家互让了一回,还是由阮天华和小红走在前面。进入膳室,自然又互相谦让。
铁若华含笑道:“于大哥,竺老丈在敝帮耽过五年,虽非敝帮之人,也是半个主人,于大哥二位,才是敝帮的贵宾,我看大哥就不用再谦让了。”大家坐定之后,青儿手执银壶替大家斟满了酒,自有一番酬酢,不必细表,
小红问道:“铁帮主,小弟听说你也要去参加君山大会吗?”
铁若华星目含光,奇道:“阮兄怎么知道的?”
小红笑道:“小弟是听铁兄自己说的咯。”
铁若华道:“兄弟几时说的?”
小红道:“你只要说是不是有这回事就好了。”
铁若华点头道:“兄弟本来确有此意,唉,但今晚看了阮兄的剑法,兄弟实在是井底之蛙,平日还自以为十年练剑,年轻的一辈中,兄弟可算得上是使剑的能手了,直到今晚,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兄弟这点微末之技,在君山大会上,不过出乖露丑而已,不去也罢。”
小红失望道:“铁帮主不去,那真太可惜了。”
阮天华道:“铁贤弟,愚兄纵然没有看过你剑。但也可以看得出来,贤弟剑法绝不差到那里去,你不能以红弟作标準来说。”
铁若华道:“于大哥此话怎说?”
阮天华道:“愚兄也不用对贤弟隐瞒了,红弟刚才使的那一路剑法,出之一位前辈奇人所传,红弟其实练了不过三个月。”
铁若华惊异的道:“会有这等事,练了三个月。就把练了几十年的家姑击败了,啊,阮兄有此奇遇,真叫人好不羡慕?”
竺嘏呵呵笑道:“这么说,老朽赠送阮相公赛莫邪,当真没有送错人了。”
小红道:“铁兄,小弟又不想去参加君山大会,只是想去瞧瞧热闹而已,你如果去,咱们就有伴了。”
铁若华星目神采一动,侧脸问道:“原来于大哥也要去了?”
阮天华含笑道:“愚兄只是前几天在洒楼上听人说起,好象各大门派都要参加,愚兄也只是一时好奇,想去看个热闹,其实连这个大会究是什么性质也不知道。”
铁若华道:“小弟也只听说,好象参加的人各大门派和黑白两道都有,是一场公开论技大会,夺得锦标的门派,就会受到武林同道一致的崇敬,祥细情形,小弟也不大清楚。”
竺嘏道:“这个老朽倒略知一二,因为老朽善于铸剑,十年一次的君山大会。每到会期一二年,老朽就成为各门各振罗致的对象,主要就是为了替他们精铸一把上好的宝剑,凡是参加君山大会的各门各派,对此一大会,都是讳莫如深,谁也不肯透露个中详情……”
小红道:“听来好象很神秘。”
竺嘏点头道:“是的,参加的门派虽多,但却没有一个人不守口如瓶,不肯说出大会的情形来。”
小红又道:“那么老丈又怎么知道的呢?”
竺嘏摇手道:“老朽刚才说过,也只有略知一二,所谓略知一二,那是老朽铸了几十年剑,也就是说替参加的门派铸过几把好剑,因为经过几十年,老朽从他们口中,听到的一点一滴,拚凑起来的。”
小红道:“那么老丈快点说呢。”
竺嘏道:“好象凡是参加君山大会,并非个人就可以参加,必须代表一个门派,或一个江湖团体,才能报名竞技,参加的门派,不论黑白两道,而且只能由这个门派或团体在十年内新收的弟子才有资格,竞技到了最后,才产生三个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名之为武林三鼎甲,出武林状元的这个门派,当然是最大的光荣,而且还可以得到一面旗令,这面旗令则由该一门派的掌门人代为掌管,据说这面旗令可以在十年之内号令天下,也等于是武林盟主了,不过这几十年来,夺得旗令的都是八大门派中人,旗令也从没使用过……”
小红道:“怎么会没有使用的呢?”
竺嘏笑道:“江湖上没发生什么重大事故,就毋须动用旗令了。”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但一旦旗令落到了黑道中人的手中,江湖就会立时大乱,所以君山大会,几个较大的门派,几乎每一届都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準备了。”
小红问道:“大会不是十年一次吗?”
