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场婚礼,暮剑阁上下的重视程度可以说前所未有。要知道,上一次四大剑奴同时通宵值守,已是将近十年之前。
孙秀怡落脚的小筑此前已有许久不曾有人入住,这次特地为她打扫出来,并不仅是因为此处环境清幽石奇池清,更是因为这里极易守御。
此处离练武场不远,东侧偏倚库房所在,北道直通向上石阶,阶上转圜平台只要立足一人,就能将小筑周遭尽收眼底,除了两株老树挡住窗户护着屋中隐私,什么变故也不会逃脱平台上护卫的视线。
南侧虽没什么地势优劣,却是直通别庄大门的方向,来来往往巡视的弟子护院,皆要从此经过。
更不要说这并不大的小院四角之外,还守着武功深不可测的四大剑奴。
即使是五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白天雄,也难和任一剑奴在百招之内分出胜负。
这样可说是因为唐门而变得森严至极的守卫,休说是敌袭,就是院中之人想要悄悄出去,也是插翅难飞。
谁要是想无声无息的把一个活生生的新娘子从这样一个地方偷走,还不如偷偷去割掉白家五兄弟的脑袋更容易些。
所以谁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
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
送饭的丫鬟起的很早,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惺忪睡眼仍未完全睁开。她手上的喜饼,是新娘子今天一整天里唯一可以拿来果腹的东西,走向小筑门口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想着,一定要叮嘱好田姑娘,让新娘子多吃两口。
走到门前,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这时候,田姑娘早就已经等在门口。她不懂武功,脚步重得很,总是能被听到的。
可这回门却没有自己打开。
她犹豫了下,心道莫非她们姐妹二人昨晚讲私房话讲的久了,耽误了睡觉?
敲门就是了,一会儿轿子就会抬过来,留给她们垫垫肚子的时间可当真不多。她抬起手,轻轻叩了叩。
不曾想,这轻轻一敲,那房门,竟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她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连忙垂下目光,生怕过门前瞅见新娘子的模样。
这一眼望去,才发现门槛内的地上,竟掉着已断成两截的门闩!
那断口整齐无比,一看便是被利刃斩断。
这丫鬟吃了一惊,连忙扬声叫道:“田姑娘!田姑娘!你在里头么?”
不听回答,她立刻迈进门槛,扭头看到内室的屋门也半敞着,堂屋供桌倒在地上,旁边的椅子被从正中劈成两半,惊得她喉头一紧,登时尖叫起来。
四大剑奴反应均是极快,丫鬟的尖叫声还未停歇,四人已齐刷刷飞身赶到,掌中长剑虽未出鞘,无形剑气却已绷满周身,严防着暗器之类的手段。
不知敌人是否还在屋中,剑奴四人一边挥手示意丫鬟出去叫人,一边两两分开,脊背相抵分头探向两处内室。
新娘子暂住的屋中一片凌乱,床单被褥均被割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床上也有两道力透床板的剑痕,放着贴身陪嫁的木箱被剑挑断了锁头,里面的首饰被翻得乱七八糟,撒了一桌。
被斜斜劈开的屏风上,还挂着新娘子的内外衣物,一件肚兜皱巴巴掉在地上,仔细看了一圈,鞋袜也被踢到床底,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落在枕畔。
那不见蹤影的孙秀怡,竟是被剥的精赤条条之后才被带走。
这边两名剑奴面如土色,另一边的两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田灵筠的人仍在屋中,她并没被带走。但看到她的人都会想,她还不如与新娘子一样不翼而飞反倒好些。
比起那边的满地狼藉,田灵筠这边的摆设倒是整整齐齐,看不到丝毫打斗的迹象,唯独与平时不一样的是,本该睡在床上的人,此刻却趴在地上。
不知是否在睡梦中便被制住,田灵筠的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鞋袜留在榻边,外衣则叠在枕畔。没穿鞋袜,那双小巧的秀足,自然是赤裸裸露在外面,但一眼看过去,会注意到的,绝不是她的脚。
凡是此时走进门里来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她高高撅起的屁股。
那粉白浑圆的少女香臀,竟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本该遮挡住它的亵裤,被一直剥到膝盖之处。
她的亵衣被割开了前襟,撕下的布条绑在她的脑后,把团成一团的肚兜结结实实的捆在她的嘴里,下摆翻卷成一条盖在后颈,整片白皙粉嫩的脊背,仅剩下被反绑的双手遮挡着腰眼附近。
纤细的脚踝也被绑在一起,如果不是一张小凳垫在她的肚腹下方,她的身子早已侧翻在地上。
但这种情形下,只要不是孩子,都知道不让她翻到下去是为了什么。
耸隆的臀丘上,还残留着嫣红的指印,被乌亮的卷曲芳草覆盖的娇嫩蜜户,被已干涸的一片污血满满盖住。
皱眉上前,脱下外衣为她盖住身体的时候,那剑奴才发现,田灵筠胸前的那对蓓蕾,竟也被掐的肿起,白嫩的一双酥乳,布满了青紫的指印。
看她紧闭着双目仍维持着痛苦神情的脸庞,两名剑奴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担人总还是要弄醒的,他们必须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人中上掐的有些发紫,田灵筠的喉咙中才发出两下含糊的咕哝,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打开。
布条已被解下,赤裸的地方也已用外衣盖住,剑奴知道事急从权,不可能太过照顾她的心绪,单手在她腕脉上一搭,将一股浑厚真气送了进去,口中问道:“田姑娘,孙姑娘呢?”
