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兰陵一战已过数月,朝廷正思虑如何阻挡这苍穹门的攻势,而一路势如破竹的苍穹门却迎头愣住,停在兰陵一处不再动作,这让朝廷一方迷惑不解。
乾清宫,严肃的气氛让每个大臣都不敢抬头,唯恐被那高位上的帝王开涮。
朱祁钰一身黄色龙袍,表象庄严,一双饱经沧桑的凤眼扫视着台下众人。
“众爱卿可有想法?”
话落众人皆议论纷纷。
内阁江渊出列上奏道:“启稟皇上,臣以为那苍穹门匪众定是在谋划,以兰陵为基,进可功退可守,且是直通京师的要道,必须要重新夺回兰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祁钰点头,的确,他本想借着徐州一战除掉朱见泽和方雪这两个不安全因素,然兰陵本就不比徐州,乃兵家必争之地,近些年收成较好,隐隐有超越苏杭之势,所以他才让于谦出战,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那苍穹门竟然直破兰陵,看来是得重视起来了。
“启稟陛下,臣有事奏。”
一道传来,众人看去,乃于谦一派的按察使石璞是也。
朱祁钰瞇眼道:“準奏。”
“臣以为,兰陵固然重要,却不比河北保定,河北是京师的最后屏障,必要加强兵力守住,另外,苍穹门兵力有限,我军可取道山东府,从苏杭一带斩断匪徒粮草运输,使其毫无退路,困其数月,致兰陵疲敝,再将其一举消灭。”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好一番议论,不得不说,石璞说的也是可行之计,再者江渊乃前太师江充门徒,再加梁鹤,江充虽已告老还乡,可余威仍在,而武将一脉除白银大都督唐云远和征北大都督柳观海远在边疆,就数梁鹤之子梁彭山入的了眼,所以江氏还是占了大明半壁江山。
近年朱祁钰重用于谦,有意扶持新上任的寒士之流,也是打了个平衡朝廷势力的算盘。
“好了,此事日后再议,如今春闱已近,王爱卿可要下功夫了,朕不希望此危急关头再出问题。”
朱祁钰的语气给了王直实打实一个警告,王直暗自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行了个标準的鞠躬礼才应下:“微臣定竭尽所能,不负皇恩。”
朱祁钰“嗯”了一声紧接着将目光投向最前方的于谦,自兰陵一战战败后,于谦倒是收敛了许多,在朝堂上也鲜少说话,众人都道他是因为兰陵失守怕皇帝怪罪,只有吴风知道,于谦的城府远不是那些宵小之辈能看透的。
早朝结束后,吴风随于谦往宫门走去。
“师父,今日石大人……”
于谦停住步子,却没有回头,低声道:“这些事你不便涉及,春闱将至,你现在的精力应该放在读书上,此次会试可有把握?”
吴风愣了愣,敛去眸底的一丝了然,恭敬的回道:“徒儿有五分胜算。”
于谦略有深意的转身看了他一眼,继续抬步往前走,“五分胜算足够了。”
……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京师的春天来得格外晚,以致到了仲春那山腰的桃花才相继开放,京城的郊外满是灼灼的粉色。
这日是寒士名流们期盼的日子,凡是过了乡试的秀才们都早早的来到考场,企盼有什么好的机会,可以接近考官,也好对试题有个充分的把握。
和往年的会试不一样,当收卷的铃声打响,从考场出来的考生们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今年的考题怎会这般艰涩难懂,这……这跟四书五经完全不沾边嘛!”
“哎,算了,我啊还是继续当我的秀才吧,这会试怕是难过喽……”
“上官兄,你怕是不知,我旁边那位仁兄可是下笔如有神,只用了一个小时便交卷走人了!”
被称为上官的男子似有些不屑:“呵,难不成还真是个神仙?我看也就是装个样子,不是我吹牛,我叔父可是吏部郎中,今年这考题……绕是那新科状元也是难下笔,你那位仁兄怕也只是个懒篓子!”
“嘿嘿嘿,上官兄说的有道理,不过既然上官兄有关系……这乡试怕是十拿九稳了吧,还望上官兄多多提拔小的……”
少保府。
庭宇楼阁只见,碧绿的爬山虎映衬着杜鹃花格外迷离烂漫。
假山旁边的小亭子上,一对男女正低声交谈。
翡翠手指纤细修长,小麦色的肌肤健康又野性,正把纤纤五指当做梳蓖归拢肩边的褐色秀发,一双妩媚灵动的大眼却一眨不眨的看向对面的青年。
“师娘,您有何事要问我?”
