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马见燕双鹰向自己这边突袭而来,也从门店后探出身子举枪射击,他俩在东市街头互相开火,子弹在两个人的身体旁「嗖嗖」地激射而过,真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又一阵对拼后,杜马沿着马路且战且退,抬头看到街边一家叫「美味斋」的饭店,便闪身而入。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枪声大作,惊慌不已的顾客和工作人员一个接着一个从饭店的大门跑了出来。
燕双鹰在后面紧追不舍,见对手躲进楼内,他马上加快几步跳到墻边停放的黄包车上,脚尖在车篷上借力一点,纵身跃上了这家饭店二楼的窗户。
跳进楼内的燕双鹰马上双枪平举,凝神注意着周围的每个方位,只见饭店里的顾客早已四散逃走,他小心翼翼地顺着走廊一路探到了二楼的餐厅。
餐厅里静悄悄的,这里摆放着八张大圆桌,还有三个来不及逃出去的饭店服务员正哆哆嗦嗦地挤在墻角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明显早已被吓坏了,惊恐地看着持枪的燕双鹰走进了餐厅。
燕双鹰举着枪一边观察着餐厅里的每个方位一边慢慢向服务员那边的墻角靠近过去,突然发现其中一个服务员用眼睛瞟着自己右侧的圆桌下。
这个提示的信号让他惊险地躲过了杜马从那个位置发起的突然袭击,只见燕双鹰腾身往左侧圆桌后高高一跃,对手的子弹纷纷穿过他的身体刚刚离开的空间射在桌面上,顿时打得木屑飞溅。
跳到圆桌后的燕双鹰不待身体落下,仰面一个后空翻,双脚借势平踹桌板,那圆桌板立刻如飞碟一般向杜马横飞了过去。杜马见来物势大力沉,连忙往地上团身一滚,躲开了这次攻击。
三名服务员见状,也趁着这两人对拼的机会赶紧撒腿跑了出去。
接着,两人各自在圆桌的掩护下又是一阵激烈的对射,杜马的贝雷塔M93R手枪可以三发连射,而燕双鹰则是双手持枪左右轮流开火,不一会儿,餐厅里的座椅装饰、碗碟花瓶在子弹的摧残下顷刻间变得面目全非。
又战了几个回合,燕双鹰突然抓起身旁圆桌上的桌布,抖了个手法朝杜马扔去,只见那桌布像渔网一般铺天盖地地飞过来,杜马连忙用伞尖挑开,待桌布落下再行瞄準,却不见了燕双鹰的蹤迹。
燕双鹰利用这个空当移形换位,突然现身在对手的右侧,他双枪并举,凌厉的子弹向杜马激射而来。
杜马猝不及防,慌乱中一个前空翻扑到地面,迅速往左侧翻滚,燕双鹰的子弹挨着他的身体纷纷打在水泥地面,顿时火光四溅。
杜马不愧是杜马,他临危不乱,电光火石间将雨伞对準身旁圆桌,并按下伞柄上的按钮,只见从伞尖立刻射出一股绳索缠绕住桌架,接着他抽身一带,那桌架上的圆桌板翻飞到自己身前,替他挡住了燕双鹰射过来的又一波足以致命的子弹。
杜马也趁此机会,用他那肥胖的身体撞开餐厅另一侧的玻璃门并夺路而逃。
燕双鹰见他逃跑,立刻举枪追了出去。
两个高手的战场随后换到了饭店三楼的厨房,燕双鹰与杜马在这里你开几枪我射一轮,各自施展灵活巧妙的身法,斗了个旗鼓相当。
又拼了几个回合,两人各自缩身隐蔽在厨房中央那张长长的操作案台的两头,开始填充弹药,準备着下一轮的攻击。
这时杜马突然开口说道:「早就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名字,打死狱警、绑架典狱长、开着吉普车大摇大摆地逃出南市监狱的青帮『悟』字辈大哥燕双鹰。」
燕双鹰冷声回应道:「这个世界上知道我名字的人已经很少了,因此,总有人会来招惹我。」
杜马笑道:「是啊,你可真是很厉害呀!」
燕双鹰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连夸带骂地说道:「真想不到,有你这样身手的人竟然会是马志成的朋友。」
杜马微笑着辩解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有些利益关系。」
说完这句话,狡猾而灵活的大胖子杜马迅速贴着地面做出一个毫无声息的前滚翻,悄无声息地躲到操作案台右边的菜架后,从侧面朝燕双鹰的位置偷偷接近了过来。
燕双鹰却还没有知晓,冷冷地搭话道:「看起来你选错了伙伴。」