竺嘏道:“没错,但二十年前开始準备,就是说从两三岁的小孩就已作準备工作了。”
阮天华想起自己小时候,二师叔、三师叔就主张督促自己多加勤练,爹却摇着头说:“咱们不用去参加那种大会。”如今想来,指的大概就是君山大会了。
铁若华道:“老丈可知上届的武林状元,是那一门派得去了?”
竺嘏道:“两次都是少林派俗家弟子得去了,因为三十年前玄阴教倡乱,各地参加玄阴教的人极多,各大门派为了怕旗令落入黑道之手,才训练弟子,务必拿到旗令……”
阮天华问道:“这是什么旗令,老丈可知道吗?”
竺嘏摇摇头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小红抬目问道:“铁帮主现在决定了没有,到底去不去呢?”
铁若华道:“两位要去,小弟自然奉陪了。”
小红自然知道铁若华是因为大哥要去才去的,但她忽然很喜欢铁若华了,觉得她坦爽直挚,是性情中人,所以内心也极愿和她做个朋友,闻言喜道:“这样好,我们路上就不寂寞了。”谈到这里,宵夜的酒莱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
铁若华因时间已晚,就要青儿陪同竺嘏夫妇前去宝舍,好在除了于、阮两人各住一间之外,尚有一间空着,正好给竺嘏夫妇下榻。
一宵过去,第二天铁若华吩咐习文星,厚礼竺嘏夫妇,任他们自去,铁手帮不得再去骚扰。习文星连声应“是”。送走竺嘏夫妇,铁若华就在书房之中和阮天华、小红商量去君山参加大会事宜,决定只带青儿和飞天鼠来复两人随行,总管习文星和铁手五煞留守铁手帮。
午餐之后,习总管已经命人準备好五匹骏马,恭送五人启程。傍晚时光,就已赶到长沙,飞天鼠来复扮作了管家,他对长沙城里自然极熟,一马当先领着四人来至一家长沙最大的潇湘馆客庄门前下马。店伙眼看来的是三位少年公子,就连连躬身,陪着笑道:“三位公子请进。”
来复问道:“还有没有上房?”
伙计哈腰道:“有,有,不知管家要几间上房?”
来复道:“咱们公子来了,你们有几间上房,自然要全包了。”
店伙听得一怔,说道:“请管家见谅,小店第二进有八间上房,第三进是官房,一共五间,如今第二进有二间上房了,第三进官房还有三间,不知管家要上房还是官房?”
来复问道:“官房比上房好吗?”
店伙陪笑道:“官房乃是準备给过路的贵官住的,自然比上房还要清静得多。”
铁若华一挥手道:“就是官房好了,三间就三间吧。”店伙连声应是,当先走在前面领路。
从大门进去,经过两重楼房,第三进有一个不太小的天井,布置着假山小池,和一些盆栽花木。中间一排三间,加上两厢,自成院落,果然比第二进清幽得多。左右两厢已经住了二位客人,只留下中间三间。
店伙打开房门,陪着笑道:“三位公子爷请瞧,这三间官房,长沙城里。有五家客栈,没有一家有小店这样幽静清洁的房间了。”
铁若华不耐的一挥手道:“你去送洗脸水来。”
店伙退出之后,铁若华因三间房中,只有中间一间有两张床,其余两间都只有一张床,这就说道:“青儿,你随我住中间一间,于大哥和阮兄可住左右两间,来复,你再去要一间上房好了。”
来复躬身道:“小的自会关照店伙的。”
小红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原来青儿是她贴身使女。”
少顷,店伙替三人送来脸水,就各自回房漱洗。来复就退出去要店伙在上房开了一房间,刚洗了把脸,正待再回到后进去,忽然房门呀然开启,走进来一个蒙面黑衣妇人。来复看得心头一震,还未开口。蒙面黑衣妇人已沉声道:“来复,你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了?”
来复抱抱拳道:“你是总监。”她是铁手帮的总监铁三姑。
蒙面黑衣妇人道:“你知道就好。”说着,已在房中一把木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来复拱手道:“总监……”
蒙面黑衣妇人冷声道:“来复,你说,你帮我还是帮那丫头?”
