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妈妈,这天时已经有些晚了,还用再给我姥爷上柱香吗?”启动车子出了幸福花都,杨爽歪着脑袋沖着柴灵秀念叨了一句。
“你说呢!”柴灵秀斜睨了一眼杨爽,眼里透着一丝複杂,始终也没忘记父亲生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妙人,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姓柴,我叫柴灵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姓柴,我叫柴灵秀。”“你给我再说一遍?!”“我是你四闺女,我叫柴灵秀。”“你给我记住了,你姓杨,你叫扬柴式,只要我活着,我就……”
眼前一片朦胧,柴灵秀伸出右手食指,弯曲着抵在了自己的眉心处,她把秀美的大眼微微闭上,情绪有些不稳。是的,这一等就是这么长时间,中间曲折漫长一言难尽……爸曾不止一次说我轴,说我不听话,只要他活着就不允许我离婚,爸,你闺女没有气你,也不想气你……
暮色将晚,到了陵园和里面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杨爽轻轻搂住了妈妈的肩膀,顺着柏油路母子二人施施然一起走了进去。
墓碑上刻着先妣先考的名讳:柴万雷和柴李氏。望着它,柴灵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爸,妈,闺女妙人来看你们啦~”一时哽咽难言,身子微颤。
“妈妈,你别这样儿,我见不得你落泪……”把柴灵秀搂在了怀里,杨书香一边说,一边从水红色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替她轻轻擦拭眼角。
“香儿,你还不给你姥爷姥姥磕个头……”柴灵秀看了一眼儿子,叫他把垫儿拿出了垫在脚下,见其跪在地上,柴灵秀也挨着杨爽跟着跪在了一旁:爸,妈,闺女和外孙给你们磕头啦……
返还省城的路上,杨爽按下方向盘的定速,以八十迈车朝前行驶下去。
“你就不去看看焕章?看看凤鞠?看看……”柴灵秀凝望着窗外的夜色,缓缓问道。
“把妙香馆的事儿办完了回头再去,我姑不还在老家呢吗,回广西之前我又能跑到哪去?”杨爽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妈妈,他斜着眼扫了一下,见妈妈并未注视自己这边,歎了口气:“有些事终归还是得面对……”
柴灵秀斗转身子,把脸靠近了儿子,细细打量他的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有怕的事儿……”眼波流转带着戏谑。
杨爽咧嘴一笑:“你都知道还要问我,还要提那些陈年旧事……我这不怕惹你不快嘛!”
柴灵秀立起眼来,喝咤一声:“躲得过去吗!”正要再说,却看到儿子在看自己,顿时没了底气,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小了许多:“好好开你的车……你说我能不知道你吗!”
“妈妈,连就连,咱俩相约定百年,谁若不活一百七,来生一定做夫妻……”
“呸,谁跟你定百年……”话声甫歇,整个人却又变得无比娇媚,虽已年方六十,仍旧不老,笑起来的样子简直迷死了看她的人。
霓虹闪烁,牧马人风驰电掣般穿行在宽阔的马路上,仿佛夜空划过的流星,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蹤,却仍旧留下了足迹,如果有熟人看到了他们,一定会说,那不是沟头堡的……