杜马又往前挪了两步,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们作对?」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燕双鹰在对话时也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他立刻发现跌落在地上的锅铲那光滑的铲面上正好反射出杜马偷偷接近过来的身影。燕双鹰将计就计,悄悄地绕到厨房靠墻的灶台后,接着冷静地回答道:「总会有一些不知好歹的人觉得自己很厉害,觉得这世界是他们的。马志成是这样,昨天夜里来了个蠢货也是这样。因此在这个时候,我会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不是某个人的,而是大家的。」
杜马停下脚步,微微蹲下身子蓄势待发,但嘴里仍然不急不慢地问道:「你想想,他们会明白吗?」
燕双鹰说道:「是的,他们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惜已经晚了。」
杜马笑道:「不,不算晚,只要没看到结局就都不算晚。」
不待最后的「晚」字说完,他一个箭步纵到刚才燕双鹰躲藏的操作案台后面举枪要打,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燕双鹰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长啸一声横身从灶台后飞出,在空中瞬间甩出几枪。
杜马闪躲不及,手中的武器顿时被击飞,他连忙趴倒在地上翻滚着向后躲避。燕双鹰落下后立刻追上几步举枪射击,但杜马处变不惊,迅速摘下头上的圆顶礼帽,用手掌在帽顶一压,帽沿边缘立刻弹出一圈尖齿利刃,接着杜马反手一挥,将帽子朝追击过来的燕双鹰掷去。
见迎面飞来的帽子上泛着寒光,燕双鹰急忙侧身闪避,那帽子带着劲风从他脸旁掠过,竟「砰」的一声嵌进了燕双鹰身后坚硬的墻壁里!
杜马的道具又让自己逃过了一次致命攻击,他则趁机躲到操作案台原来躲藏的那一头。
燕双鹰背靠着菜架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和马志成那种人会成为生意伙伴。」
逃过一劫的杜马矮在案台下一边调匀呼吸一边应道:「哦?!我倒想听听。」
燕双鹰说道:「因为你们身上有一种共同的地方,那就是盲目的乐观和愚蠢的自信。」
杜马冷笑了两声说道:「你可真幽默。」
燕双鹰不再搭话,厨房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
过了半晌,屏气凝神的杜马始终捕捉不到对手的声息,他忍不住从案台下探出头来观察,没想到一支枪口却从身旁悄悄地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原来燕双鹰采取了杜马刚才的办法,主动向他这边潜了过来,只见燕双鹰居高临下地喝道:「站起来!」
杜马只好举起双手,慢慢站起身。
燕双鹰淡然问道:「现在见到结局了?」
本以为胜负已定,却没料到杜马的绝招层出不穷,只见他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沉肩缩头,紧接着手中的雨伞向上一架,格挡开自己脑门上的致命威胁,并顺势用双手撑开了这把雨伞。
杜马的动作一气呵成,他那肥胖的身体迅速向燕双鹰欺近过来,手中撑开的雨伞同时开始急速旋转。那伞面转得飞快,犹如一张巨大的圆形黑色刀片带着凌厉无比的疾风向燕双鹰袭卷而至。
未及提防的燕双鹰急忙一边后退一边抬手举枪,但却慢了半拍,对手的雨伞不知是何物打造,不仅坚韧异常还十分锋利,他左右两支手枪刚刚抬起便被撑开的伞面如切割机一般被刮中,金属做成的枪身顿时被刮得火星四溅,后退之中燕双鹰把握不住,两支手枪接连脱手。
杜马得势不饶人,又抢上一步欺近对手身前,同时将雨伞架在燕双鹰头上,一手下压就要收伞。
燕双鹰抬眼一看,原来伞内的骨架上都是锯齿状的钢片,血肉之躯被这阴毒的杀人道具切割必然殒命。
燕双鹰急忙架住他下压收伞的手腕,这把危险的雨伞被两人发力对峙,撑不上去也收不下来。
眼看不能得手,杜马又另辟蹊径,他左手松开雨伞,右手握住伞柄旋住向下一抽,从雨伞的主骨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刺剑落在手心,杜马武器在手,立刻举剑就朝燕双鹰面门刺来。
