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香在临走时又狠狠地碓了赵永安一撇子,把他干翻在地。
杨书香啥话也没多讲,那拳头就是要告诉赵永安,让他知道欺负琴娘的下场就是这样,不是谁都那么好说话的。
撩开棉布帘儿走进院子,日头罩在脑瓜顶上像个探照灯,被那迎面的冷风一打,晃得杨书香有些睁不开眼。
几步走了出去,他回头朝着门里张望一下,试图透过玻璃再看一眼西屋的动静,脸和脖颈子就被刷刷地抽了两下。
三步并作两步窜出门来,根本就没绕右侧的小道走,一个飞身,杨书香顺着焕章家门外的坡子就沖了下去,绕过飘舞的树木倒着三角坑朝南飞奔而去。
什么叫狼狈不堪,什么又叫做失魂落魄,杨书香不知道,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从琴娘家跑出来的,却感觉到了,那一刻,他就跟做了贼似的,见不得人!下半晌的日头较往时要拉长一些,风肯定是冷的,刷在脸上有如刀割,毋庸置疑,像这样儿天在冬天颇爲常见,但在今天显得格外凛冽,让那个不怎么怕冷的少年郎都觉察到了异变,整个人看起来缩缩唧唧。
窜回了家,杨书香径直跑回到自个儿的房里,靠在门后呼哧呼哧不停地喘,脑门凝固的凉又歘地淌下了汗。
先灌了一缸子凉白开,但心口起伏仍旧怦怦乱跳,这股心理杨书香说不清楚,左顾右盼不知怎么化解它,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杨书香始终觉得心里发燥,总觉得有双眼睛藏在哪里,偷偷打量着他,害得杨书香不得不咒骂连连,试图平息心里的那股暴虐。
「反正事儿做出来,没什么好怕的!」
跺进堂屋,杨书香摸了摸北墻上的暖气片,温乎乎的似有些不太热,他七尺咔嚓把家里的炉子火打着了,又跑着取了把干劈柴,锁了门就沖进了后院的爷爷家。
此时后院人去房空,三间屋子显得格外冷清。
柴灵秀隔一段时间便过来给后院烧把火热热炕,竈堂里现在还残留着头两天烧过的痕迹。
点了火,待火势旺了,在竈台边上杨书香盯着火苗迷糊起来…琴娘最后怎么晕了,难道说是让我给甭坏了?偷窥的那两次也没见妈妈和琴娘晕过,要是琴娘难受的话也不能叫得那么欢实,更不可能大喊着说舒坦啊!难道说琴娘高潮来了,让我给甭出来的?我都已经跟她做了怎么最后没让她看看我呢?我怕的哪门子事儿啊!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本来夜个儿我就跟琴娘许诺了,要给她满足,我怎么就没在今个儿问问她到底咋想的呢?明明我就在她家里,爲何她还无缘无故去找赵永安,求着那屄老头子肏她?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和误会的,绝非我看到的那个样子!…杨书香的情绪有些不稳,他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真的闹不明白其中的问题点。
就着火掉了一根烟,抽的时候杨书香觉得那酒喝得真是有些晕了头了,有好多话竟忘记了问琴娘了,现在再回去,他心里又变得没了底,不知道自个儿这前儿怎么变得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火炕给大劈柴一烧,一会儿就热腾起来,屋子里的温度也不再冰凉了,往里屋被窝上一靠,杨书香破天荒地头一次有了困意,他强打着精神,又点了根烟,嘴里没味也吧唧着,思来想去总觉得被盯了梢,仿佛谁在背后推他一把。
确实感觉有人在自个儿身上推了几下,恍惚之间,耳边又轰轰地响了两声,杨书香哆嗦了一下身子,骤然想起甭了马秀琴,杨书香腾地一下从炕头坐了起来。
身上给盖了条被子。
杨书香侧耳聆听,屋里一片寂静。
他爬到窗台朝外看了看,西角门关着呢,心里踏实了一些。
再看身旁铺盖着的被窝,临睡觉时自个儿可没盖被子,谁进来过?杨书香的心里就掉了个个儿,肯定是妈回来了。