车如流水马如龙,时间在变,人情世故或许也在变,但不变的是那种怀旧情怀,追忆它们时,往往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让他们一下子找到了自我,每每谈及往事都能把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东西找寻起来:你看那谁谁谁当初怎样怎样、这
猪肉早先才卖三块出头、你穿的高跟鞋八九十年代就已经有了、这头发还不是又
变回了以前那样儿、呦呦呦,别拿连裤袜当个新鲜物件儿,二三十年前外贸出口转内销咱就穿过……
时间跳跃、翻转,歘的一下往前倒了过去:
大冬天里,一群人围在桌子前边吃涮锅便议论纷纷:我可听说了,圣城那边踩死好多人呢、嘿,老苏那边还自曝人儿了呢、说那些干啥,亚洲杯又让狗日的小鬼子弄介了、马拉巴子,自爆人就得在逼尅的小岛上炸……
时间的轮盘依旧在旋转着,像快退一样朝后倒着,不知不觉中,天地间的彩色好像没那么浓郁了,有些趋于黑白色,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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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嫐
青龙伊水两悠悠,沟头堡内数风流。
戏说当年花下事,五河下梢写春秋。
……
沟头堡后身儿,西线的青龙河抖展着长长的身子自西向东而来,与北面宽阔温和的伊水河相互交合彙集在了一处。纵横的水道在交汇处分作东南两向,朝东的自然是那分支,却总也脱离不了母体的怀抱,而那向南流淌的河水则像是勺子一样,绕着沟头堡回旋盘绕缓缓流淌而下,孕育着两岸的人和景,更像那母亲和孩子,紧紧的抱在一起,身体交缠着彼此不分。
有传闻言,乾隆爷下江南前曾多次从沟头堡这里经过,饶了半天也没走出来,有些龙颜不悦,泰南县志上也有过记载,管那恼了乾隆爷的九曲回廊的伊水河叫做“十二里湾”。
为了根治水患给两岸人民带来的灾难以及给那漕运输载做到畅通无阻,皇帝爷亲自给泰南的县令颁了圣旨做那导流济运,给这十二里湾水路通直。而后为了杜绝水患建国后泰南又组织了多次整修,终于填平故道,又引来了青龙河,与那伊水河交织融汇在沟头堡的后身,才有了老百姓嘴里所说的新河与旧河之称,其实也不过是个称呼。
这水道彙集交错的地界儿肥沃了两岸,因靠着省道,便利的交通又给两旁的村落带来了经济发展,虽这泰南县城地界不大,资讯却一点都不闭塞,迎着春风改革,在那九十年代初开始发展起来……
谚语上讲得好“一九二九难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说的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细想想,这话确实在本。这天儿过了小寒就越发显得恶劣,冻天折地的,你看那河面上,不管是死水还是活水早就结了冰,毫不夸张地说,一夜间就厚了一卡宽。
天寒地冻的天儿处处透着萧索冷寂,不论天空还是田野,都披上了一层灰白的颜色,当朔风呼啸而来时,在僵硬的大地上不时吹起旋儿,于是这股子灰白色立时又成利刃一般,呼幽声里嗖嗖地刮,嚣张而又肆虐。
这天时能在路上看到的行人大多都是把脖子缩起来的,看那样子,缩缩唧唧得恨不能把脑瓜子屯进棉袄里,似乎这样就能带来一丝温暖,疾走中人们留在棉袄外面的脸蛋被冻红了,时间长了就显得有些发皴,连同那耳朵和鼻头,惨白中透着悠红,于是,人们便又加快了脚步,紧赶慢赶跑到避风处,以回避这恶劣的天气。
北方冬季里的情境大致如此,去年是这个样子,今年乃至明年恐怕也将还会是这个样子,这便是这季节里该有的特色了。
夜个儿是周五,下午上了两堂课就放学了,杨书香听赵焕章说,他要和他妈妈去陆家营的姥家弄白菜介,杨书香也惦着去,结果给妈妈拦下了,便撺掇焕章问他老舅弄一节车链子、一根车条回来,实在没有的话就去己个儿四舅家或者大表哥家看看,反正都是一个村,真格的还弄不着吗!
