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院里的人走进堂屋时,杨书香已经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暂时像个没事人那样盘腿坐在了床铺上,而后他看到陈秀娟母女和年轻小伙子一前一后来到自己的房间,
“走吧,司机也来了,大带你去医院看看。”杨刚朝着杨书香示意道,又转头看向陈秀娟,指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拜年就拜年,咋还搞特殊呢?”
陈秀娟停住身子,脸上的笑更明显了:“登门哪有空手的?”
在跟司机打过招呼之后杨刚告知对方先去外面的车里等着自己,而后转身来到镜子前,他一边整理外套,一边沖着镜子里的人说:“甭担心,不出意料的话估摸新民下午就能回来。”
这当口,陈秀娟凑上前已经把酒和茶叶放到了桌子上:“麻烦老哥你费心了。”嘴里说着,脸上略显尴尬,不过她到底是个买卖人,稍微一个打晃儿就没话找话问起杨书香来:“昨儿睡得晚了?”
出于礼貌,杨书香笑着回应道:“嗯。”忙又跟杨刚解释:“有事儿你该走走。”
杨刚看着陈秀娟,用手指头点向杨书香:“瞅瞅,亲侄儿还跟我这大客套?”
杨书香摇了摇脑袋:“我真没事儿!”
这是贾秋月第二次来杨书香家,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跟在母亲一旁,附和起来:“杨大爷您就把东西收下吧。”那眉眼和她母亲有七分相似,说话时还特意看了看杨书香。
杨书香仍旧是面上带笑,指着一旁的椅子招呼起来:“别站着啊,都坐下。”
“我这从后院过来,你看这……”留心着杨刚脸上的表情变化,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陈秀娟知道,既然人家开口了,多半是板上钉钉。她小心翼翼地开着口,一边笑一边搓起手来,知道自己这样做难免有些用人朝前的嫌疑,也知道自己拿来的东西人家未必看不上的眼,但实在是没法子,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陈秀娟的那份窘迫被杨刚看在眼里,他略作寻思很快就笑着从网兜里把白酒拿了出来:“酒不错吗”,反手又把茶叶罐递送回去:“烟酒不分家,这我收下了,我看这茶叶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成不成!”见杨刚只留下了白酒,陈秀娟忙阻拦起来,边推让边一脸谄媚:“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我看就不耽误你了。”倒退着身子朝闺女使了个眼儿。贾秋月心领神会,跟着母亲朝屋外走时,也搭起了腔:“杨大爷您就甭客气啦!”熟络的样子看起来要多热情就有多热情。
身为一个局里的局外人,陈秀娟母女的种种表现——面部表情、言谈举止都落在杨书香的眼里,细微之处的变化他甚至能够联想成自己扎猛子或者是搏击浪花时水面所产生出的波纹,感知得如此清晰,如不是身临其境你根本就不清楚那些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水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更不会猜测出那些表面光鲜的人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正所谓人过一百形形色色,人过一万无边无沿。当然,主动去追求幸福亦或者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本身并无对错之分,人活着就要不断适应社会的发展嘛,但她市儈的嘴脸却在此时暴露无遗,被杨书香看了个真切。
“虚伪!”莫名其妙地,杨书香的心里就纳摸了这么一句,继而脑子里又冒出个“假”字。
在杨书香无意间所窥视到的三个偷情场景中,陈秀娟是第二个出场的人。现在,他仍能回忆起当时他在套间外看到的每一个细小动作,包括那些对话,但脑子里却并未闪现出那些激情四射的画面,而唯独这几个字竟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里冒出头来,然后眼前便多了一个影子——一个他应该称呼对方为父亲的人,于此,他越来越讨厌那个人了。
每一个窗花背后所隐藏的故事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但杨书香却没法理解公媳人伦错乱这个到底是因何而起的问题(更应该说那是在被允许后的男人的排他心理)。在他心里,那些神圣的纯粹和过往的美好变得不再坚不可摧,甚至家这个整体都摇摇欲坠,像某个解体的国家——分崩离析。低垂下头,杨书香看向自己的拳头,痛让他麻木,同时又让他心惊肉跳。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家他阻止不了谁,也没权去干预谁,就算是有被利用的嫌疑,他都没法气恼,于是他无声地骂了一句:什么鸡巴玩意!
心灵上的创伤哪怕再如何去舔舐都没法子一下痊愈,看来这注定是个必然。
之后杨书香谢绝了杨刚的好意复又重新鉆进了被窝里,他把被子蒙在脖子上,遮得紧紧,辗转反侧时,那句他心底里骂出来的话到底是不是个鸡巴玩意,似乎变得无足重轻起来,在巴巴地等待着柴灵秀的归来时,带着忧郁思绪又开始徘徊起来……
往年的这个点儿连年都拜完了,唯独此时少了杨书香,忽然少了个人,感觉气氛都不一样了,为此褚艳艳念叨好几遍了。在屋子里坐了会儿,马秀琴也有些沉稳不住,也跟着念叨起来:“香儿好点没?”
