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早上,还没喝完早茶的男人被小妹狠狠的爱抚了数次。出了气的女人带着思萍,匆匆的走了。清清静静的家,男人在……
他这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山上,看了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的老柳。从山上回来,他和母亲一起去了柳姨的家(柳姨是老柳的女儿),把老柳留给男人的东西拿了回来。这些主要是书和一些木箱。书与当年比起来,少了许多。据柳姨讲,如果他再不来拿的话,她家只要再引一个冬天的火,这剩下的也就……
木箱是锁着的,谁也没打开过,但男人知道里边是什么。他黯然神伤的把残缺不全的书分好类,装进几个纸箱里,然后打开木箱,把里面的瓶瓶罐罐一个、一个的包好,小心翼翼的放进皮箱里,而木箱里其他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塞进个大兜子。
处理好老人的遗物,男人出神的看着房间的一角,呆呆的想着心事……
男人从小到大就很少有同性的、而又年龄相仿的朋友,这可能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也有可能是……但男人却结识了三个比他大的朋友,他们是四、白丰,和孙刚。
说起男人的这三个大朋友,他们都是因为种种原因,早早的就失去了家庭温暖和学校的约束,每天在社会上游蕩。他们经常聚的地方离老柳的家不远,在一个很偶然的时间里,他们和男人相识了。开始,他们对这个生活在姨和姨夫身边的小家伙很有些疼惜。可能是都没有完整的家,可能是他们不想再有人也……
于是,他们走到了一起。
他们之间的影响是相互的。男人向往他们无拘无束的生活,想有一天……;他们则很爱听男人讲古今中外、野史趣闻。相对而言,男人对他们的影响更大一些。
那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大,其实也就是个子长的高点,而年龄,他们中最大的白丰才比男人大三岁而已。
这三个人爱好不多。他们喜欢喝酒,打架和……没有活动经费的他们还经常会……不过,这最多也就东家的鸡、西院的狗。但这些却为他们弄来了很大「名声」,也让附近的邻里很是侧目和气愤。
想去打,那几个家伙是让拼命三郎都害怕的,谁会去为鸡呀、狗的去和人玩命。那骂呢?他们那兇兇的眼往你面上一罩,你不张嘴都会走的很快。没人疼的野孩子谁来管?是天吗?
然而,经常和他们在一起「鬼混」的男人却是相反,他不但没有……还会隔三差五的有人趴在他家的门口:「小平,你看王姨家的母鸡正下……我家的小三长身体,全靠……呢,那……」
「行啊王姨,我去给您看看去。」
男人去了。第二天早上,王家飞走的鸡就咯咯的下蛋去了。
「小平,你看张大家的狗……」
「啊,行呢,我去……」
男人走后不久,王家刚哑了的狗又叫了。
也会有没了的就再也回不来的。可几天后,某家的院里就会……于是就……
「小平啊,你看那东西……」
「没事的,您就收着吧。那是前几天从山上套的,现在是夏天,皮子不好,说等到了冷的时候再……」
来时疑疑惑惑的脸,去时已是笑得……
他们打架,是因为他们说自己是男人,但从不欺凌弱小。在更多的时候,怯怯的小毛头走了过来,递上一支烟。「四哥,有几个家伙在学校……我和……都被……他们还说……」
「是吗?他们……」
被称做『四哥』的家伙把烟屁股一扔,兇目睁圆。「操他妈的,这几个……我早就……」
晚上,某个小饭馆里,流了血的四哥吐沫飞溅……毛头们,他们还无所事适的……
当看见谁家有活忙的……他们一拥而上,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有的是力气的他们,很快就……可是,当人家满脸陪笑,设下丰宴时,他们却流里流气的不屑一顾。最多也就是从人家的锅里抓走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可人心是肉。一大包美食就……?