田灵筠涣散的眸子一点点凝缩到面前剑奴的脸上,接着,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挣,整个人飞一样逃到了床上,双手一扯衣襟缩进角落,嘶哑的尖叫起来。
“滚!都滚开!不要……不要过来!都滚开……滚开……”
那剑奴的手僵在半空,停了片刻,才缓缓缩了回去,起身道:“咱们出去,叫峨嵋派的几位女侠过来。”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并不大的院子里就已经挤满了人。
灵秀五娥剩下那三位赶到的时候,小星早已站定在院中,远远将情形打量了一遍。
屋内的情况不得而知,四大剑奴牢牢封住门户,外人不得入内,不过白天雄赶来后,其中一名剑奴向他附耳报告,小星抖擞精神凝神倾听,倒是略略清楚了个大概。
白天雄昨日白天未曾露面,原来是要负责昨晚整夜的巡防事宜,加上身体抱恙,于是到了入夜后才下来接班,并未与诸人正式照面。
他办事倒是利落的很,知道田灵筠此刻不宜会见男子,也不急着进屋,反倒是飞身而起,在屋顶上仔仔细细的走了一个来回,将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都认真勘察了一遍。
小星也在做一样的事,只不过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而是混在人群中东走西瞧。
这一番看下来,两人得出的结论倒也相差无几。
毫无异常之处。
就算是飞天遁地,总要有迹可循,现下唯一能算是敌人出入留下痕迹的,竟只是那断成两截的门闩。
白天雄拿在手里,小星也在远处仔细看着,那门闩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切口齐整光滑,应该是用什么利刃贯足内力一口气斩断,这种木料,只要有个十年八年内功修为,就能切豆腐一样砍开,没什么出奇。
奇怪的是,那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这件事的。
小星皱着眉心折返到院门外,昨晚他还从这边观望过里面,视野极为通畅,一眼就可以看到小筑屋门外的情形,昨晚这条主道人来人往,光是挂灯的人就忙活到半夜,怎么会有人敢挑这种地方下手?
“换做是我,应该会考虑穿窗而入才对。”小星托着下巴,找了一圈之后,发现若要是避人耳目潜入这小筑,被两株老树挡住的窗子才是最佳通道,而且进去之后就是田灵筠起居之处,下手也更容易。
砍断门闩从正门进去,光是那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足够要命了吧?