“药倒是吃了,一会儿回介再带他去王大夫那看看。”柴灵秀不想节外生枝,是故便避重就轻地随便说了两句。被搪塞之后马秀琴便把目光寻梭向褚艳艳,褚艳艳可不是个饶人的主,又始终没看着孩子的影儿,她腆着大肚子就跟柴灵秀闯闯地来了几句:“一会儿?这半天都看不着个影儿,你说,香儿咋无缘无故病了?”
这话她可问着了,柴灵秀还一头雾水呢,哪知道原因:“你问我?”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直翻白眼:“我还寻思惦着问谁呢。”朝着姐俩挥了挥手,出了里屋门,见着凤鞠时她“嗯”了一声,朝凤鞠笑笑:“婶儿先回介一趟。”
令柴灵秀意想不到的是,回到家时儿子正在自己房里翻腾抽屉呢,炕上乱七八糟,尽是相册、手册,也不知他在找啥。“又试体温没?”皱了皱眉,柴灵秀走上前。这猝不及防之下被妈妈撞见,杨书香“啊”了一声,他下意识地把抽屉合上了,甚至忘记受伤的左手,而当被问及到有没有再试体温时,竟一时变得有些哑口无言。
门外,肆虐的风在不停地刮着,从四面八方漫无目的地涌来。此刻,柴灵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把粉色运动样式的绒衣罩在身上,显得轻巧多了,人也变得俏皮起来。踏上运动鞋时,柴灵秀还颠了颠脚,更为利索,那样也更能在骑行时把儿子稳稳地驼在后面。而杨书香也已裹得严严实实,他坐在车后座上,待妈妈坐上车座之后他便搂紧了柴灵秀的腰,把脸贴在了她的身上,嘴里嘟嘟哝哝的,似乎在抱怨春天也不都一味是温暖如春。
瞅着儿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儿,柴灵秀不禁叹息了声:“心里再委屈也不能犯傻啊!”当杨书香听到柴灵秀说到这句话时,他把脸贴在她丰华舒展的后背上来回蹭着,把眼一闭,行走间鼓秋着身子用右手又搂了搂她的腰,于是十七岁少年脸上变得安逸起来,一下子就回到了幼年时期。
孩提时,杨书香就喜欢这样依偎在妈妈的身上,哪怕是三伏天汗流浃背,只要扎进妈妈的怀里,世界就变得不再嘈杂,并且他能借此清凉一夏,还能静下心来细数天上的星星。他喜欢这样,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去依偎,形如吃奶的婴儿发出喁喁之声,然后用他稚嫩的手撩开妈妈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去紧紧锁住她的奶子。徜徉在母体温暖的怀抱中,或许这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在他看来,并无稀奇的地方,然而就算是再寻常,那也是绝不会跟第二个人去分享的。
“开始跟你妈耍心眼了哈!”明知儿子满腹心事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柴灵秀又说:“受不得半点委屈,以后可怎么在社会上行走?”从没见过儿子这么老实过,都过了头,这一路上她难免心思复杂,偏偏那恼人的家伙一声不吭,气不气人:“你倒是跟妈说句话呀?”
黑白山水色的世界,杨书香一步踏上码头,他仰望蓝天,抒怀着胸臆跟船上的女人挥手。女人仿佛说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说,脸上的笑慢慢舒展开来,在这片山水中融融恰恰,宛若凤仙又似睡莲,一点一点印刻在杨书香的脑海中。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安详?抚慰?激发男人征服世界的狂野……
“听没听我说话?”久不见回应,柴灵秀把身子朝后仰了仰,然后杨书香下意识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啊”了一声出来。“脑子里想啥呢,神神叨叨的!”
柴灵秀都嫌自己碎嘴了,可她没法子,谁叫他是自己儿子呢:“不是每件事都能遂了你的心意,知道吗,你妈也受过委屈,也挨过骂。”
“那不一样!”骤然听到妈妈还有这个遭遇,怒从心头起,杨书香又噎起脖子吼了一嗓子:“他们凭什么骂你?凭啥?”
