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浩天摆了请了两次人了解了不少情况,在范霞的帮助下签完了租赁承包土地的合同并确定了盖房的具体事宜,成立公司的事情也已经开始办理,还听完了胡毅亲自讲说的经历,所有这些,使他思想上的警觉性更高了。
他告诫自己,不要以为村里的事情好做,从某种意义上说,村里人与人之间相处很随意,弄不好极容易导致意想不到的结果。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使人放松警惕。疏忽大意,往往是坏事的源头。
浩天想,胡毅的经历,在旁人看来,显然是很不幸的。他本来可以考上大学,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找一个年龄相仿的对象,受人尊敬和羡慕。可他居然念书被开,不娶媳妇,气死父亲,使得母亲改嫁,成为凭苦力干活儿的种地人。
胡毅虽然是不幸的,可精神却麻木了,他毫不后悔,反而觉得自己不枉一生。当然,也许他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不得不安慰自己。
浩天把自己和胡毅做了对比,虽然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都陷入了一种在人们看来很不正常的情感之中。
然而,人一生的路一旦走到一定的时候,要再重新走的话,也是不现实的。尤其是感情,一旦投入进去,想要拔出来,比登天还难。有些人说胡毅跟他妹妹是“灰心入了肚了”这话实际上就是从贬斥的角度说他们已经很难自拔了。
他还从胡毅的经历上悟出一个道理,有些时候自己做下的事情,仿佛是很巧妙,很保密,绝对无人知晓,可有人却已经了如指掌,只是自己蒙在鼓里而已,正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跟范霞的关系,尽管如今还没有听人公开说过,但是他从胡毅的话音中,从赵昀的口气中,从畅鸿运的眼神中,从别的一些人的旁敲侧击中,都可以感觉出来,他清楚地感到,人们已经有所觉察,至少是有所怀疑了。
至于他们究竟是怎么觉察出来的,他很难準确地说出来,而且即便知道了又有何用?
问题是,有人有所觉察,自己就必须调整现有的一些打算和思路。因此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静观默察,绝不能随意草率,更不能急切张狂。
他根据胡毅的经历,再一次想,是否应当放弃范霞,甚至放弃包地。事情刚刚开始,如果现在放弃,最多不过算个合同违约,也赔不了多少钱,赔上一点钱,就算是对乡亲们的一点儿资助。
可是这个想法一生出来,自己马上就否定了。因为这种想法大学毕业前后,已经有过好多次了。经过反复考虑,最终选定了这样一条路,怎么就改变呢?
这就像一个已经整装上路的战士想要当逃兵有什么两样?自己要是那种贱骨头的话,也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打算了。他责备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自己的精力还是应当放在如何克服眼前的困难上面。既然已经定下了明确的目标——种田,无论如何得种好。
肥田是诱人的,肥田是能给自己的精神带来快乐,为了种好田受苦受累在所不辞。这是初衷,也是决心,决不可改变。
目前的关键在于,绝不能以为已经拥有了耕种土地的权利,种好种坏都是自己的事情,都无所谓。必须用智慧把地种好,如果种不好,失去土地的可能性相当大。
这几天范霞对他的态度显然有所变化,这就是一个信号,虽然她仍是积极地帮助他做该做的事情。
他知道范霞承受的压力比他要大得多,他清楚自己与范霞必须达成默契,只有搭成默契才可能良性发展,如果操之过急,反会害事。
他对范霞的谆谆告诫的理解得更为深刻了,他联想到胡毅和郝杏的关系,还是因为他们没有全面分析当时的处境,没有采取很好的应对措施,因而出现了漏洞。
胡毅那时太年轻,在处理一些事情上过于放任和草率了。虽然他的性格比较稳,没有自己急性,但是由于他缺乏好的助力和自己缺少经验,因而导致了后来不可收拾的后果。
一句话,胡毅的不幸完全是因感情用事和操之过急导致的。
浩天想自己跟胡毅比起来优势要大得多。
其一,范霞与郝杏相比头脑灵活能力强。郝杏是家庭妇女,见识比较狭隘,范霞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是她有从政的经验,见识比她广泛得多。
其二,范霞与丈夫早已经没有了夫妻感情,而郝杏跟丈夫的感情很深。范霞有与自己的心是相通的,至少是有过真诚的沟通和交流,有成婚的可能性,胡毅很郝杏属于一夜情,几乎没有沟通,纯粹是临时性的。
其三,范霞与自己将共同发展事业,胡毅跟郝杏没有任何联系的纽带,一个是学生,一个是家庭妇女。
浩天又琢磨起了那天中午请人吃饭跟同学聚会真是天壤之别。同学聚会的时候可以尽情发挥,不必察言观色,不必斟酌字句,不必考虑后果,是那么潇洒自由,任笑任哭,毫不顾忌。个人性情,展露无遗。
可是跟那些乡里的领导在一起,首先会感到他们各怀心事,再就是可以看出谁是主角,谁是配角,谁是阿谀奉承,谁是两面三刀,谁是诚实正直,谁是以柔克刚,谁是阴险狡诈。
浩天回想起来,那天自己的表现恰到好处,不卑不亢,话语不多不少,这既得益于范霞的事先培训,也得益于自己的善于随机应变。
这使自己的自信心大大增强,然而,或许也就是因为自己看出了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和权力对人们的约束作用,心里感到了实现梦想的艰难。