想来白天雄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大步走到被两株老树挡住的窗子外,抬手扳了一扳,两处窗欞均是完好无损,窗纸都不曾有半点破损,外窗台上积灰仍在。
这时另外三女已将田灵筠搀扶出来,白天雄上前欲问,那三人却齐齐摇了摇头,年纪最长的那个少妇面带愧色,哑声道:“白二伯,对不住,灵筠……她受了极大惊吓,您有什么话,要是等不及晚些再问,请过会儿到我们那边,让我代您问吧。”
白天雄只得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好照顾田姑娘。”
院子里的所有人面色都显得十分凝重,有些浑浑噩噩的莽汉知道此事才真正明白过来,这不是个玩笑也不是一场噩梦。
白家的新娘子,真的就这样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一些惊惶的视线已经在人群之中来回打量。这座别庄地处半山,周围戒备森严,比起潜伏在外面伺机下手,提前混入庄内才是最有可能的做法。
果不其然,白天雄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叫来了白吉白祥这对正副总管,也不避讳不少人就在当场,朗声道:“白吉,你去拿至今为止所有留下观礼的宾客名单,白祥,你去把所有客人叫醒,在练武场集合,查点人数,给我核对出来,看看到底少了谁。”
他转脸看向围观众人,抱拳道:“诸位对不住了,暮剑阁出了这等大事,不得不劳烦大家暂时留下,帮我们清查真相。如果耽误了各位的要事,过后白某必将全力补偿。诸位先往练武场去吧。”
小星混在人群里走到半路,就见一支旗火沖天而起,拖出长长一道浓红烟雾。可以想见,原本已在本家等待着喜宴开始的白家主人们,在看到这紧急讯号后,会是怎样一番手忙脚乱。
练武场上,崔冰已在不显眼的角落站定,似乎是小星不在身边让她有些紧张,纤长的手指垂在衣襟下偷偷的绞着衣角。直到看见小星走来,才双眼一亮,酥胸大大一个起伏,暗暗长松了口气。
这时候也没什么人还有心思注意碧姑娘,崔冰望着前面诸人的背影,低声道:“喂,这到底怎么回事?新娘子呢?”
小星苦笑道:“我这会儿若是知道新娘子在哪儿,非被白家绑起来严刑拷打不可。看来今天这顿喜酒,怕是喝不上咯。”
“那、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崔冰口气有些着急,险些压不住声音。
小星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道:“现下已不是我说了算了,要看白家什么时候让咱们走。”
说话间白吉已拿来了名册,仿佛习武弟子晨练点名般高声喊了起来。
小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之辈,论名气比那西川双剑断水神锤更大的都寥寥无几,要信这里面有人能不声不响从四大剑奴眼皮底下偷个人出来,他还不如相信自己能生孩子。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样隐藏身份潜入进来的人下的手?小星沉吟四顾,这样一来范围可就小了许多,独来独往的江湖豪杰中,带了下人的只有崔冰这冒牌的碧姑娘一个,唐门带来的脚夫昨晚吃罢了饭就下山四散回家去了,剩下的,只有那些武林家眷带来的伺候丫头,和峨嵋派带来的挑夫。
可要这么算得话,为了这次大礼,白家还临时雇来了不少仆人丫鬟,那其中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嫌疑。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要查出此人身份都不算太难,毕竟白家大户底子仍在,两位管家又精明能干,只消仔细清点一番,少了什么人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白吉这边点到七八成人数,那边白祥已经把所有下人也一并集合了过来,手里抄着一本册子与白吉错开声音点了起来。
崔冰还有些恍惚,白吉朗声喊出崔碧春外带小厮一名的时候,她竟没回过神来,小星连忙抬手高声叫道:“在在在,我和我家姑娘都在!”
点完一遍,别庄中留宿的江湖群豪并没什么不妥之处,该在的都在,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站在最前面的唐门八人脸色到都不太好看,想来他们心里也清楚,闹出这么档事,哪家的嫌疑最大。
这时白天武面色铁青的赶了进来,勉强向场中众人拱了拱手,便径直走到白天雄身边,俩人走到角落,低声交谈。
这种大事,想必也没人还有心情留在上面,白家的人与清心道长一行紧随其后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看那几人面上尴尬神情,也知道原本只是赶来贺喜,没料到会遇上这种事端。
白若云并未真正走入,他远远停在场外,脸上犹如罩了一层无形面具,看不出喜怒。不过将心比心,临到婚事丢了新媳妇,他总不会高兴。
白若兰自然是陪在哥哥身边,她的神情到颇为容易看穿,既有些恼怒竟有人敢在这时来白家捣乱,又有些欣喜这个将入门的嫂嫂不见了,还有一点点担忧此事似乎会惹来颇为不利的结果。
陆陆续续有白家弟子飞快的跑进来,匆匆赶到白吉身前摇摇头,跟着再返身出去。
小星点了点头,心道这么办也对,还不能排除下手的人其实还在别庄中的可能,那趁着群豪都在这里,彻底清查一下各间客房也算是不太失礼的方法。
不过有本事这样带走孙秀怡的,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查到。结果多半还是要落在这次临时多出的那些下人身上。
哪知道白祥匆匆清点完毕,下人这边,竟也一人不少。
算上派出去查看不便抛头露面之人的白家弟子的回报,这诺大的别庄之中,竟没有一人不在!
