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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流光飛舞

作者:voxcaozz 字数:2250114 更新:2024-04-25 17:45:24

    八点之前,杨书香独自一人跑了趟梦庄高中,风风火火的专门给贾凤鞠把昨晚上大锅炖的兔子猪送了过去。

    这不就怕凤鞠屈了嘴,又不知她这些日子有没有往辛家营的姥家跑饬,反正开家长会梦庄来也来了,左右是顺道一就手的事儿,何不关照一番。

    来到高中门口,这回杨书香可没熘边,他下了车,进门先跟门卫里的教职工大爷客客气气打声招呼,把情况转达出来,知道不可能把自己放进去,就把预先买的石林塞给了对方,说了好多客气话总算得到同意,这才把自行车放在传达室的门外,提熘着饭盒正大光明走进去。

    这个点应该上早自习呢,杨书香顺着红砖铺就的甬道笔直前行,来到贾凤鞠所在的班级门外,在教室门口向里张望了几眼,见老师在台上正滔滔不绝讲着什么,有些顾虑。

    探头探脑已经看到贾凤鞠,杨书香朝她努了努嘴,稍微转悠下心思就跑到了教室后方,为了不影响老师讲课,他轻轻一推后门,弯着腰从门缝熘进了屋里。

    就近把饭盒交到了后排上次看到的一个姐姐手里,杨书香小声说:「姐,劳烦你把饭盒转交给贾凤鞠。」

    那个姐姐掐了他手腕一下,也小声说:「啥好吃的?」

    眼波流转,嘻嘻一笑:「不说出来就不给你送介!」

    「我说别介!我閑人一个,这不怕耽误姐姐上课吗!」

    杨书香蹲下身子,看到对方挺善谈的,嬉皮笑脸的劲儿就上来了,甭看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把这位姐姐同桌的注意力也给吸引过来:「就是就是,不说是啥好吃的就不给凤鞠。」原来她还挺会装的!

    挪着武大郎的步子往前凑了凑,杨书香往二位姐姐当间一蹲,胳膊肘架在了她俩大腿上,然后一字一顿地说:「猪,肉,炖,兔,子!」

    连说带比划,一点陌生感没有:「来前儿我就知道姐姐们肯定会喜欢,这不带了满满一盒吗!」

    他这一说,头一个学姐顿时恍然大悟,笑着掂起饭盒:「我说咋那么沉!还挺会心疼人儿!」

    杨书香仰起头来,嬉笑着拍了拍对方的大腿:「二位姐姐,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啦!」

    缩起身子要退出去,忽地觉察到周围静了下来,再一看,讲课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哪来的捣乱分子?」

    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个老师这么一喝,未站起身子杨书香就脱口而出:「是郭主任让我进来送东西的!怕影响到别人上课才从后门进来的。」

    心说,谁捣乱了?又不是正经八本上课!就听那位老师厉声喝问:「这就不影响了?给谁送的?送的啥?」

    杨书香本不是那种哗众取宠的人,却在这咄咄逼人气势的追问下,被问得有些气恼,不过一想责任在己,又怕贾凤鞠牵挂,沖着前排的凤鞠姐眨了眨眼,然后对着眼前这个脾气有些暴躁的老师规规矩矩地说:「老师你继续讲课,我这就走!」

    一边笑,一边倒退着身子往后门靠。

    「滚出介!」

    炸雷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被这一吼,杨书香的脸儿难免一红:谁欠你钱了,怎么跟脏狗似的!惦着怼他两句,你为人师表就这狗屁素质,人情事态不懂亏你还披了一张人民教师的皮!再一琢磨,林子大了啥鸟没有,碰上这个溷蛋玩意也甭怼他,东西送到了也就得了。

    出了校门往南骑了一里多地,正是梦庄逢二四七九的集,来时匆匆杨书香只在西半拉门脸的小铺买了盒烟,这隔着公路往大空场一看,雪后的市场虽有些冷冷清清,但好在傍年根了,又薄利多销,紧东面的鱼贩和肉贩并未缺席的情况下,周围凑过去的人看起来也挺热闹。

    有心骑进去熘达一圈,算计下时间只得作罢。

    蹬着那辆二八车进了校门,里面的男男女女已经拾掇起家伙热火朝天干了起来,杨书香心说,还够早的。

    但见同学们扫帚轮起来时,铁锨啪啪作响,雪花飞舞在吆喝声之中,焕章便从人群中跑了过来。

    「杨哥咋样了?」

    焕章头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杨书香看着他那没羞没臊的样儿,把车子推进车棚时,想到了自己也不过如此嘛!

