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土路上了油路以后,范霞叹了一口气说:“这人吧,真是一种怪物,一辈子究竟怎么活,做些什么事,真的是意想不到,很难说清。有些人吧,哈哈踏踏,说话做事就那么随便,可人家走的路子就是那么顺,有的人跌倒油坛也不管,活得也要吃有吃要穿有穿。”
“你是不是也相信命?”
浩天觉出了范霞的心事,于是问道。
“说信吧,也不信,说不信吧,还不能不信。就说兰兰吧,也真够个苦了,他找了个男人,一直就是个病圪蛋,当时她其实不愿意,可是父母亲硬是要叫找,病也不是个大病,人挺好的。可找了以后,病不仅没好,还一天不如一天,连个孩子也没生下。抱养下一个还不甚出奇。谁知道他做了这么一件事情。兰兰那可不是怎么坏的一个女人。他为人处世,就怕别人吃亏。你看看刘花花,人家就那么个汤水,可全家人抬举。生下的孩子也精明。这一对比,你说是不是命?”
范霞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兰兰是个没主意的人,眼光也不行,过软弱!”
浩天的看法跟范霞不一样。
“你说兰兰没主意,软弱,没眼光倒是对的,刘花花莫非就有眼光?”
范霞继续通过对比谈自己的看法。
“刘花花好身体呀!有没有眼光,反正人家谁也不怕,甚也不在乎!不过,照你们这么说吧,有些事情也倒是就是不由人。可是比如兰兰,找了个病圪蛋,肯定一直没提出个离婚,她要是离了婚,还能像现在这么苦?这不是不由人呀!”浩天仍然坚持他的看法。
“她是好心,先是盼男人病好,后来是有了感情了,不忍心离,再就是妈家不支持她。她有了点儿离的想法,就叫父母打劝回去了。兰兰跟我叨拉过,说她总是下不了离婚的决心,主要是因为大人不叫她离。她也承认她没主意,说那是天生的,没办法,只是心里想,做不出来。她这种人就得父母给做主,可她遭遇了那样的父母,你说还不是命?”
范霞再次找出理由支持她的观点。
“你说兰兰好心,可她得了人家胡毅的处男身,后来就甩了,要不是她甩了,胡毅回了村,说不定还能找了她,那不是挺好?”
浩天继续陈说自己的看法。
“她甩了是因为她吃不消胡毅的大货呀!再说就奇怪了,怎么能吃不消?就说个头小吧,兰兰跟胡丽一样样儿的,胡丽不单能吃得消,还爱得不行,她怎么就怕的不行?我要是怕你的大货吧,也就没有咱们今天这个关系了。我说这就是命。”
范霞的理由好像越说越充分了。
“她没法儿跟你相比,单拿有没有主意看,你主意坚定,她没有主意,你要是就像她没主意,我早就叫你甩了。”
浩天尽管觉得范霞的话有道理,但还是找理由维护自己的观点。
“其实我也没主意,我要是有主意,当年就离婚找了刘瑾了。我要是当年找了刘瑾,还能有后来的事情,还能有哪跟你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范霞的理由总是很充足。
“那你是说,你跟我的关系,也是命里注定的?”
浩天退一步了。
“那能说不是?人们成天说这件事是巧合,那件事是巧合,巧合是甚,巧合就是看上去不会发生的事情,偏偏发生了。仔细想,为什会巧合?还不是命里注定的?”
范霞的话真好像是无懈可击。
“我说不过你,只不过是练一练我的脑子罢了,你的确反映灵敏。”
浩天又夸起了范霞。
“你把我说得这么好,是吹捧我。我其实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对于大事,我毕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跟男人差远了!”
范霞总是很谦虚的。
“那就是说,做大事你比不上畅玉他爹?”
浩天抓住一个入口。
“你真会找缺口,他是长下个男人样儿,不够个男人的资格。这种男人倒不是就他,就拿咱们村的人来说,像卢忠诚、像苗峰,都是一个类型。他们都不够个男人,我说我不如男人,是说遇到大事跟有男子汉气度的男人比,差得多!”范霞感慨道。
“我处处听你的,是不是也不够个男人?”浩天故意问道。
“你才不是那种人呢?你要是那种人,我哪里能这么癡心地对你,不要看你年龄小,你身上的男子汉的气度太明显了。你要是没有男子汉气度,我才不理你呢!不用说现在了,你18岁的时候,其实14岁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些了。”范霞欣慰地说。
“我的男子汉气度是不是是因为长了个大货硬货?”