翻回头又爬到了窗台看了一眼,见门确实是关着的,而且是从里面给带上了门栓,杨书香的这颗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
拢着手哈了口气,闻了闻,嘴里酒的味道淡了许多,人也很快变得清醒起来,杨书香把被子叠放好,想起了自个儿抽烟留下来的证据,那烟屁就在地上摆着呢,又不是近视眼看不到,他心说话,这回再看到妈妈我可真的没话说了。
有话没话先放一边,想起了那晚上柴灵秀曾说过的话,杨书香的脑子不由得就又琢磨开了。
崩了琴娘本该告诉妈,可,可这玩意…是无论如何不能跟妈讲的,她要是知道我背着她干了那事儿,她非得跟我急。
我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既然答应了琴娘不给她嚷嚷,我就不能卖了她,不管怎么着,做人没个担当不行。
晚上吃饭时,柴灵秀见儿子从后院过来就扎进屋子里看书,挺规矩,而且并未上来就问自个儿白天去县城的情况,她知道堵不如疏,找顾长风的事儿焕章和保国这俩孩子都知道,中午又叫了一桌饭菜请客吃饭,恐怕也瞒不住己个儿的儿子,与其瞒着,不如正大光明讲出来,就虚微说了一下。
回家后,柴灵秀没看到儿子,却看见了后院烟囱里冒的烟,开锁跑过去给他盖了被子,没太追究他抽烟的事儿,不过在提及完顾长风的事儿之后紧接着就侧面提了一下,说儿子现在岁数还小,能尽量不抽烟就别那么早摸那玩意,将来过了二十岁进了社会,不得不爲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杨书香听着音儿频频点头,他端起粥碗啼哩吐噜很快就喝完了,他耐喝妈妈熬得渣粥,就又盛了一碗。
落座时,问起了爷爷奶奶的情况。
柴灵秀捡一些旁不相干的事儿简单说了说,想告诉儿子他娘娘给他买了鞋、外套和裤子,又怕儿子吵吵起来埋怨自个儿,反正他大大和娘娘拥给这事儿也已经埋怨自个儿好多次了,过几天考完试就带他去城里,先晾晾再说罢。
饭后,杨书香老老实实回到房里复习功课,说白了其实还在嘀嘀咕咕。
下半晌他没看着焕章,之所以跑到爷爷家里也是有意回避,觉得有些对不起哥们,可一想到赵永安背后欺负琴娘,又气愤不过,觉得自个儿没做错啥。
可不管怎么说,睡了琴娘这个事儿始终压在他的心头,这心里真的犹如塞了一大堆耗子,百抓挠心弄得杨书香浑身不自在。
突如其来的变故,离奇莫测的经历,对杨书香来说,简直像淘乐滋历险记,又像那星球大战,甚至更像天方夜谭,虚虚幻幻做梦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我是不是中病了?」
杨书香摸了摸自个儿的脑袋,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把手放在了脸上,搓来搓去,埋怨起来:「晌午头我就不该留在那吃饭,更不应该喝那浪酒。」
心里烦了吧唧的,借着给炉子添煤,杨书香溜到了后院,把爷爷的电匣子取了过来。
回屋洗漱一通,当杨书香清洗自个儿的狗鸡时,自然而然想到了崩马秀琴的场景。
「也不知琴娘现在怎么样了…」
打撞见赵永安和马秀琴的丑事之后,经过几天下来的沉淀反思,犹豫迷茫,到这一次实打实的果断出击,让杨书香心理变得更加复杂。
按理说杨书香应该高兴,应该欢呼雀跃,但不知爲何,就是让他心里无法沉静,像丢了样东西,从身边逝去,飘散。
低头看着胯下尝过女人肉味的鸡鸡,捋了两下,杨书香咧了下嘴,回味时发飘的心里不禁慨叹一声,琴娘真好。
他这意念复杂多变,形如四季春夏秋冬,不知在心里转悠了多少次。
上床后仍旧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安睡,后来迷迷糊糊着了,也是睡得极不踏实,昏昏沉沉,在半醒半睡时分,耳边总是忽忽悠悠,也不知是那匣子哇啦哇啦的音儿闹的还是迷迷糊糊的幻觉,反正响起来都是琴娘那带着哀婉又极具风情的呻吟。