“你瞅瞅,又急了?跟你说多少次了,骂又掉不了一块肉,由着他们去说呗,还挨个去撕他们的嘴?!”总算是听着音儿了,咂么着儿子话里的意思,柴灵秀谆谆告诫道:“啥一样不一样的,话糙理不糙,道理相同!”这一下杨书香又不言语了。
其实闹出动静来也不能完全怪他,若非是毫不相干——像陈秀娟那样的他才懒得理会,然而偏偏又跟他有着一层说不清的关系,而这层关系又极为特殊,哑巴吃黄连他能怎么着?难道还要满世界嚷嚷,说那xxx 然后把家丑一字不漏地抖落出去?很显然,杨书香是不会这么干的!
心里有些戚戚,缩起脖子来,杨书香小声叫了句“妈”,用那右手揽住了柴灵秀的腰,仿佛不这样便失去了她。
“妈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把心放大着点……”
两旁的房屋和树木瑟瑟地抱紧了身子,它们知道,女人在用她的处世之道跟儿子交流着,所以它们也尽可能地支棱起耳朵来,在不知不觉间去靠拢这对母子,想把那悄悄话听一听,甚至还可以从旁插几句话,让这娘俩可以尽情倾诉一番。
走进院里,柴灵秀先自朝着屋里打过招呼。王大夫一见是柴灵秀,笑着把这对母子二人迎了进来。
“咋啦这小伙子?”让过座,王大夫把杨书香叫到了身边。
柴灵秀便把情况跟王大夫简单说了说,又把儿子来时试过的体温告诉给他。王大夫拿出听诊器,又让杨书香张开嘴“啊”了两声,检查过后笑道:“没啥大事,药不也吃了吗,打一针悟出汗来也就好了。”他知道杨书香这小伙子皮,给他打了退烧针,完事又捋着手骨让杨书香来回握紧拳头:“不来是不来,一来準是伤着的,又登梯上高了吧?”杨书香没再嬉皮笑脸,他不言不语地从那抓捏着拳头,倒是安分起来。
“没伤着他骨头吧?”看着王大夫从那给儿子检查伤势,柴灵秀追问着,她见儿子一声不吭,推起杨书香肩膀:“哪不得劲儿跟你王大爷说出来呀!”
老大夫松开了杨书香手,指着他笑道:“这十七八正是淘的岁数,还有不磕磕碰碰的?”
前一句还迎合着杨书香的心里说呢,后一句便打趣起来,“下回接着这么干,皮糙肉厚禁得起折腾!”说得杨书香直呲牙。柴灵秀也跟着一快笑了起来:“要是记得住就好啦!”
“没什么大事儿!”这边跟柴灵秀念叨完,王大夫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个瓶子,他从里面弄了点膏状物给杨书香抹在了手背上:“这东西啊我看专门就给你预备的。”涂抹过后又用纱布给杨书香把手缠起来,末了还不忘逗这小伙子两句:“回介好好歇着,啊,消停个俩礼拜吧。”说得杨书香张嘴“啊”了一声:“俩礼拜?”
看情况也差不多完事了,柴灵秀就把围脖套在了儿子脖子上:“你啊什么?大过年的凈折腾你王大爷了!”又把帽子给他遮在了脑袋上。
“行啦!有个一礼拜不耽误你玩,赶紧家走吃肉介吧!”王大夫拍了拍杨书香的屁股,又沖着柴灵秀笑着比划:“看他这身板,一晃又高出了半个脑袋。”
“这大过年的麻烦老哥哥你了!”柴灵秀跟王大夫客套两句。
王大夫摆了摆手,笑道:“谁还没有个灾儿病?”
从王大夫家走出来,杨书香回身扫视着院子里和王大夫说话的妈妈,颦笑间见她神采飞扬,一时有些发愣,直到被她捅了下身子才意识到,该回家了。
柴灵秀跨上车,杨书香也顺势把腿一岔坐在后座上。他用右手一搂妈妈的腰,又把脸贴在了她的背上,片刻间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妈,琴娘搬来时我睡哪?”
甫见儿子主动开口说话,柴灵秀拢了拢头发,并没有立马回应。“去后院睡?”
自顾自念叨完,杨书香又卜楞起脑袋:“我不去!”紧接着,话匣子就一股脑敞开了:“要么我跟你作伴儿从东屋睡,要么,”卡壳似的皱了下眉,他想到琴娘家盖房之后焕章跑去姥家的事儿,嚷嚷出来:“要么我就去我姥家。”
“家里又不是没地儿睡。”
“那他回来我睡哪?”
“睡哪不行?你妈还让你睡大街上?”才刚和儿子说完,柴灵秀便和路人打起了招呼。八九年儿子摔了胳膊,柴灵秀就是这样骑着车驮着儿子过来的,彼时此时,儿子已长高了,说话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但就是性子轴,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妈,”杨书香叫了一声,支支吾吾道:“你有没有过那种经历……”
“哪种?”