燕双鹰也不慌张,就用手中那把没有伞柄的雨伞当作武器,高接低挡见招拆招,化解对手攻势。几个回合过后,杜马迎面一剑刺来,燕双鹰也用雨伞回刺,只见杜马的刺剑準确无误地重新插回到雨伞的主骨中,两人手中的兵器合为一体,如同宝剑插回剑鞘,雨伞也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他们一人一边执住雨伞的两头再次对峙,这时杜马突然手腕发力一抖,燕双鹰把握不住瞬间脱手,恢复如初的雨伞顿时向上飞起,两人也各自退后了几步。
只见杜马这件毫不起眼的杀人道具在空中翻了几圈,又潇洒地落回到它的主人手中。
这下两人近距离地面对面站着,也将对手的面目看得真真切切,燕双鹰突然开口说道:「我见过你。」
杜马顿时有些惊讶,他瞇起眼睛问道:「在什么地方?」
燕双鹰答道:「几天前在小都会歌舞厅马志成的办公室,他交给你几袋银元,你给了他一箱假钞。」
杜马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当时你也在?!」
燕双鹰说道:「是的,我就在窗外。」
杜马又瞇了瞇眼,阴森森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燕双鹰沉声道:「你们除了经营歌舞厅,似乎还在做黑市的生意。你知道共产党最恨的就是倒卖银元。」
杜马冷笑道:「共产党不会知道的。」
燕双鹰问道:「哦?!为什么?你认为我会替你们这些想杀死我的人保密吗?」
杜马用自信的语气说道:「你可以这样认为,从现在起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燕双鹰微微一笑,说道:「刚刚我说过,你和马志成一样,为什么总有这种愚蠢的自信呢?马志成认为能够杀死我,但结果呢,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相信我,你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杜马冷哼一声说道:「不是我,是我们。」
燕双鹰眉头一挑:「你们?」
杜马说道:「是的,如果我不能杀死你,下一个人就会来,直到你死!」
燕双鹰轻蔑地说道:「我听到过很多种威胁人的方式,这算是最有意思的一种。」
杜马沉声道:「你错了,这不是威胁。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必须死!」
燕双鹰满是不屑地说道:「你们不是本来也没打算放过我吗?」
杜马微笑着说道:「因此你最好还是盼着死在我的手里好一些,你说呢?」
说完这句话,杜马眼里的杀意渐浓,他一手将雨伞横举在身前,另一只手握住伞柄,将那支阴险的刺剑又慢慢抽了出来。
燕双鹰从容不迫地说道:「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
看到身旁操作案台的砧板上放着的大菜刀,燕双鹰就地取材,拿起来威风凛凛地举在身前。
几秒钟后,两个高手纵步上前向对方沖了过去。
短兵相接,厨房里顿时响起了「乒乒乓乓……」不绝于耳的金属碰撞声。
菜刀又宽又厚,刺剑又细又长,燕双鹰和杜马各自手持着这两把形态各异的兵刃惊心动魄地缠斗了数十回合,又打了个平分秋色。
一剑刺空后,杜马撤步后退几步,喘着气调侃道:「你的刀不够快呀!」
燕双鹰冷声道:「杀你足够了!」
他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举刀又向杜马砍了过来。
杜马右手连忙举剑挡住刀势,同时左手的雨伞发力上挑,巧妙地将燕双鹰的菜刀打飞。可对方虽然兵刃脱手,他自己此刻却门户大开,燕双鹰看準机会沉肩往杜马胸口发力猛撞,他那肥胖的身体立刻倒飞了出去,在操作案台上一路滑过,将案台上摆放的厨具、碗碟撞得四分五裂,最后人也滚落到了另一端的案台下。
摔到地上的杜马反应神速,他忍痛一个肥鹞翻身又站了起来,并捡回正好落在脚边的那支贝雷塔M93R手枪,矮身躲在操作案台后大口喘息,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对手竟然如此难缠。
燕双鹰也利用这个空当捡起自己的武器,隐蔽在了操作案台另一头。
杜马匀了两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又故作轻松如搭讪一般地问道:「你的功夫很好啊,在哪儿学的?」
燕双鹰冷冷地反问道:「知道这些对你有用吗?」
杜马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从你对武器的熟知程度来看,你曾经在军队或者是某个秘密组织中服役,我说得不错吧?」