这种让人,让男人没法抗拒的声音无孔不入,真切细腻,伴随而来的还有女人湿滑肥濡的下体所带来的缠卷包裹,于是杨书香卡巴裆里的狗鸡在那来来回回间又不知硬了多少次,湿了裤裆。
转天早上扒完了饭,杨书香在屋子里坐了会儿,他端起书本象征性地看了几眼,书本上的那些了然于胸的公式以及定义性的概念自是平时积累便掌握的了,根本不用临阵磨枪再去突击记忆,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更应该说是摆样子,让他看起来能够自然一些,但心里仍旧波动的情绪注定让他没法集中精神,坐禅一样达到那种眼观鼻鼻观口的高深境界。
拿起笔在白纸上胡乱画着,写完了「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又写下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杨书香长吸了几口气,便又在纸上写下了「昨日像那东流水」
这几个字。
看着描画在白纸上的字,杨书香想给笔友去封信说道说道,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事还是尽量自个儿一个人知道爲好,写出来就等于是做了口实,即等于出卖了马秀琴,这是万万不能做的,于是把笔一扔,起身离座走了出来。
本想跟妈妈念叨一声去后院看看,又怕焕章找来得着了信儿,就编了个瞎话告诉柴灵秀他去南头找胖墩去了,抱着躲一天是一天的态度溜出了门儿。
来到自家的西场上朝着下面看来看去,又抻着脖子朝北打了两眼,脑子里想着琴娘,一阵嘀咕,杨书香便跑到了爷爷家的门外,像夜个儿那样偷偷开了门,鉆了进去。
里屋外屋转悠,杨书香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提着心怕焕章来找,后来干脆跑进了东厢房的套间里,反正现在也是无计可施,索性翻箱子倒柜,翻腾起爷爷收藏着的书籍来打发时间。
「杨哥——杨哥」
正準备往床铺上搬书箱子,外面就传来了焕章的呼唤,紧接着便是乓乓的敲门声。
心里一紧,杨书香回身透过玻璃看了看门口,心说话:「他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这要是再拉着我去他们家…」
一塌身子蹲在了地上,干脆装作没听见了事。
光是书匣子就码了半墻,杨书香记得里面收藏的书籍很多。
老的古书都是些破四旧时藏起来没被销毁的,像什么黄帝内经、史记、三国志、资政通鑒、四库全书、康熙字典等等等等一大堆,杨书香小时候背过的千字文和百家姓应该也摆在了里面,他记得手抄的线装的种类齐全。
头二年没事前儿曾看过,里面还有一大堆现代类的书籍,老舍啊、茅盾啊,科幻未解之谜啊,连十万个爲什么都有。
搬来一个标记着现代的书箱子打开,杨书香正无聊地翻腾着,夹在中间的几本花花绿绿的书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只见封面的把角画着一个警察模样的人,而充斥在十六开本的正面却是一个个肢体摇曳、搔首弄姿的女人,上面一个个醒目的标题写得清清楚楚:「爱与法」、「天池」、「警察与娼妓」、「在淫窟中挣扎的女人」。
一系列撩人眼球的书籍堆在书箱里,有个十多本,再往底下看,甚至出现了彩色封面的书籍,一个个的女人动作更爲夸张,甚至里面还夹杂不少国外骑着摩托的洋女人的画报,看得杨书香一阵脸热心跳,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翻看时,身侧猛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杨哥,你干啥呢?我招了你那么多声也不答应,看什么这么入神啊!」
这一声喊吓了杨书香一跳,他赶忙把书堆放掩饰起来,扭头瞅去,套间门口站着的人不是焕章还能是谁。