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在这种时候被人掳走,另一位弟子则惨被凌辱,肤色本就微黑的清心道长,此刻脸上更是几乎能滴下墨来,他眼见这边清点不出任何结果,面上怒色渐现,道:“天武兄,贫道小徒受创甚巨,旁人恐怕问不出什么,贫道先去看看,少陪了。”
白天武面色尴尬,只得拱手道:“道兄先去,田姑娘如有什么需要,道兄只管开口,白家上下定当尽心尽力。”
“你们尽力找人便是。”清心道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虽说看到田灵筠的只有两位剑奴,但她被扶出来的时候,那双腿打颤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的模样可是大家都见到了的,被留下的都尚且如此,被带走的更是不言而喻。
不论人找不找的回来,这场婚约怕是就此告吹已成定局。
峨嵋与暮剑阁的关系,也就此变得扑朔迷离。
大概是不愿在群豪面前失态,白天武勉强走上前来,拱手道:“诸位可以回房歇息了,如有什么需要大家帮忙的,我们自会通知。这几日还请诸位莫要贸然走动,饭菜之类,自然有人会按时奉上。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心中纵有不悦,这种时候也没谁会强行说要离开惹一身腥。反正留宿观礼的本就没几个有要事待办,大都乐得在此观望事态发展。
场上众人散到一半,突然一个白家弟子满头大汗的狂奔而来,还没沖到白天武兄弟面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幸亏旁边白若松出手将他扶住,沉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弟子连气也调不顺畅,结结巴巴简直要哭出来一样,半天才将字咬清,道:“库、库房,唐门的……贺礼,不、不见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
方才还想着留下观望的人中,立刻就有不少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就连唐门本家的那兄妹三人,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库房离练武场并不太远,人群很快就蜂拥而至,带在最前的,是已经笑不出来的白天英。
唐门的贺礼入库之后,门外便一直有两个弟子值守,这里地势宽阔,四周又都是白家自己的地方,两人彼此呼应,至少也能来得及呼救。
只可惜,他们这次却连呼救也没能做到。
那两名弟子一左一右站在门前,背靠墻壁,并未倒下。两人都紧紧握着腰侧的剑柄,却并未来得及将剑拔出。
一人一剑,一剑穿喉。
两人的面上还凝结着死前的惊恐与扭曲,兇手的剑,已快到足以留下他们生命最后的姿态。
已有人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着崔冰,打量着她背后那把剑。
小星忙一抬手,道:“我家姑娘方才一直在练武场上,这可是大家都见证了的!”
白天英转身在人群中扫了一遍,道:“碧姑娘方才一直都在,我是看见了的。大家切莫胡乱猜测,免得正中行兇之人的下怀。这几天大家也多多留心自身安全,一旦查清事情真相,便尽快让大家离开。”
“那……那里……有字……”一人突然指着库房房门上面,颤声说道。
众人这才留意到,屋檐之下的暗青砖石上,竟用血写下了几个大字。
“你们都要死!”
五个字并非一般大小,头四个写的颇为潦草,而最后那一个死字,写的却是意气风发几乎破壁而出,一笔一划狂态尽显,单是看着这个血字,就叫人背后不禁升起一股寒气。
情形虽然诡异,经过却并不难猜,方才清点人数的时候,整个别庄所有精锐几乎都集中到了练武场那边,持续半个时辰不止,在这个间隙中杀人盗物,比起掳走新娘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唯一令人费解的,就是库房门前的院落也算是颇为宽阔,来袭的兇手究竟是如何让两位护卫浑然不觉直到被一剑毙命的呢?
想想消失不见的孙秀怡,已有人忍不住偷偷道:“这……这莫非来了个看不见的活鬼么?”
崔冰本就胆小,加上听到这么一句,险些便忍不住一个哆嗦。强撑着回到住处,才一关上房门,脸上便霎时没了血色,一扭身扯住小星衣袖,颤声道:“我……我不要再待在这儿,你……你得让我走。”
小星打量了一下屋内,白家人搜的匆忙,几处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得有些凌乱,连衣柜的门也忘了随手关上,看来还真是乱了阵脚。
“别怕,这次的事显然是针对暮剑阁来的,你我都和暮剑阁没什么相干之处,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伤不到你。”他双手一抬,将崔冰小手包在掌心,低头轻轻呵了口气,安抚道,“就算有人要找你麻烦,也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你?你能干什么?”崔冰脸上一红,双手挣了一挣,并未挣脱,也就随他握着,口中讥刺道,“你这武功也就抓抓我这笨贼,真碰上那神出鬼没的兇手,能不能拖到我喊出来救命都难说。”
小星拉着崔冰坐下,敛去笑容,认真道:“你既然学的都是飞贼的本事,那我问问你,像孙秀怡住的那种地方,你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要怎么办?”