浩天嬉皮笑脸地说。
“你不要以为就是因为那个,那个倒不能不说是一个原因,可是男子汉的气度绝不能单指那个。”范霞严肃地说。
“那你是不死心塌地了?”浩天趁机问。
“什么死心塌地了?”
范霞反问道,她虽然知道浩天说的是什么。
“跟我一辈子!”
浩天很干脆。
“那要看我有没有那个命,命里注定了绕也绕不过,命里没有,就要成了的时候,也会化成灰!”
范霞话音里显然带着忧虑和试探。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心底里不愿意?”浩天机智地问道。
“这种事情海誓山盟不顶用,从现在来看,我相信你,我觉得你也是相信我的。可这是现在,代表不了将来,将来谁又能预料到?我今天有一个预感,觉得这次去见了你爹你妈以后,会给我的心理上造成很大的负担。我今天不想来,其实就是有点怕见到他们。因为我这次见他们和上次显然不一样。”
范霞掏出实底子话说。
“那是你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行为。你心底里觉得做这样的事情有点见不行人。我只想问你,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感到幸福?”
浩天追根问底。
“我当然感到幸福了,如果不是感到幸福,我也就不会这样对待你了。就像刚才,你说装能装出来么?要说我的心里矛盾,真的是太矛盾了,说我心里麻烦吧,也真的是太麻烦了。可是让我主动抛开你,我真的舍不得,真的做不到,除非你讨厌我,抛弃我,我这人要的是真心,你要是有一点儿的勉强,我也绝不会死心塌地。”
范霞一面是试探,一面说真心话。
“你能不能给我主意坚定一些,你要是这样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我不许你再这么犹豫不决了,我的主意早已经打定了,这你是知道的,你想想我一个年轻人,抛开城市生活,回村租赁承包土地,没有坚定的意志和决心能办到么?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这样儿么?如果你还是这么犹犹豫豫,不是欺骗我么?我再一次告诉你,只要你感到幸福,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
浩天的口气非常坚定。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也就认了。我的心我最清楚,你的心你最清楚。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因为我幸福。我最担心的是你会变心。我现在踏实了,用你的话说我是‘死心塌地’了。可还有话要说。我心里思谋,你既然真的要娶我,你就得全面了解我,你可能以为已经很了解我了,可实际上我的一些事情,你还不了解。”
范霞準备把她的隐秘事完全告诉给浩天,于是这样说。
“你的老公叫畅鸿运,跟你没有爱情关系,你跟他生活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你出于责任心和同情心,凑合着生活,为了生活得更好,你不得不接受赵昀的追求。至于跟刘瑾的事情,我是亲眼看见的,他现在没有影蹤了,时过境迁,我也根本就不在乎了,你说我怎么就不了解你?你够了!你是该找到你的幸福的时候了。追求幸福是你的权利,已经成人的儿子也应该理解你!但是如果不理解,也不能让他把你追求幸福的权利剥夺了!”
浩天用最真诚的最能打动人心的话语劝说范霞。
“你说的,是明摆着的,我都跟你说过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些,是我跟谁也没有说过的事情。”
范霞说到这里,脸色分明有些紧张,虽然她内心里做好了充分準备。
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一是这事必须跟浩天说;而是如果说了以后,浩天的态度对她来了个大转弯,她也会承受。因为她要把她的赤心完全呈现给他。
浩天是她的最爱,她觉得她只有把自己的赤心完全呈献给他,才对得起她最爱的人。不然的话,她就无法表达她对他的最真挚的爱。
“你说吧,你干吗要紧张呢?只要你不是现在还深深地爱着别人,而是爱着我的话,你以前做下的任何事情我都会接受的,我要的是你的真实的心。”
浩天的口气豁达大度。
“那我就说了,——畅玉不是畅鸿运的种子。”
范霞说完后,泪水一下子就扑簌簌地涌了出来。
“啊!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浩天不由地就说了这么一句,可一想她如果是开玩笑绝不会哭的,而且哭得是那么伤心,这就不得不信了。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就曾听人说过的一些话来,于是说:“那是谁的种?莫非真的是张焕的?我早就听人说过,畅玉一点儿都不跟他爹一样,跟张焕正有一点儿像。后来又听说,长得像,不一定就是有关系,说畅玉还是像他二舅的地方多。”
范霞低声抽泣着,不停地擦眼泪,说不出话来,浩天于是把车停住了。范霞又用湿巾擦了擦眼泪,摆了一下手,意思是让浩天开动车继续走。
浩天看着范霞,心里感到蹊跷,但是看着她哭得样子,觉着很心疼,于是口气很温和地说:“前面有个旅店,咱们进去吃上点儿饭,休息休息再走吧!”
范霞点了点头,浩天就启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