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受惯了捧敬的人,忽然间受到人们的冷落和轻蔑,心理上受到的打击真是太大了。
她坐在沙发上,想到刚才她问了刘花花一句话,刘花花就像没听见似的,赶紧跑到了胡莲的身边耳语起来,两个人还不时看她一眼,赶紧把目光躲开。
胡娟摇摇晃晃地挺着大肚子和英英来了以后,径直就跑到浩天跟前,她问了一句,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却问浩天“拆房是谁给择的日子”然后就跟浩天攀谈起来。
一贯远远地就会跟她打招呼的甄果香来了以后,也是对她视而不见,竟凑到浩天身边兜了一句“帅哥你真厉害”眼睛看了她一眼,也赶紧把目光躲开了。杨联芳站得远远的,她跟她招手,杨联芳假装没有看见,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主动地过来跟她打招呼的。
看到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对她不屑一顾的目光,她分明感到人们下看她。她跟刘瑾相好的时候,没被人下看过,跟赵昀相好的时候,不仅没被下看,人们都羡慕她,巴结她。
可是跟浩天的关系刚刚传开,人们就这样轻蔑她,真要是结了婚,那越该怎么对待她!
她越想越感到不妙,越想越感到害怕,她曾经想过,跟浩天结婚肯定有人会说长道短,可不管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可今天他又动摇了。
她想,人在生活中总是要跟人打交道的,不可能只鉆在家里不见人。倒是也有那种人,可自己不是那种人呀!再说,自己是乡妇联主任,是颇受人们都尊敬的人,成天说大事了小事的,哪能不跟人打交道。
忽然觉得,依靠人的人,一旦失去了依靠,人们的看法马上就会改变。
这几天她在单位里回顾总结了一下前一段的工作,对后一步的工作也进行了一些思考。其中有一项重要内容,就是抓“双学双比”、“巾帼建功”活动以及“五好文明家庭”的评选工作,有些村子已经报上来,有些还没有报上来,需要下去检查一下,督促一下。
总之,这几天她很忙,每天一到单位就埋头工作,她深知自从浩天回来以后的这一段时间工作落下了不少,她要补上去。
这些天,她对自己跟浩天的事情没想太多,她认为这纯真的感情纯真的爱并不可耻的,尽管按照老观念,有些人会说些不好听的话,但他们也只是背后议论而已,见了面不可能给她难堪。
可是,今天她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错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她进而想,跟浩天结婚以后,自己的威信必然会大大地降低。如果因此工作做不起来,再加上赵昀不满,下一次选举,还不是很容易地就会被免掉么?
她简直不敢想了,越想越觉着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而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赵昀来电话叫她去他的办公室,说是要跟她有重要的事情说。
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是周六,是休息日,肯定不是公事,私事会是什么?是不是还是不死心?心里本来麻烦,又遇他来干扰,一时间越发慌了。
心急火燎中,她给浩天拨通了电话,让他赶紧回来发车。
浩天在外面被女人们围着开玩笑,听都没听见人们对他的评价,他接到范霞的电话,回到院子里,见范霞已经拿着包出来。
他见范霞脸色不好,以为是嫌他跟女人们逗笑,遂想以后这些女人真还得躲着点儿。
他赶紧发着车,范霞坐上去以后,他把车开出院里上了大路才问要去哪里去。
“去乡政府大院,赵昀叫我,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范霞心事重重地说。
浩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管开他的车没再说什么。
到了乡政府大院内,范霞叫他一起进去。
赵昀坐在办公桌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叫你来,本来是想跟你一个人说的,既然浩天来了,也不是另人,就让他也听听吧!
“我看就不要绕圈子了,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刘瑾再过三四天就要回来了。他今天给我打电话,首先跟我说了,还特别强调要我亲口对你说一说。我想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应该跟我一样,很高兴吧!”
一听是刘瑾要回来了,范霞的第一反应是惊喜。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可接下去她就感到有些奇怪,回来就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跟赵昀说,还要赵昀转达回来的消息。
剎那间,范霞懵了。只见他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捂住了眼睛。
浩天听到刘瑾要回来的消息,虽然也感到吃惊,但并不慌乱。他看见范霞脸色煞白,赶紧上前扶住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只是头稍微有些晕。”
范霞有气无力地说着。
“那我带你到医院看看吧!”浩天着急地说。
“没那么严重,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过想去就去吧。”
赵昀挥挥手,那意思是显然是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浩天扶起范霞,离开办公室,慢慢上了车。
来到医院,大夫给范霞把了一下脉,说:“你有点心火旺,按说你这条件,活得还不是挺舒坦,怎么心火这么旺?好好儿调理一下吧!不过,也没事的。回去喝上点儿菊花茶。”
范霞笑了笑,说:“我不来,这个浩天要叫我来,我知道自己就没事的。”
从门诊出来,走廊上听见有人叫“范主任”两个人几乎同时回头,见是护士鲍晓春。
范霞站住看着鲍晓春说:“是小鲍,你不忙?”