今儿个早上一起来,拿出链子把儿杨书香就开始鼓捣起来。枪身是小赵叔在铁厂找人给打出来的,木头托子是他在废木料里踅摸出来后打磨的,上下固定好枪把儿,只差枪槽捋一溜链子,插进撞针就能玩了,杨书香拿着手枪还琢磨呢,不知道今儿个焕章能不能回来,这回来之后可就能试枪了。
就在这时,王宏来找。王宏见杨书香鼓捣着手枪模样的东西,一时看得眼亮。
他知道杨哥爱鼓捣个东西弄些玩意,像什么用枣木做冰尜啊、弹弓子打鸟啊、瓶子里灌白灰炸鱼啊,都是杨哥己个儿跟别人学着掏摸出来的。
王宏手里拿着杨哥琢磨出来的半成品手枪,一阵把玩,閑提话王宏兴沖沖地提起了昨晚上看的电视剧。
要说那电视剧吧,前脚刚演完千王群英会,紧接着又播出了千王之王,尤其是剧中的主人公还是那个屠一笑扮演的,为人风流潇洒不说,手上还会千术,年轻人儿看了那电视剧之后难免热血沸腾,见了面当然要说上两段评论评论发表一下个人见解。
杨书香在夜个儿晚上也陪在妈妈身边看了两集千万之王,但妈妈在他看电视前又再一次告诫了他,说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给世人看的,都是假的,还说了,十赌十骗没有真正的赢家,一旦你沾染上这恶习,最终的结果就是败家,从来没有别的出路可选,所以责令杨书香万不可碰那玩意。
之所以妈妈会三令五申重複告诫杨书香不要碰那耍钱的勾当,也是因为他这个岁数,正好是那禁受不住诱惑的年纪,平时就倍儿爱踢球和下象棋,妈妈就拿这个当做引子做了那例证,把赌博的厉害关系说了出来,“上了牌桌的人没谁乐意己个儿做那输钱的人,就好比你踢球前一个样,脑子里想的都是怎样进球,结果呢,你就敢保证百分百进球?还有下棋也是一个道理,意思基本相同。这赌博一旦沾上了就脱不了身了,你想啊,输钱的人哪能甘心,于是就一次次地下注投本,最后落得个倾家蕩产,就算结果没有我说得那么严重,那也是闹腾得家里鸡犬不宁,两口子成天打架。所以,我绝不允许你沾那玩意,要是不听我的话,到时候可别怪妈妈……”
杨书香自然明白妈妈话里的意思,毕竟村子里就有现成儿的例子,有输钱败了家的,也有两口子闹打离婚的,所以即便是杨书香对那电视剧比较喜欢,自始至终倒也从没有碰过摸过牌具,在这一点上,他还是非常听妈妈的话的。
小哥俩兴奋地聊了一会儿千王之王,王宏便把手枪交还给杨书香,他知道杨哥曾在去年冬天跟贾老三出去打过卯,并神乎其神地用弹弓射杀过一只兔子,反正下午又没啥事,便把心里的想法和杨哥说了出来,惦记着出去转悠转悠,连带着想见识见识杨书香的弹弓神技。
杨书香的作业在夜个儿放学之后就写完了,今儿个窝在家里实在是没事可干,妈妈又不同意他上城里的大大家玩,说道上乱怕出事,其实她还不是怕自个儿偷跑着去找顾哥。要说吧,去姥家总该可以了吧,妈妈又说了,这冷呵呵的天你就从家待着得了,没事别瞎跑,弄得杨书香心里老大不快。
经王宏这么一说,杨书香的心又活奔起了,脑子里转悠了一下,计上心来:“既然没法跑到县城里玩,又没法上别的地界儿,我何不出去看看,要是也能像三大贾新民用火枪打卯那样儿,用我的弹弓捎点什么东西,是不是比窝在家里强啊?”又寻思起南头二里之外沟上村的那只公鸡,杨书香的脑子一转,就朝着王宏问了句:“想不想尝尝烧鸡的味儿?像那射雕英雄传里面的七公那样儿,吃一回叫花鸡?”
王宏见杨书香眼眉一挑,又见他嘴角扬起了起来,这招牌动作一露,杨哥的心里準又有了新鲜想法了,随即听到叫花鸡就赶忙拉住杨书香的手,说啥也要听听他的主义,这脑子里早就幻想出那肉香四溢的叫花鸡了,馋得哥们只差口水没流出来。
杨书香把眼一闭,忽地睁开了一只,虚瞇缝着瞧向王宏,嘴里念叨着:“告你的话不得给我买盒烟抽?”杨书香那嘎坏的样儿落在王巨集眼里,王巨集心说有门,不就是一盒烟吗,那还不是小意思,忙拍着胸脯连连说道:“绝对给你拿一盒好的来!”