    「啥咋样了?」支好车,杨书香抹瞪着眼问。

    「你不说让我等你信儿吗,结果咋样了?」

    焕章搓起手来,那施施熘熘的样子越看越有些贼眉鼠眼。

    「不都跟你说没事了吗,咋这沉不住气?你就算现在去医院检查不也等差不多才行吗!」

    杨书香怔怔地看着焕章,因个女的连妈都不要了,想想就来气,就差踹焕章一脚。

    「这不合计着那个……,」

    凑上前,焕章反手一拢,在杨书香耳旁低语起来。

    「你起,起我这。」

    推开焕章的身子,若非是大庭广众目标太大,杨书香真想给他来一记霹雳旋风腿,让他知道知道啥叫出尔反尔,然而当杨书香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又禁不住把那个想法收了回去:他妈的要踢也应当先踢我,谁叫我……此处省略的地方不言而喻,但更多的是马秀琴劝慰杨书香的话,让他不要心存顾忌,背负责任。

    可说是那样说,但事实上到底能不能一下子放开手脚,这还真是一个有待商榷的事儿。

    「小玉没闹腾?」

    两只手一抱,来回搓着自己的脸。

    「老实多了,也倍儿听话!」

    看着焕章眉飞色舞的样儿,杨书香有些戚戚,自己还搞不妥呢,还管别人?转念又觉得有必要再跟焕章念叨一下,一是快过年了,应该回家陪陪琴娘;二是关于记过处分的事儿,让他心里好有个準备。

    呼喝声,敲击声,乱糟糟的环境和冰冷的氛围俨然就像一台戏,招呼声响起来时,杨书香沖着三班的同学挥了挥手:「来啦来啦!」

    那情景正好被王宏看到,他把笤帚死乞白赖地塞给一个女同学的手里,在对方喊着「王瞇」

    这个超小圈子才知道的绰号中,吞吐着哈气一路小跑了过来:「杨哥,夜个儿下午你是打卯去了吧?」

    「回头再跟你说。」

    知会着焕章,杨书香转身沖王宏点了点头……

    广袤无垠的天地,一曲《海阔天空》把所有韶光倾尽在这暮色苍茫的美好记忆中,不管是洗刷还是蕩涤,都足以让少年情怀得以在蛰伏中舒展手脚,哪怕这只是停留片刻,哪怕凈土不再!

    「怕不怕鬼?」

    杨书香带着保国也像才刚王宏那样,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指着远处低矮的山峦说道。

    「不怕!」

    他俩说话时还真有点参演台湾电视剧的感觉,每个人的呼吸被对方看到,都是吞云吐雾的样子,另外,鼻子和脸蛋都脆生生的红了,煞是可爱。

    这就是九三九四交年时的光景,留在长河浩瀚之中的一点星光,沧海桑田。

    长途奔袭留下了坚实的脚印,来到贾家那片波澜起伏而又素裹银妆的小山时,当然不会像沟头堡后街李奶奶那样——躺在棺材板儿上吊了三天突然坐起身子,眼窝深陷一脸褶皱,整个人绿蒙蒙的,最后不得不用黑豆送她一程——突然也搞那么一出,不知是哪位兴趣大发,从鼓起的阴宅中蹦跶出来,喊一嗓子我不走,那可就新鲜了。