燕双鹰也知道瞒不过他,回答道:「不能不说你的眼光很独到,判断也很準确。」
杜马调侃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不想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吗?至少你死后我会记得。」
燕双鹰一边跟他搭着话,一边仔细地观察周围,待看到靠墻一侧的灶具上还在燃着的小火苗,顿时计上心来。
他悄悄地摸到灶台旁,打开下面贮放燃气瓶的柜门,伸手进去把连接在灶具上的燃气胶管给拔了下来,并继续用对话稳住杜马:「你想听什么?一个死人临死前的自白?对于你来说,了解一个死人的历史又有什么用呢?这算是一种娱乐方式,还是你的怪诞癖好?」
毫不知觉的杜马那边又接上一句:「我只是感到好奇,青帮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物。」
拔开的胶管管口正往外「丝丝」地冒着燃气,燕双鹰将胶管的这一头拿出柜门并轻轻地垂到地上,然后慢慢地潜到厨房门口,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打燃。
燕双鹰把点燃的打火机朝胶管的位置扔去,同时朝厨房里的杜马大喊道:「带着你的好奇下地狱吧!」
说着他便闪身跳出了厨房。
杜马听着对手这话的意思有点不对,连忙探头出来观察,只见一道火光从自己眼前划过,紧接着厨房里「轰隆」一声发生了大爆炸。
杜马赶紧滚到角落闪躲,厨房里顿时烈焰四窜,热浪逼人。
眼看就要葬身火海,杜马临危不乱,双手抱起掉落在地上的大砧板,膀子奋力一甩,沉重的大砧板把窗户连玻璃带窗框砸了个稀烂。紧跟着杜马扯起半边大衣护住面门,往窗口前的熊熊烈焰中纵身一跃,硬生生就从这个砸开的缺口跳了出去。
只见杜马在半空中撑开手中的雨伞,本来直线下坠的肥胖身躯竟平顺地滑翔了出去,最后稳稳地降落在地面。
饭店门前的马路上此刻已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杜马在一片惊呼声中降落在人群里,他迅速收起雨伞,又回头向刚刚跳下来的三楼窗口处望了一眼,接着便向南边跑去。
如此绝境竟被这个对手顺利逃脱,燕双鹰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在楼上看着杜马逃走的方向,再过去便是东市的尽头,那边的南京路广场附近有个电车车站,燕双鹰料想杜马不会徒步逃走,定会从那里搭乘电车,于是迅速下楼跑出饭店,驾驶轿车从旁边平行的道路向南京路广场方向绕了过去。
他将轿车停靠在离广场车站的前一站,自己登上了驶来的电车,然后在车厢里找个靠后的座位坐下隐藏在乘客中。
果然不出燕双鹰所料,待电车行驶到广场车站,杜胖子正在这里排队候车。
杜马看上去略显慌乱,插着队就从车前门上了电车,此时车上的乘客比较多,这个大胖子有些吃力地挤到了车厢中段的位置。
电车马上又开动起来,燕双鹰见杜马已站定,便不动声色地来到他的身后,用手枪抵住了他的腰眼。
杜马微微一怔,回头一看就马上平静了下来,他苦着脸说道:「你可真是了不起。」
燕双鹰还不忘继续两人之前的话题:「现在怎么样?还想听我临死前的自白吗?」
杜马问道:「你要在这儿开枪杀了我?」
燕双鹰反问道:「有何不可吗?」
绝境之下杜马显得十分放松,还不忘调侃一般地向威胁自己的对手出主意:「换做是我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慢慢地看着敌人一点点地死去,那才叫享受呢。」
燕双鹰露出狠厉的表情说道:「我是个实用主义者,没有这种奇怪的嗜好。只要能杀死对手,在哪儿都可以。」
杜马有些认真了,说道:「开枪会引起恐慌,也许会有无辜的人死去。」
燕双鹰却一脸的无所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杜马只好苦笑道:「你可真是个冷酷的人。」
燕双鹰回应道:「你恐怕也并不仁慈吧?」
说着,燕双鹰把手伸进杜马怀里,把他那支贝雷塔M93R手枪抽出来别到自己腰身上,并说道:「不过我还是準备接受你的意见,找个僻静的地方杀死你。」
杜马好像松了口气,微笑道:「明智的选择。」
「走!」
燕双鹰用枪顶着他的腰,两人慢慢往前面的车门走去。
这时相邻的车道上迎面开过来一辆白色的公共汽车,杜马看準时机,出其不意地将手一挑甩开了腰上的威胁,接着他扒开窗口前的乘客纵身一跃,从电车车窗跳了出去。想不到他的身法如此矫健,圆滚肥胖的身躯在两车之间横飞而过,竟準确无误地鉆进了对向而来的那辆公共汽车的车窗里。