「明明我锁了门…」
杨书香不知道焕章怎么进来的,心里起疑却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自家后院钥匙。
「杨哥,夜个儿下午回来我在三角坑放了俩雷子,本以爲你会出来,可左等也不来又等也不来,我又不敢跑过去找你,就怕灵秀婶儿心里起疑。」
「你怎么不陪我琴娘在家待着?」
「我妈早就习惯了。嗨,不提她了。杨哥,你主义够高啊!」
说着话,赵焕章挑起了大拇哥,说得杨书香心里发毛,忙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点了一根。
「刚才我去胖墩家找来着,这才知道是你说了瞎话,我又想起昨个儿回来看到这后院起了烟,就估计你在这里呢。嘿,我从外墻跳起来照了两眼,正看见你在厢房里鼓捣啥呢,还真给我猜着了。」
说着话,赵焕章凑到了杨书香的跟前,要了根烟,一脸眉飞色舞,又翻翻起来:「杨哥,夜个儿我看到了顾哥,晌午吃饭时他跟我灵秀婶儿说今个儿上午十点去梦庄掏人,我回来也看不到你就喊了王宏和胖墩。昊天、鼻哥他们我也打电话告诉了,今儿咱们都去梦庄集合,没有你哪成!」
杨书香心里一直在扑腾狂跳,听完焕章的解释,精神放松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套间里的床铺上。
猛地抽了几口烟,杨书香试探性地问了一下马秀琴,因没能旁敲侧击地从焕章的嘴里问到琴娘的情况,就变着法引导着他往那个方向提。
「哎呀,杨哥你说我妈她除了碎嘴唠叨还懂什么?就拿夜个儿的事儿说吧,嫌我爸给我买的炮多了,要不是我爷说她两句,她得翻翻我到年根底下。懒得提她,杨哥,你是不知道那炮市多热闹…」
「你怎么说话呢?她是你妈!」
「杨哥啊,我烦死她了!行行行,我不说还不行。」
见杨书香立起眼珠子,赵焕章赶忙岔开话题,他一拍胸口又说道:「杨哥,夜个儿我就告好保国了,让他嘴严着点,灵秀婶儿要是问他,就说没过来找,啥也不知道。」
遂把他叫门不开跑去找柴灵秀要钥匙的经过说了出来,还一个劲儿地夸口说他也编了瞎话,叫杨书香放心,去梦庄的事儿绝不让柴灵秀知道。
崩马秀琴之前的豪言壮语,却在崩过之后变得戏剧模糊,正因爲缺了中间的沟通环节,不知道马秀琴的真实心理面貌,所以尽管赵焕章把话说得一清二楚,杨书香的心里仍旧在反复思量,该如何面对一会儿去焕章家里的情况。
「杨哥,回头你把书包拿着,给我补课,我就跟灵秀婶儿说中午在我家吃,你也甭骑车,我驮着你去梦庄!」
「你以爲我妈那么好哄弄?这要是去你家里找我,怎么解释?」
「你不会糊弄一下我妈啊,我说的她不信,你就不一样了,她最听你的话了!」
「我不去,要说你去说,甭让我给你背着!」
这年的冬天,杨书香便是借着这个法子瞒过了柴灵秀,去了梦庄。
原本他也知道不该跑过去,不管是出于摆脱打架之后再次露脸的嫌疑还是爲了听从妈妈嘴里那句不许他去和顾长风见面的安排,却在心里总也难以释怀,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梦庄之行证明些什么,让自个儿的心里好受一些。
拿了书包,杨书香又把书桌的抽屉打开了,从最里面的钱夹把这二年所有积攒的票子掏了出来,点了点碎张儿,合计不到二百,通通揣在了口袋里。
出了西场,赵焕章忙问:「拿那么多钱干啥?」
杨书香拍了拍焕章的肩膀,说道:「咱班的弟兄总得安排一下,顾哥来了我也不好意思空着手不表示,怎么不得买两盒烟意思一下?人家给办事,我妈请客归请客,咱们也不能落场吧!」
「那我也跟我妈要点,不能都让你花。」
「你甭废话,多陪陪你妈比什么不好!」
到了焕章家门外,杨书香用手一比划,示意焕章一个人进去,反正他跟焕章说了,这回这锅不管背。
没一会儿焕章就推车跑了出来,还没等杨书香坐上他的车,马秀琴的声音便传进了杨书香的耳朵里:「你又去哪?」
紧接着人便凑到了门口。