来复嗫嗫的道:“总监是帮主的姑姑……”
蒙面妇人冷声道:“什么帮主?小丫头长大了,还把我这姑姑放在眼里?习文星说的没错,总监就是朝廷的摄政王,老婆子可以废了她……”
来复听得心头一震,叫道:“总监……”
蒙面黑衣妇人横了他一眼,哼道:“老婆子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你给我住在这屋子里,不準跨出房门一步,如敢违拗,老婆子就剥了你的皮。”—说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已是晚餐时候,铁若华不见来复进来,就吩咐青儿要店伙去交待厨房,把酒菜送到房间里来吃,好在中间一间房极为宽敞,本来就放了一张太湖石方桌和四个紫檀石鼓凳。青儿依言去交待了店伙,过没一会儿,店伙进来在房间四角点燃起四盏琉璃宫灯,柔和灯光,立时照得四壁通明。接着店伙就在方桌上摆好细瓷酒盅和镶银牙筷,官房接待的是过路官宦,连餐具都十分精致。
接着两名店伙提着食盒走入,陆续端上莱肴,和一壶烫了的花雕。青儿就请三位公子入席,菜肴是潇湘馆名厨的拿手湘菜,酒更入口香醇,是真正绍兴陈年花雕,铁若华生性豪爽,拿着酒盅,敬着于大哥。阮天华情面堆却,自然和她干着杯。
小红呢。和铁若华一天相处,已知她是个心思直爽的人,也不再为她向大哥献殷勤而捻酸,有时也陪着两人喝上一口。三位少年公子有说有笑,边谈边喝,渐渐酒色透上眉梢,红云飞匀脸颊,青儿就替三人添上了饭。等三人用过饭,青儿要店伙沏了茶,才独自坐下吃饭。
饭后,店伙进来收拾碗盘,三人多喝了几杯,虽然还不至于醉倒,却也有了三四分酒意,阮天华、小红起身别过铁若华,各自回房,熄灯就寝。这时左厢房门开处,走出一个一头花白头发,左眼已瞎、满脸皱纹的黑衣妇人,举手拍了三下。敢情她这拍掌乃是暗号,掌声甫落,立时有五条人影疾若飞鸟,从屋沿上飞落地面,那是五个黑衣汉子。
独眼黑衣妇人朝他们一抬手道:“可以了,你们快去拿人,自有老婆子断后,在马鞍山北麓三官殿等候。”五个黑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朝中间三间房走去。
独眼黑衣妇人叉手站在庭中,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出狞厉的笑容,似乎有着无比的快意,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才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飞身上屋,瞬倏之间,已经失去所在。就在独眼黑衣妇人飞走后不久,从南首上房又有一条人影,象飞鸟般泻落中庭。
他,正是管家打扮的飞天鼠来复,此时一脸惶急,目光迅速朝四面略一转动,急匆匆往中间房中奔去。他江湖经验何等老到,眼看帮主房中灯火已熄,但房门依然敞开着,岂非有悖常情?这不是出了事还是什么?心中一急,急忙取出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往里一照,房中果然空无一人,一个箭步掠了进去,才看到右首床上,和衣躺着一个人,那是青儿,帮主业已不见,后窗也敞开着。
来复一看情形,已知青儿可能是中了迷香,这就拿起几上冷茶,朝她脸上泼去。青儿似是身子动了一下,但仍未醒转。来复攒了下眉,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在手指上倾了些药末,迅速抹在青儿的鼻孔里。这药末还真灵,青儿立时如响斯应,“哈啾”一声,一眼看到来复手执火筒,站在床前,不觉举手拭拭双目,一下翻身坐起,问道:“你……”
来复道:“青儿,帮主被人劫走了?”
青儿吃惊道:“你说什么?”
来复道:“帮主被总监劫走了,你快去看看于公子、阮公子在不在?”
青儿道:“这怎么会呢?”
