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说了什么,突然间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男人已经听不到了,他茫然的站起身来,在母亲的呼喊声里神情呆滞的走出了接见室。
四号监舍的铁栅栏门一打开,失魂落魄的男人在监舍里其他人惊讶的目光里,身体僵硬的一步步径直朝与监舍相连的放风时所用的风场走去。
看见男人进了风场,监舍里其他的人相互看了看就有人想跟进去问问究竟是什么发生了事情,让一个平时随和大气的男人一下子成了这个样子,最起码能劝慰一下也是好的。
熟悉面孔制止了要跟进去的同伴,因爲他知道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男人,一个人安静的呆上一阵子也许会更好一点。
阴阴的天空,飘飘洒洒的细雨,一个男人仰头站在这雨中,直直的注视着苍天。
少年的时候,是一场连绵了几天的雨,一个深埋在地下的墓穴和一次突如其来的塌方,让男人第一次知道了永远失去兄弟那扎心一般的伤痛。
刚刚把这伤痛深埋进心底,是爷爷也更是慈父的老柳就撒手人寰。
小男人坚强的站着,已经打点起行囊的他应征入伍来到部队。
一次矿难的抢险中,男人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那从矿井深出汹涌喷的携带的大量毒气的气体,毫不留情地朵走和他年龄相仿,是真正的玩伴儿,是战友和兄弟一样的三个伙伴。
这三个战友里,有两个是从农村入伍,他们来到部队最大的理想就是转成志愿兵,把自己一生都留在部队上。
男人是部队上的技术尖子,是部队各项战术比拼的骨干力量。
在男人还有半年就要转业的时候,指导员又找到男人谈话,他希望男人成爲一个志愿兵,长久地留在部队上。
思量再三的男人在同意留下来的时候提出一个看起来有些荒唐的条件,他很坚决的要和他的两个战友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荒唐的条件,却不知道爲什么居然会被部队采纳,可就在男人和他的三个战友相互庆祝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一场矿难过后,一个黯然神伤的男人孤零零的收拾起行装离开了部队。
从小到现在,或许是性格的原因,男人同性中相知相交的兄弟一般的朋友本来就很少。
当他们或多或少都因爲与男人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永远的离开了男人时,男人心里不可避免的背负上沉重的压力:或许是命运那看不见的手,注定让自己一生都没有朋友。
开始向命运屈服的男人,不能把厄运带给别人的男人,很是小心的和要好的每一个兄弟间都保留着那看不见的,淡淡的被自己划开的距离。
根生,一个憨厚的对男人如长兄一般的人,在男人无法控制的又走近这份感情的时候,一场车祸,让刚从银行取钱出来的根生,也永远的离开了男人。
谁也不知道这份打击对男人有多重,男人自己也无法去说清。
现在的他只能看着苍天,想从它那阴沉的影子里去看清楚那冥冥之中的命运的手。
两个多小时后,从雨中回来的男人对熟悉的面孔说:「报告所长,让他通知我家的人,说我同意对方所有的条件。」
说完穿着一身淌着雨水的衣服,男人就一头扎到自己的铺位上昏昏的睡去。
睡梦中,男人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却也带着许多陌生的地方。
在穿过一道编织的非常精美的篱笆门之后,一个和老柳的家非常相似的房舍前,朦胧中男人看到了几个异常熟悉和亲切的身影。
按耐住激动的心情,男人快步朝那里奔去,但是就这咫尺可见的距离,却让用尽全身力气的男人怎么跑也跑不到那里。
情急之下,男人刚要大声呼喊,却在一阵的笑声传来后,那几个朦胧中的身影突然的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熟悉的笑脸,亲切的声音,男人一下子就呆住了。
慈父一般手中握着烟桿的老柳,憨厚的根生就坐在他的身边,四儿,白峰,还有三个分别很久的战友,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情感的男人,流着泪水朝他们沖了过去。
亲亲热热的围坐在一起,是男人们无拘无束在一起海阔天空的谈天说地。
没人说起我们爲什么会这么久久的分别,没有人去追问是谁又让我们再一次的重逢。
男人们豁达的心胸里,只有这难得的慈父的心愿,长兄的关怀,还有兄弟间一生都无法割舍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