吴风虽性子沉稳,却也熬不住翡翠勾人的凝视。
“咯咯咯……”女子突然笑起来,清脆的笑声似风中的铃铛,吴风抬眼看向她,因大笑而起伏的高耸玉乳在翠绿纱衣的掩映下摇摇欲坠,像是两个熟透的椰果,浑圆坚挺。
“你小子,听你师傅说,你参加朝廷的招考了,跟你师娘说一说,考的如何?”
吴风听罢将目光从女人饱满的胸脯上移开,略有懊恼,微微定下心神后才道:“今年的会试考题偏难,不过也不是没有解法,风儿也只是一己之见,结果如何还要看考官如何判定。”
翡翠又捂嘴笑了几声,才道:“无碍,进翰林院是铁定的了,没想到你小子倒是有两把刷子,罢了,只有脑子也不行,武功也得抓紧,前几日我不在府中,交代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翡翠说的任务便是幻术的练习,吴风回道:“已是小有成效。”
“哦?如此,我来试验一番。”
言罢翡翠便忽然飞身转到吴风一边的石凳上,香风扑鼻,吴风浑身都肌肉都紧绷起来。
翡翠撩起裙摆,露出一双小巧的玉足,两个青色的绣球在玉足尖儿上瑟瑟抖动着,看的人抓耳挠腮。
吴风偏头不去看她波光流动的眼睛,双眼紧闭,再睁开时,瞳孔中已是墨色涌动,翡翠瞇眼看着吴风,过了片刻忽然抬手抚上他的眼角。
“够了,吴风,醒过来!”
吴风只觉心头大震,会想刚才的一瞬间顿觉冷汗连连,这幻术果真是不好掌控的,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
“幻术上的确进步不小,但是心性乱了些。”
翡翠嘴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巨浪滔天,这吴风天赋竟然直逼当年的自己!当年她因不满父王的安排,独自一人拜访了巫蛊长老和精通卜算的真族人,日夜鉆研,竟创制了一种新的术法,且威力惊人。
而绕是自己也是花费了数月时间才堪堪领略了幻术的真谛,可这小子才接触到幻术的门槛就已经突破了这一步……以吴风现在幻术的造诣,足以将普通武者迷惑致幻,而轻易杀死对方。
“徒儿明白,日后定会注意。”
吴风深呼几口气,勉强道。
翡翠一手扶住吴风右臂,樱桃小嘴微微噘起。
“跟你玩笑呢,你进步确实不小,不过也不要急功近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扶你回房,先休息一会,下午也不用再练了。”
吴风面颊微红,从他这个角度,微微一侧目就能看见翡翠领口处的幽深风光,两团小麦色的玉乳紧紧贴着自己的手臂,每一步都会产生细微的摩擦和挤压,吴风有些心猿意马,是她故意的还是……吴风猛吸一口冷气,她可是你的师娘,还是莫要胡思乱想了!翡翠扶着吴风进了客房,因为每日都要来少保府修炼幻术,再加又是于谦的得意弟子,少不了要同他商量朝政,所以于谦特意吩咐下去给吴风準备了一件上好的客房,也好中间休息时有个地方。
“师娘,我自己来便好。”吴风制止住翡翠,将鞋袜脱好,坐到床上。
翡翠轻笑一声,水波艳艳的眸子转了几圈,像是在打量又有一种调侃的意味。
“你小子,倒是沉得住……”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翡翠便款步退出房间。
房门一闭上,吴风的眼底恢复清明冷峻。
翡翠这般作为,到底是出自于谦之意还是她自己料想。
不管是何,这时候不能出错。
一月后,朝廷放榜。
同众人所言,因为今年的会试试题格外难,以致当初考得乡试前几名的才子多数落榜,而那些抱着试试态度的人却意外的考上不少,一时间称为街巷的热谈。
京城醉仙楼茶水馆。
“哎,老哥,你听说了没,这次的会试可邪门着呢,我家旁边那刘秀才去年乡试可是第三,这次你猜怎么着……落榜了!你说邪门不。”
一樵夫模样的男子正坐于角落处吃着盘子里的花生,对着另一男子道。
“哎,可不是嘛,我家婆娘那二侄子,平日里不学无术,这才被他爹逼着学了多久,没想到竟然考上了,虽然落了个末尾,也算是祖上冒青烟了!”