「小平呀,你看……」
「叔呀,没事的,一会儿我……」
有一天,男人正在院子……一个毛头慌然而入。「平哥!四哥他们和……」
没等毛头说完,男人就顺手抄起院里的一把铁锹,两下踹掉锹头,拎着锹把狂奔而去……
在一中的东墻边,战斗已经打响了。
男人定睛一看,战场上飞动的是拳头、皮带和砖头。暗中松了一口气的男人挥起锹把,沖了进去。锹把很技巧的落在两个敌人的小腿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就叫敌人失去了战斗力。可随着一声叫喊,男人的四周就围满了……而此时,战斗的中心闪起了片刀的寒光。男人的依稀看见,他的三个伙伴在一瞬间就血染征衣了。
男人心头狂跳,手中的锹把「呜」的一声,抡圆了。『这是第几个了?』又一个敌人倒下后,男人在心里暗问着。
可是,看着眼前还是叫嚣一片的人群、和在波涛中挣扎的伙伴,男人不由得一阵心凉。『如果没有奇迹的话,今天他和他的伙伴就……』
男人和他伙伴所面对的是一群真正的恶狼,他们整天成群结队纠集在一起,流窜在大街小巷、学校周边。他们欺凌弱小,劫略钱财,他们好勇斗狠,无事生非。只要一看到漂亮女生,他们就一拥而上,用他们骯脏的手去慰问女人的全身上下……
人们敢怒而不敢言。因为,他们中有人家中有『山』,而且是『高山』!
危急中,从学校的墻头上「哗」的跳下一大群毛头,他们手中飞舞着桌腿和砖头,沖杀而入。未几,年轻力壮的老师们也……
被长久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三十几条『狼』的队伍瞬间就被摧垮了,他们四散奔逃了。而那些已经躺下的『狼』则被几个人围住一只,木棒、鞋底和砖头,向他们表达了最『深情的问候』……
「警察来了!」一声呼叫过后,老师没了。
毛头们把手中的东西一丢,站在一边看起热闹。来报信的毛头则拉过几个人来和男人一起,搀起三个血人,转过几个弯后,消失了……
医院里,缝合用的钢针在三个血人的皮肉上穿行着。一个钟头后,刀口最少的『四』被解放了。
「操他妈……」骂声未尽,牵动的伤口让铁一样的他闭上了嘴巴。
「四——」李平拉住了伙伴的手。
「噢——」『四』惊天动地的哀鸣。
男人松开了被血染红的手。『四』两只手的掌心,纵横交错四、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大夫!大夫!快……」
匆忙转过身来的大夫,举起针的手在颤抖。「这……」
这双手掌心上的……不应该说是烂了,已经无法做缝合,只能是……
「没什么,抢刀的时候划的。嘿嘿……」轻描淡写的话,可跟着的笑声却叫人骨动神摇。
晚上,毛头们来了,带来了他们偶像最爱的香烟与烈酒。可要享用的话……参战的老师们来了,与他们同来的有问候和补品;相识与不相识的人也来了,他们说的最多是——『狼』太该死了。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大夫和护士们态度变了,他们在轻言细语中放宽了限制,却没收了酒,因为那对伤口确实没好处。
男人和他伙伴们飘了,有一种『我也是英雄』的自豪在……
凌晨四时,毛头匆匆的赶来了,他带来是:「警察在抓你们!你们要……」
打『狼』还要被抓?无法言语的愤怒沖的几个伙伴要……
毛头当警察的爸爸跟着进来了,在知道怎么回事后,很同情这几个少年。但站在身后的『山』动了,山动,天地也要摇一摇!他无能为力。他不忍他们……所以,他和儿子一起……
「他们只要『四』,白丰和孙刚。你们最好去外地……」交代完了,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警察与毛头走了。
而三个伙伴……
躲躲藏藏了十几天后,男人送受伤最轻的孙刚去河北投亲。剩下的两个,在越来越紧的抓捕中,依旧生活在黑暗里。
「这不是办法呀!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一天……得想办法!这不行,那也……看来,最好的就是去外地。可是……那得有钱呀!而且还得有足够的……那上哪去才有足够的?「
突的一个念头在男人的心头转过。「对,就这么办!」
作出决定的男人再也躺不住了,他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的穿好衣服,拉开二姨家的后小窗——一跃而出,连窗户也顾不得关,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 *** *** ***
两个睡眼朦胧的家伙突的清醒了,男人所描绘的美好前景着实叫人兴奋,如果能成功的话,这躲躲藏藏的鬼日子也算是出头了。『四』拼命的搓着手。「我就说嘛,你小子一定会有办法的。昨天我和丰丰说,他还不信……」
男人拉过『四』的手,打断了『四』的激动。手上、身上的伤口不见了,结痂后又褪去的地方,只留下狰狞的印痕。野孩子骨血里有着惊人的恢复力,在没医没药,每天还要躲躲藏藏的他俩,在事后的第八天,男人就找人替他们拆去了刀口上的线。一个多月后,『四』的手也……
其实,那才是男人最担心的。
「如今,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
三个男人在这一年,最大的白丰十九岁,『四』十七岁,李平十六岁。他们在这一晚谁都没睡,他们反复的说着计画的每一个细节,一遍又一遍的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在天快亮的时候,男人回到了家,心中澎湃的他一刻也平静不了!