来复道:“你快去看看,叫于公子起来,救帮主要紧。”
青儿应了一声,三脚两步的奔去房去,很快又回了来,气吁吁的道:“于公子、阮公子都不见了,这该怎么辨呢?”她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只听身后响起一阵又尖又老的声音笑道:“你们公子去了那里,老婆子知道。”
青儿蓦地一惊,一手按剑,迅速转过身去,叱道:“你是什么人?”她这一转过身去,才看清门口站着一个个子矮小,披着一头白发的鸠面老婆婆,手中拄一支弯弯曲曲的木杖,比她人几乎高出一半有余,尤其她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目光发绿,使人看了会不寒而栗。
鸠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是什么人?你看不出来?老婆子就是老婆子。”
来复当然电看到了,他心知这老婆婆不易招惹,急忙越过青儿,朝鸠面老婆婆双拳一抱,说道:“老婆婆请了,青儿不会说话,你老幸勿见怪,老婆婆如果知道敝帮帮主下落,务请赐告,在下感激不尽。”
鸠面老婆婆哼了一声道:“你感激又有屁用?老婆子难道要你感激才来多管閑事的?”来复给她说得几乎答不上话来。
青儿道:“那你是做什么来的?”
鸠面老婆婆绿阴阴的眼光望着她,似笑非笑问道:“你是女娃儿?”
青儿脸上一红,说道:“我是女的又怎么样?”
鸠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女娃儿,你们帮主是什么人?”
青儿道:“帮主是什么人,你看不出来?帮主就是帮主咯。”这话是鸠面老婆婆方才说的,她只换了“帮主”两个字而已。
鸠面老婆婆居然不以为忤,反而呷呷尖笑点着头道:“你这女娃儿胆子不小,但老婆子倒喜欢你这样刁蛮的小丫头,你们公子就是铁手帮帮主?”青儿给她这样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点了点头。
鸠面老婆婆又道:“劫持你们帮主的也是铁手帮的人?”青儿又点了点头。鸠面老婆婆手中木杖突然“砰”的一声朝地上一顿,这一顿,铺在地上的石板被她顿得粉碎,石屑四溅,她这支足有碗口粗的木杖,原来竟是纯钢铸制,少说也有上百斤重。
“犯上。”鸠面老婆婆尖哼道:“老婆子最痛恨的就是以下犯上,走,老婆子知道他们去了那里,我带你去。”口中说着“带你去”,左手象乌爪般的五指一探,一把抓起青儿,往胁下一挟,右手钢杖一柱,“咻”的一声,拔身而起。
这下简直快于闪电,不但青儿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是来复也措手不及,眼看鸠面老婆婆劫持了青儿,一个人就象一缕轻烟,从阶上斜飞上飞,一下就到了屋上,也急步赶出,纵身上屋,举目看去,但见一条人影已在十数丈外,朝北首疾掠而去,也立即提气飞扑而下,追蹤尾随下去。
他外号“飞天鼠”,在铁手帮中素以轻功出名,算得是一把好手,但如今和人家这一比,可差得远了。任你如何提气急掠,拚命的飞奔,前面那条黑影,本来望去还是一条人影,渐渐变成一团贴地低飞的黑影,再追了一阵,一团黑影只变成了一点影子,等他追到一座山下,连黑点也不见了。
来复这一阵工夫,已经跑得汗流夹背,上气不接下气,突听耳边响起鸠面老婆婆的声音说道:“小子,你从右首松林绕过来,别惊动了人。”
来复先前以为鸠面老婆婆劫持了青儿,但此刻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又似乎并无恶意,以对方的武功,举手就可以制住自己,用不着诱自己入林,看来她倒真象帮自己来的,心念这一转,也就放下了心,依言闪入右首松林。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极熟,从右首绕过去,岂非就是三宫殿?
三官殿除了老爷诞辰,因为地势偏僻,很少有人进香,连庙祝也耽不住,莫非总监劫持帮主,就在这里不成?他一路穿林而行,果然毫无阻拦,渐渐接近三官殿东墻,只听有人轻声叫道:“来护法。”
来复听出是青儿的声音,急忙闪了过去,果见青儿一个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并未看到鸠面婆婆,这就低声问道:“青儿,老婆婆呢?”
青儿道:“不知道,老婆婆把我带到这里,就要我站着莫动,贬眼就不见了,来护法,这是什么地方?”
来复道:“三宫殿,帮主可能就被劫持到这里来了。”
青儿道:“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去?”