据赵昀说,像那天请客人都到齐的场面可以说是极少极少,乡党委的书记、乡长、3个副乡长、乡党委和乡政府秘书、支部书记、村长、高健、甄爱爱,都到了,连同范霞和他,一共十三个人。
赵昀问他是谁的面子,他说是妇联主任的面子,可赵昀说他说错了,是给了他的面子。他心想如果他说是给了他的面子的话,赵昀肯定会说不对,是妇联主任的面子。
要是在其他场合,他非得跟赵昀争,或者不要范霞事先告诉他要少说话少喝酒,多听多看多顺说,他也会跟赵昀争。
饭桌上那些人的言谈吐语和表情态度,由于他冷静观察,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赵昀在古杨乡是有绝对权力优势的人,古杨乡书记只是陪衬而已,书记接近退休,性格也比较柔,或者没有靠山,因此他不多言不多语,跟浩天说话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多说些冠冕堂皇不痛不痒的话。
赵昀显然是主角,他海阔天空,神气得意,庄谐并用,摆出豁达大度的样子,说话无拘无束,一会儿附庸风雅,一会儿粗野低俗,整个场面被他掌控在手里,别人只是听他看他。
不过,此人的确很有魄力,如果能够得到他的保护和支持,在古杨乡这片土地上,做事情显然容易的多。
浩天有心给赵昀送上一些礼物,但是他不想做那种卑躬屈膝的事情,能够隐忍不爆就算可以了。
在场面上,范霞显然给了浩天以重要的精神支撑。
发自内心地佩服,这是浩天在场面上再次涌动出来的真情。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具有一种气场,给人的感觉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谁也不敢轻视,谁也不必拘束。
她很会驾驭场面,就是赵昀口如悬河的时候,她看上他一眼也会有所收敛。
对于浩天,她把他看成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来看待,既保护了他,又不使人们感到过分。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人们看待他有些异样。赵昀的一句“好好儿种地,不要心猿意马”书记的一句“做好事情,需考虑周全,”
他觉得话里有话,不可忽视。至于畅鸿运,始终都没有正面跟他说话,偶尔看他一眼,绝不正眼相看。
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才会这样的感觉?浩天问自己。或许也的确如此,但是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是告诫自己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高健、甄爱爱、村支书和村长打交道比较直接,会有很多利益方面的接触,他们跟浩天的交往彼此有利。至于那两个副乡长和秘书,都没有明确的利益关系,因此都不冷不热。
浩天酒量真是不错,尽管克制着不敢放开喝,两顿酒合在一起也足喝一斤多,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酒精中毒的样子,相比之下,赵昀一顿就喝得明显多了,他揣了范霞的乳房不说,还揣了人家甄爱爱的乳房,尽管隔着衣服,尽管只是揣了一下,但给浩天很流氓的感觉。
谁也不敢对他怎么样,而且人们好像也习惯了赵昀这样的做法。畅鸿运还用“开玩笑”给赵昀打了圆场。
赵昀的举动使浩天的心底里非常恼怒和讨厌,但他看见范霞及时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于是没有拔剑而起。
虽然尽力克制,心里不是很舒展,但浩天请客的目的是达到了。不仅跟乡领导村领导说明了租赁承包土地和办公司的基本设想,得到了大家的了解和口头支持,而且还具体落实了盖房和祖坟立碑的事情。
胡毅在聚餐的时候,表现特别好,不愧是当年的高材生,他说话虽然有点激动,但说得有板有眼,而且都是心里话。
杨贵、柳豹子、吕文、郭蚊子和陈泽几个因为是浩天请客,见浩天对胡毅评价很高。因此也都很尊重,胡毅为此更是发自内心地对浩天请他相聚吃饭感到感谢。
胡毅一方面表达他会竭尽全力帮助浩天种地,另一方面也表达了他内心的苦衷。对于胡毅,浩天打算在种地期间把他当成一个重点,然后进一步了解他的内心。他觉得胡毅是值得信赖的,能够靠得住的。
畅玉书生气十足,他的心事主要贪在了杜仙梅身上,而杜仙梅恰恰对她不冷不热,弄得他不是很开心。
另外几个虽然都比浩天他们岁数大,但都对浩天有很深的印象,都愿意帮助浩天。
浩天给每个人赠送了一个银质纪念币,价值800多块钱。纪念币一拿到手,除了畅玉和仙梅之外,个个都喜形于色。胡毅喋喋不休地说他好多年了,不用说人叫吃饭,给点儿礼物了,见了他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他生活在一片狭小的天地里,心都快萎缩了。浩天鼓励他跟他好好儿干,做出点样子来。
胡毅拍着胸脯说:“我这个人,谁要是真心信赖我,我就是洒我的一腔血也能!”
众人见胡毅受到了浩天的鼓励以后,变了个人似的,也都对胡毅说了些顺耳话。
可就是村里这些家伙,总喜欢说“荤”话,不顾仙梅在场,想说甚就说甚。浩天先感觉有些听不惯,后来见仙梅也并不在乎,也就觉得无所谓了,而且对农村的自由生活,感到更加喜爱了。当然,他绝不瞎掺乎,因为他要干“大事”不跟这些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