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监室的墻站好,眼前是几张好奇,兴奋和带着几丝调侃的脸。
问完了家庭住址,姓名籍贯等的惯例开场,男人从看守所墻上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才哈哈笑着从人缝里鉆了出来。
用长木版搭建的,可以睡八个人以上的通铺,熟悉的面孔拉着男人坐到上面。
当男人简单的说一下自己的事情经过后,这个常年和法律条文打交道,已经算是半个法律通的熟悉的面孔沉默了好一阵。
熟悉的面孔对法律有相当的了解,但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没有一点提到法律,他只问了男人,你对那个受伤者了解多少?你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和他有哪些社会关系吗?认识,曾经是一个系统的,平时的关系也还可以,但是刚才所提及的受伤者的其它方面,男人几乎是一无所知。
得到男人的回答,熟悉的面孔没有再接男人的话,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说了声好好呆着,就一一介绍起了这个监舍里的其他成员。
打过招呼,彼此也就算从此相互认识,新鲜劲一过,大家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锡市看守所的四号监舍,和传说中的样子很不一样。
这里的人很随和,没有一个人的脸上写着兇神恶煞这四个字,也同样没有壁垒森严的等级划分,这里有的是在压抑气氛下一种难得一见的平和。
四号监舍之所以会这样,是因爲这里是看守所的病号房,病人嘛,自然要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待遇。
下午,男人的家人给男人送来了行李和洗漱用品(看守所是不爲关押人员提供此类服务的),男人也见到了四号监舍专职负责所长,大夫,朝鲁。
看到所长朝鲁对男人很客气,熟悉面孔立即来到监舍的铁栅栏门前:「报告所长,李平说他想让家里给送点吃的。」
朝鲁所长对着熟悉面孔笑骂了一句,问明了男人家的电话号码就转身走了。
看守所是每日两餐制,开饭时间分别是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
叮叮当当一阵响动,男人迎来走进看守所的第一次下午饭。
号里专职打饭的弟兄,隔着铁栅栏门上开的小窗子把饭菜接了进来,不过号里的其他人却想没这会事一样,没有过去吃饭。
「难道他们在等自己家送来的吃的?」
男人想起了刚才朝鲁所长说要往家里打电话的事情。
果然,还没过十几分锺,又是一阵声响过后,一位高高壮壮的所长就拎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进来。
又是十几分锺后,四号监舍的大部分成员都摸着肚子躺倒在大铺上。
接下来几天,男人基本上适应了看守所的生活。
其实说要适应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睡觉。
这不是说夜晚你睡觉的时候会有谁閑的没事找你的麻烦,也不是你来到这里心情不好而使你失眠,那是看守所监舍正中间掉着瓦数巨大的灯泡,它从傍晚开始亮起,一直照到天光大亮。
在这么刺眼的光线下想睡个好觉,那可是个要适应适应再适应呀。
二是吃饭。
一天两餐制,每人每顿饭一个馒头,一份菜。
先不说这样的理论分配要是饭量稍微大一点会不会挨饿,但是在监狱里就要有监狱的实际分配法则。
比如说今天白水煮土豆。
负责打饭那个会把号里两三个‘占地儿’的饭盆都装满土豆,差一个层次的可以吃土豆皮(看守所的土豆是不削皮的),再差点的可以喝上一口汤。
如果你是最差的那个,你可以每天去啃那个干干的馒头。
在看守所里,饭菜极少可以看到油花是你平时的生活,但是这里爲数不多的几样菜肴,(冬天是土豆和大白菜,夏天是看守所自己菜地里産的水萝卜加小白菜。
)你不洗干凈也就算了,那菜汤上经常漂着当肥料的动物的粪便,肥肥的,长的奇形怪状五顔六色的菜虫子和被沸水煮的变了形的蜘蛛,你就只好把这些当调料看了。
已经到了每个人饭量最低极限的定量,还有等级森严的分配制度,再加上看守所厨师高超的水平,我不想说这样每一天是适应,要说的话是不是用挑战极限更确切一点。
当然这些还是开始,丰富多彩的监狱生活哪能只有这些。
刚一入号,号里的前辈们会爲你準备一个不成文的欢迎仪式,行话称之爲‘拿笼’。
简短的欢迎仪式十几二十分锺,一般来说掏上三五十个「包子」(你靠墻站好,挺胸擡头再收腹,站在你对面的前辈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用很职业的上勾拳试验试验你心窝的抗击打能力)烙上几十张肉饼(雪白的臀部露出来,用带着花纹的鞋底一下一下朝上抽,什么时候鞋底的花纹清晰完整的印了上去,这饼也就算烙完了。
而有些前辈思想与时俱进,老一套弄多了很没意思,所以看见新来的你,会很和蔼的问问你的年龄,欢迎仪式也就从你说的三十岁和四十岁的时候开始进行。
很简单,十冬腊月的当口,你穿着厚厚的冬衣,一盆盆从水龙头了接来的冰凉的水,从你头上一盆接一盆的浇下来。
三十岁三十盆,四十岁就四十盆。
可能有人会在此时想道:我现在要是一岁该多好呀!这些场面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请不要怀疑它的真实存在。
明天还有更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