话音甫落,突听鸠面老婆婆又尖又老的声音说道:“老婆子要你们莫动,就是莫动,听到没有?”声音就在面前,却看不到她的人影,两人只得依言在林子里伏着,不敢稍动。
阮天华、小红、铁若华三人,差不多是同时醒来的。三人因在酒菜中被人做了手脚,迷昏过去,才遭人劫来的,不给他们解药,绝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阮天华目光一瞥,就发现自己坐在一座庭寓的佛龛右首地上,身上至少有五处穴道被人封闭住了。坐在地上的除了自己,身边还有铁若华和小红两人。
神龙前面,点燃了两支儿臂粗的粗烛,一张椅上坐着一个独眼黑衣妇人,正是铁手帮的总监铁三姑,熊熊烛光照在她脸上,越发显出她阴狠狞恶的神色。另外还有六个人,那正是铁手帮总管习文星和铁手五煞。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用说也很清楚了。
铁若华在这一瞬间,当然也看清楚了,她心头止不住又气又急,大声道:“三姑,你这是做什么?”
铁三姑眨着独眼,嘿嘿笑道:“小丫头,你还认我是你三姑?姑姑把你一手扶养长大,扶你当上了帮主,你竟然吃里扒外,看上这姓于的小子,连你姑姑都不认了,现在你还是逃不出姑姑的手掌心吧?”她说到得意之处,不觉嘿嘿笑了起来。
铁若华被她当着阮天华,揭穿了身份,也揭露出姑娘家的心事来,不觉脸上一红,怒声道:“亏你还是我姑姑,还是铁手帮的总监,居然使用下五门迷香,把我迷翻了劫持到这里来。不错,我是你一手扶养长大的,我这帮主也是你要我当的,你可以自立为帮主,我也没有话说,既然立了我帮主,我就是一帮之主,你劫持帮主,是不是犯上?快把我放开了。”她果然不愧为一帮之主,虽然被点闭穴道,还侃侃而言,不失她帮主的身份。
铁三姑满布皱纹的脸上,忽然流露出阴森的笑容,呷呷尖笑道:“小丫头,我可以立你为帮主,自然也可以把你废了,不过,我和你死去的爹总是同胞兄妹,你爹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又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我也不会忍心对你下毒手,但若是再任你胡闹下去,铁手帮会毁在你手里……”
铁若华怒声道:“住口,我不愿本帮再沉溺黑道,在江湖上赚血腥钱,替人家当杀手,我爹和姑丈都是为了赚血腥钱死于非命,我是帮主,我有权改革……”
铁三姑阴笑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帮主了,铁手帮成立之初,就是杀手组合,不容任何人改变,你少不更事,喜欢妄作主张,所以姑姑要废去你的帮主,而且还要废去你一身武功,给你找一个家里有钱的小伙子做丈夫,你没有了武功,才会乖乖的做人家媳妇,一世可以过得平平安安……”
铁若华吓得又气又急,大声道:“你可以杀了我。”
铁三姑阴笑道:“姑姑说过,你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姑姑怎忍心杀你?”说到这里,不再去理会她,转开朝小红阴森一笑道:“阮小虹,老婆子要问你几句话,你可得好好回答。”
小虹哼道:“本公子要是不好好回答呢?你又能把我怎样?”
铁三姑呷呷笑道:“小丫头,在老婆子面前,你还冒充什么公子哥儿?说,你是什么人的徒弟?”她因小红一手剑法神奇莫测,但她师傅如果是江湖上大有来历的人,她就招惹不起,所以有此一问。
铁若华听得一怔,暗道:“原来他也是女子乔装的。”
小红被她揭穿了身份,也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我是形意门下。”
铁三姑哼道:“形意门也唬不倒人,你是阮松溪的什么人?”
小红道:“他老人家是我爹。”
铁三姑还没作声,站在她身旁的习文星躬身道:“回总监,形意门阮松溪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
铁三姑尖笑道:“阮小虹,你听到了?”
小红道:“我是爹的女儿,为什么要骗你?不信就算。”
铁三姑道:“老婆子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说,你使的剑法,是跟谁学的?”
小红心中暗想:“听她口气,好象没把形意门放在眼里,自己该说一个厉害点的人才好。”一面说道:“形意剑法自然是爹教我的了。”
铁三姑道:“你还有一套剑法呢?”
小红道:“那是我记名师傅教我的。”
“你还有记名师傅?”铁三姑道,“叫什么名字?”