    杨书香告诉保国:「不怕活着的,会怕死的?」

    对着苍莽「啊」的一声吼了起来,身体里仍旧涌现出一股打王辉时的气势,连保国都感觉到了:「杨哥,你摔狗蛋那屄太漂亮了。」抓起杨书香的胳膊。

    胡撸着保国的脑袋,杨书香仰天深吸了口气:「记得打不过就跑,知道吗!」

    保国「嗯」了一声。

    望着无垠的白雪,杨书香攥紧了拳头,重复着:「打不过就得跑!」

    然而有些事真的能用跑来解决?杨书香也说不明白,不过此时心存天地,连天看起来都广阔起来。

    我就做我自己的事儿,干自己力所能及的,能与不能就不管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在灰蒙蒙渗透着白茫茫的雪地里,他似乎觉查到了一丝黑与白的转换,这就难免牵扯到了对与错,然而说不清楚时,那些个旧梦里的过往云烟也跟着起伏飘蕩,环绕在他的心头:娘娘最后让我射进去,没记错的话,她还叫床来着……我大的裤衩给我放琴袋里,是不是在暗示?难道说大大喂不饱娘娘?一时间脑子纷乱,杨书香吧唧着嘴,心说琢磨那么多复不复杂?反正事已至此,怕也没有用!收回心思,杨书香把目光看向远处一排排的大树,沖着保国吆喝一声:「冷不冷?」

    保国摇了摇脑袋:「不冷!」

    杨书香把手朝前一挥:「跟哥跑两步。」

    带着保国招呼下去。

    又跑了二里多地,这才抵达西边田埂的大杨树下。

    手搭凉棚,杨书香四下踅摸开来,尽管脚下的印记仍在,可这没头没脑得跑到啥时候?自己倒无所谓,可保国呼哧带喘显然有些跟不上流,到时候再把兄弟累尿炕又得不依不饶了。

    举目远眺,总算在一望有边——高速桥洞处看到了一个葡萄大小的人儿在晃动,令人满心欢喜。

    「你先在这背风,等着我!」

    「我就跟着你走!」

    「晚上睡觉不怕尿炕?」

    「没什么好怕的!」

    「嘿,这小话说的,」

    卜愣着保国的脑袋,杨书香笑着把围脖给他裹了裹。

    乌蒙蒙的天嘟噜着脸,北风朔朔,人却精神:「回头晚上在哥家里吃!」

    保国把身子往树的阳面一靠:「杨哥,嘿嘿,焕章哥真的去崩锅了?」

    不知保国这小脑瓜里都装着啥,才多大就胡琢磨?「你听谁胡咧咧的?」

    由此,杨书香不得不站在成人的角度再次考虑一些那方面带来的影响,起码保国才十岁一丢丢,啥事都得背着点他。

    「就是!」保国好奇,语气之中肯定而又兴奋,「五里陆家营,离着梦庄又不远。放假怎还总往姥家跑?还不是找女朋友介了!」

    掏出烟来,杨书香笑着说:「明个儿我也得去趟姥家,难道我也搞对象介?」

    很是随意地「切」了一声,拢起手来把火点上。

    「你也走?」

    保国有些惊讶,转而摇起脑袋嬉笑:「看我不告凤鞠姐……」

    好不容易把烟点着了,听保国这话杨书香差点没呛着。

    抬起脚照着保国屁股蛋来了个凳板儿:「给哥造谣?!」

    躲闪中,保国顺势绕到树后头,露出脑袋嘻嘻笑着:「哥你别踢我……到时你会不会崩凤鞠姐?」

    「再废话哥先鸡奸了你!」

    作势要扑过去,忽地一转身,杨书香就解开了裤子,只觉得卡巴裆里一片凉爽,身子不由得打了个突,稳了稳身子,然后沖着树后头的保国念叨起来:「打架的事儿谁也不能告诉,知道吗!」

    吸熘一声捋开包皮,水龙头便以抛物线的形式把圣水嗞了出去,带着股浓烈的酒水味,杨书香身体就又打了个突。

    说心里话,对凤鞠一点感觉没有,有的话在学校里就找了,何至于现在还围绕着焕章搞对象这个事儿犯矫情。为此杨书香都觉得自己过于神经了。

    这一跑一折腾,地面上那条刷直的黑线便划开了圈,哗啦啦的像总结人生似的画了个叹号,然后带出了问号和句号,有些溷乱,那么人生是否也是如此呢?