“沟上村不是有只挺厉害的公鸡吗,没事总他妈的鵮人,下午咱就拿小波一祭肚子介!”不再卖关子,杨书香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他在听王宏说出想法后,就惦记着去窑坑上转悠转悠,去窑坑的路上要经过沟上村,也就捎带脚把这个逮鸡的事儿告诉了王宏。
去别的村逮鸡,杨哥肯定会用他的弹弓射杀的,高兴归高兴,毕竟不是从本村作案,所以王宏问了一句:“这要是给人家逮着了咋办?”
杨书香把眼睛一瞪,呵斥道:“怕这个怕那个还干事?我告你,没什么好怕的!”
为啥杨书香要弄死那只鸡呢?这话还得翻回头说。天热前他和沟上村的冯加辉曾约好了一道去窑坑洗澡,就手逮点青虾或者贝壳之类的东西拿回家尝尝,跟焕章骑车跑到了沟上村,谁成想,从胡同里冒猛子窜出一只花公鸡来。
一只公鸡倒也无所谓,可恨的是,那家伙还挺恶,见人就鵮,还追出去鵮,弄得杨书香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你回避躲着它吧,那公鸡追着屁股后头就撵开了,你翻回头踢它吧,它就跑,你一走它又追,比狗还恶,反反复複弄得杨书香挺郁闷。
提起那只鸡,说白了只不过是想顺手牵羊罢了,其实最终的目的是去窑坑转转,反正是顺风路,逮得着就逮,逮不着就让那可恶的公鸡多活几天。
听了杨哥的建议,王宏倒是乐意,但因为不会凫水,又深知窑坑深不见底,虽说眼么前是冬天,可心里还是有所抵触,便嘀嘀咕咕有些犹豫:“杨哥,你说咱不会漏冰窟窿里吧?”
杨书香撇了撇嘴,说:“你个怂蛋包,至于的吗?也不看看现在都几九了,看把你给吓的!嘶~我说,摘桃偷杏前我见你比谁都猛,轮到这个咋就前怕狼后怕虎了呢?我告你,绝对没事!”
其实王宏害怕的只是掉冰窟窿里,别的方面还差异着,杨书香把利害关系跟他讲明白了,又做了多方面分析,王宏这才欣然同意,就这么着上半晌哥俩把这事儿敲定了,十点多前王宏急匆匆跑回家準备材料,自不必说。吃过中饭,杨书香把弹弓子预备出来,连同那破冰的利器铁钎子。
杨书香可不敢把下半晌要干的事儿告诉妈妈。他五年级前曾在铁厂因翻墻不小心摔折了胳膊,休学养伤时,妈妈曾告诫他十六个字“抬头做人,低头做事,穷不做贼,寡不养汉”,虽当时没动手打他,但那一次警告却让杨书香在以后的日子再没干过啥偷鸡摸狗的事儿。
时隔多年之后的现在,杨书香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学习成绩没得说,倍儿好!可有一点,就是太淘了。
不过呢,自打他上了初中,人情世态方面也懂得了分寸,妈妈也就没再对他动用过武力。话说回来,别看今儿个的事儿他己个儿认为没啥,但放在妈妈眼里那绝对是玩玄的事儿,万一她知道了信儿,肯定会拦一杠子,不让杨书香跑出去的。
本来嘛,十六七岁正是疯颠疯跑不知疲倦的年纪,你把他圈在家里,腻都腻死了,有了念头之后心也变得浮躁起来。
撩开门帘的一角,妈妈正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抽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杨书香留心观察了一下,随后笑嘻嘻地从西屋走了过去,凑到近前给她揉着肩膀,嘴里说道:“妈妈,一会儿你不躺着歇会儿?”