燕双鹰一看对手再次逃脱,也立即奋力挤开身边的乘客,跟着从电车车窗跃出,跳到了这辆公共汽车的车顶上。
刚刚鉆进公共汽车的杜马还来不及回头便听到车顶上的动静,他知道那肯定是燕双鹰尾随而至,连忙扒开乘客挤到另一边车窗又跳了出去,正好落在一辆运送邮包的边三轮摩托车上,并一脚将邮递员给踹了下去。
燕双鹰穷追不舍,他从公共汽车车顶飞身落下,也跳到了这辆被杜马劫持的边三轮摩托车上。
在疾驰的边三轮摩托车上两人只能贴身缠斗,场面更是兇险至极,双方你来我往,力拼十几回合不分胜败。在狭窄的摩托车上打斗也无法施展身法躲避,而后杜马利用体重的优势将燕双鹰仰面压在车座上,他用自己肥壮有力的上半身和一条手臂死死按住对手,腾出另一只手伸到燕双鹰的腰间,抽出了那支被刚刚收缴过去的贝雷塔M93R手枪。
眼看杜马持枪对準燕双鹰的面门就要扣动扳机,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挣脱不得的燕双鹰急中生智,突然一脚踹向车把,这辆疾驶中的边三轮摩托车立刻一个急拐,强大的惯性顿时把压在他身上的杜马给猛地甩了下去。
杜马肥胖的身躯在马路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忍痛刚刚爬起来,看见燕双鹰骑着那辆边三轮摩托车掉了个头又向自己这边追了过来,赶紧拾起自己跌落的武器撒腿就跑。
跑了没多远,在一处十字路口杜马持枪拦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他伸手将司机一把拽到车外,自己鉆进轿车里一脚油门继续逃窜。
燕双鹰自是不会放过,驾驶着边三轮摩托车在后面一路紧追。
两人在马路上的生死狂飙把沿路的群众吓得纷纷躲避,一个菜农由于闪躲杜马的轿车,肩上的扁担和菜筐跌落在地,那扁担正好架在菜筐上形成了一个向上的角度。跟在后面的燕双鹰见状,猛地一扭油门沖向这个「跳板」,摩托车顿时腾空而起,接着燕双鹰在空中接力,脚尖在车头一点,身体如凌空飞鸟一般纵到了前面的轿车车顶上。
听到车顶上的动静,杜马连忙从怀里掏出手枪準备射击,可燕双鹰的动作一气呵成,他已闪电般地从车窗窜进了轿车后座,并举枪顶住了司机的后脑勺。
杜马只好乖乖地让燕双鹰把自己手里那支贝雷塔M93R手枪再次收缴过去,并苦笑道:「你可真快呀!」
燕双鹰不想跟他搭讪,狠声喝道:「往前开!」
杜马把两手搭在方向盘上问道:「要去哪儿?」
燕双鹰沉声道:「按照你的话说,去个僻静的地方,你该死的地方。你可以自己选择。」
杜马这下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燕双鹰问道:「什么条件?」
杜马回答得干脆利落:「你放了我,我保证以后不再找你的麻烦。」
燕双鹰却听得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你马上就要死了,我为什么要怕你找我的麻烦?」
杜马问道:「你听说过光复社吗?」
「没有。」燕双鹰显得毫不在意,又问道:「这与你的死活有什么关系?」
杜马很自信地说道:「当然,甚至包括你的死活。」
燕双鹰用轻蔑的语气说道:「是吗?那我真应该仔细听听。你刚才说到光复社?」
杜马说道:「是的。」
燕双鹰问道:「那是什么?」
杜马答道:「那是由军统特工、民政局二厅和留在上海的青帮弟兄组成的反共复国组织。」
燕双鹰又问道:「马志成也是这个社的?」
「是的。」杜马抬起方向盘上的右手,把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做个手势说道:「不过他是个小角色,很小的角色。」
「原来是这样。」燕双鹰轻哼了声,问道:「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杜马说道:「也许你可以加入我们。」
燕双鹰眼皮一抬:「哦?!说说看。」
杜马面露一丝得色说道:「你的身手枪法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而且与共产党有仇,现在社中正急需你这样的人才。只要你归还了小都会歌舞厅,我就介绍你入社,怎么样?」
没想到他的提议却让燕双鹰大声笑了起来。
杜马有些不悦,问道:「怎么,我的话很可笑吗?」