    这注定是个挠头的问题,并且暂时得不到任何可寻的答案!然后一路向西,碰到贾新民时,对方已经小有收获:一灰二白三只兔子耷拉着腿儿被别在他的皮兜子上。

    背着火枪,这戴着帽子的中年汉子瘦熘熘的看起来挺有精神:「这么冷的天咋不戴个帽子?」

    杨书香身上蹿火,一指自己的脖领子:「这一道跑过来,我扣子都解开了!」

    还确实如他所说,脑瓜顶子都热气腾腾了。

    打量着贾新民脑袋上顶着的军绿帽,杨书香的心下一阵嘀咕,为何不换成黑色或者蓝色?然而天似乎越发阴霾,由此显得贾新民脑袋上越发透亮。

    「保国也跟着跑来啦,累不累啊?」

    杨书香正自掏烟,就听贾新民问了一句,还被他悄悄耳语了一下:「回给三大整几个套儿。」

    身子一怔,把烟递过去时,杨书香皱起眉头:「避孕套?」

    这话当然得背着保国的面说,似乎关乎着某些秘密。

    贾新民点了点头,就着火点着了烟,吸了口,在烟雾之中问道:「红塔!换牌子了?」

    这个所谓的换牌子——人自然指的是柴灵秀。

    杨书香没接那茬,他总觉得很有必要问一下贾新民床上是不是能力不足,不然怎么总让自己撞见或者碰上女人需要那方面的要求呢?咳嗽了一声,在贾新民低头捣鼓腰里的兔子时,杨书香舔起嘴角问了起来:「我说三大,你喝枸杞酒吗?」

    贾新民把腰里一只最肥的白兔解下来,塞进杨书香的手里:「喝过,喝过两天。」

    「这是干嘛?」

    这天时还能打着这样的兔子,显然令人欣喜若狂,不过杨书香又把那毛色看起来非常不错的兔子塞了回去:「我也是听得个半半落落,都我爷说的。要不哪天爷们得着机会给你逮条伢狗补补。」

    说起狗来这话一提也有那么几年了,当时跳墻头给半道窜出来的苏联红吓了一跳,后来铁厂的那条狗给自己大大弄死了,杨书香还吃了半条后腿呢。

    「给你就拿着,客气啥?」

    贾新民推着手阻拦,风趣的脸上带笑,看起来有些猥琐:「有避孕套就够了。」

    「嘿嘿,你别看我,我啥也不知道!」

    杨书香再次把兔子推送回去,无功不受禄,拿人家的手短,甭干那贪便宜爱小的事儿。

    「跟三大磨叽?」

    贾新民说话的声音和帽子的颜色一样亮堂:「秋月发烧,我就寻思出来熘达熘达。上你们家喊你来着,家没人。」

    「这不我去城里我大介了吗!」

    看着保国在前面蹦蹦跳跳,杨书香忽觉得孩子有些孤得慌,抽搭着从口袋里寻出烟,让贾新民续上,也不背着他,自己就点了一根:「那我就厚着脸皮接着了?」他的这股心境并不是突然爆发,因为看到人家父亲心疼孩子,心中有感!

    「瞅你这话说的!」

    贾新民拍着杨书香的肩膀。

    杨书香深吸了烟,吐出烟花时,好不容易融入到这片热土中而稳下来的心境又有些裂痕:「三大……回头天暖和我去地里给逮三条白线(蛇的一种),爆炒还是油炸随你,那玩意準能能让你一柱擎天!」

