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路标,男人和孟根转过两个胡同后,他俩来到一个小院门口。不大的小院四周清理得很干凈,没有一点积雪。小院的门虽然已经是久经风雨了,但却没有破败的感觉。
两个对视了一下。孟根推开了小院的门……
第一个欢迎他们的,是一只大约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狗。狗很小,但更瘦弱。它撑起摇摇晃晃的身子,呲着小小的牙齿,努力的向两个闯入的不速之客宣布着它的存在……
小院里收拾的和外面一样干凈,所有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尽管它们也很陈旧。主人的土坯房很低矮,象男人这一米七几的身高,进去时都要低着头。
有人进来,正在外屋忙着的男主人抬起头来,当看清楚进来的是什么人时,那张原本黝黑而苍老的脸,在一瞬间就变得煞白。
「是我……」没用别人问,男主人就颤抖着嘴唇承认了。看了两个进屋后,什么也没说的警察一眼,脸色稍有些恢复的男主人,指着墻边放着的一个麻袋说道。
「谁来啦?」随着话音,一个男人看不出年龄的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个从里屋出来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很旧了,手肘和袖口处都打着补丁,但是衣服很合体,也洗得很干凈。这让她从身材上看,是一个成熟的、三十几岁的样子。看她的脸——灰色的容颜,和几条岁月的深纹,让她一下子老去了十年。
眼前陌生的人令她一愣!可是,随即她就明白了是为什么。脸和刚才男人的表现一样,只是她的脸白得有些吓人。
「先把事情说清楚吧。」进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孟根说了一句,就推开里屋的门进去了。男主人和那个女人对视一下,也跟着……男人最后……
里屋很小,一张大炕就占去将近一半。
只用一把椅子,孟根坐着……
炕的中间是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一冒着热气的盆……四个孩子……最大的一个十二、三岁,在她旁边是最小的约五、六岁。另外的两个……一个十岁?一个八、九?……她们都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的两个人……
男人从这些齐聚的目光里,读出最多的是……惶恐!
感觉到了孩子们的不安,男主人开口了:「别吓着孩子。我现在……就和你们走。」说完,他看了女人和孩子们一眼,转身就朝外走去。
「不!」女人大叫了一声,一把拉住男主人。「你不能去!你去了,我们娘几个怎么办?你不要去!我们可以求他们,实在不……」说着,她用两只手紧紧的拉住男主人的衣服。
男主人「唉」的一声,用手猛的在墻上一捶。他一把推开拉着他的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女人「啊」的一声倒在地上,看着就要跟出去的男人,她一下子扑了上去……
哭泣……哀求……死死的拉扯……
男人看到,女人紧紧拉着自己衣服的手指上的关节,都因极度的用力而变得惨白。
而此时,女人已经跪倒在地上。她的身旁,同样跪着的,是三个大一点的孩子,最小的那个趴在炕上,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她,无助而惊恐的哭叫……
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的男人……
孟根呢?
……
告诉她们,我们要先了解情况,然后才做处理。「你们老这样……我们还怎么……」
女主人怎么劝,就是不松手。
没有办法……
「你去把你爸爸叫回来……叔叔问清楚了就走好不好?」
「……」
「对!叔叔们就是问一下……」
小的总是……
不一会儿,男主人被女儿叫了回来。只是,他一言不发的蹲在了门口……
女主人讲了事情的经过……
年三十的夜里,她和自己的男人合谋……是她的主谋,男人去执行……要抓就抓她,男人……东西还在,他们马上就还……
说着,这个看起来相当瘦弱的女人,爬起来就出去了,怎么也有百十斤的麻袋,转眼间就被她给抱了进来——可是,还有一部分他们现在还不了,因为……他们用了!但是他们会想办法……
说用了的部分还剩下不少。女人又……
那用了的部分——从外面的锅里、炕上冒着热气的盆里,被端到了两个警察的面前……
「是?……」
这是一个个用麸子面蒸成的窝头!它们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可是,两个警察的心里却……一丝丝的冒着凉气!
接下来……
过年了,家里吃的只有菜叶子、土豆……大人怎么都行,可是孩子们……于是在粮库里……经过慎重的考虑,面对那成袋米呀、面呀……男主人的选择……多半袋的麸子!
「小李,你先在这等会儿。我去趟粮库。」没有再听下去的孟根和男人说了一句,匆匆的走了。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男人转头从小小的窗户向外看……
这一家人……不安的眼神……从男人身上……到等待命运的外面……
孟根的身后,是粮库里早上那些人……
结果,粮库的人商量了一下——走了三个男的,留下了那个早上把窃贼祖孙三代都尽情问候的女的。只是这会儿的她……拉着女主人的手问这……问那……时不时的还擦擦两只眼睛……几个孩子……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嘘嘘的叹息……
粮库的人又回来——四袋面、一袋米。据说是领导特批。
每个在场的人……留下了或多或少的钱……三十……五十……男人则掏空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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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在九零年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请不要怀疑它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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