天,终于大亮了。男人开始为计画做着最充分的準备。
本来是要在今天晚上就开始的,可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时,天下起了雨。雨似乎在考验三个伙伴的耐心,这一下,就是到了第四天的早晨才停。满地的积水,让路很不好走,可这并没有浇灭男人心中的火,很快,他和伙伴们汇合了!
按当时说好的,男人準备大部分工具,两个伙伴因为不方便出去,只準备了一小部分。男人认真的检查着,在确定没有疏漏后,他们等着……
天黑了下来,正準备出发时,『四』却不见了,这让屋里的两人打起了转。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一直等到半夜十一点,『四』出现了。看着两张要吃人的脸,『四』朝后驽驽嘴……
是驴车!
一片惊讶后,三个伙伴都笑了。
驴车在夜色里把闪闪的灯火抛在了身后。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四』哼起了歌……
驴车在草原上走了三个多小时后,男人跳下了车。他向四周仔细的看着,一会儿,他说道:「我们到了。」三个伙伴把驴车上的东西都拿了下来,将驴车卸了,把毛驴拉到一边栓好。然后,他们支好车身,就着车,搭了个简易的帐篷。躺在帐篷里,伙伴又在等,不过,这次是在等天亮。
草原上的早晨清爽宜人,男人领着他的两个伙伴快速的走着。他们翻过两座山脊,男人停了下来。站在山梁上的他,静静的朝脚下看……
这里,他曾经来过。
那是他十二岁那年,男人、姥爷和四舅,他们赶着马车从这道山下经过。姥爷指着这座山告诉他,这山任谁也不能小看它,因为它是一条旱龙!那是龙头,向东的是龙尾。这有了龙,就得有凤。在这条龙的身后,就是凤凰……
说着,他们来到现在男人站的地方。这里仍旧是龙山的一部分,只是山到了这里就凹了进去,从远处看去,就象一把高背的座椅。而姥爷的话也就到此就停了,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这,直到马车转过了山弯。
男人的心也在动,对风水阴宅很有些了解的他知道,这就是传说中「龙脉」的「穴」!平息下心情的男人却没压住好奇,不久,他就拿着罗盘回来了。一切如他所想,但在他找出「穴心」、翻看土质时,却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主人。那一刻,男人在这里站了好久!
那今天?今天他和伙伴们是到主人的家里来看看,这个主人会为他们準备些什么?迷就在今天了!