“外面有那四个怪物么?没有的话,只要挑没月亮的日子,或者趁云遮月的那一下,先沿着墻根到北墻下面,然后溜到那两棵树里头,接着就是对付窗户,是个贼就成。”不愧是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女飞贼的,大概也就从高台上看过那小筑一两眼,崔冰心里就已经有了路线。
“要是砍开正门门闩进去呢?”小星轻轻捏着她嫩软纤掌,沉吟道。
“那是二愣子。绝不是贼,连打家劫舍的都算不上,就是找死。”大概是难得问对了本行,崔冰兴致勃勃的抽出一手,只留一只还叫她握着,凌空比划着道,“那种小筑从外面看也知道是最常见的格局,正厅两侧通着两间卧房,保不準还有丫鬟伺候用的隔间,你从正门外挑开门闩还说得过去,毕竟有些高手可以用内力黏住门闩,轻轻放下,要是砍断,咣当一声,木头掉在地下,傻子都醒了。”
看小星默不作声,崔冰楞了一下,小心问道:“新娘子难道是被正门进来的人抓走的?”
看他点了点头,她立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里面睡的两个都是峨嵋女侠,外头守着那么一堆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从外面把门闩砍断了摸进去,那真是活见……”
想到了鬼这个字,她又把自己吓了一跳,一掩小嘴,惊慌道:“莫非……真的有鬼?”
小星挠了挠她的手背,笑道:“这种事,可不好随便赖到鬼怪头上。再说,只不过两截门闩,是兇手故布疑阵也不是没有可能,光看那两截木头,谁分的出是从外面还是里面砍断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只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回到了原处,那人究竟是怎么进去的?他为什么要做出砍断门闩这多此一举的事情呢?”
崔冰吐了吐舌头,低头道:“我是毛贼,不是捕快,你可别问我。再说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白家公子这婚摆明结不成了,你还不想办法带我走。我可没答应你帮你装那什么碧姑娘装一辈子。”
“不帮白家解决了这些问题,你觉得他们会放人离开么?”小星抬起她的手掌,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笑道,“就算为了早点带你离开,也得多出点力气才行。”
从和他一起上路起,只要两人独处,就免不了这种暧昧亲密的小动作,初时她还不依不饶,后来也就惯了,就是嘴上还要骂他两句下流,骂完之后,想到库房门口那两人的死状,忙又道:“你还是别掺和的好,万一……万一你也跟那俩人似的没了命,我……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现下我又不是白家人,杀不到我头上。”小星放开她手,起身看着窗外,思忖道,“这事也十分蹊跷,按说有本事静悄悄偷走新娘子的高手,当晚就顺手牵羊拿走唐门贺礼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会拖到今天才动手呢?”
“带着孙秀怡,做事不方便?”崔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
“笨,”小星随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唐门的贺礼可不占什么地方,先去拿了就是,手上多了阴阳透骨钉,不是更容易下手?”
“那……他是抓了新娘子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所以才折回来下手的?”崔冰微皱眉心,不自觉和他一起考虑起来。
“新娘子从进了那屋子就没出来过,送饭的丫头不嚼舌根,唐门来的消息她都不一定知道,怎么会知道贺礼的事。知道贺礼的,本就只有……”小星话头突然止住,他略一沉吟,突然微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种可能么。”
崔冰一脸迷惑,问道:“什么?”
小星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道:“外面看守的人,要是看到的并非生人,警戒之心岂不是会低上很多?南墻外道正对着往来通途,外人极难翻越,但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外人,反倒有机会趁机潜进院里,不是么?”他手指突然在桌上重重一叩,道,“只要能进去,砍开门闩也不是绝无可能,昨夜那么多人忙来忙去,道上本就喧闹不堪,他只要找準一个响动极大的时机,砍开门闩飞快进去,反倒是最安全的法子。”
他手指在桌上一顿,笑道:“就因为正门最难进去,所以那里才最容易放松警惕。”
“可……可今天清点人数,并没人离开啊。”崔冰皱眉道,“那新娘子哪里去了?”