“老哥,这玩意有这么难么……”
“咳咳”台子上的说树先生忽然咳嗽了几声,看了眼两人方向道:“想来诸位都知道了,这如今儿最热的便是那会试了,天子脚下,能进了会试的大门便在这京师有了一席之地,这官道也算是打开了,可惜啊,这次的会试乃前太师亲自出题,这可大大增加了试题难度啊,是以多数考生都没预料到,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内幕,这万千考生中到也有一匹黑马……”
这说书先生自有一手绝活,就是这吊人胃口的本事。
台下众人一听自然嚷嚷着让那说书先生继续说下去。
“哎,说到这了,倒是往下说呀!”
“就是,闹得我这心痒痒。”
……
“大家稍安勿躁,等我细细讲来,话说这会试结束后啊,那些个小秀才们都是愁眉苦脸的,这唯独有一位少年,听说是中途就交了卷走人了!”
说书先生恰如其分的停在这儿,台下众人皆是一片惊呼声。
“这娃娃怕是脑袋被猪拱了!这会试岂能儿戏!”
一个人白胡子老人气愤不已,大家一看他就明白了,原来是个老秀才,一生考了无数次都没中举,怪不得格外生气。
那说书先生哂笑几声,安慰道:“耆老别生气啊,这娃娃可不是常人,人是苏杭一带的富商之子,听说年前就被于少保带回了京城,大家想想,若是没有几把刷子,这能被于谦大人看上?”
众人皆认同的点头,唯独那方才发言的老秀才一副不屑的样子,说书先生咳嗽几声继续开讲:“大伙儿别不信,我下面要讲的就是这少年,他答完卷子虽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却是得了此次会试的第一名!”
“怎么可能……这……他是谁?”
老秀才因为激动,下巴上的白胡子都抖动起来,旁人也是一副吃惊无比的样子。
“天才啊……”
“哎呦,有了少保大人的推举,又是会试第一,这……”
“说书的,你可知道那少年姓甚名谁?”
“对嘛,说了一顿子大家还不知道人家姓名,快点道来!”
众人这下可是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
说书先生不紧不慢的敲了几下木桌,又让旁边侯着的小童端来茶水,片刻后才开口道:“此子姓吴名风,乃苏州绣扇大户吴家之子!”
……翌日,朝堂之上,昔日严肃的大堂隐约有了不一样的气氛。
于谦位列左一,吴风紧跟其后,右面则是江充一派。
“皇上驾到——”
宫人尖细的公鸡嗓从偏殿传来,紧接着一道明黄的身影走进大殿,台下一阵拜倒,震耳欲聋的响彻大殿上空。
两道金龙盘旋在乾清宫大殿两侧,龙头威风凛凛,正对着朝堂下众人。
朱祁钰脸上带笑,目光若有若无的投在吴风身上,开口道:“江南的水患如何了,朝廷颁发的粮银可有落实到各州道?”
朝堂下立刻出列一人,仔细看去正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王一宁,也是最近朱祁钰身边的红人。
只见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白无须,凤眼琼鼻,生了一副女儿家的面貌,身材却是欣长丰硕,颇有一副芝兰玉树的气质,人称白面书生,也是科举起家,小小年纪便学富五车,是景泰四年的探花,却被朱祁钰看重,一路晋升数级,如今位列三公九卿之位,也算平步青云。
只见那王一宁恭敬一拜,紧接着道:“回皇上,赈灾用的粮款已经到了岭南一带,不过岭南多有匪盗,臣已经联系当地府衙,加强兵力保护,自作主张还请陛下赎罪。”说罢又是一拜,帝王最喜欢的便是听话的臣子,王一宁这般谦卑算是正中朱祁钰之怀。
“王爱卿亲力亲为,何罪之有?”
王一宁拜了拜,回到文官一列。
“听说此次会试的题目颇难,是这样吗?”
朱祁钰看向于谦,下一秒又将目光移开,静等着吏部尚书回话。
“启稟皇上,的确是如此……毕竟是江太师亲自出题,大批考生都落榜,其中不乏乡试前几名,反而是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却意外的考中,这实在是……皇上,能否重新给他们一次机会?”
朱祁钰没开口,大殿瞬间陷入了死寂一般都沉默,就在众人以为这胆大的吏部尚书要完蛋时,朱祁钰却突然开口了,问的却不是上一个问题。
“这次的会元是谁?”
会试中榜者被称为会试及第,而其中的第一名即是会元。
吏部侍郎擦了擦冷汗,再次开口道:“回皇上,是锦衣卫力士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