小红道:“我记名师傅的名号,凭你还不配问。”
铁三姑怒声道:“小丫头,你不说出来,老婆子会放过你过门吗?”
小红已经想好了一个人,当然要说,方才只是故意卖关子而已,闻言哼道:“说就说,哼,我说出记名师傅的名号来,你别吓上一跳。”
铁三姑心中暗道:“看来这小丫头果然有些来历。”一面呷呷笑道:“老婆子活到现在,还没被什么人吓上一跳过,你倒说说看?”口气显然比方才软了。
小红盛气道:“她老人家姓桑,人称桑鸠婆婆。”
桑鸠婆早已坐在神龙上面,她听到小红居然说出她是记名师傅,而且神色居傲起来,心中暗暗欢喜,忖道:“这小丫头虽然临时抬出自己的名号来唬唬铁三姑的,但她总还是想到了自己。”
铁三姑听到“桑鸠婆婆”四个字,脸上神色不禁微微一变,但还是轻哼了一声,说道:“桑鸠婆老身和她极熟,你抬出她的名号来,也唬不倒老婆子,不过老身瞧在桑鸠婆的份上,可以从轻发落,但老身有一个条件。”
小红心思灵巧,看她口气果然软了,心中暗喜,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铁三姑道:“你把剑法说出来,老婆可以放了你。”
小红哼道:“你在做梦。”
铁三姑狞笑道:“小丫头,你可知道落在我手里,不肯交出剑法的后果吗?”
桑鸠婆坐在神龛上,暗道:“这匹妇可恶得很,小红说出是我老婆子的记名弟子,你还敢要她交出剑法来?”
小红哼道:“铁三姑,你兇什么?我师傅她老人家只要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把你杀了。”
铁三姑脸上怒容陡现,一指阮天华,阴声道:“小丫头,他是你什么人?”
小红道:“他是我大师兄。”
铁三姑阴笑道:“他是你情郎吧?你不交出剑法来,老婆子就先点他五阴绝脉,让你瞧瞧这小子逆血倒流时的模样,你大概就不会太倔强了。”说到这里,缓缓站起身来。
铁若华心头一急,大声道:“三姑,你不能这样。”
铁三姑狞笑道:“这姓于的小子,已经有了姓阮的小丫头,你还要护着他,想跟他做小?你还要不要脸?”
铁若华怒声道:“三姑,铁手帮是我爹创立的,我是天经地义的帮主,你劫持帮主,该当何罪?习文星,陆大成,你们追随我爹多年,真要反了吗?”陆大成朝四个弟兄看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习文星耸耸肩道:“你也不能怪总监,是你……”
铁若华双眉一竖,喝道:“习文星,本座上次饶你不死,你依然怙恶不悛,只要本座穴道一解,第一个就要取你狗命。”
习文星阴笑道:“铁姑娘,等你穴道解开之时,你已经没有武功了,还能取我狗命吗?”
铁三姑一摆手,喝道:“习总管,你退下。”说着举步走到铁若华面前,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掴在她脸上,狞喝道:“小丫头,姓于的是不是你的情郎?要你护着他,哼,只要姓阮的丫头吐出一个不字,老婆子就点他五阴绝脉。”
小红心头大急,这老婆子连她亲侄女都要下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就叫道:“你要我交出剑法来,我也有条件。”
铁三姑道:“你也落在我手里,还有什么条件?”
小红道:“你先放开我大哥,我便把剑法写出来。”
铁三姑知道于立雪武功极高,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还是先点了他五阴绝脉再说,免得你们啰嗦……”
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姓铁的婆娘,你知道小红是什么人的记名弟子吗?你还不放开她?”
铁三姑听得一怔,回头四顾,沉喝道:“是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话声甫落,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又尖又老的声音说道:“我早已来了。”
铁三姑方自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只见在自己身后说话的是一个手举一支弯曲木杖的矮小鸠面老婆婆,这就问道:“你是什么人?”