女人端坐在凳子上,心里正想着事儿,感觉肩膀被人揉捏起来,便瞇起眼来任由儿子给她伺候,捏了一会儿就把手里的烟扔掉了,身子懒洋洋地靠在儿子身前,瞅那意思,捏得她还挺舒服。
她上身穿了一件明黄色毛衣,胸脯高高耸起,颇为壮观,下身穿了一件黑色毛料长裤,有板有眼,把两条大长腿彰显出来,倍儿有韵味,脚底下踩着的一双厚底白帮松糕鞋,脚踝两侧露出了两根带状物,连接着小腿和脚底板,但见鞋面上一尘不染,显见是个爱乾凈的人儿。
正当娘俩一个揉一个闭目享受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了屋里:“灵秀婶儿,灵秀婶儿啊~”
那叫灵秀的女人睁开了微瞇的眼睛,答应了一声之后,顿时来了精神,自言自语道:“秋月回来了~秋月回来啦!”遂站起身子,摐摐地走向门口。
杨书香探头探脑看了一眼,撇撇嘴,也跟着走到了门口。
灵秀撩开了棉门帘子,朝着那叫秋月的女孩唤道:“快进来,快进来,你啥时回来的?”
秋月站在院子里,回道:“我也是刚从学校回来,杨老师没跟我一块来,让我告你一声,他说去看我老爷老奶了。”随后笑着说道:“灵秀婶儿,我就不进屋了。”说罢,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微微愣神,马上醒转过来,灵秀低声骂了一句:“你个臭缺德的,也不提前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害得我乾着急……”
这话被杨书香听到,他偷偷笑了出来,别听妈妈嘴里说得如此不堪,其实心里指不定多惦记着爸爸呢,己个儿的老爷们一晃两个礼拜见不着面,不想才怪呢!
这叫灵秀的女人本名柴灵秀,娘家是陆家营人,她吃过中饭收拾妥当之后就开始等着己个儿的老爷们,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颗心早就拧紧了,还不时瞎嘀咕,生怕老爷们从县城回来有个啥闪失,要不是秋月给传个话,估摸着一会儿她就得跑到村口踅摸去了,再看不到人的话就得给学校去电话了。
回身走到脸盆处,对着脸盆上面的小镜子照了照,取过镜子下的拢子,柴灵秀对着镜子一边理着荷叶头,一边自顾自地说道:“我去你艳娘家串门了,你要去玩可别去远地界儿呀~也不许去秋月家溜达,知道吗?”
说完,嘴里竟小声哼唱起来:“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香,脸上擦得是什么花粉,口点的胭脂是什么花红……”
待头发打理乾凈柔顺,柴灵秀从东屋拿出了外套披在身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随即面带喜色走出屋子。
她前脚刚离开家门,后脚杨书香就把棉衣棉裤脱了下来,又换了一双球鞋,戴好帽子和手套之后,拿着那铁钎子和一应家伙事一撩桿子就出了家门,手等工夫都没到,早把妈妈交代的话抛到了脑后,当成了耳旁风。
从己个儿家的西角门走出来,杨书香心里琢磨着:“焕章夜个儿去的姥家,待了一上午的时间想必也该回来了吧!”
穿过西场的篱笆围子下到了冰上,顺着三角坑朝北走了大约三四十米,来到一片把着三角坑边上的菜园,朝着东边坡上的一户人家喊了两嗓子:“焕章,焕章~”
正探着脑袋朝着上面踅摸影子,就听一道声音从院里传了出来:“香儿啊,你兄弟跟他妈还得住一晚上呢!”
言毕,说话的人便打开了木门走了出来,看样子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只是头上光溜溜的剃了个大鸡子儿让人一眼就记住了他,不过整个人看起来那精气神倒还不错。
“哦”杨书香答应了一声,觉得没劲,心里朝着焕章骂了一句不够意思,忙沖着老者说道:“老爷,您赶紧进介吧,我就惦着看看焕章回没回来,也没啥事!”
说完,翻回头跑回家里,把门一锁,迈步走了出去。
沟头堡路东北口处,杨书香倒着公路逆行往南,边走边唱:“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把利字摆中间……”
虽然有老爷儿在脑瓜子顶上照着,可那死目塌眼的样儿也就落个有亮儿,受那西北风一吹,简直都快把那可怜兮兮的光线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