他们来到男人做过标记的地方。男人拿出罗盘,以步代尺,一步一步的量了起来。横竖几次后,男人面向东南,脚在地上用力一拧,「就是这了!」男人轻轻的说道。早就等不及的『四』和白丰,拿着铁锹「哗」的围了过来。
「『四』,你先回去,把我昨天说的东西都拿来。」男人接过『四』手里的铁锹,吩咐道。
『四』领命而去,男人和白丰干了起来。
『四』回来时,男人和白丰已经在地上开好了一个长四米、宽约五十公分的槽。见『四』回来,男人把锹递了过去,『四』大干了起来……
天色渐晚,槽道也挖下了约五米。男人仔细的看着挖上来的土。土已经是白白的细沙土了,怎么还……?男人苦思着。
突然,男人跳了起来,呀呀的!古人的尺比现在用的短,难怪挖这么久还不行,原来是挖过了!醒过来的男人把满头大汗的白丰叫了上来,自己下去了……
天黑了下来,正在向回挖的男人手中的锹也碰到硬硬的……男人压住心中的激动,快速的挖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座石门露出了本来面目。男人叫『四』把钢釺和锤子递了下来,他一下、一下的打起了炮眼。填好炸药,男人开始装雷管和引线。他为了防哑炮,装了两个引线。两个引线一个稍长一点,如果第一个没有引爆,第二个也会……
点燃引线,爬上来的男人拉着伙伴离开了危险区域。
十秒钟后,「轰——」的一声闷响在空寂的草原上回蕩。一切都静下来时,草地上是三个疯跑的男人。
手电的光影下,一堆碎石静静的散在坑底。男人拉住心急的『四』,从包里拿出一团沾了煤油的棉絮,点燃、扔了下去。坑底,燃烧的棉絮象被什么东西包住了一样,瞬间就奄奄一息了。一会儿,坑底那似已熄灭的火又幽幽的冒起来。腾的,火焰照亮了坑底,一个幽深的洞隐隐可见!……
男人拿出一个小巧的火把点燃,三个伙伴先后……
进到墓室里,男人被惊呆了!这个墓室共有三间,左室与主室相通,右室则被石门封闭着。男人叫两个伙伴在原地等着,自己来到了主棺前。他撬开主棺的小头,爬了进去。十几分钟后,他爬了出来,而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装的满满的大包。
将手中的包递给『四』,男人进了左边未封的侧室。侧室里有两具棺木,男人都依此办理。这两具棺椁里,他们又收获了一大包的……
男人收获完三个棺木后,又在两个墓室里寻着,挑挑捡捡中,男人又装了一大包。「我们够了,该回去了。」他叫着两个还意犹未尽的伙伴。
闪闪的火光里,男人看不清两个伙伴的脸,只见他们不约而同站在那个封闭的侧室旁。「这……」有些犹豫的男人看着黑暗中两双期待的眼睛。「那你俩干吧,我先上去了。」说完,男人扛起了包,鉆了出去。
「看我的……」身后,『四』兴奋的声音传来。
墓室外,阴沉的天在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
『三大包东西,足有一百多件呀!有了这些,不要说……就连下辈子也……是呀,下……』蓦地,男人的心一转,『是呀,我们已经够了。那……做人要有余地,不要……』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随即就随着雨水流去。兴奋不已的男人在越下越大的雨里张开了双臂,任那清凉的雨水……
哗哗的雨里,心潮澎湃的男人还在飘。雨声里传来一声隐约的闷响,跟着,男人脚下的土地也随着颤动了一下!突突……男人的心狂跳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驱使他转身奔去……
「啊!」站在刚出来的地方,男人傻了。刚才还是深深的坑,现在已经被填平了。
『是塌方!』男人在心里惊叫着,疯了一样的四下里找着铁锹。可茫茫黑暗中,刚才被兴奋包裹的伙伴,早不知把现在用来救命的家伙扔到哪去了。
眼中充血的在寻找未果后,挥起了双手……
不知道这样疯狂的用手挖了多久,已是筋疲力尽,满手鲜血的男人无力的趴在了那里。许久,男人全身抽动,泪水横流。他的手拼命的揪拽着自己的头发,拍打着身下的土地……
雨不知何时停,难道它的到来,就是要见证这鲜活的生命从此无声的远去?
天亮了,早晨的风吹在男人身上,透骨清寒。没有了泪水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在附近找来了几块大石头填在坑里,然后用土盖好。男人跪了下来,三拜九扣之后,拿起这用生命换来的包裹,转身走了。
回到宿营的地方,男人放下东西,躺在帐篷里呆呆的出神……
夜悄悄的来临,躺了一天的男人起来了。他套好车,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全部埋掉后,他走了……
绿色的草原已经被黑暗吞没,闪闪的星光一路同行。夜风吹过,孤寂的男人抖了一下。不论是什么季节,心真的痛了,你会感到——风中有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