    窜上前,把兔子扔给了保国,又趁着保国不注意把他兜门口窜出半截的避孕套弄出俩,悄悄递给了贾新民:「三大,爷们可屁都不懂,说得对不对你老可别挑我……」

    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被贾新民看到,忙问:「咋啦?」

    凑近了杨书香的身旁,压低声音问道:「跟三大说吧,就咱爷俩知道!」

    寻思了一下,杨书香把要说的话在脑海中虑了一遍,开口问道:「秋月姐搞过对象没?我先澄清我可没别的意思,侄儿就随便问问。」

    「我还以为啥事呢……,」

    略作一顿,贾新民哈哈大笑起来,把前面抱着兔子的保国都给弄得顿住了身子,回头忙问咋回事。

    「咋回事?走你的道儿吧!」

    杨书香笑着挥了挥手:「大人说话小孩甭插嘴」,从贾新民背上把火枪拾在手里:「三大,我来一枪试试!」

    闻听杨书香要试枪,贾新民从皮袋子里把火药备了出来,上好了枪,递交给杨书香的手里。

    掂着上了子儿的火枪,杨书香摆弄起来,这玩意可比自己捣鼓的那把链子把儿牛逼多了。

    「射前儿把嘴张开喽!」

    贾新民提醒着。

    杨书香「嗯」

    了一声,笑道:「早前儿去梦庄看乡民兵打靶,我大跟我说过。」

    枪管对準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摆好了架势,扣动扳机,「砰」

    地一声,黑烟缭绕而起,那火星四射震颤的感觉直追当年自己大大的意气风发,遥想着彼时的一幕幕,杨书香舔起了嘴角:谁和谁亲?和我大大亲,也和我娘娘亲!这话出自心里,勃勃生发,如袅袅炊烟升起,把那最纯粹的情怀释放出来,扎根在这片热土中。

    保国岁数还小,自然不敢碰那火枪,但眼馋,就嚷嚷杨书香回去把那链子把儿给他。

    看着保国抱着兔子不撒手的样儿,杨书香连连点头说好,暂且安抚住保国这颗活跃的心。

    转回头把枪交给贾新民,贾新民先是问了句咋样,而后拍着杨书香的肩膀,把之前的话解释了一遍:「一中管得严,女孩子嘛,有那事儿她也不会跟我这当爹的说!」

    至此坐实了某件事儿,因为跟自己扯不上关系,所以杨书香便也没再继续追问。

    「学校里没交个女朋友?」

    贾新民眼里,人老杨家这小伙子挺懂事,毕竟爹是重点中学老师,妈是计生办大拿,不过出于好奇,所以问了一句。

    「你问的是女性朋友吗?」

    杨书香呲呲一笑,没正面回答贾新民,只在分道扬镳时把兔子递还给他:「这兔子无论如何不能要啊!」

    正要跑,被贾新民一把抓住了胳膊:「你这孩子咋跟三大耍心眼?」

    杨书香卜愣着脑袋:「哪有啊!秋月姐发烧应该给她补身子。你说吃还不是啥时候都能吃,对不?」

    「这都跟谁学的?你拿着!甭跟三大挣崴!」

    贾新民硬往杨书香手里塞,杨书香推辞不得,接是接了,不过却把保国拉到了自己身边,话也打了过去:「今个儿我把王辉给揍一顿!」

    这保国也应和起来:「三大,无缘无故他删我好几个耳光子,屄养的没让杨哥给摔死,活该!我肏他妈!」要不是杨书香拦着,保国指不定得骂成啥样呢!

    兔子自然又递给了保国,不等贾新民言语,杨书香又说:「三大,王辉他爸跟你关系不错,我给留着脸没在你家闹腾……」,片刻间把保国推进胡同里:「让你娘娘把它炖了」,知道贾新民肯定会问缘由,这才跟他交代:「有些事儿吧……嗯,可能秀娟娘娘误会了,她要是问你,你就实话实说。」

    偏着身子用手一指保国的背影:「他妈出国在外,我小赵叔也顾不过来管他,这从小光着屁股跟着我一起玩,别的什么事儿我不掺和,但我兄弟挨了欺负我就得管!是不是你说?」

    这股倔强像是在宣誓,对贾新民那样说,酒后的晌午对陈宝坤也是那样说的。

    谁没个仨薄俩厚?尤其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儿!不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李学强那边到底卖不卖脸儿还另说,再有就是陈宝坤是否被当枪使,玩花屁股谁也不知,总得抽空跟焕章把情况交代出来……