燕双鹰沉下脸来狠声道:「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编个故事就能受骗?!介绍我入社,还要归还歌舞厅,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那个什么光复社谁都想加入?!能重用马志成这种蠢货的组织好得了吗?!实话告诉你,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想想自己怎么死!」
杜马这下有些紧张了,连忙说道:「你不要沖动,也许我没有把光复社的情况对你讲清楚。光复社有几千人,有自己的工厂、买卖,小都会歌舞厅就是社里的产业之一,入了光复社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如果你不知好歹杀了我,你就不会再有清静了,杀你的人会接踵而来,直到你死。」
燕双鹰的表情却越来越兇狠,说道:「为什么我的手会发抖?心里怕得要命?害怕你的什么破光复社要了我的命?你连自己的性命和舞厅都保不住,凭什么敢来威胁我?你準备死吧!」
*** *** ***
燕双鹰和杜马在街头闹市的一系列壮举理所当然地惊动了解放军城管部队,在得到路人的指示后,一辆巡逻中载着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的吉普车追赶而至,并跟在了他们的轿车后面。吉普车上的战士用喇叭朝前面的轿车喊话:「前面的车立刻靠马路边停下!立刻靠马路边停下!」
*** *** ***
燕双鹰对杜马的死亡宣判还话音未落,他们便听到后面共产党部队的喊话,一下子把这辆轿车后座上的越狱杀人犯和司机座位上的特务头子都吓了一大跳,两个高手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顿时慌乱起来。
燕双鹰紧张地对杜马大叫:「还愣着干什么?!快开车!」
杜马赶紧一脚地板油,开足马力逃跑。
燕双鹰回头看了看后窗里,却还嫌他开得慢:「快!再快点!」
杜马忍不住也大叫了起来:「我脚都快踹进油箱里去了!」
燕双鹰又惊慌失措地观察了一下车外的情形,他生怕杜马不认路,连忙说道:「快,前面左转!上梵皇渡东路走愚园路,向北京路方向奔外滩!」
吉普车撵着轿车屁股一路紧追,后面的喊话一直没停:「前面的轿车立刻停车!立刻停车!」
燕双鹰一听,又在司机的耳边嚷嚷:「快!快转弯!」
既惊慌又焦躁的杜马这下情绪也上来了,一边猛甩方向盘一边大声抱怨道:「你没看见我在转吗?!」
只见轿车一个急转,撞翻了摆在路边的小摊,摊子和上面的物品滚落到路中央阻挡了追兵的道路。吉普车只好一个紧急剎车,接着绕了个大弯开上路肩,转过弯又向轿车紧追了上去。
杜司机开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听到后面的喊话了,不禁紧张地问道:「怎么样?!甩掉了没有?!」
燕双鹰在后窗看到那吉普车又慢慢跟了上来,大骂道:「还在后面跟着呢,他奶奶的!」
杜马生怕燕双鹰眼神不好别是看错了,忍不住也要回头看看并确认一下。
燕双鹰立刻向他吼叫道:「看前面行了!」
杜马吓得连忙把头转回去专心开车,但嘴上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轿车里的两人从东市一直纠缠到这里,各自额头上的淤青、脸颊上的血印都为他们此刻的惊慌失措和狼狈不堪增色不少。
转眼间到了愚园路,这里路窄人多,轿车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燕双鹰也不住地向后张望,没料到阴险狡诈的杜马却利用这个时机,猛地一推车门跳了出去。
只见杜马那又肥又圆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就泄去了迅猛的力道,接着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微笑着向远去的轿车上的燕双鹰挥手道别。
轿车没了司机,一下子失去把控,犹如疯牛一般不管不顾地径直朝路边的行人撞了过去。燕双鹰大叫不好,急忙施展小腾挪功夫跳到前座使劲把住方向盘,勉强避开了路边的行人和摊贩,但车速还是来不及控制,一路向河道边沖了过去。
在路人的惊呼和叫喊声中,轿车最后莽撞地沖开河道边的护栏,一头栽进河里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