看了一眼焕章,杨书香下意识地擡起了左手捂在了自个儿嘴巴上,想想不,咧着嘴叫了一声「琴娘」。
看到杨书香的一瞬间,马秀琴愣住了,她想张嘴问问情况,心一下子就乱了。
「你看我没骗你吧,都说了我跟杨哥出去还不信!要是灵秀婶儿来找你就说我们去王宏家里了。」
焕章用腿支着车,甩给马秀琴两句,继而又沖着杨书香说道:「杨哥,咱们走。」
坐在后车架上,杨书香问了一句:「你跟琴娘都说啥了?」
「说不说都不两可!你看她信吗?」
这话随着车子的动晃,从赵焕章的嘴里说了出来,剎那间杨书香回过头来,忍不住叫了一声:「琴娘」。
他没听到马秀琴的回音儿,心里头突地感到一股压抑,再次回头时,他看到马秀琴用牙抿着嘴唇似有话说,眼神又似周五晚上看到时的样子,泫然欲泣。
「你没跟我琴娘说去了哪?」
「说了她也不信,我都不想跟她多废口舌了。」
「焕章,你心里还有她吗?她是你妈!」
「杨哥你怎么急了?我都跟她说了要跟你出去,又不是没告她,你看她信我吗?你又不是没看到她追出来!」
「我快踢你了!」
「杨哥,你也看到了,你叫她一声比我说半天话都管用,这总不是瞎话吧…咱就绕东头走,买完烟再顺着南头招呼胖墩。」
来到陈秀娟的小铺花了十二块钱买了两包白骆驼香烟,她家新近又添了两台小型游戏机,还劝掇着杨书香和赵焕章进去玩会儿游戏。
这要说头二年的话,杨书香绝对连个嗑巴都不打一準窜进去玩上一阵儿,可他玩过了带摇桿的大型游戏,翻回头再去玩那小霸王,难免就觉得不那么过瘾,何况保国家里也有那么一台,想玩还不是随便过去就玩。
此时不是废话的时候,甚至杨书香都觉得焕章提议来陈秀娟家里买烟是个错误,这要是让妈知道了情况…反正来也来了,怕也没有用。
「我三大干啥呢?」
杨书香问了陈秀娟一句,有段日子没看到他了,也不知这贾新民在干些啥。
「他呀,有啥正事,跟人喝多了正睡觉呢。」
拿起了柜台上摆放着的梳头镜子,陈秀娟对着自个儿的脸照来照去,抹过粉的脸腻呼呼的,穿得又有些花里胡哨,见她摆弄来摆弄去一个劲儿地臭美,杨书香朝她摆了摆手,赶紧溜之大吉。
硬拉着胖墩王宏等人大呼小叫的,杨书香觉得焕章办的事儿不是太漂亮,但没办法,人他都给喊来了,再说就显得多余了,而且杨书香也知道焕章想把场子找回来,在班里的同学尤其是女同学面前露露脸,更不便多说话阻他心气。
提前来到了梦庄小树林,陈浩天已经在哪里等着呢,他跟杨赵二人打过招呼,又和胖墩王宏摆了摆手,随后辛家营陆家营、小王村的大鼻哥、老鬼、海涛等人纷纷赶了过来,相互打过招呼,杨书香便把情况再一次分说了清楚。
都不是外人,既然事儿出在焕章身上,他有必要给焕章长脸,而且之前说过要安排大伙吃顿饭,趁此之际杨书香把事儿讲了出来。
没一会儿功夫,三美带着吴鸿玉也过来了,等人凑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吴鸿玉,赵焕章心里颇爲痛快,他用手碰了碰杨书香,把手扬起来一比划,喊了一嗓子:「走,咱们去那边的南口等着介,一会儿顾哥就带着人过来了!」
驮着杨书香一马当先沖了出去。
梦庄南口,十多号人围在一处。
杨书香让完了烟,见三美也过来起哄伸手,一人一巴掌让他给打了下去,教唆抽烟杨书香才不惯着这仨人呢,他就说了,抽烟可以,先把小玉弄家走,回头抽烟管够。
吴鸿玉面前赵焕章当然得表现一番,一把搂住了她的身子,哈哈大笑:「今个儿得好好鼓捣鼓捣那许加刚,不是吹牛逼吗,看屄养的还跟我闹骚儿!」
扭捏中,吴泓玉也是脸上带羞,小鸟依人般偎在了他的怀里。
面对赵焕章和吴泓玉的这种视他人于无物的忘我精神,杨书香沖着三美努了下嘴,这姐仨哪里还不明白杨哥的意思。
见焕章这家伙重色轻友,眼里只有吴鸿玉一个人,说实话,杨书香是真拿自个儿这兄弟没脾气,又不好多说别的影响了哥们情绪,便打了个哈哈,分开人群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不再理会…梦庄乡镇直通县城的柏油路上,打老远就传来了摩托的轰鸣声,震天一般。