    ……「回来前儿我妈都该打夜班介了!」兴沖沖跑过来,王宏直找补:「前两天听哄哄说炮市儿抢行,不然就跟着你一块去了。」上次和杨哥一块逮鱼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回想起来还颇为兴奋。

    炮市儿抢行?呵呵。杨书香知道这周六大大就该行动了,也不嚷嚷实情:「夜个儿去的时候喊你来着,就你妈在家,说你跟你爸去良乡街里了!」眼睛盯着却焕章。

    被这股气势压迫着,焕章呲牙一笑,把脸扭到了一旁。

    王宏则四顾踅摸了几眼,又朝着北面最后一排房子打量,这才开口说:「傻屄肛门夜个儿也去了炮市儿!」

    「早上来前儿碰上他,说晌午请吃饭!这会儿多半是猫在体育室躲着呢!」

    杨书香还没言语,接着王宏的话赵焕章就来了精神:「我就告他,俩人吃饭没意思!」

    焕章的这种做法杨书香还是挺赞成,哪知哥们话锋一转没把杨书香给窝回介:「吃饭的话杨哥你得去吧,老鬼、海涛、浩天、宝来都得去吧,王宏胖墩不也得跟着,去就都去!」

    一边说一边比划,显然是把事儿嚷嚷出去了。

    「这两天肠胃不好,吃饭甭算我。啊,甭算我!」

    杨书香摆起手来,挺反感焕章的这种做法。

    「你不去咋行?」

    焕章一把抓住杨哥的手:「他不牛逼吗,当着众人的面那就给他放放血!」

    「回头再说吧!」

    挣脱出焕章的手,杨书香咕哝了一句,开始暗暗琢磨起来。

    本以为小树林里纠纷完事也就结了,场子找回来了,脸面也要足了,可谁成想拔出萝卜带出泥,给玩了后抽——也只焕章被蒙在鼓里,不知内情。

    他妈的够阴,都他奶奶的瞧人下菜碟!

    「别看我,看我管用吗?」杨书香扔了这么一句。

    「小玉呢?」杨书香一撩眼皮,瞬息间又甩了这么一句。

    王宏巴巴地看着杨书香,等着杨哥表态,却不知他这是什么态度,可赵焕章却明白杨哥话里的意思,心里一阵骄傲,挂着笑的嘴唇比划了一句「办了」,这要是给他按个翅膀,準能飞起来。

    猪啊!焕章这脑子是让猪油给蒙了!反正想到哪说哪,能帮到哪算哪。

    「别让人家等着咱们!」

    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气馁,朝着这哥俩一笔画,杨书香边走边说:「焕章,班主任要是找你,记住了,就跟他说是杨书香挑的头,打人也是杨书香打的,记住没?他要是再矫情,你就告他,当时班里十二个同学都可以出来作证!」

    「咋啦杨哥?」

    焕章不解,事儿不都过去了吗,怎么杨哥还找补?而且说得没头没脑。

    正寻思,大鼻等人扛着铁锨扫帚朝着这边走来,给大伙一嚷嚷也没法再问细致。

    干得热火朝天,一帮小伙子推车的推车,铲雪的铲雪,教室前后、甬道、办公室门口清扫利索,又给车棚腾出搁车的地儿,这才乱哄哄地回到班里,等着最后宣布放假。

    一群草长莺飞年纪的人,甭管男孩女孩,有几个心不野的?他们先后接到成绩之后,交头接耳一番,接下来领了寒假作业听李学强从那唠叨个没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李学强瞅着眼前这群快要跳到桌子上的学生,拍了拍讲桌想要制止一下,当他看到院子里家长们陆陆续续推着车子走进车棚时,脖子一扭,朝着众人摆了摆手:「散了吧!」

    除了各班的课代表及班长站在门口负责引荐,没什么事儿的人基本上就背着书包跑家走了。

    「打板儿还是踢小场地?」

    球队的哥几个没动地界儿,在教室后面碰着头。

    「先看看情况再说,」

    杨书香用脚把球颠起来,倒了两下脚,手里接住:「院里集合看看人吧。」

    一众人等鱼跃着就把球趟到了教室前的空场上。

    这时,李学强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追到门口,指着人群里的赵焕章:「赵焕章你留下来,开完家长会再走!」