“这别庄如此辽阔,动手的又不是外人,藏起一个被制住的女人,并不太难。我只是还没想通,那人为何又想起去夺唐门的贺礼?而且还留下那么一句。”
崔冰托住香腮盯着小星陷入沉思的脸庞,这种时候一看,他比起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可俊了不少,初次失手被这么一个少年捉住,还真算是她的运气。
照她的了解,若是换了别的什么男人,她这时早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被捉住的飞贼,被送交官府反倒是较好的结果,尤其她这样的年轻姑娘,那时可没人管你是不是劫富济贫。
想起了曾经见过的种种丑陋恶心,她忍不住低声道:“这世上本就有人会做些咱们想不通的事,掳走新娘,还杀人抢东西,你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恶人是什么念头。”
小星微微摇了摇头,一边仔细思索,一边解释道:“即使是彻底的疯子,做事的时候也会有迹可循。短短一个晚上,行事时的心态不应变化如此之大。”
“夜盗新娘,事先八成经过了极为缜密的部署,而且应变手段极强,在临时多出四大剑奴护卫的情况下仍然不留痕迹的得手,并全身而退,不漏破绽的隐藏回众人之间,不谈思虑如何机敏,光是这份冷静,就非常人能及。”
“而强抢贺礼,显然是临时起意,不挑夜里下手,而在光天化日下杀人留字,这举动极不冷静是其一,思虑不周是其二,动手之时许多人都在练武场中,当即便能脱了嫌疑,平白造出一个对他极为不利的局势,岂不愚蠢?一前一后判若两人,倒真是……”
崔冰听得头昏脑涨,下意识抬了句杠,道:“谁告诉你肯定是一拨人了?判若两人,要我说,就是俩人干的。凑巧撞一块了不成么?”
小星一怔,愣愣思索起来,跟着双眼一亮,哈哈一笑,一把拉过崔冰抱在怀里,道:“你说得有理!”
崔冰被他抱个满怀,小脸几乎埋入胸膛之中,一股男子气息扑鼻而来,羞得她满面落霞,忙抬手去推他腰。还不及使力,脑后突然一紧,被他手掌一托,不觉便抬起头来,跟着唇上骤然一热,竟被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
“你……你……”耳中轰的一声险些炸开,她瞪圆双眸,急得结结巴巴道,“你竟……亲……亲……我?”
“这么香的小嘴,当然是亲,我可舍不得咬。”小星说罢,又一低头,比方才还要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下。
“你……下流!淫贼!色、色魔!登徒子!”崔冰被吻得双腿发软,连忙一把挣开,双手护在唇前,低声骂道,“这……这是人家夫君才能做的,你……你好不要脸!”
小星追着她坐到床边,双手一搂仍将她圈在身前,贴着她红晕密布的耳根笑道:“那怎么办?要不,今晚我就陪你洞房,算是名正言顺?”
“呸,谁……谁说要嫁你!”她恨恨顶了他一肘,触到肉后,还忍不住收了八成力道,反倒像是撒娇一样,她捂住小嘴,闷声道,“你轻薄了我,过后要赔,连上我多帮你装碧姑娘的日子,过后你得跟我一并算清!”
“好好好,”小星乐得轻搂佳人软玉在手,一边享受着那柔韧腰肢紧致细嫩的弹力,一边满口答应道,“除了随珠宝剑,你还想要什么?”
崔冰双手按住他腕子,不叫他再往上移,红着脸躲开他从后面呼上来的阵阵热气,道:“你在江湖上认识的人比我多,比我聪明,武功也比我好,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我……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
小星微微一僵,柔声道:“哦?什么人?”
崔冰的气息有些凌乱,轻咬下唇,道:“我……我也说不清,她、她是个女人,比我大些,现在……长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比我高些,也可能低些。我……我就知道她、她左边屁股上,有块胎记。”
小星瞇起双眼,笑道:“你是叫我走遍天下,帮你去看每一个与你差不多年纪姑娘的屁股么?此前我就知道有个南疆疯僧,满世界求人胸部一看,你不是想叫我学他吧?”
“我……”仿佛发觉自己这要求实在难如登天,崔冰急得连眼里都有些湿润,咬了咬牙,道,“这要是不行,你能帮我另一件事也可以。你、你真要办成了,我这一生给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绝无二话!”
小星略一沉吟,敛去笑容,双手捧过她面颊,与她对望着道:“你说。”
她吸了口气,一字字道:“我要你帮我找到如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