鸠面婆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磔磔笑道:“咱们应该是极熟的人,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铁三姑仗着自己人多,倒也并不怕她,冷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鸠面婆手中钢杖一顿,磔磔笑道:“你是犯上作乱的铁手帮总监铁三姑对不?你对你帮主侄女,要杀要废,都不关老婆子的事,但你做错了一件事……”
铁三姑一手按剑,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鸠面婆弯弯曲曲的钢杖一指,说道:“你不该问这娃儿的师父是谁?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记名师父是谁,就不该再逼她交出剑法来?不该还制住她的穴道不放,现在你知道老婆子是谁了吗?”
铁三姑心头狂震,怵然道:“你……会是……桑鸠婆……”
鸠面婆磔磔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阮天华忽然笑道:“桑婆婆,她要点我五阴绝脉,就让她来点好了。”
桑鸠婆绿阴阴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磔磔笑道:“小子,你当点五阴绝脉,像磕瓜子,吃着好玩的?”
阮天华笑道:“在下听人说过五阴绝脉,但没被点过,很想试试我的定力,是不是忍受得住?婆婆不妨坐下来歇息,看她点了在下五阴绝脉,在下又会如何?”
桑鸠婆是老江湖,看他笑得极为自然,倒也有些不信,你小子就算练有“北溟神功”,已禁不住五阴绝脉逆血攻心,核中暗自狐疑,点着头道:“小子,老婆子只是看在记名弟子的份上才出头的,你傻小子自己要试试点五阴绝脉的滋味,老婆子就坐下来等一会儿也好。”说完,果然在神龛左首的一条长板凳上自顾自坐了下来。
小红先前看到桑鸠婆突然现身,这是救星自天而降,自然喜出望外,后来听到大哥居然要桑鸠婆不用管他,他愿意试试五阴绝脉,不觉心头一动,暗自忖道:大哥练的是“紫正神功”,莫非不怕人家点五阴绝脉?心念这一动,就偏头朝大哥望去。
铁三姑听了阮天华的话,也大感意外,呷呷笑道:“姓于的小子,是你自己要老婆子点的,老婆子那就不客气了。”
阮天华道:“慢点。”
铁三姑总究因有桑鸠婆坐在边上,不敢贸然出手,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阮天华道:“你点在下五阴绝脉要多少时间,才能生效?”
铁三姑:“点你五阴绝脉,只需一盏茶的工夫,你就会逆血攻心,忍受不住。”
这话当然稍有出入,以她数十年修为,点下去就会逆血攻心,何需一盏茶的功夫?
阮天华道:“那好,咱们就以一盏茶的时间为限,在下和你赌上一赌,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铁三姑道:“你要赌什么?”
阮天华道:“你点我五阴绝脉,如果在下忍受不住,小虹就交出剑法,但若是在下忍受得住呢?你该当何说?”
铁三姑问道:“那依你的意思?”
阮天华道:“你从此不再找铁主和在下兄弟,留下在下的宝剑,让你自行离去。”
铁三姑心中暗暗冷笑:你小子大概不知道点了五阴绝脉的厉害,一面点头道:“好,老身同意了。”
阮天华道:“咱们双方打赌,总得有个证人,就请桑婆婆做个证人如何?”
铁三姑心想:他正怕这桑老怪婆不肯让小丫头交出剑法来呢,有她来作公证人,她就没有话说了。这就欣然道:“桑婆婆名重武林,有她作证,双方自然都可以放心了。”
桑鸠婆眼看阮天华说话的神气,似乎极有把握,心中也自奇怪,正要看看他如何抵挡得住点他五阴绝脉?不待铁三姑再说,就道:“好,老婆子就替你们作个公证人,绝不偏袒。”有她这句话,铁三姑就放心了。
铁若华可不知就理,忍不住道:“于大哥,你……”
阮天华道:“不要紧,让她来试试好了。”
铁三姑脸露狞笑,走近阮天华面前,说道:“姓于的,老婆子要出手了。”阮天华应了一声“好”,缓缓闭上眼睛。铁三姑话声出口,右手抬处,闪电般点出五指。
小红虽然想到大哥练成“紫气神功”,但不知是不是真能抵受得住?铁若华更是一颗心像挂了起来,不住的砰砰乱跳。桑鸠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也直注在阮天华的脸上。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醒来之后,其穴道早已解了,他为了逼真,在铁三姑五指点落之际,还故意身躯机伶一颤,双眉缓缓攒拢。桑鸠婆看在眼里,暗暗忖道:看来这小子并没什么,只是年轻逞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