但见黑压压十几二十来辆摩托占满了道,呈雁子型排开。
除了驾驶的前位座,每辆摩托的后座均坐着一个持利器的人,车如龙人如虎,由当先一辆红色大哈雷领着队伍,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北面齐头并进驶来。
见梦庄南口有人连续挥舞手臂,头前开红色摩托之人微微一打车把,梭子一样逆行朝着那边驶了过去。
「顾哥!」
远远就看到了摩托队伍,杨书香眼露精芒大吼了一嗓子,剎那间便从人群之中飞身窜了出去,他一边来回挥舞手臂一边高高跃起,心里笃定,那沖在最前面骑摩托车的人就是顾长风。
其余众人也已听到摩托所发出的鼓噪的轰隆声,看到了那扇子面排开的蕩人心魄的阵势,他们纷纷朝前跨步聚拢在杨书香的身旁,也齐齐的把目光盯向了公路的南面。
人的名树的影,提起顾长风来几乎在场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此时看那飞车党气贯长虹的架势,浩浩蕩蕩的招摇姿态,不由得便让这十多号人想起了金庸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
即便没有出现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的夸张景象,众人心里也均自想起了那燕云十八骑赶往少室山的片段,啥时间脑海中俱都蹦出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北乔峰。
「顾哥,顾哥——」
顾长风当然不是那北乔峰了,摩托车也不是从那北方千里之外的南京赶往少室山的宝马良驹,但就是无缘无故让杨书香感觉到了那股气势。
感染之下,他挥舞时的左手都跟着攥成了拳头,形如街头霸王里面胜场之后的白狗,一撩中分,整个人的气势也脱颖而出显露出来。
渐行渐近,但见头里开车之人骑着一辆红顔色醒目的大摩托,两手握着摩托扶手,腰板绷得溜直,昂首挺胸。
他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掌朝着杨书香这边扬了一下,其后跟着的摩托队一色的泼墨黑,放慢了速度跟在红色摩托后面,众星捧月一般围了过来。
车上的人清一色黑衣黑裤,脚下踩着一双黑色军勾,着装统一,顔色鲜明。
那车后座的人同样戴着墨色头盔,手拿一米多长方口椽子更是整齐划一地摆出了姿态。
停下车,红色摩托上的人把头盔摘了,露出了他的本来面貌。
短发精气神十足,重枣色圆脸之上,一双三角眼带着鹰隼一般的厉色,摄人心魄。
他张嘴第一句话先是喊了一句「香儿」,杨书香便沖上前去。
而后他沖着身后的人喊道:「雷子,你带着人去把曹幸福找来,十分锺没到小树林的话,咱弟兄去他家吃饭,一定要记住,办事客客气气不能粗俗!」
见那气势,陈浩天不由自主地沖着一旁的老鬼和陆海涛嘀咕一声:「你看人家,真牛逼啊!」
过目难忘的人物,怎能不一脸羡慕。
冯加辉正和大鼻子、李振西哥俩交头接耳议论着眼么前的架势,闻听浩天说出此话,早已摆出了鸡鹐碎米的架势,眼神里精光闪闪,透着兴奋。
赵焕章搂着吴泓玉,一脸得意,这心里的底气剎那间上了两道锁,彻底足出了脑瓜顶。
他见杨美丽赵然和吴丽丽三个人眼睛里精光闪闪,再没了往时的叽叽喳喳,拍着自个儿的胸口说道:「这回顾哥来了,我看他们梦庄的人还牛逼不牛逼,肏,跟我抢小玉?弄不死屄养的!」
说完,拍了拍吴泓玉,示意她把心踏实住了。
王宏乃至胖墩见到了本村中传说的人物,一脸敬仰,明明知道这便是杨书香身后的大哥,却也给顾长风那股气势震慑住,惊得说不出话来。
守门员李宝来,后卫大亮、王涛纷纷给焕章把路让开了,拍着他的胳膊,把大拇指挑了起来。
焕章一脸得意,越过人群喊了一声「顾哥」。
交代完,顾长风拍了拍身前小伙子的肩膀,有个小几年没看却一眼就认出了他,笑道:「这个儿头窜起来啦,跟顾哥一边高了。」
杨书香呵呵一笑,不等顾长风引荐,便沖着他身后跟着的女人喊了一句:「姐」。