    众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来问:「咋啦焕章?」

    赵焕章一撩头发,把大拇哥一挑,潇洒地说:「没事儿!都别走,咱晌午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杨书香没说话,看着琴娘和自己母亲推着车进了车棚,沉默片刻,沖着哥几个知会一声:「上个厕所,你们先外面踢着」,趁着这个空儿,把焕章往教室后面拉。

    想起这个茬,焕章忙问:「到底怎回事?要追究我?」

    杨书香一边走一边说:「既然李学强从屋里没言语,背不住琴娘来了他会借题发挥。还是那句话,甭管他说啥,你就往我身上推,把我之前说的都搬出来。还有,甭听他们吓唬,九年义务教育有啥档案?还记过处分,记他妈的过!」

    校长喝完酒都拎着酒瓶子顺嘴胡秃噜,还有啥说服人的地界儿?听完,焕章挠了下脑袋,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接着便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杨哥,应该找人揍屄养的李学强……」

    「你甭说那没用的!我可告你,琴娘说你可不许回嘴,听见没?」

    「杨哥,别忘了咱们可是挨欺负的人,凭啥让咱们背黑锅?」

    越想越不对劲,焕章气恼恼地说:「我妈那脾气谁不知道?耳根子软,偏就跟我本事大!」

    「再废话信不信我踢你?!」

    只觉心里憋着口气:「非得让外人看咱笑话,是吗?!」

    杨书香瞪起眼珠子盯着焕章,好半晌又叹了口气:「她是你妈,你也欺负她老实?」

    只知道杨哥心里不痛快,却没觉察到他眼里的黯澹,焕章咧着嘴干笑一声:「我不就随口一说吗,听你的还不行!」

    他知道每次惹着杨哥软言软语说两句準没事,就上前搂住了杨书香的肩膀,比比划划:「这次我考的成绩也不错,哥,沖着这个分你不得替我高兴高兴!」

    那滑稽样儿让杨书香绷着的脸儿再也绷不住了,心说我兄弟这肚子得多大啊?摇了摇头,抡起拳头捣了焕章一下:「我看你是着魔了!」

    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到了厕所近前,杨书香闪身走了进去。

    往厕所门口上一站,赵焕章解开裤子就滋:「黑猫白猫拿着耗子就是好猫!也不是我脸皮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话她信吗?也就你能说服她!」

    「说说说……我说你……」

    杨书香机关枪似的重复着这个字,到了后面却戛然而止,因为这个「说」字和那个「睡」字谐音,就算脑子里啥也不想,此时说出来本身也有歧义。

    哗啦啦一片响动,欢快而又劲道,吐了口浊气,杨书香侧闪着把身子背了背。

    谁知未提起裤子下面就给赵焕章掏了一把,弄得杨书香狼狈不堪:「我说你妈,咋这下流!」

    焕章嗷嗷叫着,窜起身子跳出厕所:「杨哥,哈哈,你硬了!你也有硬的时候!」

    拨云见日,天一色蓝,很高很阔。在无奈中,杨书香的耳轮中就听焕章「咦」了一声,接着就听他说:「杨哥,我妈就交给你来办了……」说得杨书香心里怪怪的,又不能否认。正不知所谓,似乎是有谁走了过来,跟焕章打起了招呼。

    低头看着塞进裤子里的鸟,确实很不安分,抽搭着鼻子,杨书香喃喃了一句:「该跟琴娘断了,老这样儿咋对得起焕章呢!」

    一阵悸动,眼前便浮现出一个滚圆硕大而又肉汪汪的屁股,哆嗦着身子,杨书香发觉狗鸡变得更粗更大,剎那间,耳畔彷佛响起了那道温柔的声音「射进来」……「射进来」,微微喘着粗气,心里便呼和出一道声音:我是不是该给我大去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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