“你怎么了?来这里坐坐吧!这会儿不忙。”
小鲍恭恭敬敬地说。
范霞正怕回去看到门前站着的那些閑磕牙的女人,就跟着小鲍进了护办室。
小鲍眼睛不由地偷看浩天,浩天也不由地端详小鲍。范霞顿时感觉,自己跟浩天的年龄相悬,也难怪人们蔑视自己。
小鲍从表情上看出范霞心事重重,于是眼睛不住地观察着范霞的脸色说:“范主任身体素质好,概不见你来医院看病,你是觉着身上哪里不舒服?”
她很会说话,话说得总是那么温柔得体。
范霞现在已经一点儿也不晕了,但是因为心里有事,面部表情很不自然,她坐到椅子上,稍微停了一下,才说道:“我叫浩天开车拉上我,到乡里取了点儿东西,从办公桌抽屉里取东西,一低头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浩天硬要叫我来看一看。我说没事,他说有事没事也看一看好。我知道这几天赶着忙了点儿事情,可能是有点心急,上了火了。郑大夫一给我看,说得跟我自己想得差不多。他说没事,只是心火有点儿旺,回家每天喝上点儿菊花茶就管用了。”
“我就说,你的身体一直挺好的,那就会有病了。你做工作认真负责贪功夫,是出了名的。工作是工作,可不要太劳累了。”小鲍关系地说。
范霞平时是关心人关心的比较多,听到小鲍关心地对她说话,心里很感动,于是问道:“你跟你女婿还是两地生活,多会儿调到一起就好了。”
小鲍说:“早就说上了,今年推明年,明年推后年,正说今年调不成,明年肯定能调,最近王直说他明年要调回古杨,说是提拔他负责管这一片儿。”
“那也好,反正两个人到一起就行!他就是周六周日回家,还是平时也回来?”
范霞没话找话地问。
“他平时只是偶尔回来一次,周六周日回来比平时倒是多一些,可他那种工作,应酬多,周六周日有时也就不回来了,回来了也是个酩酊大醉。遇到我值班,我也不能照顾他,还不如不回来。就这他还说误了很多应酬。”
小鲍话语里显然有点怨气。
浩天边听边从窗户看,这所新盖的乡医院院里,地面都是水泥硬化过的,花草树木也种得有模有样,虽然不多,但点缀得院里很美,心想古杨乡这几年发展得的确不错。办公室的条件虽然不是很好,却也是可以的。
忽然接到电话,村长叫他,范霞叫他先走,说她一会儿自己步行回去。
浩天刚走,范霞就离开了医院。看到小鲍对自己仍然是那么亲切恭敬,刚才的不快心情平复了许多。但走在路上,一想起刘瑾要回来了,心里禁不住就会感到有些紧张。尽管竭力安慰自己,不要慌乱,却总是不由地感到麻烦。
一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一个曾经令自己伤心过的男人,一个自己曾想得天昏地暗的男人,一个只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男人,突然就要回来,自己又处于跟浩天的瓜葛之中,怎么能不忧心啊!
为了跟浩天结合,放大胆子给了赵昀个厉害,赵昀乖乖地退出,大出所料,曾经为此高兴,并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可谁知道自己高兴得也太早了一些。
以前,很清醒的时候,许多问题都想得很复杂,可一旦跟浩天混在一起,所有这些都淡忘了,甚至看得非常简单,思想变得跟浩天一样单纯了。
范霞的思想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自我斗争,最初觉得跟浩天成婚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在浩天的热情之下,很快就变得很坚定了。现在,这几天的坚定的心,再次动摇起来。
继而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刘瑾,他怎么突然就说要回来,而且还叫赵昀特意转话给她。这些年,他究竟在哪里?成家了没?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一点儿音讯?
本来想问一问赵昀,可是头晕得不行了就没问,现在想起赵昀那个贼眉鼠眼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觉得不问也对,问也不会好好儿说。
再说问不问也没多大意思了,人就要回来了,很快就知道个子丑寅卯了。可他的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了,房子也快塌了,回来去谁家住呀?
在他的心目中,刘瑾对她是最忠诚的。她总认为刘瑾是因为不得已才没能回来,而且多半认为他已经不在世了。
可他竟然还活着,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却跟赵昀联系?范霞不由地泛起了疑团,心境更加茫然。