“就是不上不下,反正我也说不太好那是个啥感觉……”
“不知你说什么呢,我可告你,回去躺下歇着把汗发出来就好啦,还有,还有这几天给我老实点,别甩那手。”从街口过马路时,柴灵秀说了这么一句。追溯起来,这样的话在五年前她也是这样说的:“妈在你这岁数也爱沖动,不沖动就不是年轻人了,对不?”旧话被重提出来,杨书香把头抬了起来。天还是那个天,还是那么蓝,一切如故却又都在改变着,唯独此时此刻最真实,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手要是打坏了可咋办?”这话的语气丝毫没有半分埋怨的意思,亦如多年前的场景再现:“就不疼?”
“还有个不疼的?”杨书香咧着嘴说。彼时他内心波澜起伏,震惊之余这一拳头打出去,尽管以卵击石,却把心态表明了。此时他摩挲着自己的左手,右手搂紧了柴灵秀,几乎都快把她的身子揽进怀里,直弄得柴灵秀轻咤一声:“妈都快让你搂岔气啦!”杨书香这才不得不松了松劲儿,终于憋不住屁似的吭哧出来,把脑袋贴近了柴灵秀的后背,叫了一声“妈”,滚动着喉结让吁气上下流通:“晌午我掂着喝点酒。”
“喝屁,手伤着了还喝酒?”不答应的同时,柴灵秀摇了摇头。烈风拂过她的脸颊,飘逸了头发也把那脸蛋秀了出来:“你就傻!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妈!”
看得出,她那颗心其实并未完全踏实下来,她身后坐着的那个人其实也是这样,不然的话,也不会作出一系列反常的事儿。
拜年的人散尽之后已临近晌午,老两口就简简单单把剩菜热了一下。小妹回来之后从她嘴里听到孙子没有什么大碍,李萍和杨廷松这心里终于稳当下来,然后杨廷松就把事先预备好的梨汤热了一遍,亲自送到了前院。
见小妹开火下灶,李萍忙问:“香儿他没说想吃点啥吗?”
柴灵秀摇了摇脑袋:“说没胃口,我寻思给他下碗面。”
给儿媳妇打着下手,等面下到锅里,李萍把手叉在腰上,脑子里忆起清早发生的一幕幕,她面色愁苦又夹杂着一丝恼怒,嘴里就嘟哝起来:“小伟他发啥神经?”撩帘正準备去前院看看,却被柴灵秀叫住了:“妈,我爸不过介了吗,你甭担心。”
儿媳妇越这样说,李萍心里就越不踏实,直等到热面出锅盛在碗里,心早就飞到了前院。
“香儿睡了?”甫见到老头子时,李萍也看到了躺在床里头的孙子。杨廷松摇了摇脑袋,指着盛梨汤的碗,小声道:“才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香儿你吃口饭,哪能空心肚子睡觉?”坐在床头,李萍用手推了推孙子,又顺势回身把卧了鸡蛋的碗从儿媳妇手里接了过来。见此,柴灵秀沖婆婆笑道:“哪有那么娇躯!”
又朝着儿子喝了一声:“香儿,你爷你奶都过来啦!”
杨书香“嗯”了一声,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火,就起身把枕头垫在了胸口上。李萍朝着柴灵秀摆手示意,俯身看向杨书香:“把面条吃了,热乎乎的出了汗病就好了!”
这时,杨廷松扯了扯老伴儿的衣服,朝外扭头示意。李萍看了看老伴儿,又看了看儿媳妇。柴灵秀扶着李萍站起身子:“妈,这里有我,你跟我爸都回介吃饭吧!”
“回头你也过介!”李萍沖着柴灵秀念叨完,忙又叮嘱杨书香:“趁热可都吃喽!”杨廷松指着桌子上的梨汤,也念叨起来:“香儿,回头把它也喝了。”
老两口这才转身离开,行至堂屋,杨廷松用手碰了碰老伴儿的胳膊,言道:“云丽怎还没过来?家那边来戚了?”浑然不知这道利箭一样的声音已经撩拨着弓弦射了出去,瞬息间啪嗒一下,从里屋传来了这么一响。
看到杨书香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继而又耷拉下脑袋来,太阳伸展着胳膊就把手从窗外探了进来,怕他冻着它竭尽所能地给孩子身上又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它可从没见过杨书香在这个日子口蔫头耷脑,也不乐意看到他心事重重一脸不快的样子。然而世事难料,李萍说些什么杨书香一个字都没听见,“岳不群”这三个不合情理的字却从他心底里跳将出来,霎时间心里空蕩蕩的,连汤碗里的面条都跟着一起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