换来了那个比杨书香还要高的貌美的女人嗤嗤直笑:「长得够帅啊,夜个儿晌午吃饭的女人是你妈妈吧!」
杨书香笑了笑,点头称是。
「都是来捧场的小弟兄啊!嗯!跟我兄弟关系不错!」
顾长风环顾着眼么前儿那一群生龙活虎的年轻人,见焕章从人群里鉆出来,用手一勾把他叫到了身边,同时沖着一旁的女人耳语道:「看看,那几个小闺女够沖,有点意思哈。」
女人穿着皮衣皮裤,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鞋,她凤眼微瞇,并没在第一时间回答顾长风的话,月牙一弯,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一句:「这里便是你经常提到的地方?」
堵在南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地界儿,再者一会儿还要活动手脚修理一下梦庄闹事的人,是故,顾长风拍了拍杨书香的肩膀招呼了一声,随之一行人驱车直指集合地,梦庄小树林……头两天柴灵秀打过来电话约好了这周六吃饭,突如其来的情况让顾长风感到非常惊讶,以爲自个儿听错了,再确认后,才知这一切都是真的,确切地说,他还有点受宠若惊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长风心里始终存个念想,总想回报一下当年人家的救命之恩,始终也没有个机会得偿所愿。
顾长风知道她男人腻歪自个儿,那年春节拜年时给她男人轰出过,沖着柴灵秀的面儿他没跟杨伟计较,有所选择地退让一步,便选在每年正月十五过后跑到妇联这边给柴灵秀拜个晚年,随便聊一聊借此联络感情,聊表一下心意。
自从进入社会,拼了十年有了如今的成就,身边也不曾缺了女人,但顾长风总也找不到当年被人家从水里救抱上来的那种感觉,那股温暖和熟韵扎根深埋萦绕在他的心头,无法驱除挥散。
顾长风时常会问自个儿,我是不是喜欢上了她。
他想否定自个儿,却每次都在年后穿上西服革履,打上发蜡,带着精挑细选的礼物巴巴地跑到梦庄乡政府,去看这个女人。
然而,人家每次都委婉地把那些个礼物退回来,这让顾长风非常没面子,却在每一次与她对视中硬不起来,他都不明白自个儿爲何会没了气势。
昨天中午,顾长风喝美了,借着酒劲儿他把手抓向了柴灵秀,握住那对柔软的小手时,信誓旦旦地说,「灵秀婶儿,我的命是你给的,以后你一个电话打过来,只要我顾长风还在,招我一次我过来一次,招我两次我过来两次,如有食言叫我没法在泰南混下去。」
按道上规矩,这话其实说得相当重了,可以说算是承诺。
只听柴灵秀说,「瞎说话,要是那样儿婶儿以后哪还敢再找你来。」
「别介,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啥,你开口我乐意,沖着你的面儿也好,沖着杨刚杨大叔的面也没话说,就算我谁也不沖着,不还有我兄弟香儿呢吗!今个儿我把这话撂下了,用不用是你的事儿,别的我不废话。」
常理来说,人家大伯子有头有脸根本用不上自个儿,既然找来了,顾长风觉得那就是给自个儿脸上抹金添彩,他必须亲自出马把这事儿办了,而且要办得漂漂亮亮……
「这八百米小树林我太熟悉,想当年在这河坡子边上可没少教训梦庄人,想不到风水轮流转现在居然掉了个个儿,让他们得了势?嘿嘿——是欺负我沟头堡没人了吗?!」
站在树林深处,顾长风回味了一下昨天中午的场景,他凝望着西面坡下的河沟子念叨起来。
伸了下手,旁边的一个同样一脸横丝肉的壮汉便递给他一根香烟,杨书香手疾眼快,迅速掏出火来给顾长风点上了。
「香儿,甭怕,一会儿哥哥给你撑腰。」
说完,顾长风问向两旁的同行之人,是不是时间到了?正要带着人去梦庄村里会会那些个人,远处就传来了摩托的轰鸣声,随后,就看那曹幸福和许加刚等人在摩托之后给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